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斯梦回》 第零章 闭上眼,却看得更清楚。因为这里是一场梦。 ***** 猫悬掛着噁心又难以捉摸的微笑并递给了我一个空瓶,提醒我:「泪水是记忆与情感的结晶,它让你成长且带给你力量。进入梦境,将难得的记忆与情感带回来吧!」 边说边摇摇尾巴。 兔子告诉我:「瓶子等同于来回梦境的门票。只要瓶子中还有空间就能进入梦境;瓶子中装有泪水就能离开梦境;瓶子还有空间就能继续在梦境中旅行。最后还要提醒艾利斯,请务必记得不要贪心,在瓶子装满前回来。」 兔子毫无情感地背诵这规则与警告。 猫与兔子异口同声地在艾利斯耳边呢喃… 「他们已经在梦境等恭候多时了。那么…入梦吧。艾利斯。」 第一章(1) 「艾利斯,期待吗?」 被称呼为艾利斯的男孩绑着银白色的小马尾,正透过他圆滚滚又乌黑的双眸环顾着四周。他的周围一片虚无,看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这黑暗里除了个头娇小的艾利斯以外,还有两隻半人的生物在旁。 明明长着猫的耳朵和尾巴,却是以双脚站立着的柴郡猫在艾利斯身旁绕呀绕的,又厚又捲的头发依旧遮盖着眼、只露出那招牌如新月般的高吊笑容。 「还好,有点紧张,毕竟不知道那边的环境,也不知道那里的人会不会喜欢我。」 虽然对柴俊猫轻浮的态度感到厌烦,但艾利斯依然给出了回应。 「如果不喜欢怎么办?」,猫继续追问着。 艾利斯皱了皱眉头,把问题丢了回去:「我能怎么办?」 柴郡猫似乎等这问题很久了,兴奋的大声回答:「成为对方喜欢的那种人呀!人类不就最喜欢这样了,一层又一层地包装自己,最后等核心中的自我被闷坏才爆发般地发洩发神经。笑死猫了!」 猫毫无顾忌地霹靂啪啦嘲讽一番。 「唉…」,艾利斯因为无而奈叹气并撇开头,他不想回应这无解的问题,况且也没有想回应。 一旁身穿非对称款式洋装的白兔叹了一口气,安抚艾利斯说:「别理牠吧。柴郡猫就是这样,喜欢毫无修饰地说出事实,实在不怎么讨喜。」 白兔边说边摇了摇那头以整齐留海遮盖双眼的雪白长发,左耳旁掛着时鐘的浮夸头饰也哐啷啷地晃动起来。时鐘上头的指针依然指像十二点方鐘向,似乎在欢迎艾利斯来到这场永远的长梦。 而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安抚只是火上加油。 艾利斯虽然不太高兴但也没能反驳,只是耸耸肩以结束话题。 艾利斯再次面向柴郡猫说:「虽然听你说完并没有让我比较放松,但我准备好入梦了。什么时候出发?」 猫听了,开心地翻圈回应:「随时都可以!艾利斯,祝你愉快~」 白兔拉住艾利斯瘦小的手,领他往梦境前去。 黑暗中,白兔停下脚,语气平淡也无感情地对艾利斯说:「请往前,走出这片现实与梦境交错的黑暗吧。」 白兔没再移动,只是等待着艾利斯向前。 艾利斯低头确认了掛在自己颈上的空瓶,默默在心中期许:「希望这次能真诚地认识新朋友。」 接着迈步走出黑暗… ***** 银白皎洁的月光穿透进树林之中,一座壮丽的洋宅竖立在前。 「好美哦。」 艾利斯对映入眼帘的美景讚叹着。 同时间,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走出洋宅,以成熟却不太真诚的语气说:「欢迎,艾利斯小弟弟。公爵与夫人已恭候多时,请进。」 艾利斯下意识地点头回应,随后跟上男子的步伐走入洋宅。 「我们已经为艾利斯准备好空房和衣物。由于这段时间公爵还有工作在身,没办法亲自接待艾利斯,还请见谅。」 顾及礼貌,艾利斯飞快地思考。面对这种场合,必须选择最正确的回应… 「不会。公爵的欢迎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这会不会太官腔了…) 男子惊讶地回过头看着艾利斯,似乎很满意自己听到的回应。 「那真是太好了。」 一路到走廊尽头高挑的书房中。 在两侧高耸的书架间有张散发着昂贵气息的皮製沙发,上头坐了一对穿着华丽的夫妻和两位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对男女孩。 男人先是请带艾利斯进来的男僕离开,接着看了一眼怀錶,这才和艾利斯对上眼。 男子起身对艾利斯说:「你好,艾利斯。我就是这间房屋的主人,这位女子是我的妻子。由于我们这几天刚好有事必须离开几天,没办法好好招待你,实在抱歉。么这段时间就请艾利斯放轻松,当自己家。我会吩咐几位僕人跟着你,有需要甚么再吩咐他们就行了。」 ?不用啦!啊…我的意思是,我会照顾好自己,谢谢您的好意,但不用麻烦。」 想到无时无刻都有人注视着自己,艾利斯连忙委婉拒绝。 「是吗?那就随你吧。」 男子有条有理地说完后便离开了。 接着开口的是正急忙跟上前的女子。 「这两位是我们家可爱的双胞胎呦,希望你们好好相处喔。你们,要乖乖的呦。」 女子不忘再三叮嚀自己的孩子。 「你好。请多指教。」 「你好。请多指教。」 双胞胎用着一模一样且中性的语调打招呼。艾利斯也规规矩矩地点头致意。 「艾利斯有什么问题都能问这里的僕人哦。那么我也先走了,晚安。」 女子做完总结之后,快步追上丈夫而去。留下书房中的三个小孩和数位僕人。 艾利斯环顾了四周最,后视线又回到双胞胎身上。 「我们领你到客人的房间吧。」 (生在这种环境压力应该挺大的吧?) 女孩和男孩面无表情的转身迈开步伐。 第一章(2) 随双胞胎来到卧室后,艾利斯终于脱离僕人们的视线,少了大人面前的不自在,使他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艾利斯环顾房间。虽然这里没什么特别的装饰,但看起来也是整洁舒适。 艾利斯满意地转头向双胞胎道谢。 「谢谢你们…欸?」 原本两张中性且毫无情绪的表情,不知何时转为情感多到快氾出的脸庞。两双圆滚滚的眼都充满好奇的打量着艾利斯。 「干嘛?那是什么见鬼的表情啦!」 女孩粗鲁的对艾利斯说,并跳到床上…不,准确来说,现在是属于艾利斯的床上。 「鬼?!不…不要说到鬼这字啦!」 男孩吓得蹲在地上用高亢的声音对女孩喊道。 「你很夸张誒!我看鬼会先被你的尖叫吓跑吧。」 「啊啊!还不是你害的!」 「胆小鬼。」 艾利斯一脸茫然,呆愣地直盯着女孩在床上打滚和窝在地上发抖的男孩。 很难想像这两人跟先前两位是同个人。 「不好意思。你们…怎么了?」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艾利斯只能笨拙地提出疑问。 「咦?我没事呀…」 「干嘛,我们怎么了吗?」 男孩和女孩分别回答。 换来一段沉默。 但很快的,女孩就打破了沉默。 「好饿哦,我要去找吃的了。对了,艾利斯饿的话也能一起来喔~」女孩说完就衝出房间了。离开前还不忘踹一下窝在地上的男孩。 「啊…那我也不打扰了!…」 男孩这才起身拍了拍裤子离开,出房门前还偷偷地回头看了艾利斯一眼。 意识到艾利斯也在回看自己时,脸颊一红跑离了艾利斯的视线。 就这样留下满头问号的艾利斯。 「什么呀,这两人在父母面前也差太多了吧。」 艾利斯目送着走廊上的两道背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 早上,艾利斯坐在典雅的长桌前,享受着丰盛的早餐,数位僕人端着饮料餐具在旁待命。 桌前的三个小孩只是端庄地享用早餐。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幅模范又温馨的美画。 完饭,离开僕人的视线后,女孩又聒噪了起来。 「啊!还是好饿哦,为甚么一定要小口小口吃呀?这样怎么可能吃到饱!」 「大口吃不会比较饱吧…」 男孩吐槽。 「笨蛋!」 女孩浮夸地挥动手臂,激动喊道「明明就会!」。 「艾利斯也这么认为吧!」 然后女孩把问题丢给一旁的第三者。 「欸…大口吃只是会让消化不良,但也许饱足感能撑比较久吧…」 艾利斯不理解这是哪门子的问题,皱着眉头分析。 「哦!艾利斯真聪明!」 女孩说完就整个人跳到艾利斯身上。 「唔哇!」 突如其来的重量害艾利斯差点失去平衡。 同时间,男孩用力倒吸一口气,惊讶看着两人。 「你什么时候跟艾利斯变得那么熟了?」 「蛤?从昨晚吧。对吧?艾利斯?」 双胞胎的互动使艾利斯忍不住笑了出来。 同时间男孩鼓起勇气戳了艾利斯一下。 「…?」 「艾利斯…一起到我们房间玩…!」 男孩以僵硬的口气命令道。 「诶~要不要一起到我们房间玩~~~」 女孩用嘲笑的语气模仿男孩的话。 「干嘛突然邀艾利斯呀?你喜欢他哦?矮额~~」 「哪…哪有!」 男孩生气地鼓起嘴,一拳打在女孩肩膀上。 艾利斯看男孩涨红的脸思考片刻。 (男孩好像很失望…好啦,随他高兴吧!) 艾利斯牵起男孩的手,微笑道:「可以吗?我想去你们的房间。」 男孩先是愣了一下,随之高兴地露出笑容,带着艾利斯前往自己的房间。 双胞胎的房间虽然是共用的,却布置得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一半是梦幻的粉红色系,一半则是宛若太空的暗色系。男孩一入房间便坐到粉嫩的床单上,抱起熊玩偶开心地哼起歌。女孩也跳到黑色床单上弹跳,又上又下。 「这就是你们的房间呀?」 对床的分配虽然有一丝讶异,但艾利斯也没多说些什么。 「对啊!这就是我们的小天地哦。最自在的地方喔!」女孩爽快地回应。 男孩也愉快地补充:「艾利斯就自在些吧。我们都会要求爸爸妈妈让我们自己打扫,所以僕人都不会进来呦。」 「原来如此呀!这里真的很舒服,没有那些大人看着我,跟你们相处自在多了!谢谢你们。」艾利斯看着这对双胞胎真诚的感情,傻傻地一起笑了起来。 看到艾利斯的表情,双胞胎也相视一笑。 男孩难得的先开头对艾利斯说:「艾利斯开心的话我们也很开心,真的很难得能交到像你愿意接受我们的朋友呢。」 「对啊!」 女孩高兴地大力的疯狂点头,又喊道:「好啦,别浪费时间了,来玩吧!」 女孩和男孩思索片刻,充满默契地同声说:「嗯…就从桌游开始吧!」 一直到三人互道晚安回房间、结束这一天,艾利斯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 回到浸泡于月光下的小房间里,艾利斯没有拉上窗帘,只是默默望着饱满的月亮,期待着明天。 在这之后,饭后的自由时间,三人都会回到双胞胎的房间一同游玩。有时陪男孩玩娃娃,有时陪女孩耍木剑,有时也会和艾利斯一起看书。 充实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第一章(3) 这天,艾利斯自己吃完早餐后,照常来到双胞胎的房间。但在房里却不见男孩的身影。 起初,艾利斯不以为意,想说可能去花园或厕所而已。但一小时、两小时过去,依然没见着男孩回到房间。 「艾利斯,那是什么啊?」 木剑的对决中,女孩突然停下攻击,并指着艾利斯胸前的瓶子问。 「这?这是收集眼泪的瓶子啦。有人哭的话,泪水似乎就会收集进去。然后我就要回我的世界了。听说是这样。」 艾利斯按照自己的认知告诉了女孩。 「那为什么会发光?」 女孩用木剑顶端指向艾利斯的胸膛。 「什么?发光?」 艾利斯低头查看玻璃瓶。胸前的玻璃瓶正一点一滴凝聚泪水,并散发出虚幻的幽蓝光,这使艾利斯不禁担心了起来。 「这…是有人在哭的意思。」 艾利斯皱着眉头回应,并问女孩:「那个…平时跟你形影不离的男孩呢?」 女孩先是丢下手中的剑,再躺到床上深叹一口气。 「大概在洗澡吧。他每次都是边洗澡边调整情绪。」 女孩的口气透出了一丝忍不住的烦躁和悲伤。 「调整情绪?为甚么?」 艾利斯对这对双胞胎越熟,疑问就越多。 明明有着男孩的外表却有比玻璃脆弱、比丝网纤细的内在;明明有着女孩的容貌却存在比太阳耀眼、比钾金属活泼的灵魂。 艾利斯已经不想错过任何得到答案的机会了。 「噁…大概因为爸爸妈妈今天要回来了吧。」女孩口上虽然这么说,语气却十分确定。 「你们不喜欢父母吗?」 如果是双胞胎的性格于普遍性别的印象不同,父母因此无法接受,那就能解释在大人面前如此收敛的样子… 「不是的,正好相反…」 女孩重新坐起。一向活力的女孩,脸上却只剩意味深长的苦笑。 这瞬间颠覆艾利斯推论的答覆,使他顿时语塞。 女孩也撇开了头。就这样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 正当艾利斯尝试再问些什么时,女孩突然指向男孩床上的一条布叫道:「白痴喔!哪有人忘记带浴巾去洗澡的啦!」 女孩跳下床,飞快地抓起浴巾。 「啊!以免也忘了带衣服…」 女孩拉开男孩的衣柜,抓了一套褶的整齐衣服衝出房。丢下一句:「艾利斯我马上回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彷彿是急着逃离艾利斯的问题般。 艾利斯不禁这么认为。 「唉…搞不懂。」 艾利斯这时才拋开木剑,一屁股坐到女孩的床上… (咦?) 艾利斯突然斜眼瞄到男孩被拉开的衣柜,一件件充满违和感的衣物悬露于外。 艾利斯瞪大眼,从初次见面到现在的矛盾与违和在这一瞬间,全部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件孩童的女性内衣。 这下,只剩下一个为甚么和他们亲口的证实了。 不久后,双胞胎一同回到房间。艾利斯正严肃且担忧的站在门口等待。 「艾利斯?怎么了吗?」 男孩有些意外地问。并且尝试用浴巾遮住有些红肿的双眼。 「我们…是朋友吧?」 艾利斯反问。 「当然呀!」 「到底怎么了?」 女孩不耐烦…或者是不安地问。 「那就别怪我多管间事了…」 艾利斯接着开门见山:「你们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性别?你们原本的样子很好呀…为什么要这样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艾利斯越说越难过。 这下换双胞胎垂下头。 「呵呵,果真被发现了呢…总之先进去再说吧…」 女孩乾笑几声后,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后方两人也沉默地跟上。 踏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这一刻双胞胎的眼泪都滚落脸颊。 艾利斯看了一眼已经八分满的玻璃瓶。一阵悲痛涌上,艾利斯抱住双胞胎,轻声问:「为甚么要选择这样活着…?」 女孩挣脱艾利斯的拥抱,情绪有些愤怒地哭喊着:「因为爸爸喜欢女儿,就这样,好吗?我好爱爸爸,我真的好爱他。我知道这理由很蠢,但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比较宠女儿…?」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没资格…妈妈明明比较宠你,有什么资格抱怨…」 男孩紧抱着胸膛,低头用力斥责女孩,泪水一点一滴地浸湿门边的地毯。 「沟通啊…告诉他们,你们有多爱他啊!」 双胞胎的悲伤渲染着艾利斯的情绪,他没有多想地喊了回去。泪水因震动从红框的眼落下,在脸颊划下因同情而哀伤的刻痕。 「我也知道呀!但怎么说都没用啊!该死的工作,整天只会工作…我看爸爸根本没时间管我们,我们怎么能再给爸爸增加更多工作!」女孩也不甘示弱吼回去。 女孩低下头,缓缓做出结论。 「我只是希望爸爸能更爱我而已…」 「……」 男孩的泪水不知道憋忍了多少年,一颗接着一颗、彷彿无止尽地滚落。 双胞胎放弃语言的发洩,只留下哭泣。交杂悲伤、冤屈,那不知隐忍多久的泪水。 艾利斯想说些什么,但胸前的玻璃瓶却无情的闪起警告的红光,这是泪水装满,必须离开这不属于艾利斯世界的信号。 (请务必记得不要贪心,在瓶子装满前回来。) 白兔的警告在艾利斯脑中响起。 那些藏在心里的泪,拉近了与艾利斯的距离,却同时将他推开,推回那个不可能再见面的世界。 「对不起,但玻璃瓶…」 女孩(男)看着艾利斯胸前的玻璃瓶,勇敢地缓缓站起身,抱住男孩(女),温柔地说:「不要哭…不要流泪了…。」 艾利斯看着互相拥抱的双胞胎,三人强忍住泪水。 用没有言语的沉默鼓励彼此。 「我们送你出去吧。艾利斯该走了。」双胞胎哀伤地看着发出红光的玻璃瓶说道。 「嗯…」 三人在漫长的走廊上,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彼此紧紧握着手,不捨,但陪伴着对方。 到了大门口,艾利斯转过身,做出最后道别。 「希望你们,未来能得到最好结果。」面对这无解的问题,艾利斯只能如此祝福。 但是双胞胎却露出他们初次见面、那张毫无感情的脸。 「…」 艾利斯虽然愣了一下,但随即理解到原因。 艾利斯转过身,双胞胎的父母也正好下了车。 「谢谢您们的招待,我玩得很开心。」 艾利斯礼貌地向那对夫妇道别。但心中的悲伤不但没有消失,反而翻搅地更加猛烈。 艾利斯依然面色不改地将情感硬生生压回去。 (这就是双胞胎的日常吧…) 「我准备好回去了…」 一股晕眩感袭击而来。他知道,下一次睁开双眼,就会是另一个世界了。 艾利斯想回头看双胞胎最后一眼,但这时的双胞胎已经不是艾利斯所爱的那对双胞胎了。想到这里,艾利斯便头也不回的合上双眼。 ****** 「怎么了呢~艾利斯是不是要哭了呀~」 重新映入眼帘的是柴郡猫那张噁心的嘴脸。 「我只是不知道…我能怎么…」 「…帮助他们?」 柴郡猫笑着(虽然牠一直都是笑着。)接续艾利斯的话。 艾利斯委屈地点了点头。想到还有好多话想跟双胞胎说,都怪自己没有好好把握时间。想到这里,艾利斯的心中画下一道下长长的遗憾。 「哈哈哈!艾利斯呀艾利斯,那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本猫?」 柴郡猫大笑起来,继续接道:「没用没用的啦!你不知道人类就是什么都帮不上忙吗?无能呀~自己都帮不了,还想救人?」 艾利斯悲愤又震惊地看着柴郡猫,想为自己辩护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不知道是太过悲伤还是心底深处理解到猫是对的。 面对猫的取笑,艾利斯只剩沉默… 白兔看着两位,叹口气,决定出面打圆场。 「艾利斯,别管牠了。那双胞胎的命运是决定在他们自己身上,你只是没有能力介入梦境的世界而已。应该说,你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才对。但不用太难过。」 白兔毫无自觉地火上加油。 艾利斯听了虽然很气馁,却依旧无法反驳自己的无能。 白兔看艾利斯没有话要再说,便说:「艾利斯,请收好你的玻璃瓶,里面的欸水是你成长的养分,并且掛上新的瓶子吧。我们随时欢迎你。谢谢。」 梦与现实的交界中,白兔弯着腰、柴郡猫挥动着手和尾巴。异口同声说:「艾利斯。再见。」 第二章(1) 睁开眼眸,艾利斯站在一片无止境的虚无之中。 「晚安呀~艾利斯。」 和平时一样,柴郡猫先开口向艾利斯打声招呼。 「晚安。艾利斯」 随后白兔也向艾利斯有礼貌地行礼。 「嗯,两位晚安。」 「乖小孩,睡前有没有做睡前祈祷呀~」 柴郡猫用蓬松的尾巴戳戳艾利斯的胸膛。但因为猫咪的尾巴其实摸起来挺舒服的,因此艾利斯并没有拨开它。 「怎么突然…问这干嘛?」 「没有啊,只是以为人类都需要什么精神上的寄託呀~什么神之类的东西~」柴郡猫边说边开心地转圈圈。 艾利斯不理解柴郡猫为什么要提到信仰。但也不意外,毕竟牠的话题总是来得很突然。 「不一定呀,也会有无神论者。」 艾利斯耸耸肩提出自己的观点。 「艾利斯,那不会被当作什么异端或异教徒吗?」 这下换白兔震惊地摀住嘴,不敢置信地惊呼。 「蛤?」 艾利斯被白兔的话静止几秒,才回过神摇摇头。 「天啊…你们到底是对人类有什么误解呀…又不是所有人的思想都那么极端。现在普遍已经不会因没有信仰就被冠上异端这罪名了啦。」 「原来如此…」 白兔可爱地歪头思索一会儿… 「原来没有罪名也能杀人。人类真是特别。」 「不是啦!不会被杀!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少数的社会和民族才会这么做,不是所有人类啦。」 艾利斯夸大地挥动双臂,希望能让白兔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的大人不多。」白兔答非所问地回应。 柴郡猫则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吶,艾利斯,想法这种抽象的东西很难好好地传达给他人对吧?」 猫边说还边用手肘顶了顶艾利斯。 艾利斯因烦躁而推开猫。 「那你帮我跟白兔解释呀…」 「不~要。本猫不认同艾利斯小弟弟的话。人类明明就是超级端又偏激,只要意见不合就可以搞一堆分裂随便定罪甚至闹出人命~嘻嘻嘻!」 艾利斯翻个白眼、不耐烦地点头,敷衍回应:「是是~你们说得算。所以我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马上!去吧艾利斯!」 柴郡猫兴奋大喊,双臂还大幅度地摇啊摇。 「哦,好的。那请跟我来吧,艾利斯。」 白兔转身且迈开步伐。 在黑暗中,白兔停下脚,语气依旧无情感地对艾利斯说:「请往前,走出这片现实与梦境交错的黑暗吧。」 白兔没再移动,只是等待着艾利斯向前。 艾利斯低头确认了掛在自己颈上的空瓶和口袋中一瓶装满泪水的瓶子,默默在心中期许:「希望这次能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人…」 接着迈步走出黑暗… ***** 在这黑暗蜿蜒的小径尽头,是一座藏身在雾气中的小村庄。 月光透过云雾变得轻薄,似有若无地覆盖村庄上,使它添加一层神秘面纱。 虽然村庄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受,艾利斯还是踩着潮湿的脚步慢慢靠近。一步一步走到村子前。 艾利斯环顾四周,这里说不上朴实传统,但也绝非先进。 奇怪的是艾利斯到现在还未见着半个人影,村子内只是寧静到诡异的黑暗。 隐约之中,艾利斯看见地上掉落的提灯。 为了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他弯下腰拾起提灯,期望着光线能带来点指引。 「太好了,有火柴、油也还没乾。」 虽然突然出现的提灯有些奇怪,但艾利斯没有想太多。 (真幸运,有缘份遇到提灯。或者…因为这里是一场梦吧。) 在火焰闪耀的瞬间,数十颗石头锋利地划破夜空,朝艾利斯身上而去。 「出现了!」 「入侵者!!」 「攻击!!」 (痛!) 「去死吧!异教徒!!!」 「异端!」 (欸?…) 「兄弟们,打死他!」 (啊…叫声逐渐模糊了…) 艾利斯的手还来不及扶地,双腿一软,一头撞在潮湿又冰冷的岩石路上。 「唉!停手。」 「等一下,是艾利斯。」 「什么!?」 「对耶,艾利斯今晚会来…」 「惨了,要被村长骂了。赶紧带他去治疗一下吧…」 艾利斯隐约感受到数双手向自己伸来,随之眼前一黑,只留下全身上下涌出温热液体的记忆… ***** ?匡啷。」 随着冰块相互碰撞的声响中,一桶冰水灌在艾利斯身上。 (!) 「哇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利斯惊恐地坐起身,瞪大那双呆滞的眼球。 「艾利斯,非常不好意思。我村虽然有收到艾利斯来访的消息,但村民实在太过鲁莽,竟然误以为你是敌村来的异端,才会伤到纯净的人。」 一位身材强壮的男士以粗旷沉稳的声音说着无法理解的字眼。只知道是向艾利斯道歉。 「不…不会。你…您谁…?还有…为什么?…」 艾利斯因寒冷导致舌头变得有些笨拙。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丢丢…石头?…异端…什么意思?」 「再次向艾利斯道歉。事情是这样的,我的小村庄正在与邻村的异端打仗,他们才会误以为艾利斯是前来偷袭的异端。那么请问艾利斯的信仰是什么呢?」 男人眼神严肃地看着艾利斯。使艾利斯不禁感到压力。 「那个…我…我没有信仰。」 「那么艾利斯确实是位纯净的人,只差还没得到女神的救赎,但不用担心,一定是女神在冥冥之中指引你前来我村以得到救赎,讚美女神。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多问题。) 「那个…为…什么泼…水…?」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在两旁牙齿的碰撞下,实在很难好好说话。 「因为要确定你还有意识…啊!原来如此,艾利斯很冷是吗?」 这位浑身肌肉、身材强健的男人终于意识到艾利斯的现况。 「朝后面直直走到底就是神庙净化身心的澡堂,艾利斯不妨去为灵魂洗涤,顺便取取暖吧。」 面对男子的邀请,艾利斯疯狂地点头接受。 「有什么问题都欢迎来找我。」 在艾利斯站挺那颤抖不已的身躯时,男子友善地说。 「请问…怎么找到你呢?」 「只要遇到我村的人,并告诉他们『我要找村长』就行了。」村长回应了艾利斯一抹可靠的笑容。 ***** 艾利斯手持毛巾和水瓢走入淡淡清香的迷雾中,手扶潮湿而滑溜的墙壁直到澡堂的置物柜前,脱下鞋袜、吊带裤和上衣。 看着滴水的银白刘海,艾利斯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将小小的马尾拆了开。一些碎冰块从又湿又冰的头发落在赤裸的肩上,使艾利斯的肩膀缩了一下。 (冷!) 所幸是室内澡堂,不然艾利斯大概会直接冷死。 浓浓蒸气围绕,艾利斯先将身体冲洗乾净,才走向澡池缓缓浸泡进温泉。起初因为热水而刺痛着肌肤,但从脚尖到胸堂慢慢适应之后,随着艾利斯长长地呼一口气,疲劳和烦恼全溶进泉水中。 环顾一圈后,艾利斯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个视线从对面直勾勾地传来。 (有点尷尬。) 艾利斯转身继续默默泡汤,但是对方的目光却不愿放过艾利斯,搞得他坐立不安。 「呃。晚安。」 「…」 沉默。 「咳咳…」 艾利斯尷尬地骚骚头。虽然还想泡,但艾利斯实在无法放轻松,决定起身提早离开。 「你,过来。」 突然一个阵声音从人影的方向传来。那如此深厚,又是绝望,宛如黑洞般使人放弃挣扎的声音。 (…) 艾利斯的思绪停止,彷彿万物朝向引力靠近般的理所当然,是命运也是使命。挣扎没用,也没有必要… 艾利斯毫无质疑地朝着声音滑水过去。 直到站到人影面前,艾利斯才意识到自己对刚才滑水靠近的举动浑然不觉。不知所措地又后退一步。 「什么情况…」 「啊…对不起。不自觉地使用到命令口气…」 人影一开口,传出一个与先前相同却传达着完全不同感受的声音。 只是普通女孩的声音。 艾利斯眼前是位没什么发育、目测年龄顶多八岁的女孩。 娇小的脸埋在参差不齐的白发下,黯淡无光的大大眼眸下,是深深的黑眼圈。虽然像个孩子,却完全没有孩童该有的纯真感。 女孩赤裸着身体,毫无顾忌地打量艾利斯。 第二章(2) 「呃…」 艾利斯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也许是思想单纯或正好相反,拋开一切问题,艾利斯开口就是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是混汤…」 「没事。坐下聊聊吧。」 女孩见艾利斯满脸狐疑和不信任,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不认识我?」 艾利斯摇摇头。 在女孩深深的黑眼圈中的眼稍微瞪大,随及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就是拜访我村艾利斯对吧。」 「啊,是的。」 「那么艾利斯想知道这村庄的故事吗?想要的话就坐下吧。」 艾利斯见对方都这么说了,也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有些彆扭地坐到女孩身旁。 女孩转向艾利斯,娓娓道来。 「其实,这村庄是因为无信仰而被邻村赶出村庄的人民所建。」 「是…现在正在打仗的那个『邻村』吗?」 女孩头歪了一下,「原来艾利斯知道呀。是的,正是。」 「痾,有听说了。就因为信仰理念不同吗?信仰不代表一切吧?就这样被赶出来也太可怜了。」 艾利斯眼睛飘向门口,完美地展露出人类不自在时的反应。 「是的,当时村人们也是这么认为。直到有一天,村长捡到一位被邻村丢弃的女婴,并抚养她长大。随着女孩长大,村人发现了女孩身上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才意识到真正的神蹟已经降临。因此供她为小村的女神,成立了新且正确唯一的信仰。 因此,每当村人有问题、烦恼,村民就会到神庙中与大家的女神谈话。」 「原来你们村庄的信仰是这么来的。也好啦…听说信仰能坚定人心,这样对大家也不错吧。」 「没错,村人不再迷惘。但女神也有个秘密、一个烦恼,她非常想念照顾自己长大的村长。村长却不曾来关心过她。最多最多也只是去向女神乞求村人们幸福。」 「原来如此,可能村长很忙吧。」 艾利斯耸肩。面对自说自话的女孩,艾利斯不太清楚该如何回应才是。 「可能吧…」 艾利斯看着眼前的沉默,轻轻吐了一口气。虽然无法理解女孩的烦恼,但她昏暗、充满忧伤的眼神还是使艾利斯软了心。 (就陪她聊聊吧…) 「那么现在这村庄的所有人都有相同的信仰囉?」 女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信的都被杀掉或放逐了。一切都是为了让村人更团结有力。因为女神必须帮助村长茁壮人民。」 艾利斯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这年纪的小孩能如此冷漠地说出这种话。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杀掉?放逐?信仰又不是一切,难道没信仰的人就会无法团结一心吗?有必要那么做到这种地步吗?」 艾利斯不理解地追问 女孩又摇摇头。 「不是这样的艾利斯,这并不夸张。我们要的不是团结一心,而是无惧。有信仰的人虽然更软弱,但有了神就能让他们遗忘恐惧不安,那就是无敌。但当然,也有软弱到连神都懒得帮助的人。」 「什么意思?那样的人怎么办?」 女孩没有直接回应,只是从温泉中站起身,用浴巾包住身体。 这才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对艾利斯说:「神将赐予他们最侮辱的死亡。一个教诲。」 女孩说完便消失于雾气之中。留下似懂非懂的艾利斯一人。 「什么呀…」 艾利斯回忆着刚才的对话,越想越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没能反抗女孩的声音?难道女孩的声音能轻易地控制人心?女孩口中的「最侮辱的死亡」又是何意?还有她怎么知道那女神的秘密?最后说到底,女孩到底是谁? 不知道愣在原地多久,回过神时艾利斯已经泡到头昏脑胀。 「…啊…头好痛。」 艾利斯这才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 ***** 艾利斯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越想越是对着村子好奇和恐惧。 活在这种村子的人民到底是否真的意识相同、团结?到底快不快乐? 剎那间,艾利斯被一个壮硕的身影撞上,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坐在地。 「啊…」 「小心点…等等,这不是艾利斯吗?不好意思,刚刚才指挥人民整理完武器。一不小心没注意到矮小的艾利斯。」 「啊。是…村长好。」 艾利斯扶着屁股重新站起,有礼貌地向村长招呼。 「大家是在准备打仗了吗?」 艾利斯望向四周忙碌的村民,再抬头看着村长问道。 「没错,我们随时准备好。艾利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协助我村一同打仗。」 「不必了,我这么矮也没什么力气,帮不上忙的。」 艾利斯微婉地拒绝。 「哈哈,放弃光荣的战争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艾利斯没有其他事要做,也欢迎先来我家聊个天。」 村长没有等艾利斯回应便快步离开,艾利斯只好急急忙忙地跟上。 没走多久,村长便推开一扇不怎么特别的木门。 「我家不大,但够生活。多的资源都贡献给我村庄了。」 村长始终是那张严肃老实的表情。 「村长真的很认真呢!想必有这样的村长,村民都很开心吧?」 「曾经是的,艾利斯。这里村人的意识非常团结,可称无敌。但是随着战争时间一长,许多年轻一辈的人民开始无法遵守各种严厉的宗教规定,逐渐步逆反神諭的歧途,所幸他们还有点可悲的自知之明,懂得自我了断。但说到底,如果我能做得更好,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 (自我了断?) 村长说着说着,坚定的眼神中摇晃起一丝无奈与自责。 「我觉得村长很尽力了,人民一定都非常感谢!但是,自我了断?什么意思?」 「谢谢艾利斯。就是字面上『自我了断』的意思。在年轻一辈的村人脱离群体意识时,孤单感使他们开始自我怀疑,变得悲观、不坚定,这种不稳定的人民不配作为女神的子民,也无法上战场。」 村长悲伤的地叹气继续说:「虽然那种人的确该死,但再不改善的话,我村的青年只会越来越少。」 村长将头埋入手中,就这样撑着头,不发一语。 (村长大概是需要一个宣洩的对象才邀我来的吧。) 艾利斯为了舒缓气氛,便换了话题问:「那村长能介绍一下你们的女神吗?」 果然,村长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握紧拳头。 「是啊。我还有女神的指引,我怎么沉沦到自卑之中了。谢谢艾利斯,没让我成为了卑劣的异教徒。」 「咦?没事…」 面对村长激动的感谢,艾利斯慌张地摇摇头。 「艾利斯,就让我告诉你我们的守护神吧。」 「嘛…」 村长没有发现艾利斯僵硬的笑容,态度真诚地说下去。 「在十年前,我捡到一位女婴,并扶养她。随着时间女孩健康地长大。她冰雪聪明,小小年纪就懂得看脸色,甚至在我忙到焦头烂额时,协助我统理村庄,村民都很爱带她。 直到五年前,她告诉了我甚么是神蹟的神跡。 你懂吗?她的话就是真理、没人能逃过的命运。简单说就是没人能反抗她的命令。那一刻起,人民,包括我,都理解到她不是普通的女孩,而是代表神来拯救我们,是神要为我们悲惨的过去讨回公道、洗净我们,为我们带来救赎,并为那些将我们赶出村庄的异教徒带来惩罚。你知道为什么敌村会被命运之神诅咒吗?」 「你们原本是邻村的村民,因信仰不同被赶出来?」 「哈哈哈哈,艾利斯说得真好听呢!那可是错误又噁心的邪教信仰呀!」 不知到是否是艾利斯的心里做用,村长如父亲般幸福又慈祥的笑容渐渐转为疯狂… 「啊…所以村长算是女神的爸爸囉。」 艾利斯忍不住逃避了上个话题。 「我只是负责让女神长大,并没有什么伟大的。在五年前,我就将女神带去新建的神庙居住了。比起我拥挤的屋子,那才是女神该住的地方。」 (…?) 「等等,你让一个五岁的女孩一个人住?」 「不。她是神。」 「好,就算是神。你之后有照顾她吗?」 艾利斯脑中响起澡堂女孩的声音,『但女神也有个烦恼,她非常想念照顾自己长大的村长。』 「女神是不用凡人照顾的,是我们这些无能的人类才需要被照顾。」 「甚么意思?天理下哪有这种无条件永远只有一方付出的道理呀!」 「那就是神伟大的大爱!」 村长越说越大声。艾利斯虽然害怕,但也不想退让。 就在两方几乎要吵起来之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村长,不好了!又发生了!!」 一位年轻的村民气喘吁吁地报告着,村长脸色从胀红转为铁青。 「马上带我过去。」 村长接着转向艾利斯说:「让艾利斯看看先前所谈论到的自我了断的事吧。」 ***** 灰濛濛的夜晚中,只有稍微闪烁的路灯在吃力的照亮碎石路。宛若舞台的聚光灯般,将打光下的主角深深印入观眾的眼帘。 在直挺挺的路灯上,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悬吊上方,轻轻地摇晃着、旋转着。在他脚底下则是一个踢倒的发霉木椅。 明显是上吊身亡。而且是非常典型又普通的上吊方式。 悬掛路灯上的男子性器勃起,随着裤管流出大小便和精液,散发着恐怖的恶臭味。 从他眼球充满血色并突起,整张脸形成诡异的黑紫色,艾利斯猜测这人大约在三分鐘前上吊了。但毕竟称不上这方面的专家,艾利斯没有将猜测说出口。 「光今天都第几次了…」 村长疲惫的眼神毫无隐藏地显露在外。 「村长,这位死者也是信仰不坚定的人吗?」 刚与村长争吵时内心的不平衡,让艾利斯有些讽刺地边问边抬头看向村长,但他很快就后悔了。村长深皱眉头、面色憔悴,刚才问的问题明显是在伤口上撒盐。 村长彷彿是忘了艾利斯的存在般,先是愣了一下,这残心不在焉地应声:「嗯。」 在片刻的静默之后,村长似乎整理完了思绪,转头对艾利斯说:「艾利斯看见我和我村的烦恼了吗?」 「对不起。那…尸体会怎么处理?」 「应该是绞碎餵猪吧,这种人不值得安葬。唉,要你看这种骇人的景象真是抱歉,但艾利斯这下瞭解失去信仰坚定的下场了吧。艾利斯先回神庙的休息厅休息吧,顺便沉静心灵,这边我和村人会收拾。」 村长派了一位老先生领艾利斯回去。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直到艾利斯踏进神庙前,老先生留下一句「在这样下去,不知道何时灭村吶…」便离开了。 第二章(3) 这是艾利斯第二次来到神庙,不一样是,这次意识是清醒的。 艾利斯呆愣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座位,在一层层薄纱后,隐约的人影坐在其中。为了防止刺客或其他意外,一排沉重的铁栅栏围住了楼梯,以免外人靠近。 纱布后,应该是村民所谓的女神本人吧。 真不知道是一层保护还是一层监牢。 (算了啦…这是村庄的事,不想再介入了) 光理解其他人的想法就够辛苦,更何况传达自己的感受。 艾利斯深深叹气,疲惫地想走进休息厅躺下休息。 但每当艾利斯闔上眼,那高掛、晃动的尸体便浮现于脑海里,挥之不去… (真难看,噩梦一场呢…) 像空壳般的艾利斯不知道望着天花板多久,直到外头传来一位女信徒的祷告声,他才回过神来。 「女神大人…我哥哥与弟弟在这短短几天都,我妈妈也因为无法承受悲伤,日渐虚弱,身为女儿的我却什么也帮不上忙。我该怎么办…」 「…」 「女神大人?」 「唉,就告诉你母亲,那是他们活该呀。你自己也说了,他们是因为不够坚定的心而自杀的。」 (女神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但是女神大人,为什么他们非死不可…为甚么我要承受这种悲剧般的人生!为甚么是我…」 「愚蠢的少女,你绝非最悲惨的人,只是你的虚弱让你以为自己支撑不下去了。振作起来,相信自己和母亲能一同走过。这一切的痛苦将化为你未来的能量。」 艾利斯皱起眉头,这声音真的很耳熟。 「我做不到呀,女神呀!帮帮我啊…啊啊…」 前来祈祷的少女声音颤抖着。艾利斯胸前的玻璃瓶同时间亮了起来。 「自己都不愿意努力,神又能如何帮助你呀?像你这样懦弱的人,如何为村子而战呢?」 「对,我就是懦弱,但这村子整天只知道打仗、自杀,我奢求的不多,只想跟家人平安活着,这样的我难道这样就不配活在这村子里吗?」 「孩子听我说,我不需要虚弱的信徒。拿起家里的绳索,我看该让母亲知道你懦弱的下场了…」 听到这里,艾利斯终于想起这声音的主人… 那个令人印象深刻、黑洞般声音的主人。 「…在母亲面前上吊吧。」 艾利斯没再听得少女的哭声,只听见平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艾利斯意识到矛头不对,整个人跳起来衝出休息厅,正想叫住离开的少女,却在出大门前突然被拉住。 一位头发胡乱不齐、身上简单掛了几层丝布的女孩拉着艾利斯。 「喂!喂!!」 艾利斯一边甩开女孩的手,一边撕破喉咙地想叫住少女的背影。 「艾利斯,没有用的,她是不会理你的。」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艾利斯奋力地甩掉女孩瘦弱的手,也许有点用力过头,导致自己的手腕也隐隐作痛。 「所以,你…你就是女神,是吗?」艾利斯露出责备的眼神瞪着当时在澡堂遇见的女孩。 「我就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在尽我所能的帮村长排除让村庄变弱的人。」 「你在用自己的天赋杀人。」 女孩的脸瞬间暗沉下来,艾利斯这才发现她的黑眼圈比昨晚更深更无力。 艾利斯叹了口气,转换口气温柔地问:「唉,你这样多久了?」 「关你什么事?」 「就是因为不关我的事,你才能够放心地告诉我。」 「…」 「不说就算了,我去叫村长来跟你说。」艾利斯作势转身要走。 「…五年。」女孩开口,「从成为女神到现在,五年了。我只希望村庄变好,好到不用村长烦恼…也许…也许村长就会回来照顾我了…」 不再有高高在上的傲气,现在她只是一位止不住泪水的女孩。 在胸口瓶子闪烁的光芒下,艾利斯心一软,轻拍女孩的背以表示安慰。 在装满半个瓶子之时后,女孩终于停住眼泪,对艾利斯说:「对不起,让你见丑了。」 「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不用为眼泪道歉。」 「谢谢。」 「你…还好吗?」 「不用担心了,我会重新检讨自己,所以请你不要将我的事告诉村长,他会生气的。」 艾利斯对女孩这么快速的改变很意外,但看见女孩的反省后,这场偏激的梦境里,艾利斯也不再计较,拍拍女孩的头答应了。 「吶,现在那就快点叫回刚才祷告的少女吧…」 突然间,清晨的村子又起了一阵骚动。 艾利斯正要转身出去查看时,又被女孩拉住了。 「没事的,只是刚刚的少女完成了我的交代。」 女孩露出採花回家般的天真微笑,继续说:「艾利斯我反省完了,是我做事效率太低,一个个根本除不完,只要所有人都死了,村长就会是我的了,对吧?」 「蛤!?」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是的!你听我说,在这样下去,村长是绝对不会高兴的,而且也不会有好结果,冷静的思考一下呀!拜託你住手…不,住口吧!」 女孩持续掛着笑容,眼神却彷彿被上了锁般冰冷,没有一丝动摇。 女孩接着开口感谢艾利斯道:「谢谢你让我看清楚自己犯下的错,所以我不再需要艾利斯的帮助了。」 在艾利斯还来度及出口前,女神再次发出那无法违背的声音,再次创造奇蹟。「看在你跟我村无关的份上,我不会要你的命。艾利斯,你要怎么想我无所为,但不允许再干涉我村一步。」 「什…什么?正合我意,我也不想管了!」艾利斯强忍一震晕眩,不服气地回应。 女孩打开铁门,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高处的层层薄纱后。 就在艾利斯一阵恼怒,大步离开这不可理喻的神殿之时,村长带着疲惫不堪的表情与艾利斯擦身而过。 「欸?村长?」 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艾利斯的心头,忍不住又跟了上去返回神殿。 「女神大人,最近好吗?」村长强而有力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沙哑、虚弱。 「…」 (喂!女神,你要的村长来了!) 发不出声音。 『不能再干涉村庄』艾利斯被神诅咒了。 「我呀…似乎真的很没用呢!现在村子陷入恐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也许这村子根本不需要我了。唉!不好意思让您听我抱怨了…」 (听到了没,你的私刑为村长多大的压力啊!) 「…」薄纱后仍是沉默。 (回话啊!一直思念着的村长来找你了呀!) 艾利斯在心中催促着。 「我累了。你这懦弱的人,确实不该活着。」 (…等等,你认不得他就是村长吗?) 「女神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对啊…你再说什么啊…) 艾利斯急得像一隻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那位「女神大人」绝对的命令,艾利斯绝对衝上前大叫了。 「你呀…」 女神的声音渐渐阴沉下了,有如渐渐死亡的星星、黯淡无望。 薄纱后隐约的身影缓缓升起纤细的手臂指向左侧的柱子,并传出那具有引力的声音: 「用左边的柱子…撞碎自己无用的脑袋瓜吧…」 村长的眼神在那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闪过悲伤、悔恨、绝望与…解脱。 下一秒,村长衝向艾利斯,一头撞在离艾利斯不到十公分的柱子上。 鲜血直流、脑浆喷溅。 洒落,阻断了艾利斯的视线。 「呃!…」艾利斯因为血腥味而摀住口鼻,并抹去使自己眼睛刺痛的液体。 再次恢復视线的艾利斯,只见女神双手紧握薄纱,惊慌失措的表情。 「呃啊啊啊啊…这不是真的,村长的声音明明是很温柔有力的…不是的…」 女神慌乱地跑下楼梯,却一脚踩空,整个人从高三层楼的台阶滚落。 摔在地上的女神不知道是因疼痛还悲伤,眼泪终于溃堤般留下。 但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满是鲜血,连小腿骨头呈现九十度的她,依然朝着村长爬去。 「村…嗯…长……不要…不要离…离开我…不可能,不是真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女神爬到艾利斯脚边,虚弱的躺在村长结实的胸膛上。 就算村长的头已经完全撞「碎」,女神依然亲吻着碎裂的头颅。无视喷溅到五公尺远的鲜血,也浑然没有发觉站在一旁的艾利斯。 女神缓缓抬起头,牵着村长还在抽搐的手,这才意识到一切也无法挽回。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神,嘶喊着,嚎啕大哭起来… 在刺耳的惨叫声之中,艾利斯胸前的玻璃瓶闪烁出警告般的红色光芒。 艾利斯看了这村庄最后一眼,对着刚升起的温暖阳光轻轻地说:「我准备好离开了。」 ***** 艾利斯再次睁开双眼,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虚无之中。 柴郡猫和白兔也一如往常地看着艾利斯。 「欢迎回来,艾利斯。」 「哇!艾利斯呀~脸色很难看呢!」 柴郡猫开心地向艾利斯招手。 「有吗?艾利斯看起来依旧是艾利斯呀。」 白兔上下打量着艾利斯向柴郡猫问道。 就算看不到猫的眼睛,柴郡猫依然强烈地传递「老子在翻白眼」的感觉。 「艾利斯你跟平时一样对吧?」 这下艾利斯明显地回应了白兔大大的白眼。 「不,我不好。一颗人头在你面前炸开你是能多好…」 「为甚么不能?」 白兔可爱地歪着头。这下子猫和艾利斯都不打算理她了。 猫咪笑笑地拍了拍艾利斯,说道:「没办法呀!你不是尽力了吗?谁怪人类就是那么容易受伤、那么软弱、那么执着、那么固执、那么白痴、那么学不起教训呢~所以嘛!在那里没人听艾利斯的劝导也没办法囉!啊哈哈哈!笑死猫了!」 艾利斯想要同意,却又觉得认同好像也不对劲。 此时白兔终于看出艾利斯的脸色有异状,只好出面缓和气氛说:「艾利斯不用难过,你跟他们一样也是人,所以不用觉得没人认同你而感到孤单。」 艾利斯和猫咪瞪大眼睛,极度傻眼(虽然猫咪的眼睛被毛发遮住了)地看着兔子。 「今天的白兔是不是特别笨呀…喂艾利斯!接受人类和兔子的愚昧吧…」柴郡猫语气担忧地说。 艾利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力感让他连一个声音都懒得回应。。 白兔见艾利斯并没有接话,便认定对话已经结束。 「艾利斯,请收下你的玻璃瓶,并掛上新的瓶子吧。我们随时欢迎你。谢谢。」 猫咪对突如其来的结束感到意外,但仍是称职地停止玩笑。 「嗯~这次就这样囉!」 柴郡猫摇摇尾巴。 梦与现实的交界中,白兔弯着腰、柴郡猫挥动着手和尾巴。异口同声说:「艾利斯,再见。」 第三章(1) 只有黑暗的虚无之中,白兔和柴郡猫已经在那里等候着艾利斯。 「呦~又是艾利斯。怎么一直都是艾利斯。」 「什么态度呀你…」艾利斯对柴郡猫那感慨的语气感到莫名奇妙。 「噢,艾利斯不要生气嘛!本猫只是觉得每天的行程都如此反覆才这么说的啦~」猫用无辜的口吻理直气壮地袒护自己。 艾利斯实在是没办法好声好气地与猫对话,只是敷衍的说:「你玩腻这个工作了是吗?」 柴郡猫忽然高兴地拍掌。 这代表艾利斯问出了猫想听的话。 「不腻呀,为什么要腻?猫咪能过上稳定的生活是再幸福快乐不过的事呢!哪像你们人类什么的,才会有那种复杂又没用的情绪。一直追求刺激或变化,然后又抱怨个不停。」猫边说边发出幸福的咕嚕声。 平时专属猫咪疗癒的咕嚕声竟然从这隻猫身上发出,艾利斯不禁皱了皱眉头。 「欸?难道是我误会了~艾利斯也喜欢日復一日的快乐人生吗?」 看到艾利斯没有回应,柴剧猫有些讶异地追问。 (看来柴郡猫还没打算放弃这话题。) 艾利斯听了,思考片刻,回应:「老实说,如果每天的生活都一样,不免会感到无聊乏味,但只要是快乐且自在的,那应该是不错的吧…应该啦。」 「原来人类是这么想的呀!那为什么人类还是抱怨不停?好矛盾呀好矛盾呀~」 「啊…大概是因为快乐不是永远持续的,低潮时难免抱怨吧…」 「没有低潮就不会抱怨了?那就永远做快乐的事呀!」 「蛤?怎么可能?」 「嗯~可能吗?可能呀。快乐的时空轮回吧!不错不错,真不错呦~艾利斯~」猫用奇怪的曲调唱着回应,似乎很享受这段对话。 但艾利斯完全无法跟柴郡猫產生共鸣。 「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 艾利斯有些不耐烦,这隻猫实在太吊人胃口了。 但白兔这时突然严肃地对柴郡猫说:「柴郡猫,不要再说了。你知道我们不能将梦境的故事预先做出告知吧。」 但猫似乎不以为意,悠哉地责怪回去:「白兔呀~你太傻了!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我在预告梦境呀~一切有只是顺其自然地与艾利斯聊天。这可没破坏任何规则呀~」 白兔先是停顿一下,接着以呼吸般的音量说「哦,原来如此。」 柴郡猫只是摀住脸,似乎正对同事的迟钝感到羞愧。 「唉,算了,带艾利斯进梦境吧~」柴郡猫无奈地挥挥猫掌下令。但白兔似乎没意识到(或不在乎)猫的无奈,平淡回应「没问题。」 接着,转向艾利斯说:「请跟我来吧。」 白兔转身且迈开了步伐。 在黑暗中,白兔停下脚,语气依旧冰冷的对艾利斯说:「请往前,走出这片现实与梦境交错的黑暗吧。」 白兔没再移动,只是等待着艾利斯向前。 艾利斯低头确认了掛在自己颈上的空瓶和口袋中两瓶装满泪水的瓶子,默默在心中告诉自己:「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对抗命运,那么踏实地活着就够了…」 接着迈步走出黑暗… ***** 一眨眼,艾利斯被温暖的黄光围绕,巨大雄伟的水晶吊灯悬掛在挑高的大圆顶天花板上,虽是室内但空间辽阔,就连对面的墙壁都看不清楚。竖立两侧的希腊神像则豪迈地散发出昂贵气势。 (好夸张的装潢。) 艾利斯惊艳地东张西望,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能踏入如此金碧辉煌又气派的地方。 突然间,身后厚实的大门缓缓推开。 在门外的不是户外风景,而是看不到边境、气质高贵无比的宴会厅。长桌上摆满各种珍奇古怪食材煮成的一道道炊金饌玉的餐点,周围围绕着许多上流人士,各个也穿着华丽、镶金带银,闪闪发光的。 不知道这是多少人用一生追求的环境。一切世人奢求的名声、财力都集中在此。 这时一位身穿白色衬衫的服务生走到艾利斯身旁,彬彬有礼地鞠躬道:「您好,大家已经在包厢内恭候艾利斯您了。请跟我来。」服务生说完便转身开始带路。 穿过宴会席、各种餐点、酒吧和人群。 一路上服务生还时不时为空间太大而道歉,劳烦艾利斯多走一点。 在这令人窒息的尷尬气氛下,服务生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鞠躬并为艾利斯推开包厢的门。 「艾利斯,请您好好享用这一生吧。」服务生说完便离开了。 「…欸?」 对服务生那莫名其妙的话,艾利斯感到有些不安。但目前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应该是说,以「梦境」的角度看来,这一切都还正常。 艾利斯决定不再迟疑,走进名为「快乐」的包厢中。 「艾利斯来了!」 「哎呀!怎么那么慢呀?快坐下吧!」 「就缺你了,艾利斯。」 「欢迎呀~」 包厢内的人杂乱地向艾利斯热情招呼着。 「艾利斯快点坐下吧!」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年约十多岁的男孩。 说话的语气有些没大没小,似乎被父母宠惯了。但这也只是艾利斯的猜测,因此也不必多说甚么。 男孩举止随便,长相也极为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点。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任何特徵。 「啊,艾利斯,我旁边有空位,要不要坐我旁边?」 一位年约二十的小姐向艾利斯说道。 她穿着流行,头发则染成保守却明显的咖啡色。脸上画着厚厚且毫无个性的彩妆,因此无法判断女子真实的样貌。从语气、姿态、外貌到服装,没有令人特别有印象的地方。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任何特徵。 艾利斯也还在适应环境,就没多说什么,坐上女子一旁的空位。 「唉呦~艾利斯长得真可爱,但就是没有男孩该有的气魄,喔呵呵呵。多吃点吧,餐桌上的套餐很好吃呦!」 坐在艾利斯另一边的大妈对艾利斯友好地介绍起食物,还捏了捏艾利斯的脸颊。 「唉呀,现在可爱的男生很受欢迎啦!」 「是吗?搞不懂现在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呀~」大妈一脸「是喔」的表情回应女子,接着非常直率地继续对艾利斯说:「多吃一点吧!这样才会长高哦!不然你看看你,身为男生这样的身高怎么行呢?」 艾利斯有点受伤又傻眼地看着大妈,回道:「好。谢谢你。」 那位大妈烫着像贵宾狗般的一头捲发,画着鲜艳口红,并搭配五彩繽纷、叮叮噹噹的鲜艳衣物,用一层层装饰遮掩稍胖的体态和岁月无情留下的疤痕。说好听点,她有邻居般的亲民感。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任何特徵。 「艾利斯,我们能够有这种奢华的人生经验是多么幸运!不是我要囉嗦,但小孩子总是需要大人提醒嘛!你要好好珍惜这如此高级的餐厅,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福哦!」 多亏眼前这位大叔,艾利斯终于理解到自己身处于餐厅。不然艾利斯还以为这里是王公贵族的城堡之类的。 西装笔挺的大叔有些笨拙但友善地向艾利斯点头微笑。那张笑脸长相普通,加上梳到整整齐齐的微秃油头,非常适合出现在烧烤店喝啤酒或挤在满是乘客的捷运中。但这一切只是艾利斯的想像,因此自己也不太理会这段假想。 说难听点那完全融入社会的社畜模样,就是没有任何特徵。 最后一位年长的爷爷笑着对艾利斯说:「人都到了,终于可以开始了…啊,不,与其开始,我应该说是停止吧!但艾利斯呀,让长辈这样等你是不对的。」 (…)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好啦。不是要你道歉,不要再犯、知道错了就好。原谅你了。」 那位爷爷穿着朴素,毫无遮掩地表现自己年纪最大、需要被尊敬。除了年纪以外毫无特徵。 爷爷说完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 「嗯!真的很好吃呢!食材都很新鲜!」 「真的,我一直希望自己怎么吃都不会胖呢~」 「想不到人生也能那么悠哉美好呢!」 「当有钱人真好,是不是每天都在享受这些呀?」 「我长大也要当有钱人!」 餐桌上的人一口接着一口,不顾食物喷溅,自顾自地讲话。 艾利斯对这些毫无内涵的对话、和邋遢的吃像有些厌恶,但为了避免麻烦,也没特别将情感表现出来。 其实艾利斯不认为财富或奢华的生活能分割人的地位,但气质会。 说道气质,太过头显得做作,没有又令人深感厌恶。气质果真是与生俱来的呢。 与外面的典雅气氛相比,这群人显得格外违和、格格不入。就如同这些普通人只是来体验一下这样奢侈的生活罢了。 艾利斯懒得搭话,便拿了片桌上的草莓蛋糕加入进食的行列。 「唔…好好吃!」 原本兴致缺缺的艾利斯,一瞬间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绵密的鲜奶油和蓬松的海绵蛋糕,带着香浓的草莓味充斥了艾利斯的味蕾。一旁搭配的气泡水,完全将奶油的油腻感压了下来。这口感和层次根本不是一般咖啡厅能相提并论的等级。 艾利斯就这样忘我地一口接着一口,完全沉浸在香浓蛋糕中,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同包厢的谈话。只是面向窗户幸福地品嚐着草莓蛋糕。 虽然窗外没什么特别的风景,还是让艾利斯愣住了。 外头不是美丽的花园或高级的庭院,而是忙碌的街道呈现眼前。 这使这家餐厅的存在更加荒谬。 遛狗的人、往公车站牌狂奔的男子、超速的家用汽车和如黄蜂群般衝刺的机车。各自努力地为自己的人生在打拼。 第三章(2) 艾利斯不知道反覆执行了多少次「切下、叉起、放入嘴中、吞下」的动作,默默看窗外反反覆覆的景色发呆,食量不大的他却依然没感觉到任何饱足感,便下意识地低头查看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蛋糕。 (…?) 艾利斯揉揉眼睛,再次张开双眼以确定眼前的景象。 (…!) 蛋糕跟第一次看到时的状态一模一样。没有叉痕,更没有被吃过的样子。 但充斥在艾利斯口中的那美味口感,却还宛如上一秒的记忆,新鲜且清晰。 「怎么回事…?」 艾利斯毫无头绪地环顾四周,寻找是否有人跟他露出相同的困惑。但眾人却只是继续吃、继续聊着毫无意义的话题。 「人生呀~一天比一天苦吶!买乐透翻转人生啦!」 对面的大叔突然喊道,接着举起空的高脚杯接到口边… 「欸!?空了哦…」 在旁人哈哈大笑之时,大叔不好意思地吐出舌头装可爱,并看向手錶。 「没事没事,四…三…二…一…零!」 大叔数到零的瞬间,所有盘子上的食物变得跟新的一样,大叔的酒杯也瞬间装满红酒。却没人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吃、继续聊着毫无意义的话题。 艾利斯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脑筋飞快地运转,却什么结论也得不出来。 正想提问却因精神未定一个不注意「哐啷!」地摔碎陶瓷盘。 整个包厢瞬间陷入沉默。所有人止住手边动作,整个空间只剩下直勾勾盯着艾利斯的数双眼睛。 「呃…对不…不…不好意思!!」 艾利斯急急忙忙地弯腰想收拾残局,但包厢内的人却轰然大笑。 「哈哈哈呵呵呵呵!破掉了破掉了!」 「哦~破掉了欸!!!」 拍着桌子,扶着肚子,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到东倒西歪,任由口中的食物喷出,一点也没有要修饰那邋遢的丑态。 像群神经病。 艾利斯皱紧眉头,停下收拾的动作,一脸厌恶地看着眾人。 「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欸?」 「什么意思?」 这一刻大家终于停止笑闹。 「啊?原来艾利斯不知道呀?」 坐在艾利斯旁的年轻女子用一脸「怎么会这样」的表情说道,还浮夸地用手摀住嘴巴倒抽一口气。 「啊!原来是这样子呀…那就让我为艾利斯解释吧。」 开口的是那位似乎是在刷存在感的老年人。 「想当年,我们各个为家庭卖命、而女人也辛苦地为男人支撑的年代。要不是为有钱人做牛做马,就是下田做苦工,一切就是希望脱离贫困,好好地生活…」 「欸脑爷爷,宜养哈好难喔哦。噁哥时空魂回有什么哥係啊?(欸老爷爷,你讲话好难懂哦。这跟这里的时空轮回有什么关係呀?)」 十岁出头的小孩满嘴食物肉汁地打断老年人的回忆录。 在艾利斯另一半的大妈突然笑了起来打圆场:「唉呦~大哥,你说话太深奥了啦!小孩子嫌难懂呀。简单说重点就好啦!」 「说重点吗?」大叔突然帅气地放下酒杯,扶着下巴,骄傲地解释起来:「艾利斯,说难听点呀,我们这种人啊,根本没有机会享受荣华富贵,所以聪明的我们将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拋弃了,就是换来这三分鐘的高级体验。但是包厢外没人所知的是,这个世界每三分鐘时间就会重置一次。很天才吧!」 简单解释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年轻时,我可是以分析重点为名哦!大家都叫我重点小王子呢!」 同一时间,艾利斯打破的盘子突然飞回桌上,连蛋糕也变得完好无损。 「时间轮回!?所以你们就这样一直吃一直吃吗?」 艾利斯呆滞地盯着完好的蛋糕。完全无法理解。 「不会胖不会饱嘛~毕竟所有事都是发生在三分鐘内呀!但是这样艾利斯也不会长高就是了,哈哈哈。」 大妈边说边笑了起来。 接着所以人都笑了。 (…) 「那…要怎么离开这轮回…?」 「干嘛离开!」 一旁的女子兴奋地回应。 「而且这里的服务生超帅的,虽然马上又会忘记我,但至少不会记得我出的糗啦!」 「…所以出不去?」 艾利斯烦躁继续询问。 「可以是可以啦!只是不可能。」 大叔为艾利斯解惑,并指向窗外。 「看到没,那就是关掉这轮回的钮。在公车站牌上。」 艾利斯转头看向窗外,外头的风景依然忙碌…应该是说完全没有变化。 遛狗的人、往公车站牌狂奔的男子、超速的福特汽车和如黄蜂群般衝刺的机车。 (…?) 艾利斯这是才注意到公车站牌上的一个掛鐘,眼看狂奔的男子就要伸手碰到时鐘之时,一切又重製了。 「噁,那个,请问那位男子是想触碰那颗钮吗?」 艾利斯眼睛寻找着消失在视线中的男子,撇头询问后方。 年轻女子顺着艾利斯的目光望向窗外。 「哦…可怜的人。是的,也不清楚原因,但那位男子似乎发现到我们设置的轮回。从那刻起,他就不停地狂奔想停止这场轮回。但那个距离,真的不是这短短三分鐘能到的。他能差那么一点就触碰到,已经很厉害了。」 女子用着悲伤的语气回话,脸上却显露庆幸之情。 「什么?所以那位男子知道自己一直在做同一件事吗?」 「不清楚欸,照理来说不会。」 女子说完又转回去聊天吃饭了。 遥远的男子再次出现于街道尽头,一点一点变大,奋力的衝向那遥远的公车站牌。就当要碰到掛鐘时,男子的眼中闪耀出决心,是一股永不放弃希望的气魄。 但下一秒,男子又消失于艾利斯的视线中。 想必这男子正在远方以最快的方式往目标前进吧… 包厢内的三分鐘,使五个人得到毫无上进心的奢华享受,却同时停止整个世界的运转。艾利斯越想越气,无限、无止境的轮回,都只是为了满足艾利斯身后那群不长进的人类。 「吃腻了吗,接下来要请服务生送什么食物呢?」 这时,大叔油腻的声音又传进艾利斯耳里。 艾利斯心中的怒气一阵阵地累积,翻搅… 「都可以,越贵越好。啊哈哈哈!」 那股怒气从胸口涌上喉头… 「能不能叫服务生留在这里服务啦~」 艾利斯咬牙并握紧拳头… 「碰!」 艾利斯愤怒地推倒自己的椅子,二话不说,扎扎实实揍了一旁的女子一拳。 精准地揍在女子的鼻樑上。 「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干嘛!」 「你搞什么?」 「喂!冷静啊!」 女子一脸惊恐地看着艾利斯。忍不住鼻樑断裂的剧痛,鼻血和眼泪快速地流下。 「你…你干什么啦!」 「反正一下子就会重置了,这么机动干嘛?」 艾利斯连看都不看、冷冷地说。他低头看了一眼瓶中才刚开始收集的微量泪水。那女子因疼痛刺激到神经而流下的泪水。 「垃圾地方…我要走了啦!浑蛋猫!!」 面对艾利斯突然对空的大吼,四位议论纷纷。 「欸你干嘛突然打人啊!」 「猫?哪里有猫!」 「艾利斯你到底在干嘛呀?」 「发神经啊…」 但艾利斯只是合上了双眼。 *****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站在眼前的是白兔。并露出难得的惊讶神情。 「艾利斯?你的瓶子几乎是空的欸。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白兔异常地关心艾利斯。 「那什么鬼地方啦!完全~搞不懂那些人在想什么!你也看到那是什么样的烂地方了吧?」 艾利斯恼怒地碎唸。 「不对吧…艾利斯竟然提早回来了…」 白兔浮现出非常失落的神情。 「…」 虽然这样充满情绪的白兔很有新鲜感,但艾利斯有些无法适应,也没心情管她。 「哎呀~艾利斯回来了欸!欢迎欢迎,这是本猫史上最欢迎你的一次呦!」 柴郡猫从一旁出现,过度热情的抱住艾利斯,还不停地磨蹭。然后转头看着白兔,奸笑着。 「白兔~本猫赌赢囉~艾利斯提早回来了!!!耶!」 「唉…好啦…等一下就帮你梳毛…」 白兔落寞地回答。 猫则兴奋地在空中高速转圈庆祝。 被冷落一旁的艾利斯无言以对。 「啊啊!对了,艾利斯还在这里!」 「对吼。」 「什么啦,怎么连白兔都忘记我的存在了…」 艾利斯敷衍回应。 「不好意思。」 白兔则充满歉意地深深鞠躬道歉。 同时柴郡猫悠悠地晃到艾利斯前,戳了戳他胸前的瓶子。 「好空呦~艾利斯不喜欢那世界吗?」 「怎么可能喜欢…就算那里没了时间概念,还是浪费时间。」 艾利斯停顿一会儿,又补充:「但外面奋力抵抗的男子蛮可怜的…」 「对啊。所以你就揍人了?」 然后艾利斯愣住了。 「呃…太生气了一时衝动…」 猫听了哈哈大笑,一直笑到没气。喘了几口气后继续狂笑起来。 「是在笑什么啦…」 「那艾利斯不是觉得那男子很可怜吗?不帮他呀?」 艾利斯想起柴郡猫和白兔曾说过的话,不悦地底下头。 「你们不是说过我没办法改变任何事吗…?」 「是的,艾利斯。人类很无能。」 「谁知道,你又没试过~」 白兔总是如此诚实。 而猫则耸耸肩,吊人胃口的反驳。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可能帮得上忙吗?」 艾利斯越听越模糊,烦躁地皱起眉头。 「不知道耶~但只少那位狂奔的男子从来没放弃呀~不像艾利斯~试都不试一下,只会在这里可怜别人,很没用呢。嘿嘿嘿~」 「都说我无能又要我尝试帮忙,到底要我怎样啦…」 「诶~那是要问你自己吧~」 猫开心地学着海豹拍手。 白兔看见艾利斯满脸通红又不说话的样子,好像很痛苦。叹了口气,出面缓和气氛。 「艾利斯,休息吧。你脸色很难看,应该是发烧了,不用强迫自己开口。」 牠先是关心艾利斯,接着严肃地转向柴郡猫。 「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那位男子永不放弃。艾利斯只是看得清自己身为人类的无能,况且你也知道人的本能就是自私的,所以艾利斯没帮忙是正常的。」 白兔毫无知觉的补上一刀。 猫「哦~」了一声,看向艾利斯耸个肩。 艾利斯还想为自己辩护,却没有办法。在梦境没有想到要帮助那位男子是事实,自己只是一昧地想要逃离时光回圈。 艾利斯低头,不发一语。 白兔看艾利斯已经没有话要再说,便道:「艾利斯,请收下你的玻璃瓶,并掛上新的瓶子吧。我们随时欢迎你。谢谢。」 「…」 不知道是因为讨厌这场梦还是出自自责的心情,艾利斯并不想收下这瓶子。 「就算艾利斯不喜欢,这瓶子中的泪和记忆终究是属于艾利斯的。请收下。」 「…」 梦与现实的交界中,白兔弯着腰、柴郡猫挥动着手和尾巴。异口同声说:「艾利斯。再见。」 第四章(1) 「艾利斯好呀~欢迎。」 「艾利斯,晚安。」 柴郡猫头下脚上地向艾利斯热情招呼,白兔也点头致意着。 「…嗯。」 艾利斯有些冷漠地回应,看着他们,等待引领进入下一场梦境。 之前的经验告诉艾利斯,在这两隻没什么「人性」的生物(?)上投入感情,似乎不太有意义。 「艾利斯~今晚怎么那么无情呢?都不露出你那可爱的笑容给我看。」柴郡猫笑得有些变态,加上那调戏的语调使艾利斯感到鸡皮疙瘩。 「白兔,你为什么受得了这傢伙啊…」 艾利斯斜眼看了一下猫,并向白兔提出这纳闷已久的疑问。 「受不了也得接受。」 白兔毫无情感地快速回应。 「白兔丝毫没有顾虑到被晾在一旁柴郡猫的感受。而且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本猫有什么不好的,长得可爱又幽默~」 柴郡猫边为自己配旁白边反驳,但那张堆满诡异笑容的脸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 艾利斯不但没回答,还有些失礼地露出嫌弃的表情。 白兔看艾利斯没有想接柴郡猫话的意思,便继续回应了他先前的问题。 「艾利斯,虽然柴郡猫非常奇怪,但我其实也是很庆幸有柴郡猫陪伴的。」 一向毫无感情变化的白兔,这时似乎也露出了一丝地欣慰。 「艾利斯,你知道吗,很少人能够一个人孤单的活着,那对人类这种群居生物来说是种折磨。」 跟这两隻生物相处了不知道多少夜,艾利斯第一次听到与「人类」情感相符的发言,不仅一阵感动,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哈哈,你们也算是人吗~?」 艾利斯顺着瞬间拉近的距离感吐槽道。 「欸?艾利斯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本猫和白痴兔怎么说也不算是人吧。」 「啊…对啦,但照白兔刚说的话,就像是表明自己也是会孤单的,所以你们也有像人类一样的感情对吧?…不是吗?」 「噢,不是的。艾利斯,你误会了。我之所以庆幸有猫的陪伴,是因为他减轻了我的工作量。我并没有像人类有那么多不必要的感情。」 听到白兔的解释,艾利斯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懊悔和羞耻,也再次理解到,这两个生物是永远无法跟自己对上频率的。 「艾利斯该不会因为刚刚白兔的话而感动了吧?啊,可怜的艾利斯,你是有多孤单呀!竟然把我们当作同伴,哈哈哈哈哈~笑死猫了!笑死猫了!」 柴郡猫不留情面地用力在地上打滚、大笑。 艾利斯顿时红了脸,撇头无视柴郡猫,转向白兔转移话题。 「下一场梦呢?」 「是的,在这之前,请问你之前提早离开梦境的玻璃瓶还在吗?」 「嗯?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由于它其实还有空间,你不一定要带上新的空瓶。知道吧?」 「喔,但算了吧…我不想再看到那个瓶子。况且我连那瓶子被我自己丢到哪去都不记得了。」 想到那场梦和梦境中人们邋遢的吃象,艾利斯就莫名的火大。真是场浪费时间的烂梦。 「是吗?那么我理解了,请跟我来吧。」 白兔转身且迈开了步伐。白兔转身且迈开了步伐。 在黑暗中,白兔停下脚,语气依旧冰冷的对艾利斯说:「请往前,走出这片现实与梦境交错的黑暗吧。」 白兔没再移动,只是等待着艾利斯向前。 艾利斯低头确认了掛在自己颈上的空瓶和口袋中的两瓶装满泪水的瓶子,,默默在心中告诉自己:「就算没有人认同,就算一个人孤单奋斗,也要勇敢坚持下去…」 接着迈步走出黑暗… ****** 艾利斯踏上硬梆梆柏油路上。高大的都市建筑竖立两侧,繁荣的店家衍生整条街道,看不见尽头。 明明夜幕降临,地面却被刺眼的led灯照亮、闪烁着。杂乱的音乐从各店家个角落传出,花俏耀眼的画面加上高亢的音频,害得艾利斯头昏脑胀。 染上七彩的顏色的黑夜丝毫没有要入睡的样子。 「这里是…哪?」 艾利斯扶着头瞇着眼,努力适应眼前这混乱的新世界。 (先到店家里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在说吧…) 艾利斯想好问话内容后,便踏入离自己最近的一家五金行。 「不好意思,有人在吗?」 艾利斯边喊边推开门。 「…」 「不好意思,有人吗?」 艾利斯拉高音量再试了一次。 「…」 在艾利斯尝试几次之后,依旧没有回应。 五金行中的灯亮着,冷气开着,一旁的电视也播放着电影。 (老闆可能在厕所吧…) 艾利斯环顾一圈之后,决定到下一家店问问看。 隔壁的便利商店,灯火通明。走道上还放着刚送到的新鲜麵包。但仍然不见半个人影。 「不可能吧,连这种连锁店也能没人顾店吗?虽然不代表私人店家就能放着店不顾啦…」 没人回应艾利斯的话,只有街道上的音乐声阵阵传来。 虽然明亮的灯光照亮整个夜晚,这时艾利斯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安和恐惧。 艾利斯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这种不安是来自心底最不想承认的猜测… 「不可能…」 艾利斯回到拥挤的大马路上,手遮着光、弯腰查看那些在停在红灯前、还发动着的车辆。 没有驾驶。 艾利斯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走过沿路的个每个店家、住宅。只求看见一个人影以得到安心。 但是没人。 没人。 还是没人。 不只没人,连条狗都没见着。 艾利斯停住颤抖着的双脚,呼吸声在杂乱的店家音乐下变得急促,但呼吸声在这缺少「生气」的街上只显得格外空虚。 「有…有人在吗…?」 艾利斯用虚弱的气音询问夜空。 「…」 换来的依然是沉默。 无止尽的空虚感伴随着恐惧佔据艾利斯的理智,恐惧扭曲为不成形的幻想。 随后一股窒息感涌上… 「唔…」 艾利斯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慌恐的泪水终于像水坝溃堤般滚下。 「呜呜…呜…」 缩捲在马路中央的小小身影,彷彿暂停了时空,这空无一人的世界独自啜泣着。 第四章(2) ****** 一滴、两滴… 「嗯…」 艾利斯睁开双眼且惊醒过来。 雨水伴着月光霹靂啪啦的打落在艾利斯身上。 「欸…欸!?」 艾利斯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慌张的衝到街边的屋簷下躲雨。 虽然衣服几乎湿透,但艾利斯还是拍了拍身上的水珠。 冰冷的雨水似乎使艾利斯冷静了不少,呼了一口气后,重新整理那混乱的思绪 (我是睡着了吗?刚刚的是…梦?…) 身旁的景色仍是热闹繁华的大街和杂乱的音乐声。 (看来不是…我得离开这场恶梦。) 艾利斯低头查看胸前的小小玻璃瓶。果真一切并没有如自己想像中的轻松。 看来自己的泪水并不算数。 艾利斯重新站起身,拖着绝望的脚步向前走。 宣告着自己还没向绝望妥协。 咕嚕嚕… 在重拾信心之后,艾利斯的肚子不给力地喧闹起来。 「好饿…」 艾利斯没多想,直接转进路边飘香的咖啡厅。 依然,空无一人。 「没人吗?那我直接拿吃的囉…」 艾利斯一边对着空无一人的柜檯大喊,一边顺手从冰箱拿出三明治。 就像自助餐吃到饱一样,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直到双手都被塞满,艾利斯才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的座位上。 其实艾利斯的食量并不大,但可能是恼怒这个世界,才一股脑地浪费食物。 反正没人。 三明治、泡芙、蛋糕、奶酪、可颂还有各种精緻的点心,全部都咬了一口之后,艾利斯也差不多饱了。 小时候难免產生「真希望这世界上的东西都能是我的」的幻想。想像起来是多么过癮,真的发生时一切彷彿失去意义、多么空虚。 「唉…还寧愿有人来骂我呢…」 艾利斯说完叹了口气,滑下椅子、走出播放着轻音乐的咖啡厅。 吃饱喝足后,艾利斯游手好间地在街道上移动。 整条路上虽然看不见一点生物,但音乐播着,车子发动着,门窗开着,水龙头的水也流着。比起没人,更像是生物突然间的消失。 为了甩开不安所带来的急躁感,艾利斯深吸一口气,决定转移注意力。 来大玩特玩吧! 反正没人。 ***** 走过两层玻璃自动门,踏入亮白、香水味扑鼻的整洁空间。 并列的精品品牌,一摊比一摊吸睛、亮眼,互相竞争着。 这里是购物中心。 「真凉。」 晃过香水和化妆品后,除了试了一点忍冬的体香膏以外,并没有什么吸引到艾利斯的东西。 「上楼吧…」 艾利斯边自言自语边踏上缓缓运转的电扶梯。 二楼,眼花撩乱的服饰精品。 对根本没逛过服饰的艾利斯来说,这里的压迫感莫名的沉重。加上少了那些「极度喜欢关心客人」的专柜人员,使这里又覆盖上了一层噁心的灵异气氛。 不安和恐惧又开始在在艾利斯腹中翻搅起来。还没开始逛,艾利斯已经往下一层跑去了。 到了三楼,运动用品充满了整个空间。艾利斯东张西望、神经紧绷地逛着。 「呼…」艾利斯深呼一口气试图平静又开始杂乱的心脏。 衣物、运动装备,全都无法引起艾利斯的兴趣。 (…) 一样工具吸引到了艾利斯的目光。 一把登山用的开山刀。 一把锁在玻璃柜中、具有杀伤力的器具。 这丝毫没有生物的世界,似乎带给艾利斯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如果发生危险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被攻击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有攻击性…) 如果有一把刀会不会比较能保护自己? (虽然不知道刀能不能伤害到那有威胁性的东西…) 如果… 成千上万的问题一下子在艾利斯的心头膨胀开来。 还没把刀拿出来,艾利斯就感觉到喉头一阵咸味,根本来不及衝进厕所,就对着一旁的墙角狂吐。 那阵反胃、那股噁心。 艾利斯有如倒灌的水沟般,从喉头溢出散发恶臭的污水。 吐到胃酸都没了,艾利斯依然持续乾呕。 艾利斯喘着气,试图深呼吸平復心情,但眼泪又不争气地滑下脸颊。 「这…这样不行…真的…」 在梦境外的世界,自己曾经好几度幻想着「没有人类」的世界,但在这种没有生气的环境下,别说享受、玩乐,这里除了孤独感以外,什么也没有。 艾利斯也没擦去泪痕,摇摇晃晃站起身,直接往地下一楼走去。 那里摊贩分类是美食街和药品保健,等等…。 至少电扶梯旁的地图是这默告诉他的。 「原本想说还能看看电影…玩玩乐高…逛逛书店之类的…」 艾利斯虚弱地搭着电扶梯,缓缓的、一层一层下降。 到了地下一楼后,艾利斯视线全被眼泪搞得模糊不清,但依然向前走着,因为现在,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艾利斯走进药妆店,扶着柜子不稳地前进。 「镇…镇定剂…药…」 艾利斯逼迫自己颤抖的身体动起来。 一把抓住一盒传统镇定剂,bzd安眠药丸。 其实苯二氮平类(bzd)这种中枢神经抑制剂是有成癮性的麻醉,属于管制药品。需要医师处方籤才能购买。 但艾利斯根本没有多想。 反正这里没人。 艾利斯胡乱拨下一颗颗椭圆型小定的粉红色药丸,连水都没喝,全部乾吞了下去。 「呼…呼……」 狂乱的心跳随着时间缓和下来。 艾利斯简单地将汗水擦拭乾净,忍住昏眩地走到门口抓起常温矿泉水狂灌。随后慢慢地走出药妆店。 这才发现,一阵阵飘来的食物香气,不只来自美食街的店家,还来自一些放在桌上被吃到一半的餐点。 艾利斯的身体状态姑且是以药物控制住了,但对实质情况上却没有什么帮助。 「啪!」 艾利斯使劲地赏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克服肢体僵硬和晕眩的药物副作用。 「思考啊…快点…快点想想办法。下一步…是什么。」 艾利斯用尽全力地整理头绪。 那怕只有一点点想法也好。 … … (…想离开。) 艾利斯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三个简单的字,它同时也是最绝望的三个字。 在这没有生命的世界,要如何收集到其他人的泪水? 没有「成长」的泪水,他是离开不了这个世界的。 因为没人。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啊啊啊!…」 这股闷不住、越滚越大的绝望和孤单使艾利斯哀嚎了起来。 (我好想死…) 但在梦境中,何为死亡? 「对了,死亡…说不定死了就会醒了…就像噩梦一样。) 新的希望带给艾利斯力量,他拖着脚步走进一旁的厨房。 这里似乎是日式餐馆的厨房,但艾利斯懒得去细想,况且也没有必要。 无视滴滴叫的定时器、无视正在沸腾的汤锅、无视了周遭的一切。 只是一股劲地用力、发洩怒气般地拉开抽屉和柜子。 直到一把闪亮的生鱼片刀映照艾利斯的眼帘。 (闪闪发光的…够大…够利…) 又细又薄的刀刃在光中形成一条美丽的丝线,银白的刀面则反射着艾利斯憔悴的脸庞。 艾利斯想都没想便拿起刀,轻轻合上疲惫不堪的双眼。 持刀的右手伸出一隻拇指,像安抚般、轻拂着左腕大动脉的位置,仔细感受脉搏跳动。 「呼…」 此时,时间彷彿停止。 艾利斯深吸一口气,握紧刀,使劲… 一刀划开手腕。 艾利斯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疼痛,真不可思议。 看来刀比想像中的更锋利。 深过五公分的伤口,断裂的血管和白肉裸露,瞬间因为肉的弹性而向外翻开。下一秒,炙热的鲜血喷出,伴随血的腥味、直衝二到三公尺高。 「看来是成功割断动脉了。」 艾利斯欣慰的说。毕竟,让自己第一刀就割断动脉实在不怎么容易。 「真幸运呢…」 看来没了现实拘束的自己,远比想像中更衝动和…勇敢? 无论如何也无所谓了。 艾利斯只是躺在血泊中等待结束。 第四章(3) 乾净的厨房早已血流成河。 艾利斯也躺在血泊中不知道多久,鲜血喷得依然又快又急。 「什么呀…这明显超过一公升了吧…」 艾利斯惊恐的站起身,用脚啪滋啪滋地踩踏血池。 人类流失超过三分之一的血,便会死亡。但体形瘦小的艾利斯,到现在连头晕的现象都没有。 「扯…我该不会死不了吧。」 艾利斯呆愣愣地盯着失控手腕。 随后再花近三十分鐘的时间确认这件事情。一直到整个厨房都被染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弃。」 艾利斯的笑声只剩绝望与空洞。 重新起身,沿路拖着血地走出厨房、踏上电扶梯并离开。 艾利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大概只是想逃离这个使他认亲这是一场「死也离开不了的梦魘」的购物中心。 而外头的街道依旧「热闹」。 艾利斯有如丧尸般,拖着脚步,眼神空洞。加上左腕直流的血,更有种超现实的恐怖效果。 这时天幕上掛的不再是冰冷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转为刺眼的太阳。 所以现在要干嘛? (…) 艾利斯的脑袋似乎停滞了作用。 这是个不妙的心理走向,但又如何。反正自己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再做任何挣扎也是毫无意义了。 反正没人。 知道有个人在开心时可以分享、伤心时可以抱怨,知道总有一处有人能互相关心的这份安心感,是身为人类最基础的心理建设。 艾利斯什至开始想念那隻烦人猫和白目的兔子。 但是这里却连生物都没有。 于是艾利斯放弃对生命的执着。 只剩一昧地往前走。 ****** 一步拖着一步,艾利斯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前方约一百公尺处,一间便利商店的自动门突然打开… 「哈哈这自动门的感应也太敏感了吧…」艾利斯发出一串毫无语调的声音。 但这突然有所变化的景色将艾利斯的思绪拉回到空壳般的身体里。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商店走出,似乎是个女子。 (……?…!) 艾利斯停下脚,愣在原地花了数几秒才理解眼前的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和他一样拖着死亡般脚步的人。 艾利斯不敢置信地用力搓揉眼睛。 「人还在…那个!…」 艾利斯想说些什么,却高兴地哽咽,一切的激昂情绪全部卡在喉咙。 同时间,远方的人也和艾利斯对了上眼。 四目交接。 女子手中的货物摔在地上、泪流满面,在艾利斯眼中的她虽然因为距离和泪水而模糊,但那份激动却是如此强烈。她向艾利斯一步一步的走来。艾利斯也感动的颤抖着,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此时,一道光亮起,吸引住艾利斯的目光。 是颈上的玻璃瓶。 正已不可思议的速度凝聚着女子的泪水。 看见瓶中的泪水,艾利斯眼泪又不自觉地滑落。 (真的有人…是眼泪…!) 「这下,我终于能回去了…」 这是艾利斯对于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个念头。 缠绕在心中的不安和噁心感终于脱离。 紧接着的是感谢和无数个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一个人吗?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谁?还好吗?要不要一起行动?你要怎么离开这里?能一起离开吗? 有个人作伴,真的是太好了。 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她说! 但一抬头,艾利斯看见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 一隻熟悉的身影在艾利斯面前晃着… (…!!) 艾利斯瞪大眼睛。 「柴郡猫!!!?」 「对啊~艾利斯小朋友,是不是很想本猫呀~」 依然轻浮的语调还是很惹人厌。但不得不承认,看见熟悉的人、听见熟悉的声音,很安心。 艾利斯愣了一回,突然又激动的问:「我怎么回来了?那人又要怎么办?」 「不是艾利斯自己说要回来的吗?」 柴郡猫蹭了蹭手臂,事不关己的回答。 「没有啊!什么意思?」 「欸?艾利斯明明说了『这下,我终于能回去了…』嘛~」 「那…那不是我的意思!而且,她要怎么办?丢下她吗?」 艾利斯着急的喊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起来。 「哎呀~真是的,你真的很爱哭耶。本猫还以为你要回来了,都割腕想死了,人家看了很心疼呢~只想早早送你回来嘛!」 猫带着幸灾乐祸的感觉说道。 艾利斯愣了一下,接着涌上的只是悲伤。 「让我回去吧…拜託…我怎么能丢下她一人,我知道那感觉,是多么痛苦,饶了她吧…拜託。」 面对楚楚可怜恳求着的艾利斯,柴郡猫似乎很高兴。 「对不起,艾利斯。你的请求是不可能实现的。」 白兔这时从后方走出,毫无道歉之意地说。 「为什么…」 其实艾利斯也知道原因。梦有可能延续做同一个,但也不代表是完全同一个世界。几千几万几兆、圣甚至更多个世界,我们有缘能遇见一个,就已经够幸运了,怎么还敢奢求再一次的邂逅呢? 「艾利斯,我相信你很清楚原因。但再次提醒你,你的瓶子也差不多满了。」 「啊哈哈哈!艾利斯呀,你也太天真了吧,竟然这么低声下气地请求我们,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回去当那陌生人的白马王子吗?笑死猫了,我们帮不了你啦~」 猫兴奋地跳上跳下,被艾利斯逗得哈哈大笑。 艾利斯生气地低下头。 「你这畜生…一点情感都没有吗?孤单、一个人,是多么恐怖与不安,那人看见我时,又是多么高兴和充满希望。你想想,我们给彼此的一瞬间希望突然落空,根本是折磨…」 无能为力的艾利斯只能如此悲愤,充满恨意地对猫说。 白兔看着两位,叹口气,决定出面打圆场。 「柴郡猫别这样,艾利斯只是很难过被丢下的一人会像自己当初一样痛苦和失去理智,加上艾利斯也还没准备好承认,当初最高兴能离开的就是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恼羞成怒而已。但柴郡猫你这样嘲笑他还是太恶劣了。」 白兔毫无自觉地对艾利斯的伤口撒盐,而且指出了艾利斯根本没意识到的自私与黑暗。 「…我…有吗…?」 「啊…原来艾利斯不知道吗?真是对不起,吓到了吧。」 面对兔子的话,艾利斯脑中轰轰作响、一阵混乱。想为自己办解,但同时间却确确实实地感受到逃离那世界的喜悦,远大过于为女子所感受到的悲伤… 「…」 艾利斯无可反驳,只是消沉地低下头,羞愧悲痛地紧紧抓住玻璃瓶,轻声地说:「对不起。」 虽然不理解,但再迟钝的白兔也能感受到了艾利斯的悲伤。 白兔等了一回,直到艾利斯平静下来。 「艾利斯,可怜的孩子。请收下你的玻璃瓶,并掛上新的瓶子吧。我们随时欢迎你。谢谢。」 梦与现实的交界中,白兔弯着腰、柴郡猫挥动着手和尾巴。异口同声说:「艾利斯。再见。」 第五章(1) 「艾利斯晚安。」 「嗨嗨~艾利斯。」 「晚安。」 白兔站在梦与现实间的交叉点对艾利斯深深鞠躬。柴郡猫也在一旁招着尾巴。 「艾利斯准备好了吗?祝你有场美好的梦呦!」 柴郡猫难得说出祝福类型的话。 艾利斯虽然有些惊讶,但他依然习惯性地配合回应。 「嗯!准备好了。」 「好的。再次提醒艾利斯,记得…」 「记得在瓶子满之前回来对吧!」 艾利斯自信满满地将白兔说到一半的话接完。 白兔愣了一下,然后回道:「是。」 柴郡猫听了则开心地拍拍艾利斯的头。 「唉呦~看来艾利斯对梦境的运作越来越熟悉了呦~」 「哈哈,谢谢。毕竟来回不少次了呀。但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用「泪」作为运作原则?梦境跟「泪」有什么关联吗?」 「好问题~」 对于艾利斯的疑问,猫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想…是因为不能接收太多吧。」 白兔难得提出自己的意见。 「?」 「…?」 对于白兔突如其来的发言,艾利斯和猫只是安静地等待白兔解释。 白兔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地说下去。 「我说过吧,泪是具有力量的。它是充满记忆的液体,而且拥有「成长」的力量。所以我想,也许是为了不让人类一次接收过量的讯息或…成长吧。」 「成长?」 「是的,据说人类的成长总是伴着眼泪。我想梦境中的「泪」应该是象徵了成长。」 「所以在梦境中的我也在成长囉…?」 「我是这么认为的,艾利斯。」 艾利斯似懂非懂地歪头看了一眼柴郡猫,但猫却也耸了肩,表示不确定。 猫思考片刻,说:「反正不要破坏任何规则就是了啦~艾利斯~」 「是的。」 白兔点了点头,似乎对这结论很满意。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艾利斯,请跟我来吧。」 白兔转身且迈开了步伐。 在黑暗中,白兔停下脚,语气依旧冰冷的对艾利斯说:「请往前,走出这片现实与梦境交错的黑暗吧。」 白兔没再移动,只是等待着艾利斯向前。 艾利斯低头确认了掛在自己颈上的空瓶和口袋中的三瓶装满泪水的瓶子,默默在心中期许:「希望这次也能够成长,让我变得更坚强。」 接着迈步走出黑暗… ***** 黑暗的尽头依然黑暗。 一盏闪烁不定的逃生出口告示灯正奋力地用微弱绿光试图照亮这黑暗空间。 闷热空气伴随刺鼻的药水味,一张又一张歪斜老旧的病床沿着房间摆放,天花板上的掛灯轻轻摇晃,嘎吱作响着。 整个气氛充满诡异的压迫感。 艾利斯下意识地贴向墙边。摸索着,寻找电灯开关或照明设备。 湿黏冰冷的墙壁透过指尖传入艾利斯体内,一丝丝滋养着恐惧。 「赶紧开灯吧…」 走到房间尽头,艾利斯隐约看见墙上有个突起,形状貌似电源开关,便朝它伸出右手。 「…呃!」 原以为是开关的东西,触感却是又湿又滑,什至还有像肌肤般的弹性。才刚碰到它的艾利斯马上缩回右手。 虽然灯光昏暗,但艾利斯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就是自己在寻找的开关。深吸一口气后,艾利斯再次伸出右手。 又是那隻触感噁心的物体。艾利斯延着它摸索,终于摸到了那熟悉的塑胶触感。 艾利斯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地、没有多想便按下开关… 「呃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_!」 艾利斯吓得跌倒在地,这不应该是开灯的声音。 「呃啊啊啊呀呀呀呀!」 哀嚎声并没有停止。但这时艾利斯也意识到自己原来走到一扇门前。开关触发的是门的另一侧,从缝隙中透出闪烁的强光,什至足以照亮这间漆黑的房。 伴着悲惨的嘶吼声,艾利斯惊恐地看着这间自己所在的房间。 数十张病床上血跡斑斑,墙壁上也溅满血液和器官,灯上悬掛肠子和四肢,地上也是一滩滩似肉非肉的酱汁。就连刚才碰触的电灯开关上也沾黏着一隻手指。 艾利斯撇头不愿多看眼前的「景观」,却看见自己手上因为寻找电源而沾染上的鲜血与肉块。 艾利斯脸上毫不遮掩地露出噁心神情。 一般害怕地后退,抓住门把跑进光线刺眼的房间。 艾利斯一边喘气、试图以深呼吸缓和情绪,同时瞇眼适应强光。好不容易适应后,艾利斯还是得半遮着眼才看得清这被照到亮白的空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吼声变得清晰。感觉就在眼前。 艾利斯用力瞇眼,想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张隐约的椅子上有个人影似乎正抽蓄着,还散发出阵阵焦味… (!) 艾利斯这才惊觉方才自己触发了电椅之类的酷刑器材。 急忙转身回到血腥的房间,直接拔掉黏黏糊糊的手指并关上电源。 「…」 哀嚎声停止了。 一切都停止了。 一瞬间,整个空间剩下一片死寂。周遭也恢復以往的黑暗。 昏暗中,艾利斯才意识到一道亮光正从自己身上发出。 大概是因为电椅上的人吧。 颈上的玻璃瓶已经装满了泪水,闪烁耀眼光芒。 艾利斯灵机一动,解下玻璃瓶,直接将它作为光源使用。 虽然玻璃瓶并没又亮到能作为照明,但有总比没有好。 就算心中充满恐惧,但此时艾利斯的好奇心胜过了一切。 艾利斯迈步走向椅子。 一位少女昏厥在电路混乱的电椅上。奇蹟般的只有些微烫伤。 艾利斯知道现在自己随时都能离开这噁心的梦境,但想起之前自己的种种自私与无能,他不愿意就此离开、再丢下任何一人。 一瞬间,决心和勇气照亮艾利斯一向不安紧张的心。就算黑暗并没有消失,但也因此,光明变的更闪耀、方向变得更为明确。 艾利斯不再迟疑,高举玻璃瓶,探查环境。 这房间不大,只有一个手术台和一些骯脏的针筒。房间角落的是简陋的不锈钢水槽,里头堆满废弃物、缠绕在一起的人体器官、小块的颈椎骨和一些神经条。 艾利斯先是露出极为厌恶且嫌弃的表情,随之打开水龙头,并脱下自己脖子上的脖围,洗净并以水沾湿,回到少女身边。 艾利斯解掉捆绑少女的皮製手銬脚銬,伸出手指确定少女的呼吸,再抚着脉搏、简单地检查少女的状况。 「呼吸虽然有点弱但稳定,而脉搏则规律且有力地跳动着。真不可思议,但幸好没事呢…」 可能是因为自己触发了电椅而產生的罪恶感,见到这少女没有大碍,艾利斯大大松了一口气。 艾利斯伸手用沾湿的脖围,仔细地为少女擦拭身上的汗水,静静地等待她醒来。 ***** 「嗯…啊?」 艾利斯靠在电椅的扶手上,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 在眼前的是一张空椅。 「咦!人勒?」 艾利斯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 自己怎么不知不觉睡着了,身上还披上了件手术用的薄布。 「得确定她没事才行。」 艾利斯站起身,举起玻璃瓶试图找出些少女留下的线索。 随着薄布从身上滑落,一阵凉意抚过。 艾利斯低头一看,熟悉的帅气衬衫和吊带短裤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哇啊!!!」 艾利斯慌张地蹲低,抓起仅有的薄布围住一丝不掛的下半身。 就算没有人在,但赤裸着身体还是让艾利斯非常不自在。 「你在干嘛?」 「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花板上突然传出的淘气声音吓得艾利斯失控大叫。 「谁啦!?」 艾利斯瞬间通红双颊,高举玻璃瓶想看清是谁在说话。 那位稍早前为昏迷状态的少女吊掛在梁柱上,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艾利斯面前。 「你在干嘛?怎么在这里?你是男生吗?几岁呀?你的发育是在正常人的平均里吗?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少女脸上推满笑容,好奇地问。一点也不像是曾经昏倒在电椅上的人。 面对如机关枪般的问题,艾利斯吓得魂不首舍、动也不敢动。 在片刻的沉默后… 「衣服…能还我吗…?拜託…」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啦!」 艾利斯股着脸颊不敢置信地吼了回去。 「哦…衣服在那边。」 少女耸个肩,指向房间的另一端。 ***** 在艾利斯穿好衣服后,少女便先将他带到另一个房间。 这里似乎是某间休息室。 破旧但舒适的沙发靠在墙边,一旁还有台饮水机和发霉所剩无几的茶包。 艾利斯回到了久违的「正常」光下,这时艾利斯终于清楚地看见少女的样貌。 少女身材高挑饱满,五官端正,一头黑发绑得高高的,发尾还挑染着鲜艳的顏色,散发一股活力的气息。但看似正常的她,双眼的瞳孔却长得不一样,右边是圆形瞳孔,左边则是一道十字将虹膜划分四半。 身上的白衫和高腰的登山裤,搭配感觉歷史悠久的靴子。(左边的靴子什至撕成短靴,似乎身经百战的样子。) 「你在看我吗?」 「…」 少女回看坐在沙发上的艾利斯,还是一脸被侵犯的表情,瞪着自己。 「不要生气了啦~」 「我没生气了啦…」 艾利斯撇头。 虽然还不理解此少女的行为,由于并非出于恶意,艾利斯也不想追究了。 「哈哈,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因为没见过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生所以太兴奋了。」 少女边说边在艾利斯旁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唉…你这样说会害人误会你对我有兴趣啦…或者你是变态…」 「你说產生形态上急剧变化的过程吗?青蛙?蝴蝶?」 「蛤?完全不是,我指心理变态…不是生物的完全或不完全变态。」 「嗯?没误会啊。」 「欸?什么没误会?」 「我对你有兴趣啊,而且心理变态指那些和周遭人的行为、思考模式极不相同,让人因为不瞭解而恐惧的人呀~然后我刚刚就吓到你了,所以以你为标准来说的话,我就是变态!」 「你是在高兴什么…唉,算了。」 艾利斯放弃了这段对话。 「我回答你先前的问题吧。」 艾利斯稍微移动自己,好让身体面向少女。 第五章(2) 「要不要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利斯突然打破沉默。 「出去?出去哪里?」 「出这里。离开这实验室。」 「出去?怎么可能!父亲为了不让我们乱跑,听说出去的路设下不少关卡。」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况且照你所说,现在这里也没人了不是吗?外面的世界可是非常丰富的呦。」 「我刚说过了,我们复製人,有什么资格站在地表上…」 「我说,最糟的情况是什么?」 「蛤?被发现然后抓去研究?再被杀?然后再害父亲被抓…」 「不用担心你父亲吧…而且你都在等死了,去赌一场也没损失啦!」 艾利斯越说越激动、兴致勃勃地拉住206的衣角。 「咦唉…?」 随后206闭上眼沉默一会,然后感慨地笑了。 「也是…出去就出去吧!谢谢艾利斯,我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206,双眸闪烁着期待和希望。 但她却没有移动。 就像突然为一隻一辈子都活在鸟笼中的鸟打开笼子,牠也不会离开,反而是退后进到更深的笼中一样。 艾利斯看了不安的206一眼,便站起身。 「走吧。」 「啥?走去哪?」 206因为硬生生地从内心挣扎中被拉出来,因此满脸不知所措。 「走出这里呀。」 「什么意思?你也要出去?艾利斯要陪我?」 看见206再次露出初次见面时的笑容,艾利斯也开心地笑着回应:「嗯!我不会让你孤单的面对陌生的世界,毕竟是我提的议,所以我就陪你直到离开这里吧!」 艾利斯充满决心地抓住206颤抖的双手,瞄了一眼满瓶的泪水,然后笑着补充:「但在出去前绝对不能再流半滴泪囉!」 就这样,两人定下了承诺。 ***** 「到了。从这里开始,父亲都不让我们进入。我猜大概是出口吧。」 206领着艾利斯走到一扇厚实的铁门前。 艾利斯看着密码锁上发着微弱光线的数字,转身询问206密码。 「我也不知道。」 206说完便走向前狠狠揍在密码锁上。几道电流窜动后,门便开了。 「哈哈,简单。」 206说完又继续向前走了,一脸呆滞的艾利斯也赶紧跟上。 铁门的另一边是延伸整面墙的电脑和机械,虽然大多看起来都被破坏了,但监视器还在一闪一闪的运行着。 「这里是资料库吗?」 「大概吧。反正都是些人体极限的实验纪录啦。」 艾利斯充满好奇地东张西望,而206则是兴趣缺缺地回答。 为了跟上206,艾利斯不得不按耐住好奇心并加快脚步。 两人走过房间到下一扇门前,206用了相同的方法把门打开。 门后是一条绵延的楼梯,无止境地向上延伸。 「痾…感觉这条路走起来会很累。」 「还好啦!而且出去的路比想像中的简单很多呢…」 「啊,这我同意。」 艾利斯边走边说。原本以为会有什么夸张的关卡等着两人,但目前为止却一点挑战也没有。 「是啊,可能是没人看守,而且又少了主电源,所以机关都不管用了吧。」 「哈哈,这么说,出去就不是问题了!对吧?」 但206却没有对艾利斯的话做出回应。 「206,怎么了吗?」 感受到气氛变化的艾利斯,担心地拉了拉前方的背影。 「哦…没事啦!我只是不知道到了地表上要做什么呢…大家会不会觉得我长得很奇怪?而且我也不懂待人处事…总之,我果真还是有点…哈哈,我很爱胡思乱想而已啦!」 206笑了几声,虽然还是一步一步走着阶梯,身体却变得僵硬。艾利斯还来不及回话,206又继续说了下去。 「痛觉测验、体能极限测验、肉体弹性测验、骨骼弯曲程度测验、眼压测验…在我被製造出来后的日子里,断了手脚、残了眼睛,该有的伤也都有了。但再怎么说,这些痛根本不恐怖,恐怖的是对我们姐妹做出这种事的人类…我真的能融入这个世界吗?」 比起与艾利斯对话,206更像是自言自语。但艾利斯还是回应了206的话。 「喂,206,你听我说。没有人是真的融入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在挣扎,所以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生存空间,所有人也都经歷过属于自己的痛苦和挑战,但那些人们还是站着。你看,所有人类的特徵你都有了。而且我会陪着你呀~不用担心。」 「哈哈,也是。可能我只是不像人类一样勇敢吧。」 「人类一点也不勇敢喔。不敢尝试,不敢改变,既怕痛也不敢死。但我想就是因为胆小,人类才会活的那么好吧。 所以不怕尝试,不怕改变,不怕痛又不怕死的你,也软弱一点吧。这样你才活的下去。」 艾利斯边说边抬头望着206的背,试图跟上她的速度。 206愣了愣,接着停下脚步。 「诶?怎么…」 206不等艾利斯反应,一把抓住艾利斯的手,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学习软弱。在那发生之前,艾利斯能够陪在我身边吗?」 这是206第一次放下笑容,脸上只剩下恐惧和不安。 (…当然。) 艾利斯握紧206的手,充满决心地做出承诺。 「只要你不流泪,我就能一直在你身旁。不用担心的!我们一起出去,先一起吃个饭,再慢慢找到你新的生活吧!」 ***** 在两人对话后,不知道又走了多久。 双腿发麻的艾利斯终于到达极限,他停下脚步喘着气。根本没力踏出下一步。 走在前面的206听见艾利斯的脚步停下,回头探查状况。 「艾利斯还好吗?」 艾利斯只是蹲在楼梯旁摇摇头。 瘦小的艾利斯体能不可能好到哪去,他低着头,为自己先前自信满满的承诺感到羞愧。 206思考一会,便转身往下走到比艾利斯低两阶楼梯的位置,扎稳脚步。 「上来吧!我背你。」 「不…不用啦!」 艾利斯不太情愿,虽然让206在这里等自己恢復体力不太对,但给她背似乎更奇怪。 艾利斯有些迟疑地起身,但206没有要等待的意思,直接把艾利斯抓到自己背上。 「嘿咻,走吧。」 「哇啊…唔…谢谢你。」 艾利斯用蚂蚁般的音量道谢。且对自己孱弱的身体能力感到羞耻。 206没有回话,只是笑了一下,继续稳定地向上走。 可能是206脚程飞快,也许是时间飞逝。很快的,一扇门出现在楼梯末端。 说门是门,门把和门面上却密密麻麻地伸出约两公尺长的刀刃。 206放下艾利斯,两人傻眼地看着这设计诡异的门。 「这门没有密码锁欸。可能是遥控式的…我也不知道。」 「嗯,感觉也能直接打开。」 「但刀好像很利,要怎么碰到门啊?」 就当艾利斯苦恼时,206突然伸出手,用力抓住一支刀刃。试图用徒手板断它。 「喂!你在干嘛啦!」 艾利斯吓了一大跳,并且奋力拉开206的手。 「没办法,很坚固。」 206只是难过的说。 「不是呀!你的手还好吗?」 艾利斯拉起206的手查看伤势。 手指上的伤口直达白骨,鲜血不止的滴落。指尖因为缺血转为了黑紫色。 艾利斯吓得急急忙忙压住伤口。 「很痛吧…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啊!」 「?」 206微微歪头。 「不会痛啦。这可是我的日常耶…」 「但现在不用再是你的日常了呀!」 艾利斯有些恼怒地责怪206。 「伤口这么深应该要缝吧…等一下希望有东西可以包扎一下伤口,不然感染到就不好了。」 在艾利斯忙着碎碎唸的同时,206却合上眼,沉浸在充满关心的责备之中,开心地笑了。 同时艾利斯脑中回响起自己的诺言。心中同情在不知不觉中化为责任。 「得想办法过去才行。206,我会守住我的诺言。」 「但怎么开?现在除了门把以外,我们没其他线索或方法了…」 「那就直接转门把开吧。」 艾利斯放下206的手,脱下外层衣服。 「欸?你在干嘛?」 「哈哈…我也不知道,但应该行得通。吶,画面再怎么恐怖,也绝对不能流泪哦。」 说完后,艾利斯不自然地笑了笑,在206还来不及反应之时转身并直直地将全身叉进刀刃中。 从头、脸颊、颈部、身躯到四肢,上百隻刀刃刺穿艾利斯的身体,一瞬间将苍白的肌肤染上鲜艳的红色。 先前在梦境中的经验得知到,处在梦境的艾利斯可说是拥有着没有痛觉的不死之身。 艾利斯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理会一脸惊恐的206,自顾自地顶着刀刃往前走。奋力地将门拉开。 (啊哈哈…幸好没锁…) 艾利斯眼看计画成功,腿一软,整个人从刀刃中滑落。 鲜血快速的从每道伤口中涌出,腹部的器官也随之喷出。 206摀住嘴屏住呼吸,瞪大双眼地看着艾利斯。 但她仍然遵守诺言,一滴眼泪也没流。 艾利斯此时血肉模糊,神经也断了,但果真一丝痛楚也感受不到。毕竟是在梦中。 看到206的彆扭表情,艾利斯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声带受损,但幸运地仍然可以发声。 「应该…把你这张脸拍…下来的。哈哈…麻烦帮我找…针线把我…缝起来吧。」 206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艾利斯还活着。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便跑出了这扇使人「崩溃」的门。 ***** 就在艾利斯开始怀疑自己被丢包之时,206便提着像是医药箱的铁盒回来,自己的手也简单地缠上绷带。接着二话不说马上拿出麻药和针筒。 「欢迎回来。」 艾利斯希望藉由玩笑可以让206放轻松易点。 206见到艾利斯还是充满生命力,果真笑了出来。 「你真是比我205个姐妹还噁心馁。」 「哈…哈,怎么这样…我是为了帮你开门耶…」 「好啦,感谢你呦!但你也太疯狂了吧…明明叫我要多珍惜自己的,结果现在是谁碎满地呀…」 悠哉的谈话中,206一针一线地缝纫,并且仔细切除流出的器官。 过程当中,艾利斯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痛苦,很快的又恢復成完整的人体。 第五章(3) 「终于又能动了,谢谢你!这就是传说中復活的感觉吗?」 艾利斯高兴地站起身伸展筋骨,并套上先前脱下的外衣。虽然满身缝痕和血渍,但并不影响基本的肢体动作。 「不要谢我啦…满地的内脏器官我都缝不回去。」 现在的艾利斯宛如玩偶般,体内满是填充物,要不是骨头还在,艾利斯大概会因为地心引力而整个变形吧。 「没事的,反正我不用进食也能活。而且身体轻了一大半,行动也方便啦~只是对不起,我想一起吃饭这个承诺我似乎做不到了。」 艾利斯边踢踢曾经属于自己身体中一部份的肠子和肾脏,边安慰206地说道。 206虽然满脸狐疑,但眼前这位「人」似乎是真的死不了。 「哈哈,竟然自己都那么说了,我就不担心了。没关係,艾利斯不吃,我连你的份一起吃!所以呀,吃饭的事还是要做到哦!」 206拍拍艾利斯的背,转身面向门外。 「准备好继续前进了吗?」 「嗯!走吧。」 在门的后方,是一条长型房间。房间除了两侧的玻璃仓以外,说是空房也不为过。 「两边一间又一间的仓库是我姐妹的标本。」 「原来如此…等等,什么?」 206突如其来的话让艾利斯顿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就是刚刚先进来拿医疗器材所以先看到了,我没有预知的超能力啦!」 206完美地搞错重点。 「不是啦…什么叫你姐妹的标本?而且你怎么那么冷静…?」 艾利斯自从到了梦境,前来迎接的就是各种无法理解和衝击。 「哦!原来是在问这个,说清楚嘛…」 206说完便拉着艾利斯走到玻璃仓前。 一位跟206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全裸的倒卧仓中。叉在她身上是一根根钢筋,一路从眼窝、四肢到人类脆弱的肚脐眼,钢筋都是极为扭曲的方式贯穿女子。 但因为是标本的关係,并没有液态的鲜血作为点缀。 「她是痛觉极限的测验牺牲者,我的大姊,1号复製人。」 206指着玻璃窗便的小字向艾利斯解释着。 「虽然我们姐妹身上都流着一样的血、互称彼此姐妹,但老实说,没有任何一个是真心爱护彼此的。大家只求自己最后的下场是最轻松的。」 「…」 「总之大家死后就会变成标本。现在总算知道是放到这儿了。」 「…」 这刻,206终于发现到艾利斯同情和担心的眼神。 「啊呀!抱歉喔,自顾自地说起来了。我没事,不用担心啦!这种情况艾利斯也无能为力嘛…」 (又是无能为力…) 206的安慰在艾利斯心中与柴郡猫一次又一次的嘲讽重叠在一起,艾利斯不禁皱起眉头。 「不会再发生了…」 「什么?」 「我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艾利斯握紧拳头,他不想再无能下去了。无论牺牲多大,艾利斯也要证明自己不再是那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走吧,我们快点出去吧!」 206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跟上艾利斯的脚步往前。 两侧延伸的豪气玻璃窗,散发着一种兴趣恶劣博物馆的氛围。玻璃柜中的人们用着各种极限扭曲的动作欢迎着两人,什至热情到将鲜红手指、脚趾洒满地面做为迎接的彩带。 「那什么呀…」 偶尔艾利斯也会停下脚步询问206那些惨状是怎么发生的。 「这个哦…好像是测试人类少了多少人体部位就会失去生存意志的样子。」 而206也是一个个问题回答着。 就这样任时间流逝。 「欸…206…」 艾利斯突然牵起206的手。 「怎…怎么了?」 「你看前面。」 206照着艾利斯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扇不起眼的铁门竖立于房间尽头,而门缝里,一丝温柔的光正努力地想照亮这间阴森的房间。 「门?然后呢?」 一路上两人见过无数扇的门,因此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206不解地看着艾利斯。 「我认得那道光。」 艾利斯先是呆愣地碎念,接着咧嘴一笑,抱住206开心地大喊。 「那是太阳光,我认得,我很确定那是!我们要出去了。206,我们就要出去了!!」 听到这句话,206的眼神从惊吓渐渐转为期待。 艾利斯放开了围绕在206身上的手臂,却没松开牵着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肩并肩地重新迈出步伐。 「206…206…出去之后总该换个称呼吧!」 「…?」 「叫…恶灵(206谐音)…啊!这不对。不然叫爱琳娜(206谐音)吗?…琳娜好啦!」 「琳娜?」 「对呀!琳娜这称呼怎么样?」 「嗯?感觉很有活力呢!就琳娜吧。从今以后,我就是琳娜了!」 琳娜的眼神闪闪发光。有如收到圣诞节礼物的女孩,看起来非常开心。 曾经不配踏出实验室、不配拥有名字的复製品,如今得到了名字也将亲自体验一番这个花花世界。 艾利斯手扶门把,温柔的转向琳娜。 「准备好了吗?」 「好了!只要有艾利斯在,我到哪都没问题。艾利斯谢谢你。」 艾利斯回应一抹笑容,缓缓拉开那扇有些生锈的铁门。耀眼的阳光洒落,照亮了一直以来被埋没于黑暗中的实验室,在一瞬间,挥开了琳娜以往阴霾。 琳娜瞇着眼,努力地适应着此生第一次接触到的阳光。但刺眼的阳光似乎有些太过热情,着急地想照亮琳娜的全身。 「琳娜…!」 一瞬间,艾利斯硬生生将琳娜拉回门后,用力地甩上门。 「唔…怎么了。」 琳娜不知所措的抹去眼角的泪。 「不是说好不能流泪的吗…」 「我没有啊!我…对…不起。只是很亮,很刺眼,这样也算流泪吗?」 但艾利斯没有理会琳娜,只是充满愤慨地看着自己的玻璃瓶。 玻璃瓶疯狂地闪烁着不详的红光,满出来的一滴泪水正缓缓沿着瓶身滑落。 『反正不要破坏任何规则就是了啦~艾利斯~』 柴郡猫的声音在艾利斯脑中响起。 「艾利斯,对不起啦!我不会再流泪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琳娜害怕地抓着艾利斯的手,祈求着她一生中最要好的人,不要离开自己。 (在满之前…) 但是艾利斯只是继续看着玻璃瓶。 艾利斯缓缓举高玻璃瓶,直到与他的视线达到水平。 太阳太刺眼?所以这样就要跟朋友道别? 艾利斯不愿意就这样结束。 太不合理了。 为什么总是他要妥协? 「琳娜,我答应过你要一起吃饭,一起找到新的人生对吧…所以,我拒绝离开。」 艾利斯也握紧琳娜的手,示意着自己的决心。 「嗯…嗯!」 虽然琳娜不理解艾利斯的意思,但她知道艾利斯会为她留下。陌生的安心击溃琳娜,眼泪终于忍不住溃堤。 「…!」 那一瞬间,玻璃瓶中的眼泪溢了出来。 在双手都遭受限制的情况下,艾利斯为了不让泪水落地,下意识地用嘴接住涌出的泪水。 但随之换来的不只是咸苦的泪,而是一阵剧烈疼痛与噁心。 「艾利斯!?」 模糊的视线里,只见琳娜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接着艾利斯头重重地撞上天花板,身体渐渐因为空间而捲曲,压得艾利斯喘不过气来。 (变大了!?) 「艾…艾利斯!」 艾利斯脑中闪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剧情,在根本没时先思考的时间里,他快速的捞出口袋中的其他玻璃瓶,胡乱的饮下。 随之饮入第二瓶后,艾利斯的体型渐渐恢復。就再艾利斯刚松了一口气时才惊觉身体没有停止缩小,艾利斯慌张地将最后剩馀的瓶子同时灌入口中。好不容易恢復,虽然大了一点,但体型还算正常。 又咸又苦的味道残绕在艾利斯喉头中。 艾利斯惊魂未定地喘气,并才擦拭脸上的冷汗。 「什么情况呀…」 「艾利斯怎么了…?而且你是不是长高了?」 面对琳娜着急的关心,艾利斯只能呆呆地以微笑地安抚她。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一起…」 话才说到一半,艾利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艾…艾利斯!!」 最后琳娜着急呼喊的画面随之消散。 第五章(4) ***** 「琳娜…!」 艾利斯用力向前握拳,抓到的却只是虚无。 「嘿!艾利斯小弟弟呀,眼泪好喝吗?」 「柴…柴郡猫!?琳娜呢?喂,你该不会把我带回来的吧?不行,不可能。放我回去呀!」 无尽的黑暗空间中,艾利斯嘶吼着往前扑,并伸出纤细的手掐住猫的颈部。 「艾利斯,请松手。」 一旁的白兔语气有如冰霜,又寒且令人窒息。 「艾利斯,不是你自愿也不是我们把你硬拉回来。是你打破规则,因而失去梦境的权利。」 「权利?我不懂啦!」 「艾利斯,你懂。所以请别再闹事了。」 「我不懂…我不能理解…什么权利,我不懂啊…!对不起,对不起…让我完成约定,放我回去。求求你们…琳娜,对不起…」 艾利斯松开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低下头哽咽地不停道歉。 「不可能的,我们无能为力。」 「对不起阿艾利斯,但是时候道别了。」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再次睁开双眼,在我眼前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琳娜?艾利斯…?) 闪过脑中的是几个熟悉的名字。 梦吗? 我似乎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很重要的梦。 (…) 「噁啊啊!想不起来!」 反正只是梦,我也懒得回想了。 我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鐘。 七点。 「七点!?」 终于反应过来的我整个跳了起来。 竟然在开学的第一天睡过头,这绝对不是个好的开始! 我跳下床,急急忙忙地着装,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突然愣住了。 我是不是长高了? 「怎么可能啦,才过一晚,一定是错觉,哈哈。」 乾笑几声,最后直接扛上书包,准备衝出房间。 「哐啷!」 咦?玻璃的声音? 刚刚是不是有个玻璃瓶被我踢到床下去了? 为什么有玻璃瓶? 「啊!不对,我根本没时间混了啦!」 在对空气大吼一声后,我没有再去确认刚才的瓶子,更没时间回想它是哪里来的。 我关上了门,离开这间陪我度过无数夜晚的房间。 最终章 在黑暗的虚无中站着两个身影。 这里是梦与现实中交界点。 「欸,兔子,我们又少了一位顾客了。」 一隻长得像猫咪的人形生物对着另一隻长像兔子的人形生物说。 「…」 但那隻兔子样的人形生物没有回应。 「喂!白兔!叫你呀。」 「哦。柴郡猫,对不起。我以为你在叫兔子。」 名为柴郡猫的生物虽长发过眼,却依然表现出极为「傻眼」的表情。 「你就是兔子呀…」 「不是,我叫白兔。」 「呃啊啊啊啊…!」 在柴郡猫惨叫之后便将话题拉回到原先的话题。 「我们少了一位顾客了。」 白兔点了点头。 「是的。他的瓶子满了却没有回来,还喝掉当中的泪水,这明显违背了规则。按照程序来说,他不再有资格得到来回梦境的玻璃瓶。」 「我知道啦~不是要你解释好吗…」 这下,换白兔疑惑了。 「不然你希望我说什么?」 「没事。只是老实说,我还蛮喜欢那小子的。」 「谁是『那小子』?」 「呃啊啊啊啊,气死猫了。无法沟通!」 柴郡猫又惨叫了起来。 白兔则拍拍猫咪的背以示安慰。 「啊~话说…」 猫咪忽然又打起了精神。 「艾利斯的最后一场梦境里,是不是认识了一位不错的朋友呀~?」 「不知道是不是朋友,但的确有认识一位复製人。」 「对啦对啦~一样啦~」 柴郡猫敷衍的同意兔子的话。 「结果那小子的承诺也没有实现嘛~」 「是的。他的承诺明显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 「就是说嘛~艾利斯还真『长大』了。开始做出莫名其妙的承诺了,而且还很天真地为了自己的理想破坏梦境规则~明明就是个无能的人类,还在那边耍帅。哈哈哈,笑死猫了!!!」 「我理解,但哪里好笑?」 柴郡猫愣住了。 接着对空做出无声的吶喊。 「蠢兔子,你无法沟通,那傢伙的反应有趣多了。话说艾利斯那傢伙是不是还有一瓶几乎空的玻璃瓶呀~?之前那次用揍人方式强制离开梦境的玻璃瓶。」 「啊…!是的。」 「如果他想起这一切时,是不是还能继续做梦呀?」 白兔思索一会。 「照理来说可以,但应该不会。人长大之后不太可能想起梦境这种东西了,毕竟成年的人类似乎不重视梦境。」 「所以应该不至于要回收掉那个玻璃瓶对吧~?」 「嗯,我觉得没必要。」 后记剧场 (灯暗。) 旁白:在现实与故事的交界处,作者独自跳着舞。 作者(以下称作「我」):哇啊!真不敢相信,不擅长文学的我既然写完了一整个故事。不可思议呀! (灯亮。聚焦于「我」。) 「我」:这是一个真实梦境改编而成的故事。我希望我潜意识带给我的讯息也能为世界迷茫的人带来一点啟示。完成这本梦的纪录我真的感动到想哭了。尤其你你们读者的支持,真的让我万分感激。 (「我」下跪磕头。) ???:你在干嘛? 「我」: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 ???:我不是鬼啦!我是你的主角,艾利斯。 (艾利斯从暗中走出。) 「我」:呀?艾利斯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艾利斯:没办法,严格说我们算是同一个人。毕竟在这里我是你笔下的角色。 「我」:我懂了,你是我的潜意识对吧? 艾利斯:痾,也能这样说啦,故事中我的确是担任你的潜意识没错。 「我」:呜呜呜。呜呜呜。 艾利斯:我不懂,你在哭什么? 「我」:我觉得你要面对我曾经做过的恶梦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在帮你哭。 艾利斯:啊…我是不介意啦。毕竟梦是潜意识用象徵性在传递着讯息嘛。这样仔细分析梦境对你的心理是健康的。相信创作这故事时,你也有很多收穫,所以我觉得值得。 「我」:艾利斯不用强顏欢笑。 艾利斯:什么?我没有啊!… (「我」上前安慰艾利斯。) 艾利斯:哇!走开啦! ???:哈哈哈哈哈! 「我」和艾利斯:谁? (灯全亮。白兔和柴郡猫出场。) 艾利斯:欸?白兔怎么在这里? 白兔:艾利斯都在了,我们没有理由不在。 「我」:哇喔喔喔!越来越多人了。 柴郡猫:呦!艾利斯有没有想念本猫呀? 艾利斯:白兔,这是「我」;「我」,这是白兔。 (白兔与「我」互相问候。) 柴郡猫:艾利斯在故意无视本猫吗?好小子。 「我」:哦!柴郡猫,久仰大门! 柴郡猫:你谁? 「我」:哇呜!你不知道我?哇啊啊啊啊,我做作者失败呀! 白兔:柴郡猫,你害那位奇怪的陌生女子很受伤。 (艾利斯安慰「我」。) 艾利斯:你还是赶紧切入后记主题吧。 「我」:好吧。但要你们来提问,不然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艾利斯无奈。) 艾利斯:呃…不然,你为什么会想做这本书呢? 柴郡猫:无聊的问题。 「我」:我同意柴郡猫说的,但我还是回覆吧。 艾利斯:怎么这样… 「我」:一句话表达我的创作,『不要停止或忘记作梦』。 艾利斯:说仔细点吧。 「我」:没问题。一向对心理学有兴趣的我,最初是为了更加认识自己,所以以潜意识为出发点,开始有了写梦日记的习惯。虽然有点羞耻,但这些奇怪的梦便是我的潜意识带给我的。人生总是有几场印象深刻的梦,由于它们对我的人格塑造有很大影响,我希望能把我的想法和成长的养分分享给更多人。这本书就这样诞生了! 还有个小秘密,我对文字并不熟悉,所以原本是想要画绘本。哈哈。 白兔:那为什么变成轻小说。 「我」:哇哈哈哈哈,这还不简单。我还是想画画但是字越写越多。单纯如此。这样有回答到艾利斯刚才的问题吗? 艾利斯:呃,一部分吧…那么角色呢? 「我」:艾利斯是参考我一位要好的朋友所创作的,由于他不太表现情绪又很随和,我认为他很适合跟着梦境随波逐流。白兔和柴郡猫起初来自「冷漠的执行者」和「无同理心的嘲讽者」的灵感,慢慢地就演变成这样的个性了。而名字很明显是在致敬《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角色。最后,分散各章节的人物就不是我的创作了,就如先前所谈,是我的梦。 (艾利斯认真地点头。) 白兔:「我」,您好。我也有问题。 「我」:问。都问。问累了,直接睡觉也没关係的。 白兔:不用,我还不累。那我提出问题了,《艾利斯梦回》对我们来说是现实,那对您而言是什么? 「我」:白兔说话不用那么拘谨啦!这是好问题。《艾利斯梦回》也是我现实的一部份,它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生命中的故事。而含有创作的部分,我只是像潜意识一样,用非常故事和象徵的方式叙述着我的观察和想法。 白兔:原来如此。谢谢。 (所有人看向柴郡猫。) 柴郡猫:看本猫干嘛? 「我」:你没问题吗? 白兔:嗯?柴郡猫应该没事。「我」不用担心。 艾利斯:不是,「我」在问柴郡猫是否要发问。 (白兔思索,随后点头。) 柴郡猫:嘛…问题吗? 「我」:对。我在等。 柴郡猫:你…最喜欢本猫的哪里? 艾利斯:果真是柴郡猫。 「我」:哇!好问题,我不知道耶!大概是你的机车个性吧。 柴郡猫:你过奖了。 「我」:但我最喜欢的角色是艾利斯。 艾利斯:唔啊?为什么? 「我」:为毛吗?因为你很可爱呀! 白兔:原来这就是人类的肤浅。 柴郡猫:艾利斯真的很可爱哈哈哈哈,笑死猫了! (艾利斯叹气。) 艾利斯:后记是不是差不多该结束了? 「我」:真可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继续跟读者见面呢! 白兔:出续集呢? 柴郡猫:继续写本猫帅气展现魅力的作为吧! 「我」:唉,我也想要啦。但应该是没有这个打算。太累了。 艾利斯:累了就休息吧。不要勉强。 「我」:谢谢艾利斯。 柴郡猫:人类真是多愁善感。 「我」:就是因为多愁善感才写得出这本书呀… 白兔:但「我」已经长年了,该成熟稳重一些了。 「我」:我知道啦。我会继续努力继续尝试,我会继续成长的。 艾利斯:成长外在的同时,不要忘记成长内在呦! 「我」:是呀!继续作梦吧。 白兔:那么,「我」,再见了。 「我」:白兔再见。下次见面我请你吃胡萝卜。 (白兔退场) 柴郡猫:喂,陌生女子,下次梦中见。 「我」:掰掰柴郡猫,下次我们来作场梦梳毛的梦吧。 (柴郡猫渐渐透明,留下不知道是新月还是笑容的嘴。) 「我」:那么艾利斯,我也要跟你道别了吧… 艾利斯:道别《艾利斯梦回》只是个休息,我不会消失。只要继续作梦,我相信我们总有相会的机会。在这之前,保重。 (艾利斯挥手离场。) 「我」:最后,再见,亲爱的你。谢谢听我分享这深夜的青春故事。希望我的故事有带给你一点收穫,这样我就真的满足了。别忘记继续作梦,我们梦中见。 (灯暗。) 旁白:现实与故事的交界处,只留下一滴「我」充满故事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