“莫不是我家姐姐看错了?”苏棠掩唇,忙对方里长行礼:“请里长伯父恕罪,是小女子一时失言。”
“你看看,是她自己说错了,她就是冤枉我。”赵财主连忙唤道。
方里长狠狠的盯了眼赵财主,转头对苏棠又是满面春风:“说不得失言,也是他往日里多行不正。”
“没错。”卢大山高声。
赵财主瞪目咧嘴露出大金牙。
卢大山双目睁圆,胳膊上的大肉也跟着鼓起来,赵财主眼睛晃了下,转过眼,嘟囔:“不跟粗人一般见识……”
一旁苏棠垂首不语,安静娴雅之态。
方里长揉了揉额头,对苏棠道:“好了,如今文契已成,便是两讫,小娘子若有旁的营生尽可自在些,不必理会他,若有事尽可来寻我。”
“是,多谢里长伯父。”苏棠应,又是一礼。
“不是说过了,日后唤我伯父,怎么又忘了!”方里长嗔声,又唤卢大山,“大山,你也是,日后大可不必叫你家新妇这般拘谨。”
“她她就是礼数多。”卢大山嘿嘿的笑。
“……”
方里长送客之意明朗,没有再多寒暄,卢大山苏棠告辞离去。
刚关上酒楼雅室的门,里面就飘出来赵财主的讨饶声。
“姐夫,我错了,别别,疼。”
“还敢狡辩,不是你是谁……”
“……”
苏棠神色不变,缓步而下。
卢大山瞧着身边小娘子的神色,试探着问:“真看到有人盯着了?”
苏棠:“没有。”
“诶?”
苏棠弯唇,笑若春光:“只有我这般说,伯父才会放在心上,才不枉夫君求学之苦。”不枉她的二千四百两银钱。
卢大山觉得小娘子的话有点儿怪怪的,可小娘子对小主子如何,他可也是看的明明白白。
“嗯,静渊有新妇,有福。”卢大山道。
……只是不止卢大山知道静渊有福,整个镇子的人们都知道卢家的小傻子,不,小郎君有福。
“卢家的小郎君竟拜了方夫子为师。”
“方夫子在咱们镇子上六年,拢共也就收了三名学生,卢家的第四个。”
“还以为傻乎乎的,没想到有点儿本事啊~”
“方夫子的学生,怎么也是举人。”
“这以后卢老大是不是都不用纳税了?”
“……”
当卢大山和苏棠从客栈酒楼出来,沿路之上少不得人们恭贺,苏棠温润恭谦之态,虽也是端庄有礼,但即便布衣简簪,仍惹得不少人多看几眼。
早先只觉得是个受难而来,被卢家占了便宜的街头叫卖的商户女,今儿这一看竟也是明媚动人。
屠宰的卢家,何德何能!
“多谢多谢啊~”
“来日我家儿郎当真有所成,我卢大山定回报大家!”
瓮声的卢大山犹如大山般矗立,高大的身影所行之处,街角的狗都夹着尾巴跑了。
麻辣烫摊子前的李清田正看到这一幕。
自家小娘子错步跟在亲翁身后,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苏棠也看到了李清田,对李清田使了个眼色,李清田的吆喝立时变了:“为贺我家郎君得上书堂,今儿麻辣烫营业最后一日,所有买了咱们麻辣烫的主顾,都能得一根竹牌,待三日后新摊出,有竹牌者加一份‘金碧辉煌’!”
但有听闻者,无不扭头寻声望去,再有四周飘散的辛香麻辣味道,即便是趁着热闹过来的人们也都想尝一尝,更不要说是尝过了味道,更是口水直流。
“什么是‘金碧辉煌’?”有主顾问。
“这可不能说。”李清田笑道。
“那得来一份。”
“……”
苏棠趁着四周人们走神,见缝插针的转到了摊子后面,收拢了袖子,和李清田一起忙碌。
“小娘子先歇歇。”李清田低声。
“不必,适才在酒楼吃了些点心,还看了半场戏……”
“看戏?”李清田不解。
“嗯,赵大官人也在。我就把昨儿姐姐瞧见的说了说……”苏棠眨眨眼。
李清田明白过来,恨声:“便宜他了。”
“急什么,一个个来,都有,牌子也都有。”旁边赫然冒出来的大嗓门一出,摊子外头的热闹嘈杂都小了,耳边上回荡着的好似只有这瓮声瓮气。
苏棠笑意盈盈。
李清田撇撇嘴。
也就是当门神用了。
只是忙了一会儿,李清田就觉得这位亲翁时不时的看她。
李清田也看过去:看什么看?
卢大山没意外李清田看过来,瞧见李清田回视他,卢大山咂摸了下嘴巴:“昨儿我看你从家门口过去,干啥了?”
李清田心头微微一跳,面不改色:“办事儿。”
卢大山额角跳了下,咧着嘴:“办好了?”
李清田:“好了。”
“哦~”卢大山意味的瞥了她一眼,“以后啊,有事儿说,怎么都是一家人。”
“自然。”
李清田应着继续忙碌,只是回想总觉得这门神说话哪里怪怪的。
******
酒楼上。
赵财主呲着大金牙:“不就是给那傻小子一个什么师长的砚台嘛,咱家子侄不也有一块儿?砚台哪儿这么多,说不定就是哄着人的,要不谁掏那么多束脩?”
“你懂什么,整日里钻钱眼里的东西。”方里长斥声,“丛儿的砚台是新的,那小子的砚台就是用过的。”
“那指不定是方老头他自己用过的呢。”赵财主梗着脖子。
方里长恨铁不成钢险些又是一拳头砸过去。
可这家伙肉厚,最后疼的还是他。
方里长只能耐下性子:“你可知方夫子收徒四人,只有他一个是刚入门就赐了字,若非是期望颇深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定下名分!”
“我不管你怎么折腾,我方家祖上也是大乾开国国子监的祭酒,如今虽早已不负祖上之名,我也只是小小的平安镇里长,可也是想要办好学堂的,若是学堂中能多出几个贡生,甚是进士大员,咱们平安镇就是钟灵毓秀之地,就——”
“我懂了!”赵财主打断,精光顿亮,“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往咱平安镇求学,姐夫就不会只当个里长,我挣的也就更多!”
“还是姐夫志向远大,会布局,放心姐夫,我赵德绝对不会碍事。”
方里长:“……”
也不是说的毫无道理,可还是想把这小舅子打到重新投胎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