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死去的白月光》 第1章 《干掉死去的白月光》作者:浮生往【完结】 简介: 隐忍沉稳的天之骄子攻x撩而不自知的叛逆少年受 【年上养成/地位差/双向救赎/暗恋/双洁】 如何得到一个心里有白月光的男人?强取豪夺还是扮柔弱可怜? 重生后的苏恕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决定得不到心,也要先把人得到。 前世,苏恕肖想了沈聿卿多年。可对方心里只有苏恕异父异母的哥哥周昭,就连照顾他都是因为周昭的遗愿。 从沈聿卿把他从龙潭虎穴拉出来后,就注定他们会纠缠一生。 背德的爱意无法宣泄,可苏恕会死死缠着他的,哪怕一生不能暴露自己见不得光的情感。 苏恕以为他和沈聿卿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一次意外把他从他身边夺走。 突来的车祸剥夺了沈聿卿的性命,浑身是血的人只留下一句话。 “别看我,不好看。” 从此,苏恕带着再也无法对沈聿卿说出口的爱意,如行尸走肉般活了三年。 直到一场意外,让苏恕回到了十九岁,沈聿卿还活着。只是这一次,他要得到这个人的全部。 重来一世,苏恕主动出击。 他不动声色地勾引着那个一向端方自持的男人,看着对方为了自己沉沦欲海。 情动之时,他死死咬住男人宽厚的肩膀,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沈聿卿你这辈子心里除了我不能再有任何人,我哥也不行,不然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沈聿卿吻掉他眼角的泪,扣住苏恕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里只有你来过。过去也好,将来也罢,直到它不再跳动,这里存在的名字也只有你。” “如果我背叛你,我亲手给你递刀杀我。” 没人知道,沈聿卿在苏恕懵懵懂懂的青春里爱了多久,他看着少年慢慢长大,却因道德的禁锢不能说爱他。 在泥泞里痛苦沉沦的不止苏恕一人,沈聿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他的少年。 食用指南: 1、攻受十八岁后谈恋爱。表面受追攻,其实是双向奔赴。年龄差5岁。 2、受前世对攻有偏见是有原因的,后面会解释!!! 3、攻和受均无前任,攻和受他哥没那啥那啥关系!!! 4、文案截图于2024.4.26 第001章 跟我住吧 逼仄破旧的自建楼透不进阳光,不宽敞的过道摆满了零七八碎的旧物,一走一过都要侧着身体避让。 脏的看不出原样的球鞋停在三楼的台阶上,门前站着一个半大少年,手臂还缠着绷带,他盯着锈迹斑斑的门,像是在犹豫什么。 按下门把手时,脚步先于意识向后一退,他还是没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巴掌。 啪得一声响起,紧接着女人的咒骂声充斥着整个楼道。 “你怎么不去死?我儿子死了你怎么有脸回来?” 楼道隔音并不好,很快其他楼层的住户纷纷探头观望,其中不乏有人在窃窃私语。 “哎呀哎呀,三楼那家又打起来了,自从老苏娶了这个新媳妇,他家可是一天都没消停过。” “唉?不是说他媳妇带来的那孩子因为救老苏家儿子死了吗?你还见过呢!学习特好,见咱们打招呼那个,好像叫周昭。” “白瞎了,他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成才的,老苏他儿子是指望不上,上次我看见他儿子,那孩子眼神邪性得很,说不定以后得蹲局子。” “哎呦,周昭这孩子怪可惜的,因为救老苏的儿子死了,听说有人看见周昭到死都护着苏恕。” 哪怕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苏恕还是能听清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他挣扎着起身,可骨折的小臂疼得浑身打颤。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内是继母狰狞的表情,和苏闳刚十分嫌弃的脸色。两张饱含着相似恶意的脸,其中有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 在他被别人打的时候,他父亲只会觉得他们丢人。 没错,是他们,他和继母。 想到这里,苏恕心头莫名地涌上一种诡异的快感。恐怕赵兰这个女人也想不到,她总是贬低的男人会看不上她的所作所为。 苏闳刚是一个要面子的男人,家事要关起门来解决,不能在外面丢了他一家之主的脸面。 果不其然,苏闳刚不耐的声音在尖锐的女声后响起:“别闹太难看。” 赵兰火气顿时冲向了苏闳刚,“你这个没骨气的,死的是我孩子,从老娘肚子里出来的,周昭好歹也喊你一声爸,你现在还向着苏恕这个混小子?” 在咄咄逼人的质问下,苏闳刚脸色愈发不好。 苏恕倒是在一旁看得挺欢,可他没想到这把火下一秒就烧到他这里。 “苏恕,给你妈道歉。” 被点到名字的人一愣,似乎想嘲讽地一笑,最后却因为嘴角撕裂的口子疼得一抖。 身为父亲的威严在年幼的儿子身上受到了挑衅,苏闳刚喊道:“苏恕你耳聋了吗?” 怒吼声在老楼里尤为振耳,回音消失时,楼下一推就响的楼门忽然一动。 然后哒哒的脚步声从一楼传来。 苏闳刚压着怒气,憋红一张老脸,苏恕知道他又要开始要面子了。 无声的对峙中,哒哒的脚步声停在了三楼。 “您好,请问之前周昭是住这里的吗?” 第2章 苏恕闻声望去,先看见的人不是说话的西装男,而是西装男身后穿着红色球衣的年轻人。 很高,苏恕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也很白,他指缝里沾了灰都那么明显,一看就没干过累活儿。 这是苏恕对沈聿卿的第一印象。 浑身矜贵,又长得细皮嫩肉的。 他只顾着偷看沈聿卿,没听见西装男和苏闳刚赵兰他们说了些什么。 等他收回眼神时,赵兰收起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客气地开门请西装男和又高又白的年轻人进屋。 而苏恕身为家里的一份子却是最后进屋的。其实他不想进去的,但他更不想站在外面被邻里指指点点。 因为他随根儿,要脸。 进房间前,他顺耳听了几句,原来西装男是给苏闳刚和赵兰赔偿的,毕竟周昭是在他们公司投资建的厂房被砸身亡的。 虽然厂房正在施工,禁止非工作人员入内,但出于人道主义,公司还是要稍作表示。 苏恕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可他没有发言权,只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想着自己死的时候,能不能也混一笔补偿金 如果有的话,补偿金一定不给苏闳刚,要不然他会气得诈尸,半夜爬到苏闳刚的床头,让他吐出赔偿金的。 只是,赔偿金留给谁呢?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苏恕异想天开的想法,那个又高又白的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 苏恕坐在地上,背后是潮湿的窗户,因为房间是阴面,无论夏天还是冬天总有一股霉味。 他扭过头,不搭理人。 现在他对这个又高又白的年轻人印象下跌得厉害,给谁送钱不好,偏偏给苏闳刚和赵兰送钱 可他心里虽然是这么想,耳朵还是忍不住捕捉周围细小的动静,以此来判断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脚步声响起又停下。 他耐不住性子偷瞄,一瓶冰水贴在带着指印儿的脸上,他猝不及防“嘶”了一声。 脸上的灼痛在冰镇的麻木下藏了起来,苏恕低头扫了一眼,认出了这水是附近小卖部一块五一瓶的矿泉水。因为放在冰箱里冻成了冰,比常温的水多五毛。 “疼?” 不宽的脸痛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沈聿卿难得温柔,放轻了动作:“我是你哥的朋友,周昭让我照顾你,你要不要以后和我住?我资助你上学,直到你大学毕业。” 脸上的冰冷一瞬间凉到了心里,苏恕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很清楚自己在家的处境,要是能出去住似乎也不错。 至于考大学什么的,初二成绩倒数的他还没考虑那么远。 就这样,在沈聿卿和苏闳刚赵兰等人的交涉下,苏恕当天晚上背着书包离开了生活十三年的家。 咯吱咯吱响的大门合上的一刹那,苏恕的脚步停在了墙壁斑驳的三楼楼道。 而沈聿卿站在二楼转弯处,正在抬头喊他。 “苏恕,苏恕。” 灯光暗了又亮,沈聿卿的脸变得模糊,像是被虚化的背景。苏恕往下走了一个台阶,周遭的世界不断的颤动,在漫天裂缝的空间中发出了咣的一声巨响。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闷闷地响起,苏恕一下子撑在床头剧烈地呼吸。 “苏老师,苏老师!” 听见有人喊他,苏恕艰难里掀起眼皮,日光刺得眼眶发酸。他抬手挡了挡,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起皮的嘴唇动了一下:“许村长。” 他喉咙灼热到发痒发疼,连呼吸都难受,说一句话都要喘两声。可他知道,他刚才做了个美梦。 偏远山区学校的简陋宿舍内,头发半白的许村长先是“唉”了一声,然后端杯水来。眼见着苏恕还力气坐起来喝水了,许村长松了口气儿。 这个长相白净的年轻人是支教队伍里待得时间最长、脾气最好的支教老师,连生病了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苏老师,生病可不能瞒着我们,要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高烧可是会烧死人的。” 意识回笼,苏恕打起精神地笑了下:“没想到这次能这么严重,之前我也生病过,没几天就好了。” 他脸上还带着病气,说话声也是有气无力的,让人听了很不忍心。 许村长也是有儿女的人,看苏恕孤零零地一个人,难免多念叨几句。 “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不注意身子。老了可是要遭罪的。”许村长絮絮叨叨几句,突然问道,“苏老师,你都二十六了,还没成家呢吧?老何有个闺女,大学毕业两年,你要不见见?” “不用了,我有对象了。” 说到对象,苏恕不自觉弯起嘴角,像陷入热恋的男人一样向旁人介绍自己心仪的恋人,“他姓沈,对我很好,长得也好看,温柔还顾家,还很会赚钱。” 苏恕描述的形象太过贤惠,许村长丝毫没怀疑苏恕对象的性别,只当作两人处于异地状态,并且女方的条件还不错。 可他转头一想苏恕支教已经快三年。 于是,许村长又开始愁了,再好的姑娘也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离别的磋磨。 “苏老师,别怪我多嘴,这谈恋爱也好,结婚也罢,哪能俩人天天不见面不沟通呢?你这手机天天关机,人家姑娘都找不到你,感情这种事,一方无回应的等待总是不行的,要想日子过得长久,得学会低头哄人,男人嘛,跟自己对象服个软儿不丢人。” 第3章 似乎没料到许村长懂这么多,苏恕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眼底的疏离也散了一些:“是啊,这么久不联系了,我不哄着怎么行呢?” 许村长看苏恕开了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苏恕按时吃药。 苏恕盯着落灰的门看了许久,半晌后,他低声喃喃自语:“沈聿卿,你可真是小气,都说人死后头七会回家看亲人,你头七不回来看我就算了,都三年了,才让我梦见你一次,你真的是……太小气了。” 叹息声悄悄落下,简易纱窗被风刮开一角,而屋内不再闻人声。 夜色降临,池塘聒噪的蛙声平添了几分田野气息。 * 苏恕蹲在台阶上,白日里拿粉笔的手指熟练夹着烟,指缝间的火星将将燃了一半。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下意识地用唇碾磨着滤嘴。 这时,手机亮起的屏幕跳出几条消息,他点开了一张图片。 【林宣:图片.jpg】 大拇指和食指放大图片后,一张血淋淋的断指图片出现在眼前。 “啊——” 苏恕没被图片吓到,倒是被突然响起的尖叫吓得一哆嗦。 他打开手机的自带手电筒,暖白的灯光下,一个小女孩惨白着脸从墙头摔在地上。 苏恕迅速掐灭了烟,蹲下检查小女孩的手臂和脚腕有没有摔伤:“你怎么来了?” 这小丫头是许村长的孙女,今年才九岁。 小女孩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被吓到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爷爷让我过来前看苏老师有没有吃药。” “吃了。”看小女孩没摔坏,苏恕拍了拍她身上沾上的泥土,“替我谢谢许村长,我这儿没什么事儿。” 小女孩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水汪汪的眼睛畏惧地看着苏恕裤兜里的手机,她已经到了分辨是非的年纪,自然知道那张图片的异常。 察觉到小女孩的目光,苏恕顺手按灭屏幕:“那是假的,是模型,我之前上课讲过的,模型是用于平时实验的。” 小女孩一下子想起了苏恕课堂的内容,相信了他的说辞。 站在宿舍前面的土路上就能看见许村长家的大门,苏恕等着她回家后,才“啧啧”了两声,说:“小孩子真好骗,说什么信什么。” 他很了解林宣的性格,知道林宣不会发假图片。 苏恕低着头按了点了几下屏幕,未读消息后的“10”格外亮眼,而最新的一条是文字消息。 【苏闳刚:周昭的忌日记得来。】 五年,十条消息,其中包含五个语音电话和五条相同的文字消息。 苏恕动作毫不停留地往下滑,滚动的界面停在了备注为姑姑的那个页面,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昨天。 【姑姑:复查完了,我没事,你在外面多照顾自己。】 苏恕手指落下又抬起,直到屏幕自动暗了下来,他习惯性地按中指的骨节,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姑姑她儿子赌博的事情。 想来想去,他还是拨通了林宣的电话。 嘟嘟几声很快被接起来了,林宣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我当谁呢?原来是苏大少爷啊,怎么图片里的断指吓得你了?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自己的断手会吓人。” “林宣。”苏恕一改温和的假象,表情倏然凶狠了起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赌了,我不会替你还一分一毛,你妈还在复查,你好自为之。” 林宣那边已经炸了庙:“要不是你那天没来,我怎么会被人割断手指?你那个资助人给你留了那么资产,你怎么就不能帮帮你哥我呢?难不成你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说有钱人会玩……” 咣当—— 讨人厌的声音顿时停了,手机被苏恕砸到了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手臂无意识地颤抖。 林宣怎么敢这么说沈聿卿,沈聿卿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单纯的资助他,从未说过喜欢他,或者爱他。 * 隔日下午。 村头小学传来阵阵读书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苏恕没课就在屋里躺着。 “苏老师在吗?” 支教队伍的女老师敲了敲门,看见苏恕开门后,急忙道,“苏老师,有个孩子没来上课,你方便去他家看看吗?” 苏恕记下孩子的名字,穿着雨靴雨衣离开学校,他记得那孩子家离学校挺远的,去他们家要穿过陡峭的山坡。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在雨季,天气预报已经连续报了几天大规模降雨,每年这个季节,村民大多都习惯了多雨天气。 在这里住了三年的苏恕也不例外,只当做是寻常的雨天。 轰隆隆一声巨响,从细碎的石块到汹涌的雨水顺势而下只在一瞬间,他还没看清是什么,小孩子的大哭声在暴雨中清晰可闻。 苏恕自认为不是什么伟人,可还不至于见死不救,他顾不得发生了什么,抱着吓得坐在地上的孩子一路往高地狂奔。 突然,一块坠下的石块砸中了他的后腰,连带着整条腿都没了劲儿。 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把孩子推向高地,用力喊:“往学校跑。” 生死由命吧。 这是苏恕闭眼前最后的一个想法,疼痛慢慢模糊了他的意识,他往上挣扎了几下,腕上的手表被水浸湿,滴水的表盘刚刚过五点一刻。 而五点时气象台发出了泥石流预警。 第4章 第002章 怪难为情 “下课。” 选修课老师声音一落,乌泱泱的学生快步离开教室,急着去食堂吃饭。 先出去的女生小声和朋友问道:“这人哪个系的?长得真帅。” 视线内,欣长的身形逆着光,男生的手肘抵着走廊的护栏上,腰腹的薄肌覆着黑色篮球衣,不过于宽的肩膀后却有一条很深的背沟,从脊背中间向后腰伸展,即使隔着衣服也能让人窥见下陷的弧度。 后面的女生瞄了一眼,反问:“你不认识苏恕吗?计算机系的,他在军训的时候可出名了,因为顶撞教官被连续三天罚跑五公里。” “呀!他……” 女生的话被从教室里跑出的男生打断。 “苏恕,钥匙呢?” 江肃跑向苏恕,他早上走得急,忘记带宿舍钥匙了,正好让在宿舍的苏恕送来。 苏恕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扔给他钥匙:“给你。” “早上有个外院的男生来宿舍找你,叫什么林宣。”江肃过来时,正好听到苏恕和店家订蛋糕,他不解道,“你给谁过生日?” 像是没听到林宣这人一样,苏恕摆手道:“我要追人去,你说给谁买的蛋糕?” 江肃瞪大眼睛看着苏恕离开的背影,然后,在原地翻了个白眼。 自从苏恕进校以后,周围十米没有一个异性,众人纷纷叹息苏恕白瞎了一张俊脸。 怎么会突然开始追人?难不成春天到了?他一扭头就看见被噶了蛋的“猫学长”在台阶旁伸懒腰。 有心无力的猫学长:喵? 江肃:…… 你不行,你别喵。 苏恕出了学校大门后,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他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由得一阵恍惚。 一场意外让他回到了七年前,二十六岁的年纪戛然而止,他变成了大一新生。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手机,生怕这是一场臆想的梦。 出租车先在理发店门口停下,苏恕进门的那一下,理发店的托尼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原因无他,在托尼眼里,进门的这个男生长得太标致了,帅气又不失精致,介于俊秀和俊朗之间,长相看起来有些乖。 托尼迅速地想了几个适合男生的发型,直到男生走到面前,他之前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了。 男生耳廓上明晃晃的三排耳环刺痛了托尼的双眼,这么乖的长相竟然是个这个风格? 苏恕的视线越过发型位于时尚先锋的托尼,看向面带笑容的女店员:“我想染个发色,需要排队吗?” 托尼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古怪地看了苏恕几眼。 合着我这么大个活人,您看不见? 女店员语气委婉:“其他理发师都有客人,您眼前这位理发师正好有空。” 余光看到仅剩的位置,苏恕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他和蛋糕店约好了一个小时后取蛋糕,再等下去,去沈聿卿那里容易碰到晚高峰。 他点点头,坐在了最靠边儿的位置上。 苏恕看着镜子里年轻好几岁的自己,视线悠悠地落在银色的耳环上,想着见沈聿卿前得摘掉,沈聿卿那样规整的人估计看不上他流里流气的做派。 而托尼看清苏恕头顶几缕蓝发,显然是染过的,他建议道:“帅哥,想染个什么样的?要不要试试这款?这样显白。” “不用。”苏恕单手摘下耳环,几个耳环在掌心哗啦啦响,他目光跃过图片,头也不抬,“把蓝色染黑就行。” “只是染黑”托尼一愣,顺势推荐道,“黑色也挺好,您不是试试其他颜色现在办卡有优惠,您这头发一染,特有个性,小姑娘就喜欢这样的男生。” 不知道苏恕想到了什么,勾着唇问:“小姑娘喜欢,那男人呢?男人不都喜欢乖的纯的嘛,你觉得黑色怎么样?” 托尼那句“您这打扮也不像纯的”咽了回去。 男生话里的深意让他哑了声,直到染发结束后都没再说一句话。 离开理发店后,苏恕取走了做好的蛋糕,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沈聿卿的生日。 前世这一天,他和沈聿卿还在闹别扭,这一世,他老老实实去蛋糕店取了蛋糕。 可在回去的路上,老天似乎看不得他这么得意,偏偏要给他找麻烦。 蛋糕店离老城区那片儿近,苏恕吃生日蛋糕的次数屈指可数,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是七岁那年母亲买来的蛋糕。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总是觉得那里味道好吃,这才特意来这家定蛋糕。 可是,老城区不仅有他回忆里的味道,还有他不待见的那群人。 离着老远儿,苏恕就看见了那几人的身影,当机立断把蛋糕放在附近的报刊亭。 报刊亭里坐着一个阿婆,不满道:“我这儿可不存东西的。” 苏恕掏出口袋里的零钱压在蛋糕下面,零钱不多,二十五十的纸币叠在一起,见此,阿婆接过蛋糕:“六点前来取。” 苏恕来不及多说什么,掉头走向南边的派出所,那些人再大胆也不会在派出所闹事儿。 可他忘记了此时的老城区还没重新规划,派出所还在东边。 砰的一声,旧巷里积满尘灰的单杠自行车轰然倒地,几个的身影逐渐靠近。 “这不是苏恕吗?一年不见,你这混得不错,听说你上大学了?”邓徽嚣张地走上前,手指点点苏恕的肩膀,“借哥们点钱花花。” 第5章 苏恕抬眼看去,想起了这人是谁。邓徽和他年龄相仿,住在老城区,是那边有名的二混子。 可想到自己的“光辉过往”,苏恕神情一黯,要不是沈聿卿帮他,他和邓徽的处境差不多。 只不过,他可做不出抢钱这事。 跌份儿。 “没钱。”苏恕语气毫无波澜。 邓徽也不急,示意身后人上前:“别说这么果断,可能一会儿你就改口了?” 看到邓徽接到棒球棍,苏恕心里一沉,十分庆幸没带蛋糕过来的决定,看来他们不想善了了。 斗殴打架对他而言就同吃饭一样平常,上学的时候要不是有沈聿卿像看贼似的看他,指不定他现在在哪儿呢。 十分钟后,苏恕用手背蹭了下误伤的唇角,拎着棒球棍指了指邓徽的鼻子。 不用等他问话,邓徽一伙人就抱着头求饶。 “苏恕,看在我们之前对周昭不错的份儿上,放了我们吧。” “对呀,苏恕,我们可没欺负过周昭。” 用力到泛白的指节一松,苏恕手里的棒球棍扔在地上,扬起了尘土,他踹了邓徽一脚,让他们快滚。 得到特赦后,邓徽几人灰溜溜地走了。 苏恕习惯地去裤兜里掏烟,却扑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没带烟,毕竟沈聿卿从来不抽烟,他去沈聿卿那儿抽烟,容易被骂。 顶着挂彩的脸,苏恕去报刊亭取走蛋糕,坐在出租车时,苏闳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周昭忌日在下周四,你记得去,别忘了。” 即使隔着电话,苏闳刚的语气也是不容反抗的。 可苏恕偏偏不让他如愿。 苏恕讽刺地笑了笑,等到那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马上训斥他时,才淡淡开口:“周四我有课。” 苏闳刚怒气冲眉:“那就请假。周昭好歹救你一命,你不去我这个当爸的脸面往哪儿放?你知道老城区这边的人怎么说你吗?忘恩负义!白眼狼!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你可以当没我这个儿子,就当出生的时候把我掐死了。” 苏恕在司机师傅惊讶的眼神中挂断了电话。 司机师傅隐约猜到后排的年轻人和家里闹了矛盾,叹气道:“气头上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气死,但血缘还在那儿,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 苏恕垂眸不语,专心看着放在腿上的蛋糕,车子拐弯后进入主道,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时,他扫码准备付钱。 只是…… 支付页面上明晃晃地弹出了一行提示——银行卡可用余额不足。 马上就要到小区门口了,他不死心地试了下其他的银行卡,结果都是余额不足。 苏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了,他怎么不知道上大学的自己这么穷? 看着手机上屈指可数的联系人,苏恕首选的人是同寝室的江肃,可手机里嘟嘟嘟几声后的提示音,显示了无人接听的结局。 再往下滑就是……沈聿卿。 苏恕的心口一痛,露出茫然的表情,生怕此时的一切是飘到半空的泡沫,一碰就破。 屈起的手指似乎脱离身体的掌控,颤抖着动了一下。 “怎么了?苏恕。” 而这时,手机传来日思夜念的声音,苏恕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试探地喊人:“沈聿卿?” 那边的人明显顿了一下,苏恕跳动的心也随之一颤,手指紧张地扣着纸盒,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 直到沈聿卿应了一声:“嗯,我在,怎么突然打电话?” 苏恕猛然松了口气,心也跳回了原位。 出租车缓缓停下时,他忽然想起了没钱的事,清清嗓子:“你在家吗?我在小区门口,可我忘记带钱了,出租车……” 说到这里,他难为情地搓了下脸。 谁家好人向暗恋的对象借六十块钱啊! 第003章 讨个愿望 沈聿卿在电话里说还有二十分钟回来,赶巧的是司机这点不接单了,正好和苏恕等一会儿。 “谢了。”司机接过苏恕的打火机,递给了他一支烟。 苏恕没忍住抽了几口就按灭了,见状,司机笑着说:“这烟便宜,有点冲。” “不是冲,想戒烟来着,没忍住。”苏恕下车站了一会儿,身上烟味淡了才钻回车里。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从这周被开了几次罚单,说到家中即将出生的孩子。 苏恕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上辈子沈聿卿死后,他最常做的事情是去听别人的生活,试图唤起点微弱的精神触动。 可惜,他像一棵枯死的树,再多的水和阳光也无法唤起它的生机。 闲来无事,苏恕无聊地数着赠送的蜡烛,也不知道够不够沈聿卿的年纪。 咚咚咚几声—— 苏恕蓦然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即使透着车窗,他也能看出外面的天气很好,湛蓝如碧水的天和朵朵薄云让人心旷神怡。 可他的眼睛却紧紧地锁在一个人的身上。 大概是刚从生意场上下来,沈聿卿一套西装穿得挺括整齐,定制的银灰色外套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肩宽窄腰的好身材。 此时,沈聿卿弯着腰,从苏恕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肩背绷紧时流畅的肌肉曲线,以及那张冷峻到有些薄情的脸。 沈聿卿的长相属于不怎么平易近人的那一种。 第6章 眼皮薄,嘴唇也薄,十分优越的下颌线衬得他愈发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像极了薄情冷淡的渣男。 想到薄情这词,苏恕忍不住想笑。 薄情这词儿可不是他说的,是沈聿卿那些朋友,他们总说沈聿卿生了个霍霍人的模样。 可他们还说过沈聿卿顶着张寡情的脸,操着老妈子的心。 走马灯似的画面在苏恕的脑海里闪过,等他想仔细去看时,才发现一帧一帧画面都有沈聿卿的身影。 沈聿卿又咚咚咚得敲了两下,苏恕回过神,忙着打开车门,起身时还不忘记护着腿上的蛋糕。 沈聿卿付完出租车钱,转身就看到露胳膊露腿儿的苏恕站在风里捧着蛋糕,他比苏恕高半头,看苏恕就像是在看寒风里打颤的小鸡崽。 “蛋糕给我的?”沈聿卿摘了眼镜。 苏恕拘谨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盯着沈聿卿碎发下沉稳又内敛的双眼。 摘下眼镜的沈聿卿年轻一些,眉梢眼尾还带着朝气。 苏恕紧扣掌心的手指用了几分力,刺破皮肤的同时让他再一次确信眼前是真实的。 “谢了。”沈聿卿低头一笑,眼底柔和许多,又催着苏恕上车,“都入秋了,你也不知道多穿点,小区门口到家要走十五分钟,你也不怕冷,一会你坐副驾,陆逐喝醉了在后面睡觉。” 这短短几句话就打破了沈聿卿在外禁欲高冷的形象,暴露了爱操心的性格。 苏恕默默听着,不反驳也不会回答,乖乖地听从沈聿卿的安排。 把人塞到副驾后,沈聿卿也没等到苏恕的回应,他揉了揉额头,戴上眼镜,哭笑不得地说:“祖宗诶,你都生一个月的气了,多大点事儿,等你放假考个本儿再玩也不迟。” “不是,我没有。” 被沈聿卿这么一提,苏恕耳朵红了起来,被十九岁自己干出来的傻逼事儿臊红的。 他高三那年被沈聿卿逼学习逼紧了,喜欢上了机车那种令人躁动的高分贝声浪。 没高考前,他不敢明着玩,只敢和朋友偷偷地玩几次,高考后,沈聿卿终于不再紧盯着他惨兮兮的成绩,他也慢慢地招呼朋友去玩。 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他单腿撑着车身,正和朋友商量开始一场摩旅,结果被沈聿卿逮了个正着。 平时沈聿卿虽然管得严,但从来不会在外面训他,可那天沈聿卿不知道怎么回事,二话没说拎着他后脖领子,把人扯回了家。 失去支撑的摩托轰得一声摔倒在地,把苏恕身为少年人的脸面和自尊砸得稀巴烂。 不出意外,回家后两人大吵了一架,气急败坏之余,苏恕把录取通知书摔在沈聿卿身上,放言不需要沈聿卿管他。 后来,他用要独立的说法搬了出去,其中更详细的细节他记不清了,他只记住那天沈聿卿阴沉的脸色,和身上很重的酒味。 沈聿卿不知道苏恕心里的纠结,只盯着他系好安全带,语气随意问道:“抽烟了?” 苏恕卷着丝带的指尖一麻,知道在沈聿卿面前撒谎会被识破,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车内安安静静的,沈聿卿不加掩饰的打量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突然,下巴突然被沈聿卿一掰,苏恕第一个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这人的手怎么这么凉? “不骂你,你这口子怎么弄的?”沈聿卿看清苏恕浸血的嘴角后,很快地收回手,可注意到对方紧绷的肩膀时,还是忍不住笑道,“你头顶要是长俩耳朵,这会儿都吓得竖起来了。” 丝毫不加掩饰的玩笑让苏恕紧张的情绪消失不见了。 他不经意地瞄了几眼沈聿卿上扬的嘴角,决定忽视第一个问题:“你是狗鼻子吗?” 他就抽了一根烟,还站在风里散了挺久的烟味,怎么还是被沈聿卿闻到了? 沈聿卿不接苏恕的话,降了点车窗后风灌了进来,问苏恕:“晚上要不在家住一天?想吃什么,我做。” 点菜这方面,苏恕向来不会客气,他把蛋糕放在腿上,整个人陷进靠背,示威得一笑:“那我想吃的可多了,不知道沈大厨的厨艺怎么样?” 这话似乎有什么魔力,沈聿卿听完后笑意就没褪下去。 苏恕却看着目视前方的沈聿卿陷入了回忆,他和沈聿卿相处一直不太愉快,不是沈聿卿对他不好,而是他单方面抗拒。 车子忽然启动驶进小区,曾经一人走过无数次的路近在眼前,车速并不快,他有足够的时间窥探到小区哪里会在日后发生变化。 兴许是他想得太入神,不知何时,后座醉酒的陆逐支起身子,虚虚地向前摸着,正巧不巧摸到了苏恕的胸口,还恶劣地捏了捏。 苏恕一低头,脸色便黑了下来,还没等他甩开这人的手,一旁的沈聿卿空出一只手掀开酒鬼的咸猪手。 在苏恕记忆中,陆逐是沈聿卿的好友,一向心黑嘴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那种,今天到底何方大侠把这位灌醉了? 陆逐摇摇晃晃被甩回后座上也不死心,不时拍几下皮制座椅,嘴巴也不消停。 “高薇珊带来的都是什么人?吃饭那会差点就点名道姓给你难堪了,高薇珊也不拦着点,她……嗝,她不就仗着和你关系好嘛,聿卿唉,我告诉你,你不能这样……” 听到陆逐的话,苏恕耳朵一动,寻思着高薇珊是谁?什么叫仗着关系好?以及那个不长眼的凭什么给沈聿卿难堪? 第7章 沈聿卿和陆逐住在同一小区,送陆逐回去后,沈聿卿和苏恕回了家。 苏恕回到阔别已久的房间,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虚掩着门外偶尔响起沈聿卿下楼的声音。 没想到就这么躺着睡着了,四仰八叉的姿势无意识地蜷在一起,被子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团成了团。 他后背贴着墙,脸压在被子一角,从远处看只能看到毛茸茸的脑袋。 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在熟睡时,白日里佯装的声势在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苏恕刚来那几年就习惯蜷着睡,后来才慢慢摊开身子,胳膊和腿霸占着整张床。 怎么今天又睡成一团了?这是沈聿卿进门后的想法。 沈聿卿不是擅闯进他人的房间的性格,他只是过来喊苏恕吃饭的,可没想到,虚掩的门撑不住他敲门的几下,晃悠悠地敞开了。 房间里没开灯,沈聿卿身形一顿,便感受到了上方传来空调的冷风,他走近一看,果不其然,苏恕冻得直往被子里无意识地蠕动。 沈聿卿一手扯过被子盖在苏恕身上,另一只手熟练地在床头摸索,很快,就在床垫和床头的缝隙找到了空调遥控器,调高温度,打开了低亮度的床头灯。 沈聿卿正要离开时,被子下汗津津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腕,力气很小,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他以为这是苏恕要醒了,刚想喊人起床,却看到苏恕额头抵着他的手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苏恕没睡熟,半梦半醒间隐约感觉到有影子在遮住光。 影子? 一股惊悚感从背后升起,像是求生般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清床边的人是谁后,他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进来了?”苏恕抹了下额头的汗,身上残留的汗液让上衣紧贴着脊背,他撩起衣服散热,“我睡觉前没开灯,你不是有夜盲症吗?没开灯你也不怕摔着?” 沈聿卿的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惊讶的眼神在看到苏恕睡眼惺忪后很快地消失了:“想喊你吃饭着,结果看你睡得挺熟。” “我冲个澡就去吃饭,五分钟。”苏恕踩着拖鞋一步一晃地往浴室走。 沈聿卿对此习以为常,从抽屉里拿出药箱,冲浴室方向说道:“药箱在桌子上,嘴上的口子记得涂药。” 浴室门咣当一下被推开,苏恕裸着上半身,黑色及膝篮球裤挂在窄窄的腰上,衬得皮肤白了一个度。 他单手支着门,挑眉看着沈聿卿停滞的动作:“你不帮我擦药吗?我看不到伤口。” 沈聿卿忽然重重地把小镜子扣在药箱上:“自己来。” 苏恕看着沈聿卿离开,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把门甩得咣当一声去浴室冲凉,药箱一动没动。 两人刚缓和的关系因为这段插曲又回到了冰点。 苏恕憋着一股气走到客厅吃饭,沈聿卿绝然拒绝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生气挺没道理,奈何忍不住。 沈聿卿像是没察觉到苏恕的不对劲儿,递了碗饭放在他手边:“吃饭。” 简言意赅得和“妈式”道歉如出一辙。 苏恕头也不抬地接过饭,闷声吃了起来,桌上的菜很丰盛,大多都符合他的口味,显而易见,沈聿卿在照顾他的胃口。 苏恕郁闷的心情缓和了下来,于是,他主动找话题:“屋里柜子里的衣服我穿了一件,这衣服你还有用吗?我忘记带换的衣服了。” 说到这里,他自己心里都发虚,沈聿卿家里为什么没他的衣服,他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按道理来说,沈聿卿在苏恕十三岁那年资助他,除去刚开始一年沈聿卿忙着没时间见他,后面从十四岁到十九岁都是沈聿卿在照顾他。 上初高中的时候,苏恕平时上课住宿舍,周六周日沈聿卿肯定把这个小祖宗接回来,好吃好喝伺候着。 更别提初三高三冲刺的时候,沈聿卿发愁苏恕吊车尾的成绩,就和学校申请走读,亲自上场给他补课。 这么算下来,苏恕在沈聿卿住得时间不短,怎么可能没一件儿衣服? 没替换衣服这事儿,要怪只能怪苏恕高考后就嚷着要独立,迅速从沈聿卿那里搬了出来,小到牙刷牙膏,大到床单被套,连个头发丝都没给沈聿卿留下。 就连沈聿卿那些朋友都笑着打趣,养大的小崽子说走就走了,连声谢谢都不说,不亏吗? 苏恕自知理亏,越想越觉得抬不起头,脸都快埋饭里了,最后只能蔫蔫道:“你要是还有用,我再去买一套新的赔给你。” 他自以为贴心的话落在沈聿卿耳朵却是特别刺耳,沈聿卿淡淡地看了眼苏恕的衣服:“不用,你穿着吧。” 吃完晚饭,苏恕拿出保鲜层的蛋糕,松开十字捆紧的丝带,奶油蛋糕的装饰很简单,裱花上插着生日快乐的装饰卡。 他认真地插着蜡烛,试图在不大的蛋糕上插满二十四根。 “你想把蛋糕插成刺猬吗?”沈聿卿看不下去,问道。 苏恕倏然笑出声,只插了几根蜡烛做做样子,不能让真的让蛋糕变成刺猬,那样太丑了。 男人过生日很简单,即使在苏恕的提前准备下,还是走向了俗套的闭眼许愿流程。 苏恕关了客厅的灯,只有生日蜡烛的微光映在沈聿卿的脸上,眉眼像是镀了一层忧郁的柔光。 他靠着沈聿卿站着,仅仅是刻意拉近的距离,也让他呼吸发紧。 第8章 其实,他很想向沈聿卿讨一个生日愿望,愿望是沈聿卿要长命百岁。 可烛光灭了后,他又觉得讨别人的生日愿望这事太傻。 灯光亮起的瞬间,沈聿卿脸上短暂地浮现出细微的眷念和怀恋。 而此刻,苏恕清晰地听到自己问出了明知故问的话。 “周昭的忌日,你去吗?” 第004章 护草使者 沈聿卿不会缺席周昭的忌日,所以,苏恕即使知道他会去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因为第二天有课,苏恕在家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就回宿舍了。 他到宿舍时,门是虚掩的,四号床的梯子上搭着件衣服,显然是有人回来了。 寝室是四人寝,苏恕是二号床,一号床是同计算机专业的江肃,江肃这个点儿应该在上课。 三号床是汉语言专业的岑识,一个瘦瘦弱弱的男生,这会儿不在寝室。四号床是学体育的冯路,应该是刚训练完。 冯识从阳台走了进来,看见苏恕一愣,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苏恕点点头,放下书包,顺势问道:“你没课了?” “对,今天能歇半天。”冯识脱了沾汗的运动半袖,露出精壮的手臂,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他边往阳台走,边和苏恕说,“你衣服干了的话收一下,我晾衣服再给你衣服弄潮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恕想起自己的衣服的确在外面晾两天了,他去阳台收衣服时,冯路正在洗手池那里“涮衣服”。 衣服过一遍水就被捞起来了。 苏恕见怪不怪,对于这种洗法习以为常,他把自己干了的衣服拿下就要走。而冯路正往晾衣架上放直滴水的衣服,旁边是一件统一社团服。 社团服一看就不是冯路的尺寸,苏恕没说话,伸手想把社团服推到一边,给冯路的湿衣服留出空位。 看到苏恕的动作后,冯路直接阻止:“你别动。” 苏恕不解地收回手,冯路冲他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他没多想,拿着衣服塞进衣柜里。 冯路晾完衣服,无意间扫了眼苏恕的衣柜,脚步一停,问道:“苏恕,你这些衣服挺贵吧?” 说完,他上下扫了几眼苏恕身上的衣服,虽然没看出是什么牌子的,但用料很讲究,即使款式不复杂,也很看出一个贵字。 “不知道,家里人给买的。”苏恕打开电脑,侧着身子回应道。他不知道冯路为什么这么问,衣服一般都是沈聿卿买的,价格多少他也不清楚。 冯路嗯嗯了两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再多问别的。 苏恕看了遍这两天上课的ppt,在中午食堂爆满前解决了午饭,因为下午有课,他吃完饭就回了寝室。 刚回寝的江肃单脚踹开门,一手夹着专业课书,一手拎着打包好的黄焖鸡米饭,热得一头汗。 江肃在得知苏恕吃过饭后,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早早去食堂吃了饭,你是不知道,一到下课点,食堂的人就像垃圾桶的苍蝇一样。” 一口米饭刚吃进嘴里的冯路差点喷出来,他喊道:“江肃,你会不会说人话?” 冯路的声音响亮得要命,江肃早就习惯了,耳朵跟塞了鸡毛一样,他刚想回一句什么。 而这时,宿舍的门一动,岑识背着书包走了进来,他长得文文弱弱,脸小皮肤白,莫名地让苏恕想起了阳台那件小尺码的社团服。 刚才还聊的火热的宿舍顿时安静了下来,岑识进来后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走向四号床位。 江肃勾搭着苏恕的肩膀,拽过凳子让他坐自己旁边:“恕啊,生日那天我带女朋友去,兄弟我啊,比你早一步脱单了。” “恭喜啊,这么快脱单了。”苏恕说得真情实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江肃大学毕业没过多久就和女朋友结婚了。 “缘分到了挡不住呀。”江肃得意道。 江肃吃着饭,苏恕玩着手机,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手机班群弹了个消息,是关于学分和社团活动的。 看到支教报名时,苏恕的动作一停,喊了江肃一声,问道:“知道支教是去哪里?” 吐了块鸡骨头的江肃想了半天才想到苏恕说得支教活动是什么,他没关注过这些,实话实说道:“我不清楚,怎么你想去?” 苏恕低头看着支教报名介绍,想起了沈聿卿走后那段难捱的日子,那种孤寂,毫无希望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决定支教的那一刻。 虽然孤身一人时,他还会想起早已离开的沈聿卿,可当他站在三尺讲台上,他还是那是拿着粉笔给孩子们撑起希望得苏老师。 “你想去啊?”江肃探头来看他的屏幕,劝道,“小孩子最讨厌了,每天都闹哄哄,管也没法管,你遭这罪干什么?” 苏恕皱着眉没说话,而坐在床铺下方的岑识小声问道:“苏……恕,你想去支教吗?我知道支教的地方在哪儿,就在附近的城镇。” 闻言,苏恕和江肃一起转头看向他,岑识立刻变得拘谨起来,脸上也带了薄红。 “正好,你问问岑识。”江肃拍了下苏恕的肩膀,起来去倒垃圾。 苏恕搬了凳子坐在岑识桌子旁边,他对这个舍友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大三以后,就没在寝室见过岑识,后来听人说他搬出去住。 岑识看到苏恕坐过来后,不等对方开口问,像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都说了:“学长他们说支教的地方最远就是附近的城镇,更近的是市里的学校,几乎一天都能回来的。” 第9章 因为他们学校是师范类的学校,毕业生的就业趋势大部分和学校相关,当然这大部分人不包括学计算机的苏恕和江肃。 岑识不知道苏恕问支教活动的原因,他目光垂在地上,迟疑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询问道:“苏恕,你是想去支教吗?其实我也……” “岑识,你说话小声点,我要睡觉了。”床板被冯路大力地敲了几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上的长袖,古怪地看了眼苏恕。 岑识巴掌宽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他抱歉地对苏恕笑了笑,苏恕摇摇头,搬着凳子回到自己的位置。 到了午睡的点儿,江肃还没回来,苏恕本想划开手机问他要不要留门,却看到岑识发来的支教报名介绍,和各所学校介绍,即使没有打开文件,也能看出岑识的细心。 他坐起来看向四号床的位置,冯路正侧着身子玩手机,根本没像之前说的在睡觉,而三号床的岑识竟然没上床睡觉,反而趴在桌子上眯着。 苏恕隐约感到哪里不对劲儿,可这会儿江肃不在,没人给他解疑答惑,问岑识或者问冯路都不是一个好选择。他只能带着疑惑躺在床上,等着下午上课再问江肃前因后果。 可苏恕没想到,江肃这货下午竟然逃课了! 他眯眼盯着江肃发来跪求帮签到的表情包,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板着脸回复了个‘好’。紧接着,他将中午的疑惑发给江肃。 江肃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只回了五个字。 【别提了,难搞。】 含糊不清的回复气得苏恕牙痒痒,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转头一想,反正江肃总有回宿舍的时候,他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两节大课后,苏恕吃过晚饭回了寝室,听见寝室内传来的呼呼声,他寻声望过去,看见岑识弯着腰在用吹风机吹那件小尺码的社团服。 岑识注意到苏恕一脸深思的看着自己的社团服,他担忧地调低风速的档位,紧张道:“苏恕,吹风机吵到你了吧?我调低一点,我没想到衣服没干,今晚还有活动,不好意思啊,电费我会多交一点的。” “不用。”苏恕收回目光,打断了岑识不断自责的话,他想不起冯路和岑识有什么仇,但从江肃的几个字的回答里,也能感觉到他们俩关系不合。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专业课书随手塞到书架上,苏恕想着冯路的所作所为。 岑识的身板单薄,肩也窄,是男生身材里偏瘦弱的那一种,他的衣服很好辨认,所以冯路不可能认错,那就说明冯路是故意这么干的。 而岑识…… 软包子一个,说话大点声都会道歉,也不像主动惹事的那种人。 苏恕揣着烟盒拿着打火机去阳台抽烟,冯路靠在阳台的围栏上,抖着烟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近后,苏恕看到晾衣架上刚洗完的衣服上粘着落下的烟灰,而这衣服正好是岑识下午穿得那件衬衫。 指尖升起缭缭的烟雾,冯路动作没停,愈发猖狂地往衬衫上抖烟灰,半根烟燃尽,白衬衫的肩头和胸口脏了一片。 一看就是烟灰弄脏的。 苏恕衔着烟,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的动作,直到冯路去找打火机时,他屈指敲了敲围栏,警告道:“够了。” 冯路陡然向他看过来,不情不愿地收了打火机。 两人就这么隔空对视了几秒,冯路率先挪开目光:“苏恕,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这事儿你别管。” 宿舍内呼呼的吹风声又响了起来,苏恕单手夹烟,直视冯路:“别做得太过了。” 冯路低声骂了一句,抓了下头发,反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护着他?岑识娘炮一个,离了男人活不了,用得着你苏恕上赶子当护草使者吗? 第005章 旧事的伤 听到冯路恶意满满地说岑识是同性恋时,苏恕夹在两指间的烟被压扁了些。 “他长得娘们唧唧,一看就是……”冯路嫌恶地撇撇嘴,“你还不知道他抢大三学姐男朋友的事儿吗?明知道人家有对象,还非缠着人不放手,真他/妈贱。” 这位话里话外都是对同性恋和岑识种种行为的鄙夷。 苏恕心里略有不适,不知道是忍不了冯路说话的粗鄙,还是对岑识做法的不认同。 见他没反驳,冯路越说越来劲儿:“你不知道,同性恋这个圈子玩得可花了,脏得要命,还有不少不男不女的基佬偷看我们换衣服,想想就他妈/的恶心。” “行了。”苏恕脸上的神色晦涩难辨,手腕用力捻灭了抽了一半的烟,“以后别做这些。” 冯路切了一声,目光刮了一眼苏恕的耳洞。 而苏恕若有所觉地感知到这道视线隐隐泄出的恶意。他转头端详着这张尚在象牙塔生活的年轻面孔,忽然想起了中午的事,低头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冯路不明所地问。 苏恕走上前,抬腿拦住冯路离开的路,脚踩在墙壁上,在光洁的瓷砖上印上一个鞋印。 两人身高相同,又同为男性,冯路十分不爽对方突来的戾气,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按耐住火气问:“苏恕,你想干什么?” 虽然他的身形比苏恕宽许多,可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已经落了下风。 事实上,冯路也说不清心里突来的畏惧。 第10章 苏恕手肘搭在腿上,指缝间的烟盒在栏杆上拍得梆梆直响:“我在想你口中娘们唧唧的人,包不包括带耳环的?例如我。” “没……有。” 语气明显底气不足,苏恕冷笑一下,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打火机,咔嚓一声,小小的火苗随风跳了一下,像是要攀上冯路的衣领。 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苏恕低头点了根烟,将打火机塞进他的口袋:“冯路,你也是挺虚伪的,怕我就直说,你不怕我打你,但你怕我有钱,怕我让你在学校混不下去。” 凭借刚才那一眼,他一下子都想明白了,合着这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不过顾忌他的身份,在这儿憋着呢! 冯路狠狠地瞪着他,不说话。 苏恕用烟盒点了点他的肩头:“既然决定夹着尾巴做人,就好好夹着,别再惹事,我拎着棍子折腾人的时候,你还只会哭了找妈妈呢。” 威胁完人后,他收回腿,在风中抖了抖烟灰。 抬眼看到冯路因气愤而颤抖的双臂,苏恕又在内心嗤笑自己越活越回去,重生一次倒是欺负起人来了。 “知道了。” 冯路低头咬着后槽牙,竟然没发火,只是在离开阳台的时候,把打火机用力地扔到了楼下。 苏恕跟没事人一样,慢悠悠道:“高空抛物,砸到人警察会找你谈话的。” 阳台的推门发出响亮的碰撞声,冯路阴沉着脸坐到椅子上,谁不知道苏恕家里有背景?军训时,苏恕和教官起了冲突,被罚了三天跑五公里,结果第四天教官就换了人。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怎么会对苏恕客客气气的? 这件事没给寝室带来多大影响,除了冯路见了苏恕就躲,其他倒没什么不一样的。 连续几日的绵绵细雨让午后变得闷热,教室的风扇磨洋工似的一下一下转着。而扇叶刮起的热风伴随着老师口中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令一众学生头脑发晕。 江肃坐在最后一排,打了个哈气小声问:“苏恕,一会儿去哪个食堂?” 苏恕比他好一点,精神没萎靡,身上却黏着一层汗,他拉开窗户透透气:“不去食堂,我回家。” 江肃这才想起苏恕是本地人,只是这大周二的,明天还有早八,回家再回来上课多折腾。 他趁着老师讲ppt的空闲,继续说:“苏恕,下个月我生日,你来呗,带女朋友来也行,前几天你不是在说追人吗?” 苏恕一愣,没想起自己的女朋友是谁,但他的确有在追的人,只是,性别不对,更何况沈聿卿还把他弟弟看待。 想到这里,他神情恹恹道:“知道了,我会去的,人还没追到,先不带了。” “没追到?”下课后,已经站起来的江肃又坐回了椅子,“不对,你这脸,怎么还没追到?那姑娘看内在?” 情路坎坷,苏恕不想搭理江肃的絮絮念。江肃却想不明白,虽然大学不会搞校花校草那一套,可苏恕这张脸上了多少次表白墙了,怎么男色一下子没用了呢? “她不喜欢你这个类型。” 苏恕抱着胳膊,瞥了一眼江肃:“我就算长成天仙的模样,他也看不到。” “啊?”江肃惊讶又惋惜,“真可怜,年纪轻轻眼睛就坏了,她是看不到你的脸,所以你长成啥样她都看不到。” 苏恕知道他在说笑,在江肃调侃的目光中,开始轰人:“快点滚食堂吃饭去,要不然菜底都没了,空着肚子喝西北风吧。” 江肃惦记着瘪瘪的肚子,安慰似得碰了下苏恕的肩膀,临走前,还留下一句:“田野何处无芳草。” 屁的芳草! 苏恕原地踹了下凳子,再多的芳草和他有半毛关系吗? 指尖划了下手机,置顶的联系人没有任何消息,沈聿卿已经好几天没和他联系了,难道非要等周昭忌日那天,沈聿卿才来找他吗? 秉持着“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的想法,苏恕直接去了云程科技八楼,这个时间段,沈聿卿应该在公司,苏恕想找人,只能去公司找。 说清来意后,苏恕在秘书的带领下去了沈聿卿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他制止了秘书敲门的动作。 明亮简洁的办公室内,沈聿卿在办公桌前回邮件,陆逐抵着桌子,拿着文件敲来敲去:“高薇珊又回去了,这人真是,来的时候不告诉我们,怕我吃了她吗?” 这番话说得哀怨十足,奈何听众一门心思在工作上。沈聿卿回完邮件,才分心思回应道:“下个月她还来,到时候请大家聚一聚。” 陆逐来了兴致,反问道:“你攒饭局?”不怪他惊讶,要知道沈聿卿很少攒局吃饭,喊朋友聚餐一般都是陆逐的事。 他性子跳,小时候就是大院里的孩子王,带领着一群淘小子掀砖揭瓦,长大以后也是爱热闹的。 而沈聿卿恰恰相反,家教严,据说为人处世颇有其父的风范,从小就是长辈眼里别人家的孩子,走到哪儿都自带学霸和天才的光环。 “高薇珊说的,上午刚发的信息,我想着她回来一次不容易。”更多的话没继续说,沈聿卿示意他看手机,“还有你和高薇珊怎么……” 陆逐一嗓子打断了沈聿卿的话:“她告诉你,不告诉我,不是,她这么记仇吗?” 沈聿卿还想说什么,突然门外响起一阵咳嗽声。 第11章 而此时,苏恕一脸被背叛的痛心表情看着秘书。 秘书无辜地眨眨眼,一副谁是老板我向着谁的表情。 “我当是谁呢?”陆逐先一步打开门,看清来人,对沈聿卿说,“你家小崽子来了。” 若是上辈子的苏恕听到陆逐这么喊他,即使不翻脸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可这次,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喊了声:“陆哥。” “什么?”陆逐浮夸地搓了下胳膊:“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连沈聿卿家的小兔崽子都会喊哥了。” 不仅是陆逐听到苏恕这声陆哥意外,就连办公桌前的沈聿卿也看向苏恕。而苏恕似乎未察觉异常,直奔沈聿卿的方向。 沈聿卿在办公室穿着白色衬衫,贝壳扣规规矩矩系到最上面,挽起的袖口露出光洁的小臂,手背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脉络。 苏恕克制着眼神不往沈聿卿骨节分明的手上看,没记错的话,今晚过后,沈聿卿手腕那里会留下一指宽的伤疤。 沈聿卿停下动作,只见苏恕满脸痛惜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虽然莫名其妙,还是屈指敲敲桌面:“怎么突然来了?” 苏恕收回目光,拿出说好的说辞:“沈聿卿,你什么时候回去?宿舍停电了,食堂的饭不好吃,我想回去。” 还没等到沈聿卿的回应,靠着门的陆逐先笑了一下,眼神变得意有所指:“有些人连声哥都混不上。” 沈聿卿捡起桌上的文件,扔到陆逐的怀里,不怀好意一笑:“陆总,工作做完了?要不要帮我分担点?” 陆逐看好戏的表情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夹着文件离开办公室。 撵走陆逐后,沈聿卿看向笼在余晖下的苏恕,怔了一会说道:“今天不行。” 苏恕没急着问,只是站着,等沈聿卿告诉他原因。 “今天要加会班,八点有新功能上线,忙完你只能吃夜宵了。” “夜宵就夜宵,我不饿。”苏恕嘟囔了几句,坐在沙发上翻着书册,沈聿卿在这种小事上一向随他心意,还不忘让秘书给他准备一份零食。 沈聿卿管着研发部和技术部,负责人不在国内,他暂时盯一下进度,八点过后,上线过程十分顺利。 沙发上的苏恕单手支棱着脑袋偷瞄认真办公的男人,在看到沈聿卿抬头时,他又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不久后,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了起来,苏恕忍不住去找沈聿卿的身影。 “走了,回家。” 沈聿卿拍拍苏恕坐的沙发,注意到茶几上没怎么动的零食,想着回家做点什么。 第006章 前世秘密 奈何天不遂人愿,苏恕跟着沈聿卿前脚刚走出办公室,后脚就碰到研发部的员工。 “沈总好。” “沈总下班了?” “沈总,我们加班这么久不请客吗?” 苏恕看了一圈,依稀记得这几人是谁。吆喝请客这个人,他是有印象的。 这人是研发部主管徐州东,虽然常被手底下人喊老徐,可他今年也才二十七岁,只可惜退后的发际线没抗住,硬是成了三十多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这人对沈聿卿颇为的推崇,前世苏恕一直都想不明白这点,因为在他看来,做技术的心气都高,要想让他们真的佩服一个人挺难的。 直到大四毕业那年,苏恕苦恼毕业设计中程序调优部分,而沈聿卿很快给了他堪称完美的优化算法。 他这才明白了徐州东对沈聿卿的敬佩从何而来。 老员工纷纷和沈聿卿打趣,他们是和沈聿卿陆逐等人开疆扩土的那一批人,不像新员工那么拘谨,再加上,私下里沈聿卿确实没什么架子,他们才敢这么说。 陆逐也刚忙完,他是个典型爱扎堆的人:“这点儿只能算宵夜了,大家想吃什么,你们沈总请,不用客气。” “请请请,合着大家都不着急回家,家里都没人等吧。”沈聿卿无奈摇头,对苏恕眼含歉意,显然回家吃饭是不可能了。 苏恕站在人群外摇摇头,对此表示理解,人在社会,身不由己。再者,他只是想跟在沈聿卿的身旁,阻止前世的意外发生,在哪儿吃饭倒无所谓。 而这时,众人顺着沈聿卿的目光,发现了这个学生模样的生面孔,有人好奇问:“沈哥,这位是?” 沈聿卿弯起嘴角,语气自然地介绍道:“家里的弟弟。” “沈哥的弟弟长着真帅,家传的颜值基因。” “诶,弟弟多大了?上学还是工作呢?” “弟弟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 突然的热情让苏恕愣在原地,身体却先于意识的向熟悉的人靠近。 “我……”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聿卿从人群中一把拽了出来,苏恕本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只不太温暖却足够宽的手落在他的头顶揉了揉,顺带着连耳朵都没幸免。 紧接着沈聿卿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你们这干嘛呢?查户口呢?”沈聿卿推了下没动弹的苏恕,让他去按电梯,转头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想去哪儿聚?明天上午大家不用打卡。” 这话的意思是放半天假,其他人听到后欢呼成一团,很快选择了附近的海鲜坊。唯独苏恕脑子有点晕乎,动作不怎么连贯地去按电梯。 其实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揉脑袋这种行为挺冒犯的,当然这得分人,沈聿卿例外。 第12章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胸口像缺氧了似的,可意识又格外清晰,沈聿卿的动作一帧一帧地回放着,闹得人心里上蹿下跳的。 眼看着电梯一层一层下降,苏恕反方向扒拉了头发,暗骂自己没出息!没牵手没接吻就成了这个怂样! 这些人虽然嚷嚷着要掏空沈聿卿的钱包,但点的菜都中规中矩,又没搞酒桌文化那套,大家喝得都不多。 当然也有一两个例外,比如……徐州东喝上头了,走出门了还一个劲儿拍着沈聿卿的后背,嘴里说个不停。 “沈总,我这辈子没服几个人,你算一个,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只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他顿了一下,“后来从游戏立项到上线,你都一直跟着,连游戏框架都是你亲自拍板的,我当时一看开发流程,就知道咱这游戏差不了。” 听到徐州东的话,其他员工虽然笑着,却也不得不认同他的话,云程科技成立之初,他们这些员工都知道沈聿卿和陆逐家世不一般,生怕这游戏公司是俩富二代砸钱玩的。 可没想到是这两位的能力出奇意外的卓然,更别提沈聿卿带来的那几个人,能力也是个顶个的出类拔萃。 听到徐州东的感慨,沈聿卿哑然一笑:“我要没有点闲钱,这会儿你就得抱着低配的服务器哭。” 开游戏公司没不烧钱的,没点家底还真扛不住,其他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话被沈聿卿这么半天开玩笑地说出来,大家还是觉得有趣和动容。 公司里的年轻人多,刚出社会那几年,没有哪个不抱着一腔热血的,他们看着公司旗下的游戏一点一点被用户认可,心里比谁都高兴。 而游离在话题之外的苏恕的关注点却不是在行业内崭露头角的公司,他背靠在临街的路灯下,头顶上的光柔柔地停在沈聿卿的眼睛里,像撒满了碎钻似的,耀眼的要命。 也不知道这模样敲在了谁的心上,他暗暗想。 送徐州东上出租车后,沈聿卿手臂搭着西服外套,蓦然看向苏恕:“想什么呢?” “想……”苏恕刚开口又停下,两秒后仰头对沈聿卿的耳边说,“我在想……你刚才那样很帅。” 驶过的车灯穿过两人的身影,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正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可这时偏有人不解风情。 沈聿卿上下看了苏恕好几眼,最终停留在对方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我看你也挺帅的,不怕冻的帅。” “……” 苏恕脸一垮,转身踩过沈聿卿的影子往公司方向走,将将越过对方身侧时,一阵风声掠过,一件外套隔空落在了他脑袋上。 众人在餐厅门口告别,沈聿卿和陆逐回公司取车,而苏恕的t恤外披着格格不入的浅灰色外套,显得腿又直又长。 有人说,每个人身上的味道是不一样的,这句话在他和沈聿卿身上不适用,他们俩太熟了,熟到分辨不出彼此的气息,说得夸张点,高三的时候他俩用的沐浴露都是同一款,哪分得清谁的味儿? 所以,即使知道有人喜欢沈聿卿他也不担心,沈聿卿是在乎他的,即使无关爱情,他也会左右沈聿卿人生中的每个选择,包括婚姻和爱人。 沈聿卿不知道在和谁发信息,低着头往前走。苏恕和陆逐在后面说东说西。 马上到拐弯的地方,一个压低帽子的男生走了出来,不小心和沈聿卿撞了一下,沈聿卿的手机被摔飞在地上。 男生应该年龄不大,上高中的样子,他察觉到自己做错事后,连续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沈聿卿从草丛里捡起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只是屏幕多了几道蜘蛛丝似的裂纹,再加上的确是他自己不看路,摆手道:“没事,走吧。” 苏恕和陆逐跟上来的时候,沈聿卿才感觉不对,他摸了摸空空的裤兜,按了下额头:“服了,光天化日还能遇到小偷。” 几乎不给苏恕等人反应的时间,沈聿卿向男生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苏恕莫名地慌了一下,防了一路没防到这样的意外。 想着男生离开的方向,苏恕不顾陆逐在后面的大喊,从东边走能抄近路,这样堵人估计能比沈聿卿快一点。 秋意凉风刮过耳畔,大脑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明了,可他来不及想为什么前世沈聿卿告诉他受伤的原因是玻璃划伤。此刻,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到那个人身边,阻止任何人伤害沈聿卿。 不宽的巷子让找人追人变得极其困难,但这难不倒苏恕,他对这一片很熟悉,闭着眼都能猜到哪里是死胡同。 半小时后,扣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被苏恕堵在了巷子里,而巷子那边没有路。 “跑啊,怎么不跑啊?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东西算怎么回事,这钱包里哪张卡的余额都过百万,偷窃的数额大,你是判刑的知道吗?”苏恕好歹也当过几年老师,训起人来也像模像样的。 男生也是个不经吓的,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钱包扔在地上,狠声喊:“给你了,让我走。” “你想走就走?”方才义正言辞的苏老师活动了下手腕,一步步走向前,他是为沈聿卿报仇来的,可不是为了引领失足少年回头是岸的。 男生长得不高,在身高一八三的苏恕手底下根本来不了几个回合,就全方面遭受了来自成年人的的碾压。 苏恕知道他兜里有刀,绷紧手臂用尽全力压住男生的双手,抬腿就往他身上踹。 第13章 男生憋着一股劲儿,一边挨揍一边找机会反抗。 沈聿卿追上来,一眼就看见到阴影下神色不清的苏恕,心里一沉,喊道:“苏恕。” 苏恕跟没听见一样,动作一点没停,而男生却找机会咬了他一口,用尽全力撞向面前人的肩头,苏恕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肩胛骨重重的磕在墙面上。 男生趁机从兜里拿出刀刃,做出最后一搏。 眼见着马上伤到苏恕的小腹,沈聿卿毫不收力地踹向男生的手腕,一脚下去,男生手里的刀刃轰然落地,连手骨也弯成了不正常的弧度。 奇怪的是,即使如此,男生也只是闷哼一声,猛地吸了一大口气,趁着沈聿卿查看苏恕情况时,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看见男生跑了,苏恕挣脱沈聿卿的胳膊想继续追,却被拦了下来。 “别追了,他带了一把刀,就可能带第二把,太危险了。” 沈聿卿声音也不怎么稳,迅速用手抱住人,温热的胸膛贴近苏恕发颤的后背,怀里的人腰腹紧绷得像块石头,砰砰响得心跳声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 可他不知道,自己这极为冷静的语气突得一下子挑动了苏恕敏感的神经,如同记忆里结疤的口子活生生地被掀开,继而牵连起密密麻麻的疼,连对方无意的触碰都成了剔骨的惩罚。 “你还说我?沈聿卿,你是不是有病,就一钱包,银行卡丢了还能补,至于连刀都不顾就往上追吗? 第007章 那个少年 迸发的质问在夜里格外清晰,沈聿卿站着停了两秒,才慢慢蹲下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和钱包。 巷子深处灯光很暗,勾勒着眼前人挺拔的身形,苏恕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到沈聿卿微颤着的手臂。 很轻的一下,要不是苏恕紧盯着他,估计都发现不了。 “我不是……” 不太友善的话脱口而出,苏恕懊恼地搓了下酸涩的眼眶,一时间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他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不道歉又觉得这样做挺欺负人的。 可他真的憋不住这口气,上辈子沈聿卿为了拿回钱包,手筋差点被割断了,打篮球都会手疼,钱包里的东西多值钱?值得他这么拼命护着? “不是,他钱包有……里有篇日记,对他挺重要的。”一路跑来的陆逐气喘吁吁的,又扭头说沈聿卿,“你也是,小偷有刀你也不躲着点?命重要还是东西重要?” 陆逐的话让苏恕在怒气中恢复了点理智,同时,也眼尖地看到路沿突兀的、泛黄的一角,刚才小偷扔东西的力气大,皮夹里东西散了不少。 像是要确定什么,他在沈聿卿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捡起那张纸。折得像一张卡片的纸,看起来四四方方,一看就是沈聿卿的习惯。 察觉到他的动作,沈聿卿连外套顾不得捡,过来拦他,声音带了罕见的急切:“苏恕,你别动,把它给我。” 苏恕这脾气,说好听点,叫有个性和主张。说难听点,叫死倔,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干什么。 再说了,他和沈聿卿住一起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紧张的神色? 于是,苏恕带着怀疑,弓着身子躲开沈聿卿钳制他的手。但沈聿卿长得高,不过片刻,苏恕就被他揽在怀里逼到角落。 沈聿卿严肃看着他,一向整洁的衬衫在两人拉扯时出了褶皱,重复道:“给我。” 不知道是两人争执的力气过大,还是天意所为,折得稳稳当当的纸霍然撕开个口子,起毛边的撕痕洇出黑色的笔迹,字体清秀好看,卷着那年夏天炎热的记忆撞了苏恕满怀。 六年前的春天,一个穿着校服的年轻人一脸阳光地告诉苏恕—— “你要记得你哥我叫周昭,昭阳的昭,也是昭君出塞的昭。” 回忆满满当当地冲击着苏恕心里不能说的秘密,他的猜想没错,这篇日记是周昭的。 “沈聿卿,你为什么骗……” 苏恕克制不住的开始声音发抖,一张折起来的纸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疼心疼的,恨不得立刻丢在地上。 他想逼/问沈聿卿为什么骗他手筋是被玻璃划的?也想问这个人为了抢一个死人的东西,差点终身残疾,真的值吗? 可苏恕不能问,谁都有资格问,就他没资格。 “我……有事要回学校。” 苏恕不想把脆弱不堪的那面暴露在沈聿卿眼前,他没有权利向最亲密的人诉说委屈和爱意,又害怕不单纯的心意在沈聿卿眼里成为肮脏的、狼子野心般的存在。 没给沈聿卿反应的时间,苏恕逃跑似的原路折返,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的关系以一种稳定而平衡的状态永存。 直到他离开巷子,沈聿卿也没说一句挽留的话,苏恕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难过,手脚沉重得要命,思绪却浮在半空中,像一个游魂,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马上要穿过马路时,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前方,陆逐放下车窗,喊道:“苏恕,我送你回去。” 苏恕眼中升起的希冀暗了下来,迟疑片刻上了车,关车门时却鬼使神差地往身后看了一会儿。 空的,没有人。 他惨淡地笑了下。 也对,活人是斗不过死人的,更何况是那个死在沈聿卿心头的人。 夜色暗沉,手机发出了几日后降温的天气预报,临街不太正规的卫生院里,上了年纪的大夫眯眼瞧了半晌。 第14章 “脱臼而已,没骨折。”大夫熟练复位后,开单子收费一百块。 脸色惨白的男生翻了两个裤兜,才凑够十六块,大夫见他可怜,收了十块钱让人走了。 跨出大门时,有个人影停在台阶下,男生路过人影时,板着脸道:“我失手了,邓徽,你不是说这片儿好动手吗?” 邓徽把烟甩在男生脸上,毫不客气地踹了男生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也看看碰着谁,他在这儿的时候,比你手段高多了,他打起人来是真疯,而你充其量是个半吊子。” 又起的狂风压过了两人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天边已经微微泛白。 去陵园的那天,初阳穿破云层,湛蓝如波的天空彰显着今日是个好天气,丝毫不会出现电视剧里阴雨连绵的可能。 于是,苏恕不能凭借给沈聿卿撑伞的机会,来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 很奇怪,即使站在周昭墓碑前,他想的人还是沈聿卿,苏恕不懂自己是过于心狠还是别的原因。 可沈聿卿却不看他,只顾着擦拭沾了灰的墓碑,浓重的悲伤似乎淹没了这个平日里很会笑的男人。 这画面可真扎眼,苏恕眨了两下眼,偏过头。 明媚的阳光照在墓碑上周昭十八岁的脸庞,照片上周昭笑得很灿烂,照片估计是从哪个证件照弄下来的,毕竟正常人没有给十八岁的少年拍遗照的习惯。 苏恕眺望着一排排庄重严肃的墓碑,一会儿又低头看向墓碑前的白菊。 一大一小,一个精致,看起来就贵,一个潦草,好像路边随便摘的。 大白菊是沈聿卿带来的,小白菊是他带来的。 一个花而已,说明不了什么,苏恕想。 沈聿卿站在那里许久,连拂过的风声都是轻缓的,恐扰了这份寂静。 他在想周昭吗?苏恕垂在身侧的手空空地握了一下。 “苏恕。”沈聿卿喊苏恕过去,让出了位置,并贴心地留出空间给他,“我在外面等你。” “好。”苏恕轻轻一扯了下嘴角,仿佛和沈聿卿一样沉浸于悲伤。 拉长的身影路过一排排墓碑,沈聿卿走远后,周围安安静静,苏恕目光平静,屈腿看着墓碑照片上独属于少年的笑容。 周昭比他大五岁,和沈聿卿同龄,如果周昭还活着的话,今年也该二十四了。虽然,周昭是继母赵兰的儿子,但周昭和赵兰不一样。 赵兰克扣他的生活费,周昭就会私下里补回来。赵兰让他在家干家务活,周昭就会带他出去玩。赵兰和苏闳刚说他在外总打架,苏闳刚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他一通骂,而周昭找人教训了欺负他的那些人。 短短半年,老城区的人都知道周昭对这个弟弟特别好。 那段时间挺美好的。 指腹即将碰到照片上的面庞时,苏恕被拉回现实,他缩回了手,对着空气说了句:“抱歉,你要是生气,我可以下跪道歉,但他不能再属于你。” 摆好带来的白菊,他在墓碑前站了许久,直到小腿有些发麻,才动动唇,低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陵园内的青松永远不会干枯,在阳光下绿得更加纯粹,沈聿卿一身黑正装站在陵园外正在打电话,看到苏恕走过来后,抬手示意他过来。 “和趣娱的合作再谈谈。”谈判的结果不合人意,沈聿卿多说了几句,和苏恕去取车的路上也走走停停。 看到沈聿卿明显有正事,苏恕压低声音道:“我去车里等你。” 沈聿卿把手机拿远些,看了他一眼,仿佛那晚的争执没发生过,嘱咐道:“去吧,车上有椰奶。” 上午来陵园的人不多,苏恕没在耐心车里等,腰抵着车门,低头摆弄着手机,外放的游戏声在寂静的石路上格外突兀。 队友相继阵亡的惨况让苏恕没注意到不远处熄火的车,等到他听到熟悉又厌恶的声音时,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闳刚,要是小昭还在,他都能当哥哥了。” 第008章 恃爱而娇 沈聿卿刚挂断秘书的电话,陆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聿卿诶,你和苏恕怎么回事?你训他了?那天我送他回去的路上,他可是一句话没说,在此声明,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怼他。” 也不知道苏恕和陆逐之间有什么奇怪的磁场,俩人见面准掐架,沈聿卿拦都拦不住,可这次正好掉了个个儿,苏恕和陆逐没闹起来,反而跟他吵起来了。 听到陆逐的形容,沈聿卿想起那天苏恕落寞的背影,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他了?” 陆逐不信他的话,说教道:“要我说,你该放手就放手,谁家养孩子是你这么个养法?你管东管西的,万一苏恕不乐意呢?” “我没管东管西,苏恕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沈聿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他干涉过多让苏恕不自在了。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苏恕军训的时候,谁给老陈打电话了?真是难为老陈百忙之中还得去查哪个教官栽到你家小崽子手里了。” 陆逐毫不客气地揭短后,紧接着哎呦一声:“沈聿卿,你是二十四岁,不是四十四岁,怎么这么能操心?小男孩让他出去闯闯没什么不好的,你自己十七八岁都在国外上学了,怎么到苏恕这儿,跟养了个小闺女似的,怕磕怕碰的。” 第15章 他这话可没夸张的成分,沈聿卿上大学早,十九岁就拿着硕士文凭回国了,甩掉同龄人一大截。可即使是没到十八岁的沈聿卿,也没让沈家人这么费心。 再说了,他们身边一个个淘小子,谁家不是放养长大的?怎么一到沈聿卿捡来的弟弟,就精贵得不行? 虽然陆逐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再说什么,转头说着海外业务带动业绩增长的情况。 云程科技明面上是他和沈聿卿创办的,实际上沈聿卿早期就表明了只出资,不参与经营管理的态度。 深究其原因,先不说陆逐和沈聿卿同样是性格强硬的人,共同管理会被对方掣肘,从而限制自身的发挥空间。光是沈聿卿外公的那一关就过不去,人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家族继承人被拐到一个初创公司? 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电话那边陆逐说着下一步决策,可沈聿卿心思却不在此,凝神看着远处走来的男女,突然,他上前礼貌询问:“你们刚刚说得有人在打架吗?” 被问话的是一男一女,刚刚小声说话的女人脸色微红,透着一丝尴尬:“我们停车的时候看到的,也不是打架吧,就是有人动手了。” 动手这词用得微妙又含蓄,可以理解为单方面殴打,也可以理解为双方互殴。 沈聿卿眼皮莫名地一跳,他保持最后一丝理智道了谢,转身时,身体却比脑子更快地做出反应,大步奔向停车的方向。 陵园的来人不多,孤零零的几辆车显得四周尤为空旷寂静。 重生回来这么多天了,苏恕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苏闳刚和赵兰,苏宏刚和赵兰每年都会在忌日看周昭,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得撞见。 “谁让你来的,要不是你,小昭他能死吗?”赵兰深恶痛绝地看着苏恕,“你带着他鬼混,让他学坏,明明该死得人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怎么有脸来?你这种人只会脏了小昭的眼。” 苏闳刚脸色不善地站在一旁,每当粗俗的言语引来路人旁观时,他都会极不自然地低头皱眉。 骂声还没停,赵兰不解气地把女士手提包冲着苏恕的方向砸了过去。 苏恕偏头一躲,还是被露在外的链子抽到脸,他用力挡了一下,胳膊肘把包甩了回去。 疼不疼倒是次要,关键是被人打了不还手,不是他的性格,更何况赵兰又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教育他? 却没想到意外在此时发生,手提包砸在赵兰肩膀上时,方才还骂得用力的女人发出了一声痛呼,半个身子软了下去。 她虚虚地捂住肚子,扯着苏宏刚的袖子:“闳刚,我肚子疼,孩子……孩子。” 模模糊糊的孩子二字让苏恕脸色瞬间煞白,呆愣的目光停在赵兰的肚子。 没等苏恕回神,凌厉的一巴掌隔空甩了过来,他只感觉脸上一麻,耳朵猝不及防失去了外界的声响,而嘴角刚长好的口子被生硬的力道撕开,扯着豁口泛着疼。 苏闳刚毕竟是个成年男性,手劲儿自然不会小,苏恕几乎被这一巴掌打得身形一晃。 他撑着车门站着,脑子像是灌了水似的嗡嗡作响,反倒是脸上的疼痛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是你妈,好歹是你长辈,你怎么能对她动手?她肚子里还有你未出生的弟弟。”苏闳刚安排好车送赵兰去医院,转头看到苏恕凶狠的眼神时气得还要揍他。 撑在车窗的手用力攥紧,堪比气音的话从苏恕的嘴中一字一字挤出来:“她不是我妈,我没妈。” 他本以为重活一遍,骨子里较真的劲儿能少点,多少能有点长进,让沈聿卿少操点心,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少年人的筋骨是折不断的,这话在苏恕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苏闳刚压着怒气向他走来时,说不慌那是假话,可身子骨就有股劲儿,驱使着他不低头,即使被人打断碾碎,也要扎得别人满手是血。 “你再给我说混账话?”苏闳刚见不得苏恕违背他的想法,在他看来儿子听老子的话,天经地义。 入秋后折断的枝干随意丢在灌木丛中,正好成了苏闳刚手里施暴的工具。他一步一步向苏恕走来,盛怒下厌恶的神色不加掩饰地落进苏恕压抑着恨意的眼里。 是的,没看错,苏恕是恨他的。 苏恕舔舔嘴唇,讽刺地笑了下,他也期待过父爱,但苏闳刚没有父爱这种情感,最起码对他没有。 所以,他不妨让未来的事早些发生。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闳刚在意什么。 前世,他和沈聿卿闹得很僵的时候,意外知道苏闳刚一直借用沈聿卿的关系捞好处,他那会儿年纪小,又要面子,几乎在知道这一消息就和苏闳刚吵了个天翻地覆。 被亲儿子指着鼻子骂趋炎附势的苏闳刚倍感丢脸,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动手打了苏恕。 右腿小腿骨裂和轻微脑震荡。 沈聿卿拿到苏恕的检查报告时,手都是抖的,苏恕那会儿躺在医院,听到沈聿卿走进病房的脚步声,他把脸藏在被子里不愿意见人。 说出来多可笑,他亲爸把他打进医院,反而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沈聿卿来医院照顾他。 他从被子里掀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刚好撞见沈聿卿低着头,平日里熟稔签各种文件的手却拿不住一张薄薄的单子。 也许在这一刻,苏恕察觉到自己心底的感情变质了。 第16章 他出院后苏闳刚就搬家了,失去了沈家的人脉关系,苏闳刚一家过得很不好,这消息还是他姑告诉他的,苏恕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沈聿卿的手笔。 前世沈聿卿尚且如此,现在的沈聿卿也是一样的,沈聿卿不会放过让他受伤的人,这点自信苏恕还是有的。 夹着风声的一棍子打下去时,苏恕躲都没躲,除了本能地动了下睫毛,整个人像柱子一样杵在那里。 咚的一声—— 苏恕猛然抬起头,棍子擦过脆弱的脖颈,却没打在他身上,反而砸在了车门上,刮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迹。 至于苏闳刚失手的原因当然不是突然间觉醒父爱,而是有人挡了一下。 看清来人后,苏恕心虚起来,担忧地看向沈聿卿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第009章 装乖讨宠 耳畔的风声急停,映入眼帘的是沈聿卿骨节分明的右手上挫伤的皮肉。 苏恕恍惚片刻,不顾及旁人目光地扒开沈聿卿的手。 “你挡什么?”挤出嗓子的声音直发抖,活像是被打的人是他。 脾气上头时,苏恕想的是这巴掌他挨了,多少能博点沈聿卿的心疼,可没想到这一下最后打在了沈聿卿身上。 在他的设想中,能让沈聿卿在周昭忌日还惦记的工作绝不是小事,等沈聿卿解决完工作,正好苏闳刚动完手,后面的发展就该像前世那样苏闳刚再也捞不到好处。 可他没想到沈聿卿来得这么快。 “没事。”沈聿卿抽出手,看向苏恕眼神有些发沉。 而另一边的苏闳刚在沈聿卿过来后,脾气虽然收了大半,仍然强硬道:“我记得当年是你带走苏恕的,但我还是他父亲,教训一个故意伤害孕妇的孽子,还轮不到外人多管闲事。” 一直低头的苏恕惊慌失措地看着沈聿卿,苏闳刚的指责太严重了,活生生把他形容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但沈聿卿不能这么想他。 “不是……我没有,沈聿卿,你信我。”他紧盯着沈聿卿额发下神色不明的双眼,急切地否认道。 苏闳刚还要说什么,却被沈聿卿直接开口打断。 “小恕。”沈聿卿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他在苏恕祈求的目光下,拉开后车门,“上车,我有话和你父亲说。” “沈聿卿。”苏恕重复地喊他名字,手也不安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即使沈聿卿的腕表硌得他手心生疼,也不想松开。 “听话。” 沈聿卿推了下苏恕发颤的肩膀,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把人推进车里后,砰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面对苏闳刚,沈聿卿镇定地听着他对苏恕每一项的指责,其中包括对怀孕的继母动手,并导致其差点流产。 听到人还在医院时,沈聿卿冷峻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我有办法把赵女士转到私人医院,这是联系方式,苏先生也知道这家医院的名气。当下,我们还是以孕妇的安危为重。” 接过沈聿卿递过来的名片,苏闳刚表情缓和许多,名片上这家医院是医疗资源是数一数二的,于是,他欣然接受了沈聿卿给出的解决方案。 苏闳刚走后,沈聿卿转身就看见苏恕的额头鼻尖抵在车窗上,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而坐在车里的苏恕慌得要命,但又不敢违背沈聿卿的话,只能贴着车窗看两人在车外的一举一动,唯恐苏闳刚告黑状。 车门被人打开时,苏恕向后躲了一下,低着头扣着外套末端的拉锁,不知道该怎么和沈聿卿解释。 沈聿卿打开车门却没上车,空出的手拨通了电话,对手机那边的人说道:“你过来一趟,送苏恕回家,我去趟医院。” 听到沈聿卿要别人送他回去,苏恕低声恳求道:“沈聿卿,别丢下我。” 他知道沈聿卿不会不管他,可他不想被丢下。 沈聿卿的声音一停,手机那边的人得不到回应,喂喂了两声。 片刻后,车门再次被关上,苏恕心头一冷,整个人蜷缩进外套里,只露出头顶有些凌乱的头发,隐约可见两个发旋儿。 沈聿卿失望了吧,一想到这里,他心里酸成一团,面对苏闳刚那股挑衅劲儿不复存在,只剩下又疼又苦的痛楚。 说起来也是怪他大意,上辈子他再次看到赵兰时,那孩子已经一岁了,当时他只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至于赵兰什么时候怀的,他根本记不清楚。 再说了,不是赵兰线先动手打他的吗? 苏恕越想越委屈,甚至有点生气沈聿卿不向着他。 “想什么呢?” 打开车门,沈聿卿坐到主驾驶向后扫了一眼,看到苏恕缩得跟个鹌鹑似的。 听到声音后,苏恕怔怔地抬起头,像是确定什么似的:“你没走啊?” “嗯。”沈聿卿应了一声,启动车子驶出陵园开往市中心方向。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苏恕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沈聿卿是心情不好,一张俊脸跟下了寒霜似的。 人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他压着火。 苏恕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捋老虎须子,老实地在脑子里打了好几版草稿,寻思着回家怎么和沈聿卿解释。 他想得过于认真,甚至都没察觉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沈聿卿下车去药店买了冰袋和药,打开后车门就发现人不见了。 第17章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打电话找人。 就在这时,苏恕乖乖地从副驾驶探出头来,朝沈聿卿伸手道:“冰袋是给我的吗?” 沈聿卿:“……” 毛巾裹着冰袋和药递了过来,苏恕咂咂嘴,感叹沈聿卿贴心,连毛巾都没忘买。 沈聿卿处理好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看着苏恕小声嘶着气,一副很疼的样子。看了一会儿,他接过来蘸着碘伏的棉签,擦在苏恕还在流血的嘴角。 苏恕疼得吸了口气,又往沈聿卿手边凑了凑,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他叫唤了两声,偷偷观察沈聿卿的表情。 只不过,这人脸色怎么越来越不好? 为了防止两个人继续冷战下去,苏恕主动求和:“沈聿卿,我真的不是故意,我不知道赵兰她怀孕了,再说了,她还打我了呢,你看这一道子,就是她那包打的。” 听苏恕这么一说,沈聿卿才注意到他带着指印的脸颊上有一道红痕,离眼角很近,巴掌根本不会扇到这么往上的位置,万一打到眼睛,后果不堪设想。 苏恕见沈聿卿的脸色还没阴转晴,继续嘀咕:“她那个包是金属链子,打人可疼了,你不能在这时候向着他们,还有,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上次你让我自己擦药就算了,怎么这次还给我甩脸子,这不公平。” 开口的棉签袋子被沈聿卿扔到后座上,忍了一路的火气彻底压不住了,“他打你你不知道躲?这个时候你还逞什么强?你在我身边五六年,我都没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结果转头就别人打了。” 像是顾忌什么似的,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苏恕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随后又眉眼一弯,不顾嘴角的疼痛,笑了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沈聿卿开车后就没再说话,一路上眉头都压得死死的,比知道苏恕十三岁那年闹着要辍学打工的脸色还不好。 “别生气嘛,说得好像你没打过我多亏似的,我这半边脸是好的,留给你打。” 趁着红灯,苏恕把脖子伸过挂档,衣领大大咧咧地敞着,露出深陷进去的锁骨窝。 沈聿卿突然偏离话题想起了公司里姑娘们锁骨放硬币的话,他还没来得及深究骤起的情绪,前方红灯已经转为了绿灯。 苏恕对沈聿卿流露出的情绪很敏感,所以沈聿卿没那么生气后,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可能是今天被打得有点糟心,又或者想从沈聿卿那里多讨一点同情,苏恕忍不住和沈聿卿说起了往事。 “我爸就那个样子,我一不听他的话,他就乐意动手。我小时候害怕被打,只能乖乖听话,那会我想法特天真,认为总有一天会有天使带着我逃跑。” “天使?”沈聿卿问道。 “嗯,你不是天使吗?”苏恕开玩笑似地笑了下,配上半张肿起来的脸,看起来有点滑稽,“天使不是都会帮受苦受难的可怜人吗?所以你就出现了,我也不贪多……” 说着说着,音量逐渐变低,苏恕倚靠在副驾车窗上,像是睡着了,最后的话消了音,未说完的话只能在心里回荡。 他想问沈聿卿,能不能把给周昭的爱分给他一点,周昭活着的时候有人疼,死了也有人惦记。 他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不敢问。 周昭是他和沈聿卿之间的桥,桥断了,桥上的人也就不在了。 他还怎么挽留沈聿卿? 第010章 刻板印象 苏恕因为脸肿得厉害,在家休息了几天,沈聿卿也默许了他的行为,还和导员请了假。 沈聿卿是真的忙,在家里待了两天就去了国外,待着无聊的苏恕在一周后回学校了。 周六,支教集合地点。 苏恕等着学校的大巴车送报名支教的学生去城镇小学,他前几天填了支教报名表,被安排在了今天。 出发时,关系好的人结伴而行,三三两两身影映在沥青的路面上。 而苏恕单肩背着书包,宽松的黑色t恤搭同色系的收口长裤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他走在人群最后,偶尔点开手机信息扫一眼。 置顶的消息停留在飞机落地报平安的那一条。 再往上翻是两人的聊天记录,基本上是一问一回,来来回回也就那么点儿家常话。 怎么看怎么差点暧昧的意思。 “后面那个同学走快一点,马上要出发了。”支教负责人点着人数,冲后面慢慢吞吞挪步的几人喊道。 苏恕收起手机,跑几步踏上大巴车。 车上的人不少,车上的空位只剩两个了,两个空位边上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 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地走向男生旁的空座,几乎在他坐下的同时,周围响起了或高或低的吸气声。 苏恕摘下鸭舌帽,明亮乌黑的眼睛扫向四周,其他人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直到看清身边的男生是谁,苏恕明白了其他人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反应,身边的男生不是别人,是岑识。 听江肃说,岑识在学校的名声并不好,除了同性恋这点惹人非议外,刚开学别人就在论坛上扒出了他纠缠大三学长的事情,这两个事情几乎让岑识被众人孤立。 大学也算是一个小社会,很少有像初高中那样看你不爽就动手的行为,他们对不喜欢的人大多都采用漠视的态度,不经意间拉开距离,生怕沾惹上闲言碎语。 第18章 苏恕倒没想太多,他一个男生,当然坐在男生身边更自在一点。 车子驶动后,苏恕把帽子扣在脸上,抱着书包缩进靠椅里。 他有些晕车,出发不久就开始昏昏欲睡,到地方后,还是岑识喊醒他的。 支教地点是镇子附近的一处小学,师资力量一般,但整体环境不错,比苏恕之前支教过的地方好多了。 支教负责人分配完每个支教老师负责的年级,再三叮嘱集合的时间。 苏恕分配到的是二年级和五年级的自然科学课,他和班主任表明来意后,自然地接过粉笔,在短短的四十五分钟内吸引了一众“小崇拜者”。 放学后,夕阳下吵吵闹闹的操场,老师带领着每个班的孩子走到校门口,交给接孩子的家长们。 返程的大巴车上陆陆续续地上了很多人,车上的人多又闷。 苏恕半蹲在路边,手里摆弄着烟盒,看着支教负责人一个个点名。 “老师,再见哟!” 小孩子一只手被家长牵着,另一只手朝着苏恕的方向用力挥着,连一旁的家长也拉不动小孩子停下的步伐。 苏恕下意识地把烟藏到身后,对突来的告别露出善意的笑容。 这一笑似乎是明珠浮尘,连身后映满天的晚霞都成了陪衬,甚至有人拿起手机来定格这瞬间的惊艳。 支教负责人突然急声大喊:“岑识,岑识到了吗?你们谁有岑识其他的联系方式?他的手机打不通。” 众人一愣,硬是没人说话。 苏恕低头划了下手机联系人,两人唯一的联系还是上次岑识给他发的支教活动报名表。 可是,现在岑识的头像是灰色的,不知道是隐身状态还是不在线。 他和负责人说了下情况,又打了两个视频和语音,都没人接。 负责人着急得要命,好端端丢一个学生,放谁身上谁不急? 可大巴车上的其他人不愿意等太久,一直在问他什么时候走。 “万一岑识同学先回去了呢?我们不能一直等着吧?” “说好了集合时间,他不来怨谁?” 学生们见天色渐黑,一个个开始抱怨。 负责人联系校方找人时,最前排两个男生说着话。 “操那心干嘛,说不定岑识在谁的床//上,现在去找人,那不是耽误他的好事吗?” “谁说不是呢。” 说完,两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顺着笑声的方向,苏恕抬头看了一眼,啧了一声。 这年头,嘴碎的怎么都扎堆呢? 单手掂掂书包的重量,直接朝说话那人旁边的空座扔了过去,砰的一声,男生戏弄的表情变成了惊恐。 苏恕一扬下巴,脚踩在上车的台阶上,冲着男生问:“好笑吗?” 大巴车内嗡嗡响的谈论声瞬间没了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苏恕沾了长得乖的好处,即使一身黑的凌厉气势,也看不出半点欺负人的样子。 这时,临窗的一个女生兴奋捂嘴道:“好攻。” 其他人:“……” 凝滞的气氛陡然变了味道,愣是让刚擦出来的火气向难以描述的方向偏离。 紧接着高高低低的咳嗽声一阵一阵的响起,别说别人憋不住笑,就连苏恕一时间也摸不清头脑,暗道:这算是什么事儿。 事到如此,他没想继续吵下去,刚想捡起书包,却不想那一个男生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扯住苏恕的领口。 “你们干什么?”负责人及时拦住两人。 苏恕扯了下嘴角,没躲开,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人嘴/贱。” 扯着领口的男生想说什么,却被大巴内的一个女生噎了回去。 “老师,是他们先侮辱人的。” 没人开口时,大家都会缄默不语,当第一个人站出来以后,不一样的声音也就出现了。 不少人纷纷开始指责男生不堪入耳的言辞。 苏恕扫了一眼说话的几个人,和负责人说道:“我和保安找找岑识,你们先回去?” “这……”负责人有些纠结,担心找不到岑识再搭进去个苏恕,丢俩学生不是要他老命吗? “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您。”苏恕镇定道,“再说了就算是要找人,也要先把这一车学生送回去。” 负责人最终同意了苏恕的做法,一再让他和校方保持联系,才带领车上的其他学生回学校。 教学楼所有的教室都找遍了,监控也没有拍到岑识离开学校。 走廊的灯散发着冷白的光。 苏恕和保安们又找了一遍岑识上过课的教室,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这人能去哪儿,学校就这么大点,一个大活人还真能丢了?”保安边走边说。 余光看到一个隐蔽失修的铁门,苏恕试着拉了两下,没拉开,转身问道:“这是哪儿,能进去吗?” “这儿啊,这原本是卫生间,但这块偏,再加上老堵,来得人就少了,你再用力拽拽,应该是的上锈了。” 苏恕加重了几分力,轰得一下,附着灰尘的门打开了,露出门框的锈迹。 卫生间的灯并不亮,他打着手电筒,打开每个厕所门找人。 到了最后一个,他伸手一推,里面传来急切的拍门声。 “有人吗?有人在吗?” 第19章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在场的人陡然松了一口气,保安连忙上前砸开失修的锁,救出被锁了一下午的岑识。 苏恕和负责人那边说明消息后,走进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有两张单人床,都是靠墙摆放的。 “真的是麻烦你了,我没想到能被锁那里。”岑识靠在床头十分自责。 苏恕摇摇头示意无事,洗漱后躺在另一张床上,他找到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再回宿舍不安全,所以只能在教学楼里将就一晚。 岑识似乎不在意他的冷淡,缩在被子里自言自语:“你帮了我挺多的,要不是你来找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还有那天也要谢谢你帮我说话,要不然冯路不会轻易收手的,你是第一个来帮我的人。” 他嗓音很轻,窗外的月色也很柔,银霜似的光淡淡地洒在瓷砖上。 苏恕眼里闪过疑惑,侧过头看见岑识脖颈到耳朵的绯红,以及时而看向他时难以言喻的热切眼神。 他忽然想起冯路的话,抿唇道:“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房间内沉寂了下来。 片刻过后,岑识翻了个身子,难堪道:“苏恕,你也认为我……”他说不出口那些辱人的话,只能苦笑道,“我是同性恋不假,但我又不是看见一个男人就喜欢,我知道我……性格不太爷们儿,但我没有喜欢你的意思,我的朋友很少,我以为你是第一个不对我有偏见的。”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岑识话里的含义,苏恕再想解释时已经晚了,他尴尬地低下头,掩饰住面上的窘态,生硬地道歉:“对不起,我……” 他的确因为冯路的话受了一些影响,对岑识有了些不好的印象,所以才会主动说出‘我有喜欢的人’来和对方划清界限,只是没想到岑识反应这么敏锐。 另一张床上的岑识面对着墙,很慢地回应:“没事。” 夜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拉紧的窗帘后响着。 空气似乎变得浓稠起来,这让说错话的苏恕十分不自在,可他又没长一张缓解这种场面的嘴,只能任由气氛逐渐走向低迷。 他仰躺着盯着天花板来转移注意力,而那一边传来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 苏恕一扭头就看到岑识缓缓地坐起来,靠在墙边放空地想着什么。 各种开场词在苏恕脑子里乱窜,硬是揪不出来,而这时岑识突然喊他,他迅速回应道:“怎么了?” “苏恕,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藏不住情绪。” 第011章 玫瑰花海 苏恕不信地搓了搓眼眶,支起半边身子看他:“开玩笑呢?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反正我能看出来。”岑识说。 心里突来一阵惶恐,苏恕越想越不安,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套条长裤,裸着上半身就往外面走。 开门时,灌进来的冷风冻得他一哆嗦。 岑识在后面喊:“你干嘛去?镇子不比市里,这里晚上不安全。” 门缝的风声裹着苏恕略微紧张的回答:“我打电话去看看他有没有发现,我还在偷偷摸摸的暗恋呢,别在这个时候暴露个彻底。” 没头没尾的话让岑识一脸懵,似懂非懂地猜测苏恕有个心怡对象。 楼道外只有灯泡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苏恕没走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打通了沈聿卿的电话。 他仰头看着蚊虫一次次扑向光源。 没算错的话,沈聿卿那边应该是早上,也许他正在吃早饭或者锻炼。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苏恕习惯性地先喊名字,而沈聿卿也十分自然地应了一声。 “你在忙吗?不忙的话,我有话想说。”苏恕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抠着裤子缝,“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有什么变化?” 抱着试探的心思,却问出这么直白的话,他已经接受了遇到沈聿卿就智商直线下滑。 除此之外,他也相信沈聿卿不会骗他。 那边的声音一停,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干扰着苏恕没有头绪的想法。 他一会感觉自己像被拆穿身份的卧底,一会又觉得自己的做法过于多余。 为什么会因为岑识的一句话乱了心神? 直到沈聿卿很轻地笑了一下。 其实这声音并不明显,可苏恕还是夸张地揉了揉耳朵,总感觉有人穿过声波挑逗他敏感的耳垂。 “有,某些人开始懂事儿了,不像小时候一不顺心就闹着要离家出走了。” “你别说了。”苏恕脸色淡定,耳根却红了起来,恨不得用手捂住沈聿卿的嘴,阻止他继续说自己的中二过往。 他到底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让沈聿卿掀他老底吗? 话没唠两句,话题成功跑偏,他一时间想不起打电话的初衷,只想着怎么终止‘离家出走’的糗事。 苏恕岔开话题问:“你在做什么?那边应该是白天吧。” “我在收拾园子里的花。” “什么花?”苏恕心思不在这里,他向前走几步,前胸抵着铁栏杆,用手掌丈量弯月。 他想着在同一片天空、不同纬度下,有一个有温度有呼吸的沈聿卿。 夜幕深色总会让人徒增忧愁,陷于沉重难挨的痛苦往事,可手机里短暂的呼吸又如一道灼热的晨阳,驱尽满身荒凉。 过于发散的思维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沈聿卿不同的一面。 慢慢的,脑海中那人的轮廓从模糊到清晰。 第20章 此刻,前世日夜思念的人在耳边说着日常琐事,苏恕听着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像是在等待那边的人与他共鸣。 于是,不经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 “沈聿卿,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理智骤然回转,他迅速了口,“我想去接你。” “过两天,确定时间了告诉你。” 说话声又远了些,还传来些许翻土的声响。 无法预判的归期让苏恕难耐地捏了捏烟盒,食指掀开烟盒。 他低头咬了根烟在齿间,含糊不清地回应沈聿卿:“知道了,有时间的话,我去接你。” 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什么响声也听不见了,他正纳闷是不是信号不好时,略微严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又在抽烟?” 这话虽然是反问句,可在苏恕耳朵里已经自动转成了肯定句,并且还自作主张地添加了点批评的语气。 他夹烟的手不自在地蜷了蜷,在双方无声的较量中,反手怼灭抽了两口的烟。 “你管的好多。”烟头扔进垃圾桶,苏恕打了个哈欠,仿佛随口抱怨,“又不能管我一辈子。” 没等来沈聿卿回应,苏恕听见咯吱一声,身后的门被打开,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见岑识打开一拃宽的门缝,欲言又止地看他。 “怎么了?”他捂住听筒,压低声音问。 而岑识却愣在了原地。 黄橙橙的灯下,站在栏杆旁的人腰身肌肉紧实,胸前到小腹都散发着独属于年轻人的健康光泽。 而苏恕一转身,后腰流畅的曲线暴露在了灯光下,一道半掌长的伤疤打破了宁静美好,昭显着这人过往的不堪。 岑识只是看了一眼,小声地说了句“外面蚊子多。”随后就局促地调头走回去了。 苏恕莫名其妙地接过驱蚊水,等到蚊子真在脖子旁边乱飞时,他才感觉心烦,草草的和沈聿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在大洋彼岸的庄园内,暖阳拥进棉絮般的云层,继而落在花园的玫瑰花海。 沈聿卿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在他身后,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时常引得人们驻足欣赏。 庄园内的园丁纷纷感叹过玫瑰照顾得好,而他们赞美过程中就不得不提一下玫瑰的主人,在园丁眼中用心浇灌玫瑰的沈聿卿。 沈聿卿本人却不认为这是他的功劳。 但园丁却坚持说玫瑰是感受到他的爱意才蓬勃生长的,还拿出庄园内薰衣草和郁金香等等受不到主人怜爱的花来举例。 他们总是坚信不疑地说:“你看它们就没玫瑰开得那么美,郁金香却像是没人关照的小可怜,所以你要相信爱能治愈一切。” 相对成长于浪漫国度的园丁们,沈聿卿更为理性克制,骨子有着东方人的含蓄和内敛。 即使在他的成长中听过很多感天动地的东方爱情故事,也从来不认为爱会那么伟大。 最起码当下的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就像他用心照顾玫瑰的原因也不是他真正爱这些花,而是在祭奠一个亡者。 修剪花枝告一段落,沈聿卿离开花园时,顺手折断一支将要砸到泥土里的玫瑰。 半死不活的花瓣下是凸起的尖刺,而拿着玫瑰的人放任花刺穿透皮肉,刺得掌心鲜血淋漓。 他穿过静谧的走廊,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随便找了个瓶子把玫瑰丢了进去,又在佣人的惊呼中气定神闲地处理好流血的口子。 放下撸起的袖子,沈聿卿神色从容地向窗边走去。 透进日光的窗下坐着银发挽起的老人,她目光祥和,视线落在桌上摊开的书上。 她似有所觉抬起头,笑着喊他过来。 笑容下被岁月浸染的脸上带有独特的柔光,美人迟暮,依旧端庄美丽。 沈聿卿走上去,矮下身子,任由晨光落在宽厚的肩膀上:“外婆,怎么起的这么早?” “昨晚睡得早,你去玫瑰园了吧,身上都染上花香了,多大了?还喜欢那园子。” 外婆疼惜的眼神停在青年身上,拂去他肩头上的落叶:“要是你妈还在,看你长这么大了,她一定很高兴。” 提及过世的母亲,沈聿卿沉默了下来。母亲是何家的独女,年少时也以才学而出名。 沈聿卿记忆中母亲是温柔美丽,轻声软语的。 童年的他也是被母爱包裹着长大的。 只是,十多年前的一场车祸无情地夺走了母亲的生命,只留下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 外婆敛住泄出的悲伤,不忍再让外孙难过:“你外公在楼上等你。” 书房在二楼,其实这里一开始并没有书房,母亲还在的时候,空出的房间大多做了画室。 直到她意外离去,外公外婆偶尔过来居住,才将二楼的房间改为了书房。 轻叩几下门,沈聿卿推门而进。 极具历史感的木桌上摆着砚台,研磨好的墨搁置在上面,桌前身着唐装的老人执笔写字。 外界皆知,何家老爷子忠爱笔墨纸砚,逢年过节的,不少后辈送字画讨老爷子欢心。 沈聿卿放轻脚步走向前,注视着墨迹晕染过宣纸。 他喊了声外公,接过递来的毛笔,自觉地和外公交换位置。 宣纸上只有一个温字,他转念一想,继续写下去。 第21章 不同的墨迹,却是如出一辙的锋利。 何老点点头,欣慰地看着身姿笔挺,宛如青松的外孙,忽然发问:“这几年你爸在做什么?” “忙工作。” 沈聿卿的书法是他外公手把手教的,此时即使说着话,也不影响他的稳定发挥。 似乎感受到外公的言不由衷,他嘴角一弯补充道:“他没再婚,前两天还嘱咐我多照顾妈喜欢的玫瑰。” 纵横商场的老人被年轻的亲外孙看清了真实意图,不甘地反驳道:“我可没问你这个,是你自己说的。” 沈聿卿习惯了外公这种行为,沉下心思写完最后一笔:“外公说的没错,是我主动说的。” 何老垂眸打量着‘温良谦恭克己慎独’,而沈聿卿视线停在窗外花园上的秋千许久。 秋千上摆着一束红玫瑰,没有人在那里停留,沈聿卿的指尖一顿,收回目光说:“外公,后天我要回国了。” 何老抬眼,没说同不同意,只是问他:“集团的事情,你真的放心交给卢枫?” 卢枫是何家收养的义子,这几年在何氏集团混得风生水起。 闻言,沈聿卿摇头道:“外公,你知道的,他不会,因为他有软肋。” 第012章 你就装吧 白色的光晕下是富有浓重生活痕迹的画卷。 巷内龟裂的墙皮上不乏开锁开发票的各类广告,而巷子外却停着一辆白色奔驰。 “你去忙你的工作不行吗?” 黑色单衣的年轻人顶着蓝色挑染的短发,扬起下巴看着台阶下身穿浅色衬衫的男人,“沈聿卿,我都大学毕业了,我连自己去哪儿都不能决定吗?” 沈聿卿站在那里没动,光线掠过他高挺的鼻梁,镜片后的眼眸依旧温润纵容,只是语气略微无奈:“苏恕,这一次听我的话好不好?” 苏恕抿唇不语,站在台阶上的他比沈聿卿高了一头,以俯视的视角看着这人不断诱哄着他心软。 真的糟心。 他抬手遮住眼底掩住挣扎的神色。 “小恕,你先和小沈回去,应该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别在这个时候犯倔。”苏恕的姑妈把书包递给他,劝道。 书包的拉链没拉好,露出塑封照片,这是苏恕他们的大学毕业合照。 接过书包后,苏恕不情不愿地走出去,路过沈聿卿时,他发苦的喉咙莫名酸道:“不去找你的贺小姐乔小姐,你来找我干嘛?” 没指望对方给他答复,先一步钻进车里,拎着的书包往后排另一个空座一扔。 苏恕尽量忽略内心的烦躁,靠在椅背上轻阖着眼。 脚步声在车的另一侧停了片刻,最后副驾的门被沈聿卿打开。 苏恕兀自装睡,一个装听不见,一个装看不见,谁也没搭理谁。 司机却像是习惯了二人这样的相处,老实地开车。 “苏恕,这几天你别出门了。” 耳边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神祇前虔诚的祷告,也像是古老城堡中最后一下钟声。 苏恕想开口问原因,灵魂却如出窍一般浮在半空,他看着坐在后排的自己向沈聿卿一句一句质问为什么。 他向前探了探,张开的手指穿过相似的容貌。 别说了! 记忆回笼,腾在空气中的意识挣扎着,恨不得撕下自己灵魂的一片去堵住年轻人一张一合的嘴。 他想掐住年轻人的脖子去告诉他自己不安的预感。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预判。 剧烈的声响以碰撞的车身为中心,迅速向周围炸开,刺鼻的化学气味以及血腥味在有限的空间内横冲直撞。 苏恕眼前一黑,灵魂也归了位,四肢软软地垂了下去。 可他不想这么睡过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失去什么,所以挣着命也想看沈聿卿最后一眼。 眼皮上突然一沉,那人用失去温度的手挡住他的视线。 “别怕,也别看我。” 致命的陈伤经不起再次撕裂,灵魂深处也发出沉痛的悲鸣,他用尽全力大喊着。 “沈聿卿。” 一脚踏空,梦境消失。 模糊的视线内是姑妈家不大的客厅。 苏恕求生似的大口喘气,死死地攥紧衣服下的手机,像是握住获救的缰绳一样,一遍又一遍确定沈聿卿发来的信息。 还没发生,还没发生,他还在。 洒满初阳的客厅内,白色卫衣的年轻人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像是被活剥外壳的幼鸟。 苏恕把脑袋埋进两肘间,痛苦又庆幸撕咬着薄薄的唇侧,落在身上的阳光如同禁锢灵魂的枷锁。 他想,或许在沈聿卿离开的时候,他心上就多了一把刺穿心脏的锁。 又或许,这把锁出现得更早。 他走不掉了,只能依附着麻木的疼痛来感知沈聿卿的存在。 即使痛得要死,他也甘之如饴。 苏恕的中午饭是在姑姑家吃的。 姑姑苏芬早年和丈夫离婚,独自一人抚养儿子长大。林宣上大学的时候,虽然有点爱显摆,也没其他缺点。 苏芬拎着擀面杖,一手粉面在围裙上拍了拍,招呼道:“小恕,多吃点,还有下一锅。” 她又对闷头狂吃的儿子念叨:“慢点吃,急什么?赶着投胎?” “快到时间了,我约了人打球。”林宣两三口塞了几个饺子,急哄哄地往外走,一脚跨出门槛,还不忘喊苏恕,“一起去吧,你打球不挺好的吗?” 第22章 突然被点名的苏恕缓缓地转过头,一身清爽气息的林宣等着他回答,丝毫不像前世沉溺于赌//博的人。 是什么契机让林宣接触到了赌//博呢? “我一会儿有事,你去吧。” 苏恕低头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沈聿卿下午三点的飞机,他得去接人了。 林宣也是顺嘴一问,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抱着篮球与朋友汇合去了。 临走时,苏恕和姑姑说:“周日有时间的话,你去体检一下吧,我约好了。” “你这孩子,浪费这钱做什么?我身子骨好着呢,去医院检查,没病都能检查出病来。” 苏芬一脚踏出厨房,嗓门有些高。 苏恕听惯了这种说辞,知道怎么劝他姑同意:“已经付钱了,退不了了。” 果不其然,苏芬听到钱不能退以后,只是又磨叨了几句:“浪费这钱干啥,去检查没病都能检查出病来。” 她送苏恕下楼,又嘱咐道:“小恕,小沈资助了你这么多年,以后你工作了也别忘了去看看他,做人呐,不能忘本。还有,周昭的忌日,你该去得去,他当年也是为了救你才没的。” 苏恕垂眸听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看到他这样,苏芬也是叹了口气,她这侄子七岁时,亲爸亲妈就离婚了,他爸平时在工厂忙,顾不上他,只能到她这里吃饭。 他十二岁那年,他爸再婚,没过一年,周昭就因为救苏恕死了,周昭他妈,也就是苏恕的继母再也容不下苏恕了。 所幸那年沈聿卿资助他,才没让他落入更糟糕的处境。 —— 临街的花店正放在轻柔的音乐,玻璃窗内的鲜花种类齐全。 苏恕路过花店时正好看见一个男生抱着一大束玫瑰。 一张陌生面孔上流露出爱慕的柔情,旁人一看就知道他要去见心爱的人。 苏恕突然感觉手上有点空,似乎缺了点什么。 这个时间,花店内的客人并不多。 女店员包好客人预订的花束,听到开门声一响,流程化地问:“您好,请问需要什么花,玫瑰是今早刚到……” 她话音一停,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改口道:“小帅哥,是要送给谁?女朋友吗?” 谁曾想,小帅哥一张帅脸冷冰冰的,面无表情道:“送长辈。” “……”店员一愣,“送长辈可以选百合、向日葵这些。” 她忽然看到小帅哥的视线停在了红玫瑰上,于是试探地补充道:“玫瑰也可以的。” 半晌过后,关门声响起,苏恕怀里多了一捧玫瑰百合。 他貌似嫌弃地皱了皱眉,想着都怪今天的玫瑰太新鲜了,才忍不住买的。 机场内。 国际到达等候区站着不少人,苏恕犹豫着要不要站在前面去等,其实坐在座位上等和去前面都差不多,无非是几步的距离。 不差这么几分钟。 而他走神儿的这一会儿,双腿已经慢慢挪到了第一排。 帅气的男生本身就引人注意,更何况他还抱着象征热恋的红玫瑰。 一时间苏恕的周围成了真空地带,等他本人察觉到其他人好奇的目光时,再退回座位上等着更显得欲盖弥彰。 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只是送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滚动的大屏上,国际航班陆续到达,苏恕明明知道出关和取行李还需要时间,可还是忍不住盯着一批一批走出来的人。 没见到沈聿卿的身影,他低头数玫瑰的花瓣。 这么一侧头,白皙的下巴半埋在红玫瑰间,乖戾的眉眼因为过于认真变得温顺许多。 可能由于苏恕站的太过靠前,也可能是这副画面太过惊艳,沈聿卿拉着行李箱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苏恕。 他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难言的感觉,或许,可以称之为悸动。 “我回来了。”沈聿卿声调平稳,饱含深意的眼神却在苏恕的脸上和胸口的玫瑰花上徘徊。 听到来人声音,苏恕猝然抬起头,在沈聿卿探究的目光下想到了手里的花。 他咳了咳想说什么,对方却先一步靠近他。 呼吸近了,鼻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衬衫里皮肤的温度。 他的额头距离沈聿卿的脸颊不足一寸,只要轻轻一抬头就能碰到。 “后面那位女士,请不要拍我们。”沈聿卿严肃时嗓音发凉,让刚想按下快门键的两个女生收回了手机。 这个插曲打断了两人过于暧昧的氛围,也可能是他单方面心动。 以苏恕的阅历,还猜不到沈聿卿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 送不出的花还拿在手里,苏恕亦步亦趋地和沈聿卿去停车场。 沈聿卿等了半天,也没看出苏恕想把花给他的动作,他也不催,两人就这样慢悠悠去找车。 站定后,他头也没回,凭借方向感在去摸苏恕的运动裤的口袋。 温热的手钻进裤子左边的口袋,与肌肤只隔离一层布料,苏恕被这温度吓得往后一跳:“干什么?你摸哪儿呢?” “找车钥匙。”左边没找到,沈聿卿毫不见外地去翻右边,反倒是苏恕弓着腰,红着一张脸,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 沈聿卿仿佛没看到苏恕逐渐往脖颈蔓延的羞意,不经意似地问:“你手上的花是给谁的?” 话音刚落,娇艳的玫瑰百合被人用力地塞到了他的怀里,沈聿卿压下翘起的薄唇,用诧异至极的语气反问:“送我的?” 第23章 “沈聿卿。”苏恕咬牙切齿地钻进副驾,只给眼前的男人留下几个字,“你就装吧。” 第013章 他在吃醋 “在你眼里,我哥是个怎样的人?” 车子驶在主干道,苏恕降下车窗,说出了前世一直想问的话。周昭是他唯一喊过哥的人,而沈聿卿又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这两个人对他而言,都很重要。 马路上车流不断,沈聿卿余光看着一旁青涩的身形,如丝的情绪带起那年记忆。 “很好的一个人,明明打球打得不好,在看台上咋呼得比谁欢,结果我刚走过去,他惦记着给我送水,人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很温柔的嗓音。 苏恕侧着头,手指还按着咖色的花束包装纸,眼神却停在沈聿卿微动的薄唇上。 他很少和沈聿卿提到他哥,究其原因,他在吃他哥的醋。沈聿卿的十六七岁,他没机会看见,而周昭却能拥有这个人整个青春。 就连沈聿卿对他的照顾也是对周朝残留的爱。 车内静了下来,沈聿卿以为苏恕想念他哥,打了下方向盘:“怎么开车来了?打车不挺方便的吗?” 包装纸被某人虐待似的,发出类似于风刮树叶的簌簌声。 苏恕没领悟到旁边人的良苦用心,眼神移开,反问:“你不是不习惯坐别人的车吗?” 要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回家取车,别看沈聿卿长得人模狗样,其实毛病比谁都多。沈聿卿一般不坐陌生人的车,别人的车要么是车里的味道不合他意,要么是车里的卫生不达他的要求。 当然,即使不满意,沈聿卿也不会主动说。 沈聿卿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从他被噎住了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内心的震撼。 苏恕伸手在他面晃了晃:“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片刻后,沈聿卿神情严肃道:“体贴善良,听话懂事,满意吗?” “这话说得你自己都不信吧?” 苏恕被他的形容恶心到了,但凡长眼睛的人,都在他身上看不出这些形容词。 前方亮起绿灯,沈聿卿歇了逗弄苏恕的心思,从储物盒中拿出一把钥匙,扔到苏恕那里。 “这是什么……”苏恕被砸了一下,不知所以地拎了起来,可看清了是什么,他却哑了声。 “你不是有驾照吗,买了车给你。” 别人家的小朋友收到礼物都欢天喜地,可苏恕却像是被人迎头痛击一样,脸上唰的一下失去了血色。 手指慢慢握紧钥匙,苏恕低声说了句谢谢,偏头看向窗外。 视线内,绿油油的灌木丛逐渐远去,思绪却愈发活跃起来,前世的记忆如同洋葱被层层剥开。 沈聿卿在物质上很少亏待他,可是上辈子他见到这辆车时,是在沈聿卿过世以后。这辆车和一辆机车,以及房子股份等诸多财产是陆逐交给他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沈聿卿没亲手给他。可能知道他过高的自尊心,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施舍,又或者别的原因,让沈聿卿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如今,他又从活生生的沈聿卿手里得到了这辆车。 苏恕这边安安静静的,沈聿卿却因为他出乎意料的反应陷入了沉思,临近晚高峰的路况并不好,这会儿又堵车了。 沈聿卿蹙着眉,搭在方向盘的手轻轻摩擦着,他和苏恕生活快六年,从来没有见过苏恕这个样子。 以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在想什么的苏恕,如今蒙了一层雾,总让他琢磨不透。 “沈聿卿,我想去实习。” 闻言,沈聿卿转头看他,挑了下眉,示意苏恕继续说。 “大一课少,找个实习提前感受一下社畜生活。” 苏恕给了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可唯独自己知道真实原因。 他不想让沈聿卿像前世那样意外死亡,别人说是意外,谁信呢? 反正他不信。 1 没记错的话,沈聿卿会在半个月后回到何家,他得离人近一点才能发现端倪。 “我安排你去陆逐那里吧,让徐州东带你。”沈聿卿当机立断道。 而苏恕拒绝他也很干脆:“不去云程,我想和你在一家公司。” 这个要求却让沈聿卿犯了难,云程科技刚成立不久,公司还是扁平化管理,员工大多也是年轻人,好相处。 何氏集团是家族产业,虽然何老有要扶正沈聿卿打算,可集团内还有另一股势力较劲儿。这个时候让苏恕顶着沈聿卿的名头进公司,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应苏恕,一声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接通电话后,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沈聿卿先生吗?我是归山陵园的工作人员,周先生的墓碑被人恶意破坏,您方便过来看一下吗?” 沈聿卿神情凝重起来:“我马上去。” 从接电话到做出决定,连五秒都不到,苏恕想劝他休息一会儿再去,毕竟正常人坐十个多小时的国际航班都会累。 可是,他没资格去阻止沈聿卿去。 沈聿卿先认识的人是周昭,不是他。 “你去吧。”他声音平稳,表情控制得很好,甚至还有心思对沈聿卿笑了一下,“我就不用去了吧,你也知道我爸他……” 后面的话不用明说,沈聿卿也知道他要说什么,陵园通知了他,也会通知周昭的亲生母亲赵兰。 第24章 如果他贸然带苏恕去陵园,一旦和那一家子碰到一起,难免会发生争吵。苏恕作为小辈,只有挨打挨骂的份儿,免不了要吃亏。 “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吴妈过来,吃什么和她说,我明天送你去学校。”沈聿卿事无巨细叮嘱他,“车过两天送过来,俩轮子那个等你考了证再玩,你先玩这四轮子的。” 苏恕心不在焉地应声,他知道沈聿卿不放心,可现在别说俩轮子的,八个轮子的他都不想玩。 他揣着价值过百万的车钥匙,胳膊肘夹着一百块的玫瑰百合,打开车门往家走,却被沈聿卿喊住了。 “花留下。” 苏恕不解地转过身子,一朵玫瑰十分应景地在风中抖了一下,他动作还算轻,把花往副驾上一扔:“想送你花的人那么多,也不缺我这一个,不用这么宝贝。” 递花时,苏恕无意似地碰了下沈聿的无名指,像是小猫轻轻地挠了一下。 沈聿卿没在意,而苏恕心里在想,这里好像缺了个戒指。 缺了个他买的戒指。 回家后,苏恕直奔楼上的书房,眯着眼扫了里面一眼,嘴角扯了一抹冷笑。 他要拆家。 书房一直都是沈聿卿办公的专属区域,但他进去,沈聿卿也不会说什么。 他记得书房里书架上放着周昭的遗物。 最上层的一个蓝色盒子里装着周昭生前的笔记本、日记、奖状等等,估计沈聿卿钱包里那篇日记就是从日记本上撕的。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十八岁生日的那天,他发现自己喜欢沈聿卿时,在书房内意外看到这些东西。 而且,盒子里面还有一对戒指。 他记得是在一个下午,周昭钻进他的房间,手上带着戒指,发愁地叹气:“我妈知道以后会不会不同意啊?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和他分开,死也不想。” 那时,苏恕才十二岁,尚不懂什么是情爱,他那会想的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明媚阳光的兄长喜欢成这样? 如今看到沈聿卿后,苏恕反而不觉得奇怪了。 盒子里的杂物暴露在灯光下,里面是泛黄的验算纸、密密麻麻的错题本、写着周昭名字的奖状。 苏恕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可每一次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一个嘲讽的声音叫嚣着。 你看,沈聿卿是因为周昭才对你好的,没有周昭,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他想否认,但这些独属于周昭的东西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烟灰徐徐洒在窗台上,苏恕小拇指勾着戒指在二十二层的窗外晃了几下,他动了动手指,想的却是如果戒指从这里丢下去,找到的几率大不大? 可是,如果他真的扔了,沈聿卿会难过吧。 “啧!” 嘴上叼着烟,升起的烟气遮住了苏恕眼底的情绪,只能从略微粗鲁的动作看出他情绪不佳。 他试着把戒指往自己手上戴,可是,一个戒指卡在骨节在无法动弹,一个戒指大到不能佩戴。 苏恕冲着窗户笑骂了一句:“贱不贱啊!” 蓝色盒子回归原位,而窗台上留着一小片的烟灰,像是小狗标记地盘留下味道一样,明晃晃地告诉书房的主人——这里有人来过。 * 下午六点,陵园内高高低低的树影映在石板路上,沈聿卿从守门人员那里拿到了入园登记表,也从监控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只有入口的摄像头拍到了这个人。”墓地工作人员放大监控画面说道。 监控画面上是一个带着口罩和帽子的运动装男人,单从监控画面上看不出男人的身高,只能看到一个利落的背影。 沈聿卿在一旁没说话,反而是赵兰指着工作人员鼻子骂道:“你们是怎么看墓地的?竟然放半三不四的人进去,这不是让我儿子死后都不安生吗?你们的上级领导是谁?我要投诉你们。” 工作人员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瞄了一眼全程没怎么说话的沈聿卿,俯身解释道:“我们从入园登记表查到了那个人,用得是赵鹏先生的身份证信息。” 赵鹏是赵兰的大哥,常年在外地打工,根本不可能深夜来陵园看望已故的外甥。 身为妹妹的赵兰当然知道赵鹏不可能过来,可亲儿子墓碑被毁,她又无处撒气,于是甩开苏闳刚扶着她的手,对工作人员发火道:“还不是你们没看好,那么多保安连个墓碑都看不住,你们这一群人有什么用?废物!” 工作人员给了解决方案之余,不断向家属道歉,他也是突然被喊来的。 原因是保安发现一个墓碑被人恶意泼了油漆,出了这么大事,安抚家属的情绪颇为不易,更何况…… 据说,这块墓地是一位不能惹的人物买的。 他偷偷看了眼后面那个长相冷淡、气质不凡的男人,恨不得立刻找到泼油漆的歹人是谁,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沈聿卿低垂着眼,面色有些沉重,等赵兰说完以后,他点了点桌子上的入园表:“查一下那晚轮值的看门人,看他能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看到工作人员连连点头,他对赵兰说:“赵女士不妨回想一下哪些人知道赵鹏的身份证信息,这有助于更快的找到破坏墓地的人。” 查人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沈聿卿没待多久就走了,去取车时,他察觉到脚步声,开车门的手停了下来,而赵兰快步走了上来。 第25章 “真是麻烦沈先生过来一趟,我家小昭幸亏有你这么个朋友,你是不知道,我和闳刚刚到的时候,工作人员对我们爱搭不理的。” 赵兰边说话,边观察着沈聿卿的神色,她从别人知道这个年轻人身份不一般,他又是周昭的朋友,这个关系不用一下岂不是太亏了? 她嫁给苏闳刚这个没本事的男人,不能让她腹中的孩子走苏闳刚的老路,上次她看到苏恕穿着打扮,一看就贵得要命。 要是能让未出生的孩子和苏恕一样得到他的资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手搭在车门上,沈聿卿客气地回应赵兰的话。 “多亏你介绍的安胎医院,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有空来家里吃饭。”赵兰寻思着找话题,一下子瞧见了副驾上的花,“这花真好看,送女朋友的?” 而沈聿卿的脸色倏地柔和下来。 第014章 他躲着我 墓地的事情一直没出结果,沈聿卿去了好几次,甚至比赵兰这个亲妈去的次数都多。 可监控上的这个人跟凭空出现似的,怎么查也查不到。 苏恕眼睁睁地看着沈聿卿来来回回地折腾,没吭声,只是每天下午六点前给司机打电话,让司机去陵园那里接人。 他知道沈聿卿有夜盲症,晚上开车容易出意外。 直到新墓碑有着落了,陵园安保那边也加大了巡逻的力度,这件事才勉强平息下来。 转眼间,又是一个周日。 偌大的客厅里,270度全景落地窗外阳光不要钱似的洒在木制地板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半个冰镇西瓜。 苏恕从盒子里挑挑拣拣出两个叉子,转头看着沈聿卿盯着笔记本,眼神都没怎么动过。 这人都快把工作搬家里来了! 夏末秋初,喜凉怕热的苏恕在家还穿着短袖短裤,他的身形不属于清瘦那一类的,白t下的腹肌即便没那么明显,也能透过布料窥视到难以忽视的力量感。 这么一幅美好画面,偏偏遇到个不会欣赏的人。 苏恕气得牙痒痒之余,又有点泄气,合着沈聿卿就稀罕周昭那种艺术范呗?虽然,他心里老大不情愿,可手还是不争气地投喂着身边的工作机器。 第一次递西瓜的时候,工作机器明显愣了一下,苏恕举了举叉子,语气不怎么和善:“放心,没给你下毒,放泻药了。” 沈聿卿低头一乐,笑容浅浅的,也没和他客气,顺着他的叉子咬走了西瓜。 这极其顺眼的模样让苏恕抿了抿唇,沈聿卿不像他,这人在家也穿得规规整整,连家居服的扣子也系到了最上面。 家里又不会有色狼,沈聿卿穿成这样防谁呀? 喂着喂着,苏恕才反应过来,西瓜都比他这个大活人有吸引力。 他这个想法刚冒头,沈聿卿皱了下眉,说了句“太凉了”以后拒绝了他的投喂请求,并拿走了西瓜。 “……” 被剥夺吃西瓜自由的苏恕原地抗议:“沈聿卿,你这是卸磨杀驴。” “你是想承认你是驴?还是想等胃疼的时候,我压着你去医院打针?” “……” 不想承认自己是驴,也不想等胃疼的苏恕逃离现场。 成功碾压小朋友的沈聿卿相当淡定地去厨房准备晚饭。 这段日子冰箱里的菜急剧消耗了下去,原来不怎么回家的苏恕,变成了回巢的鸟,一到点儿,就往家扑通。 沈聿卿有点意外,但也没当回事,只当做青春期小朋友的一时兴起,或者单纯的脑子抽了。 菜和肉吃光了还可以买,小朋友脑子抽成这样的次数可不多。 所以,且吃且珍惜。 沈聿卿耳边没消停十分钟,苏恕又探头探脑地往厨房看,他以为这小崽子又要吃西瓜,刚想拒绝,就看到那只手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直直地戳了下他的肩膀。 “实习那事到底行不行?你家公司还不能给我走个后门吗?” 沈聿卿:“……” 他还是第一次见把走后门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人。 “过两天给你答复。”他捏了捏鼻梁,有些头疼。 苏恕板着脸,点点头,只当做他已经同意了,在沈聿卿转身去冰箱拿虾仁时,从盘子里顺走了半个番茄。 等番茄下锅时,沈聿卿还以为自己番茄放少了。 苏恕以为实习这事过几天就会有回复,可他左等右等,一点消息都没有,而沈聿卿回家的次数也直线降低,等他察觉到不对已经过了一周。 明亮宽敞的办公室内,苏恕又一次听着秘书委婉的解释,脸上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生气,最后在心里骂了沈聿卿一句幼稚。 他都多大了,沈聿卿还和他玩这一套? “沈总最近比较忙,没有来公司。”秘书艰难地解释。 苏恕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冷哼,没为难人,只说了一句:“忙,都忙,忙点好。” 这经典广告词,让秘书没忍住笑了出来,苏恕模样俊,唉声叹气的样子像极了被蹂躏的小动物。可一想蹂躏小动物的人是她老板,秘书又迅速整理好情绪,缓声安慰:“沈总有空一定会回去的,他还托我告诉你夏天别贪凉。”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应付似的扯了下唇角,也不知道信没信。秘书见他没有继续问,悄声离开办公室。 第26章 秘书走后,苏恕站在窗前走神,其实也不算是走神,他只是在担心沈聿卿去做什么了? 他怕沈聿卿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提前对何家有异心的人动手,为日后生命安危埋下祸端。 在某些方面沈聿卿有些“大男子主义”。虽然,平时沈聿卿不会一板一眼地规束他的行为,但在一些事情上,沈聿卿的确会避开他。 最好的例子就是沈聿卿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露出疲惫和弱点,沈聿卿会和他分享快乐,却不会吐露悲伤。 哪怕在云程科技最难的那两年,沈聿卿几乎天天在公司熬着,回家以后,他还是能对苏恕笑的出来。 可是,苏恕明明见过他因为工作的事情烦心到失眠。 有了这些过往,苏恕害怕沈聿卿瞒着他去做什么有风险的事情。 咣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苏恕刚转过身,就瞥见陆逐讶然不解的神情。 “你呀,我还以为聿卿回来了呢?” 他路过沈聿卿办公室,看见门开了一个缝,还以为人回来了呢!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苏恕。只不过,他和苏恕一向没什么话聊,刚想转身走人。 “陆哥。” 这一声成功让陆逐停了下来,苏恕趁机追问:“你知道沈聿卿去哪了吗?” 陆逐眼睛一转,摸了摸下巴,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对劲呢?跟老婆查岗似的。 可看到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伙子,又瞬间打消了奇葩的想法。 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右手插着兜,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苏恕垂眸安静片刻,就在陆逐以为他要离开时,眼前的人忽然笑了一下。 说实话,以陆逐的直男审美也不得不承受这笑挺好看的。年纪小,脸还嫩,虽然没夸张到一掐就能出水的地步,但这小皮肤也比他们这种常年加班的人好了不止一个等级。 他一边感慨一边嫌弃沈聿卿这个大号招桃花养出了个小号招桃花。 只是,这小招桃花笑得有点不对劲?他怎么感觉脖子后凉飕飕的? 没等陆逐想明白,就听见小号招桃花说:“陆哥,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 云程科技研发部,公司内平均薪资位于金字塔尖儿的部门,平时都在自己工位忙得昏天黑地的众人围在徐州东的工位上,各个伸着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站在招财树旁边的陆逐脸已经黑了。 徐州东不怕他,哐哐哐地输出专业词汇,硬生生把苏恕夸成了宝贝疙瘩,最后甚至放下狠话。 “陆总你要是不用小恕,海外聊天社区项目都不一定能上线。” 徐州东话音刚落下,发财树也跟着掉了一片叶子。 陆逐:“……” 他就不该带苏恕来这儿,发财树差点让徐州东这个技术宅说死! 徐州东这两天正为招人头疼,结果午休刚过,他们陆总送来个金旮瘩,正好弥补了离线推荐模块人手的空缺,只是陆总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呢? 徐州东不懂陆逐内心的烦闷,苏恕倒是能体会几分,可他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这会还有心情火上浇油。 “东哥,到时候召回和排序这两块我来做。” 态度异常积极地和徐州东说完话,苏恕脚踩了下地面,办公椅慢悠悠地转了过来。一双长腿向前一搭,右手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着,苏恕挑衅似的看了陆逐一眼。 “陆总,我觉得小恕不错,你怎么就想不开呢?”徐州东急得抓耳挠腮,连头发都掉了两根。 陆逐脸色愈发不妙,他又不是花!他开个屁啊! 没等给徐州东喋喋不休的机会,他直接喊走了苏恕,把徐州东急得在办公室门口直挠门。 陆逐办公室的生活痕迹比沈聿卿那边重,成摞的文件放在右手边,随便拿起一个都是十万火急的地步。 可苏恕的要求比桌上的这些文件更要命。 陆逐没像之前那样逗弄人,直接问:“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聿卿在哪儿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吗?至于来和我打听吗?” 在外面意气风发的苏恕这下子蔫了,眼皮懒懒一抬:“他躲着我。” 没良心的陆逐当场笑出了声,他颤着声音说一句话,喘一口气儿:“我//艹,你也够是牛逼,能让沈聿卿躲着你。” 笑完以后,他脸色正经起来:“不是不帮你,而是他去哪我真的不能说。召回和排序那个部分,聿卿也能做,我还不如等他回来。” 办公室内静了一会,苏恕主动退一步:“两次,你告诉我两次就行,我免费做,怎么样?” “我等……” “沈聿卿现在可没时间做,不信你打电话问。” 苏恕最后一句话几乎把陆逐所有的路堵死了。 这时,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聿卿的电话打到了陆逐这里。陆逐接了电话,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十一月末要上线的社区项目,你有时间做一下呗!” 沈聿卿的回答和苏恕说得一样:“你找别人吧,我这几天没空。” “咳咳咳。”陆逐咳了几声,在苏恕刀子似的目光下,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在哪儿呢?” 第015章 你被绿了 “我们这样等人是不是太明显了?要不然我还是走吧。” 学校北门的咖啡店,岑识拿着书,往门口方向瞅,这个时间段,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远不及考试周的人流量。 第27章 闻言,苏恕抬起头,面前摄影世界的杂志刚翻动了一页,他朝着窗外扫了一眼:“你确定你要走?” 顺着他的目光,岑识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外面徘徊着几道高高的人影,这让他攒起来的勇气泄得干干净净。 “他们还没走?”岑识干巴巴道。 “你和他们……”到嘴边的话,苏恕又咽了回去,岑识埋着头一副“别问”的架势,明摆着是不想让人知道。 他在学校碰见岑识是个意外,沈聿卿在电话里说约了人在这家咖啡店,苏恕提前过来,却碰巧遇到了被几个人拦在北门的岑识。 那几个人是学校里的学生,欺负人的本事还没学到家,只敢把人堵在学校外头。 苏恕不太在意地瞄一眼,又朝校门口那边望了一会。他走上前没动手,没吵架,眼睛黑沉沉的,只说了一句话。 “哥们,门口有监控。” 于是,在岑识感激不已的道谢中,苏恕把人带走了。 等苏恕又低去看杂志,岑识意识到对方不会追问原因,松了口气,主动找话题聊:“你喜欢摄影吗?” 因为苏恕看得是摄影杂志,他才这么问的。 停在扉页的手一动,苏恕没回答,就在岑识以为他不想搭理人时,苏恕翻开下一页,头也不抬道:“我哥喜欢。” 店内轻缓的音乐入耳,岑识隐隐听清这几个字,他总会习惯性地赞扬别人,顺口夸道:“那他拍得一定很好。” 他说完话,苏恕支棱起脑袋看他,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被这么直视着,岑识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他死了。” 恰巧此时音乐停了,苏恕说话声在空气中格外清晰,以岑识这样软糯的性格来说,这句话有点过于无情和冷漠。 大多数人都会用去世来形容亲人离开吧,他在心里想。 “抱……歉,我不该问的。”岑识又开始紧张了。 潦草地翻了几页,苏恕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随手朝着书架上一扔。 “没事,他都走了好几年了。我初中的时候,他就喜欢拍这些,那会儿他高三,特别招班里的小姑娘待见,连班里的毕业照都是他拍的,不少人夸他是未来的摄影家,他也会笑着说自己是野生艺术工作者,他还会画画,油画国画都会。” 听见他用词正常了,终于不再死来死去了,岑识又敢继续和苏恕说话了:“那他真的很优秀。” 岑识从来不是这种闪闪发光的人。 无论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他虽然渴望别人赞赏的目光,但站在人群中,不安全感总会大于这种渴望,最后,他还是会选择蜷缩到自己的安全区中,羡慕地看着聚光灯下的人。 说完,他向后靠一下,椅子也随之往后动了动。 这时,一个端咖啡男人刚要过去,岑识的肩膀正好撞到男人端咖啡的手腕。 “小心,你后面有……” 苏恕想喊他,却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咖啡倒扣在男人价格不菲的西装上。 紧接着杯子摔在了地上,叮叮咣咣的声音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身后有人。”面红耳赤的岑识马上道歉。 一群人盯着他看,岑识哪见过这阵仗,说到最后,语言系统都乱套了。 幸好,苏恕的脑子还算清醒,被泼咖啡的男人一身西装极为正式,领带到袖扣都是齐全的,像是要参加什么重要会议。 想了下附近的正装店,他说声抱歉,指了指手机上的地址:“这是最近的正装店,如果您有急事,可以先去附近买,花费和干洗费我们出。” 这个还算实用的意见让江以砚眼皮一抬,闯入视野的是一个好看到带着戾气的男生,亮眼是亮眼,但身上带着一股不好惹的劲儿。 可在这个时候,男生的话比旁边吓得声音都颤了的那个顺耳多了。 “不用了。”江以砚皱着眉用纸巾擦了擦,知道两人是学生,也没说什么苛责的话,“只是和另一半约会,不用买了。” 在委婉拒绝对方出干洗费的提议后,他找了个空位安然落座,不时还低头看腕间的手表,显然是在等人。 苏恕坐回原位,转头就看到岑识用书盖住脸,仿佛从灵魂深处散发出一种要死不活的气息,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尴尬走出来。 其实,这种尴尬丢脸的事,苏恕干得不少,虽然他现在还是要面儿,但接受度高好歹一点点,可岑识应该…… 他咳了一下,问道:“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尴尬是人生经常遭遇的一种状态,眨眨眼不就过去了吗?” 一听这话,苏恕乐了,没想到这话说得还有几分“哲理”。 “你竟然在笑?你还没说明白到底等谁……不是,跟踪,你到底在跟踪谁?”幽怨的眼神从书后传过来,岑识的脸还是红的。 这下子,苏恕也乐不出来了,他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沈聿卿的人影,可看到岑识一脸好奇的样子,他抿了下唇,三个字儿从薄唇里吐出。 “我对象。” 咣当一声,岑识没扶住桌子,栽楞了一下,书掉地上都忘了捡,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不是,你跟踪你对象?你被绿了吗?” 苏恕:“……” 他很想问:你思考问题的方式为什么如此新奇? 第28章 而这时,落座后一直没出声的江以砚忽然招手喊了一嗓子, “聿卿,这边。” 这一声成功让苏恕僵在了原地,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了。 在脚步声逐渐靠近临桌座位时,他突然弯下腰去捡书,躲开来人的视线。直到脚步声消失了,他还弯着腰在桌子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怎么了?发现目标了吗?”岑识很小声地说,嘴巴快贴到苏恕的耳朵上了。 弯着腰,苏恕的呼吸有点沉,只“嗯”了一声。 岑识直起腰,小心地四处观望,可店里的女生屈指可数,刚进店的就更没有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没看见有女生进来。” 这次轮到苏恕用想死的目光看他了:“是男的。” 而隔壁座位,沈聿卿寒暄的话还没说出口,视线便悠悠地落在江以砚衬衫上的褐色痕迹,他笑着打趣道:“几年不见,你的穿衣风格越来越新颖了,我都开始理解不了了。” 知道沈聿卿在挖苦他,江以砚抬手捶了下对方的肩膀:“你少来这套,天天嘲讽我的审美。” 江传砚长相轻佻,是那种眼泛桃花的类型,即使是搅咖啡的动作,也带着点骚气:“过两年你要从老爷子手里接过重担了,说实话,我没想到咱们这群人竟然是你先接手家业的。” “早晚的事,你不也一样吗?”沈聿卿说着话,心思飘到了隔壁。 进门看到的画面给了他极大的冲击。两个男生抱在一起亲亲我我,并且有一个还是他家的。 “这可不一样。”江以砚最近被集团的事搞得头疼,“我是半路出家的,太为难我了,要是我哥还在的话,哪儿用得着我。” 谁能想到被迫继承家业的江以砚是学导演的,要不是江家长子意外身亡,也不会轮到排行老二的他接手家业。 “伯父不是给你留人了吗?从可信的人入手,比你自己单打独斗好得多。” 听到好友的抱怨,沈聿卿的目光却停在了唯一的过道,不一会儿见瞥到两个身影踮着脚往外走。 鬼鬼祟祟的。 在那两个身影即将跨过吧台时,沈聿卿眉毛一动,想起了刚才进门看见的画面,沉声道:“苏恕,过来。” 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欢快的纯音乐,可尽管在这种环境下,苏恕还是听见了有人喊他的名字。 肩膀耷拉了下来,他抓了下头发,转身走向沈聿卿那桌,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好巧,你怎么来了?” 苏恕过短的头发挡不住耳朵,露出染上红霞的耳廓和耳根,而这副模样在沈聿卿看来,俨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搞什么呢? 沈聿卿眯着眼在他耳朵上看一会儿,又收敛住情绪:“约了个朋友,倒是你,看见我跑什么?” 第016章 你别骗我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时间嘛?”苏恕说着话,却没坐下来的意思,保持着随时要溜走的状态。 他不坐,胆小的岑识也在旁边站着。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副场面,两个男生板正的一站,打远儿一瞅和罚站有一拼。 这可是让江以砚开了眼,一个劲儿地问沈聿卿:“这谁呀?” 知道江以砚看热闹的心态,沈聿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家里的弟弟。” 苏恕欲言又止,不太想接受这个身份,但是沈聿卿一直在朋友面前这么介绍他,好像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弟弟。 可是,他们之间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真的是……可惜又庆幸。 江以砚经沈聿卿这么一提,回想起在国外听到的传闻,据说是为了什么人临终嘱托,沈聿卿资助了个孩子。 如此想来,沈聿卿拿这孩子当弟弟看待,也说得过去,毕竟沈聿卿年纪在这儿,二十四的年龄给小孩当叔叔什么的也不合适。 只是,这个介绍方式让江以砚态度认真起来了。 带了“家里”这俩字意义就不一样,说明沈聿卿真的把人放在和家人等同的地位了。 “这不巧了吗?第一次见面。”他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又对沈聿卿说道,“你也别总拘着人,让他们出去玩吧,正好学校里有一个剧组在取景,我们谈我们的,电话里你不还说高薇珊要回来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聚一下?” 咯吱一声,空出的藤椅被苏恕拉开,方才还要逃跑的他坐了下来,而岑识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拉开另一侧的椅子。 多了两个人,让苏恕和岑识眼巴巴坐着也不是个事,沈聿卿又去买了一杯牛奶一杯咖啡和两份芝士蛋糕。 回来时,他的手背不经意碰到苏恕搭在桌边的胳膊。 咖啡店内没开空调,衬衫或者卫衣成为在场人士的首选,只有像苏恕这样无处消耗火气的少年人才会赤//裸//裸地露出手臂。 而相较于体温常年偏高的苏恕来说,沈聿卿手上的温度明显低了很多。 苏恕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热牛奶换给了沈聿卿,小声说:“怎么这么凉?” 他这番动作熟练得不像话,反倒是看愣了其他几个人。 而被关照的对象沈聿卿没说什么,只是挪开咖啡,提醒苏恕:“咖啡别喝,你胃不好。” 说起胃病这事,沈聿卿难得烦心,苏恕刚到他家那段时间,他忙着学业,只给苏恕留下充足的生活费。 第29章 可谁能想到,放假后,他愣是没在学校找到人,最后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苏恕逃课去了网吧。 沈聿卿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房檐上的雨水呈流状往下落,通往网吧的路很窄,车根本开不进去,而路上的积水几乎没过脚腕。 他是在一楼的角落里找到戴着耳机的苏恕,不通风的空间中弥漫着劣质二手烟和泡面味。 一路走过去,电脑屏幕上充斥着各色游戏画面,老旧的键盘也被网吧的客人按得咔咔作响,时不时还响起几句骂人的脏话。 苏恕脾气上头地开麦和对方互骂,而电脑桌上空旷旷的,只有一个刚开口的烟盒。 耳机被人从后面摘下的时候,他是怔住的,还以为是网管又来催促续费。 头都没抬,他从牛仔裤口袋摸出皱巴巴的二十块,扔到来人的脸上,声音含混道:“急什么,差不了你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耳机被一只带着潮气的手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看向声源处,只看见两个人在无声地对峙。 说对峙也不是很恰当,因为其中年纪偏小的男孩子明显少了份气势,明显像个被抓包的熊孩子。 “今天是周四,你的班级这个时间在上数学课。”沈聿卿狼狈到额发和裤腿都湿透了,仍面色冷静地注视着他,“苏恕,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即使关着窗户,硕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响也很明显。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苏恕朝着窗外瞄了好几眼,半晌,他动了动唇,生硬开口:“没有为什么,我是死是活,想做什么不用你管,你的钱我也一分没动。” 说话的同时,手上也不闲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他还没来得及点着,就被沈聿卿一把夺走,扔进最近的垃圾桶。 “你闲得是不是?”苏恕脸皮薄,沈聿卿这一举动跟打他脸没什么两样,“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你算老几?我就乐意过这样生活,用不着你这来假好心。” “未成年人不准抽烟,抽多了脑子和猪一样笨。”对苏恕说完这句话后,沈聿卿不再理会他的叫嚣,直接喊来网管,“他今年十三岁,你们网吧也敢放人进来?” 已经成年的沈聿卿显然比气得跳脚的苏恕更有信服力,网管磕磕绊绊解释了一通,而苏恕却消了音,他弓着身子,手捂着上腹,满脸冷汗。 “你怎么了?”沈聿卿蹲下去扶人,询问的话刚说出口,苏恕推开他的手,撑在墙壁上干呕。 见他情况不对,沈聿卿当机立断背着他去医院,可外面的雨太大了,打着伞也难免淋湿。 网管害怕出事儿,主动借给他们雨衣,还撑着伞把他们送了出去。 去医院做了检查,躺在病床的苏恕身上干干爽爽,沈聿卿手上还拎着滴水的雨衣。 与此同时,他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关于苏恕的检查报告——急性胃溃疡。 而那一年,沈聿卿还差两个月十九岁。 咖啡店的音乐慢了下来。 苏恕不知道沈聿卿在想什么,但他清楚自己的胃脆得和纸糊似的,没在这时候逞强:“知道了。” 接下来,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苏恕一根筋地关注沈聿卿偏低的体温,江以砚不时在苏恕和岑识身上打量,而沈聿卿探究的目光近乎审视地落在摸了自家白菜的岑识身上。 此时最无辜的岑识,因为沈聿卿那声“弟弟”和苏恕体贴入微的举动陷入了呆滞,随即愤恨地瞪着苏恕。 合着你小子相中了自己的亲哥!过分! 不对,他怎么有这么多哥 席间,沈聿卿因为接电话暂时离开,留下苏恕等人面面相觑。 咖啡店内一曲音乐落幕,江以砚扮演起知心大哥哥角色:“你们放心,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和聿卿说的。” 意料之外的保证砸昏了两人,苏恕迟疑半晌:“我们的事?什么事?” “别慌,这种事情很正常,聿卿知道也不会拦着你们,男生和男生的感情很正常的。” 后面的话江以砚没继续说下去,他手下有娱乐公司,再加上圈子也有这样的,他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苏恕听懂了他的话,原来江以砚以为他和岑识是一对儿,这误会可大了:“我们真没……” 就在这时,沈聿卿回来了,还想解释的苏恕止住了话。 或许是苏恕脸色不太自然,沈聿卿看了他好几眼,才收回眼神,和江以砚说:“这周日高学姐回来,我定在了老齐那里,晚上有空的话你过来吧。” 高薇珊是沈聿卿大学时期的学姐,她前几年一直沉迷于科研,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年突然放弃了研究院的工作。 前不久,高薇珊又莫名出现在了酒会上,身侧的男伴是聂氏的长子。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离奇,可又找不到机会去问。 “回福街那儿?”江以砚点点头,又和沈聿卿说了几句陆逐公司的事情,感叹陆逐脾气硬,死活要离开家里人帮助,自己创业。 聊了一会,江以砚看了下时间:“行了,到点了,我去接我老婆了。” 苏恕看着江以砚哼着小曲离开,转头问沈聿卿:“他结婚了?” “还没,但也差不多了。”沈聿卿说完,看向一直低头不说话的岑识,目光“和善”地问:“这位同学是?” 第30章 此情此景,岑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立刻站起来,说了一句“苏恕,我去门口等你。”低头拿着书就走了。 苏恕:…… 座位上就剩下他们俩,沈聿卿刚想站起来,一直没动静的苏恕突然用鞋抵住挪动的凳子腿。 他这么一拦着,沈聿卿没地方站起来。 苏恕没着急问,兀自地看着他,眼神里没多少委屈,只是这副不说话的样子让沈聿卿一愣。 “怎么了?” 狭窄的空间让长腿有些憋屈,但沈聿卿也不在意,姿势放松地一靠,右手习惯性地在桌子上敲个不停。 这模样,要是让陆逐看见,估计会原地骂人,大的小的一个损样! “你去哪儿了?”手撑在扶手上,苏恕微微俯身,声音平稳,语气自然。 沈聿卿听出不对劲了,抬眼看他的同时,提了一下苏恕宽松的领口:“怎么?你这是要审我?” 苏恕垂眸不语,没躲开他的触碰。 “我外公回国了,最近事情有点多,没顾得上你。”皮鞋撞了撞苏恕的鞋跟,沈聿卿示意他松开,“实习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offer发到了你的邮箱里,没看到吗?” 椅子被挪开,沈聿卿气定神闲地挽着袖扣。 苏恕看了一会儿,慢慢地走上前,把额头抵在沈聿卿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你别骗我。” 第017章 掠夺的爱 新的一星期,苏恕忙到脚不沾地。 白天除了上课,就是去公司完成和陆逐的约定,因为沈聿卿的工作重心在何氏集团,很少来云程科技,这倒方便了苏恕,不用每次偷偷摸摸地过来。 “毕业以后,真不考虑过来吗?” 中午午休,徐州东吃完饭,不死心地又问苏恕一遍。 工位上,苏恕端着烤肉拌饭,眼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idea输出日志。 听到声音,他支起胳膊,搭在隔板上,反应慢了几拍:“先不了吧,嗐,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就像上一辈,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他想的是快点赚钱还清沈聿卿的人情,可最后呢? 人没了,他还个屁! 想到这里,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没睡好,神经跟上了发条似的,夜里还总会梦到沈聿卿去世的那场车祸。 而徐州东听到苏恕颇为老成的语气,嘴角一抽:“你这年纪的小孩,想法怎么老气横秋的?” 结果没过三分钟,徐州东对他招招手,问:“抽烟去?” 苏恕:“……” 上一秒喊我小孩,下一秒又喊我去抽烟? 他想是这么想,起身的动作却没含糊,再不抽根烟精神精神,下午就得睡着了。 “走。” 一条腿马上跨过工位时,他回头又拿起了座位上的外套。 电梯下行,苏恕绷着脸,深色运动外套一拉,遮住下巴,只剩下半张白净的脸。 见此,徐州东哭笑不得:“小年轻的,还怕冷?还有,你这衣服哪儿来的?比你这身板大一个码。” “家里拿的。”苏恕往外套里缩了缩,只露出碎发下一双眼睛,困到带着湿意。 离开带空调的写字楼,扑面的热气让他的眼皮往下沉,隔着袅袅烟雾,脑子里的思绪却像布谷鸟钟里跳出的精灵,叫个不停。 他想起了昨晚,为了赶早完成代码,他在公司加了班,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 开门的那一刻,落地灯的暖光勾勒着安静的人影,沈聿卿还在客厅坐着,静得如同深海波纹。 “你怎么没去睡觉?” 苏恕忽然紧张了一下,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茶几上的书堪堪翻了几页,沈聿卿闻声看他。 苏恕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他觉得沈聿卿的眼神有点不对。 说夸张点,这眼神好像在捉//奸……,总之,他找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 被自己的想法恶寒了一下,苏恕摸了摸鼻子:“怎么了?” 沈聿卿合上书,朝茶几上一扔,发出扑通一声,他凝视了苏恕片刻,摘了眼镜:“厨房有梨汤,记得喝,我去睡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走得干脆利索,留下缓不过来神儿的苏恕。 从厨房捧着梨汤出来的时候,苏恕还在琢磨着沈聿卿为什么等他。 手上的梨汤是温的,味道甘甜,可他喝得心不在焉,直到看到茶几上被主人“遗弃”的书。 他捡起一看,书封上赫然的几个大字——《陪孩子走过青春期》 苏恕:“???” 他站在原地茫然了几秒,刚想翻开书,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起。 沈聿卿拿着水杯接水,路过他时,上上下下看了几个来回,目光极其冷静和锐利。 就在苏恕以为沈聿卿发现了什么,面前的人却开口道:“明天降温,多穿点。” 拖鞋落地的声音很轻,仿佛缠绵的睡意,苏恕思维停滞一下:“知道了。” 眼见着沈聿卿接完水要离开,他突然追了上去,胳膊撑在厨房的墙壁,拦住沈聿卿的去路。 苏恕微微仰头,连续几个小时的工作让他精神萎靡下来,可眼睛还是黑漆漆的:“沈聿卿,我没带衣服。” 回忆戛然而止,两指间的烟也燃尽了,玻璃窗上倒映着年轻的面孔,青涩的、肆意的、健康的。 不少人都说过,他和沈聿卿长得像,可苏恕知道,他和沈聿卿是不一样的。沈聿卿疏离的外表下,是内敛温和的内里。而他即使长着一副好皮囊,骨肉里也是偏执和掠夺式的索求。 第31章 他想要的东西,只能是他的,也只有他能有。 烟灰落在宽大的衣服下摆,苏恕伸手掸了掸,转身去看徐州东。 “东哥,我同学周日过生日,我就不来了。” 徐州东捻灭烟头,点点头。小年轻聚个餐,他能理解,再说了,啥人也不能当骡子使,得让人家适当放松一下。 “苏恕,你为什么不想留在云程,跟我说说,要是薪资这方面,我能帮你争取。”徐州东说。 苏恕抱着胳膊,靠在下行台阶的栏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东哥,你要是缺人,我介绍一个人给你,包你满意。” * 江肃生日定在餐厅,来的人大多都是同寝的人,或者班上关系较好的同学。几人吃吃喝喝以后,又有人提出去酒吧玩。 苏恕平时对这类活动并不感兴趣,可这次却罕见地积极起来,还主动提议去回福街的酒吧。 晚上七点,酒吧还没到人最多的时候,江肃和苏恕几人坐在卡座上喝着酒,半个小时后,江肃的女朋友才过来。 她下午有活动推不开,只能晚上过来给江肃过生日。 对此,江肃虽然小小地失落了一下,却也没抱怨什么。女朋友走过来以后,他和其他人介绍道:“我对象辛倩,学习好又漂亮。” 辛倩推了下江肃的胳膊,和大家打招呼。 听着江肃一个个介绍他的朋友,她看清苏恕的脸时,诧异道:“我还以为学计算机的都是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没想到还有这么帅的。” 苏恕自从坐下手里的酒就没停过,猛然被辛倩一问,他僵硬地打了个招呼。 江肃倒是熟稔地接话,夸张道:“那当然了,恕儿这脸数一数二得帅,再说了我也不差好吧!” 众人嬉笑成一团,苏恕也扯了下嘴角,继续闷头喝酒。 同寝的人只有他来了,岑识下午有兼职,冯路有训练没来。所以,在场其他人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注意他。 热闹的氛围逐渐攀升,一起来的男生招呼苏恕去跳舞,苏恕没想起这人姓甚名谁,只隐约记得是艺术学院的。 苏恕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想法,起身去了卫生间。 上完厕所洗手时,精神有些恍惚,他昨晚又做梦了,梦里一会儿是沈聿卿的毫无体温的尸//体,一会儿是埋葬着肉//身的棺椁和墓地。 太真实了,他在梦里像生出了触觉,抚摸着冰冷的尸//体,试图唤醒一个不会再醒来的人。 在洗手池前没停留太久,他洗把脸醒醒神,可能酒精麻痹了四肢,出去转弯时撞到了一个女人。 “抱歉。”苏恕忙道,马上后退一步。 光线不大好,他只能看到一个长发及腰的身影,领口搭着素色丝巾。刚才,女人好像在整理领口,被人迎面一撞,丝巾被扯开一大半。 女人低头拢着丝巾,回了句“没事”,匆匆从苏恕身边绕开。 苏恕抹掉下巴上残留的水,转弯时却莫名地回头看了一眼,楼梯转弯的吊灯下,女人没系紧丝巾的脖颈清晰可见一圈瘀痕。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没跟上去,垂在大腿两侧的手却动了动。 场内的音乐震天响,舞池上男男女女随着音乐晃动,苏恕回来后发现卡座上只剩下江肃和辛倩两人在说着什么。 为了不给好兄弟当电灯泡,苏恕当即走向吧台,点了杯酒但没动,支着胳膊盯着里面的冰块看。 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运气不好,苏恕在吧台坐着也被人撞了个趔趄。 他还没看清撞他的人是谁,就听见江肃那边吵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音乐声这么大,他应该听不见,可是不知道谁砸了酒瓶子,这一声脆响把他吓得一激灵。 “你他//妈的手放哪儿呢?” 离着老远,苏恕就听见了江肃的大嗓门,推开人群往里挤。 他看见江肃拎着半拉酒瓶子对着几个社会混混打扮的人嘶吼着。 对方人多一看就不好惹,相反,他们这边一群学生,各个长了张好欺负的脸。 问过原因,苏恕才知道事情的经过,江苏接电话把辛倩留在卡座上了,结果一个人以为她没伴儿上来搭讪,被辛倩拒绝以后动手动脚。 辛倩当场扇了那人一巴掌,结果被那伙人围了。 身后突然响起清脆的碎裂声,苏恕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向右躲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苏恕,真巧,又见面了。”偷袭没成功,邓徽扔了玻璃杯,大摇大摆走向对面那伙人,那些人朝他喊了声邓哥,他转头问苏恕,“拦着我的人干什么?” “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的人手脚不干净。”江肃喊道。 加上刚才来的这几人,对面的人数成功碾压了苏恕和江肃这一边。 而处于冲突中心的苏恕却没动弹,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一个人身上, 就在众人以为苏恕这伙人要知难而退时,苏恕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带着帽子的男生。 “你,滚出来。” 第018章 抬头仰望 楼上最里的包厢,黑色雕花的门打开又合上,相较于外面沸反盈天,包厢内只有几声清脆的台球撞击声。 沙发前,玻璃杯还剩着一半威士忌,眼镜搁置在杯子旁边。 而眼镜的主人仰头靠在沙发上,水晶吊灯的光线打在深色西装上显得他愈发冷冽,像是醉了一样。 第32章 沈聿卿忽然睁开了眼,神色清醒又疏离,目光穿过众人的身影落在了门上。 不出片刻,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老板,下面有人闹事。” 沙发最右侧的齐久抬头一笑,隔空打了个响指:“聿卿,你这耳朵神了。” 齐久是酒吧的老板,也是陆逐的大学同学,今天特意为老同学的人生大事留出了时间,只是这个点儿怎么还有人闹事呢? 问完情况后,他开门冲着打台球的江以砚喊道:“江儿,你堂弟在楼下和别人打起来了。” “知道了,我下去。”江以砚放下球杆,正要和齐久下去看情况,却见到刚才还坐得端正的沈聿卿,此刻已经站起来了。 江以砚先是困惑,马上明白了:“你家那位也在?” 沈聿卿拿起眼镜,嗓音有些低,面色还算正常:“应该在。” 江以砚和江肃是堂兄弟的关系,两家人走动少,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并不多。 楼下,闪烁的灯光打在洒满地面的碎玻璃上,酒水混合着饮料撒了一地。围观的看客早就躲到一侧,只剩断断续续的痛呼声夹着音乐,在空气中回荡。 舞池旁的座位下,苏恕单手遏住邓徽的脖子,举在半空中的手握着半个酒瓶子,锋利的豁口残流着黄褐色的酒水。 此时,划过的灯光逐渐拉长,映在苏恕凶狠的侧脸上,鸦羽似的长睫挡住了他眼底的血色,只能看到唇线的紧绷,空留出几分冷然的味道。 而沈聿卿心里却是一沉,径直越过江以砚和齐久,直接奔着苏恕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扣住停滞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压着嗓音说:“放手。” 刻入骨子里的声音一靠近,苏恕从肩膀到指尖都打了个颤,飙高的肾上腺激素也逐渐趋于平静。 他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在沈聿卿过来以后,他就没敢再抬起头,只敢直直地盯着脚尖前不大的地方。 邓徽的脖子被松开,大口大口地喘气:“苏恕你给我等着,你打了田少的人,田少不会善罢甘休的。” 人群中顿时响起嘈杂的议论声,不少人听到田姓倒吸一口凉气,苏恕从零星话语中捕捉到什么田氏新兴,什么田家二少。 他这才想起去看邓徽那一伙儿人。 果然,里面有几个生面孔,应该不是邓徽手下的人。也许,这几个脸肿得和猪头似的家伙就是邓徽口中田少的人? 苏恕下意识地去找沈聿卿的身影,一扭头,就看见他和江以砚在说什么,而江以砚旁边站着的是江肃。 “哥,是他们先动手的,还欺负我女朋友,反正是男人就忍不了,打他都是轻的。” 江肃站得弯弯扭扭,他和江以砚关系好,几句话就把事情的经过毫无保留地交代了。 江以砚刚回国,不知道情况,挑眉看向沈聿卿。 沈聿卿倒是记得田氏是哪一家,他意有所指地刮了苏恕一眼,和江肃说:“适可为止,你们下手没个力道,各个都是不饶人的主儿,闹出人命来,别指望我和你哥捞你们。” 这话说不清是在提点谁。 好在江肃和沈聿卿认识,对他还算敬重,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乱哄哄的议论声里只剩邓徽一行人的叫嚣。 鼻血嘀嗒嘀嗒落在地上,一个半边脸肿起来的男生对邓徽说:“邓哥,姓段的跑了。” 邓徽骂了句娘,他们在这里打了半天,被揪出来的正主跑得没影了,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还有段燃这小子怎么回事?让他偷个钱包,至于吓成这个逼样吗? 听到他们的对话,齐久感觉好笑,他开着酒吧,路子多,自然知道田二少姓甚名谁。 田父在外省发家,这几年刚在s市站稳脚跟。单说田家估计无人在意,要说他背后的孔家可就有来头了。 只可惜……要看碰到谁。 齐久瞥了沈聿卿一眼,要说背景地位谁能比得上这位,父亲是政界要员,母亲又是何氏独女。 要不是沈聿卿为人低调,估计s市都能横着走。 有齐久在,这件事而几乎用不到沈聿卿和江以砚动手。江以砚还是向着自家人,在得知江肃没受伤,又安排人送江肃和辛倩回学校。 苏恕没跟他们回去,屈腿坐在大理石台阶上,意识马上被湮没之际,朝思暮想的人嵌入他的视野。 沈聿卿站在他面前,闪过的灯光落在深色西装上如同海面粼粼的波光。 苏恕莫名地感受了舒心。 即使,他以一个仰望的姿态,在看另一个男人。 世上似乎有这样一个约定俗成的准则,男人之间,被仰望的那个人是强者,而仰望者则是劣势者。 苏恕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劣势者。 可这一次,他甘愿成为这个劣势者。 在沈聿卿说话前,苏恕垂头掩住眼里翻腾的情绪,像是预判到接下来的训斥,舔了下沾血的唇角,说:“我错了。” 他知道沈聿卿不喜欢他喝酒,也不喜欢他打架。 “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沈聿卿半屈着膝,以平视的角度琢磨着苏恕一览无余的小表情。 苏恕不适地移开视线,迟疑了许久,还是决定说实话:“这倒也没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沈聿卿还是没能忍住笑意,边用手帕给他擦手,边问:“来这儿只是为了给江肃过生日?” 第33章 “嗯。” 闻言,沈聿卿又笑了:“说谎都不会说。” 手上的血迹和酒水被擦得干干净净,苏恕低头看着,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绽,让沈聿卿看穿了心思。不过,他在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上,一贯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最起码,在沈聿卿面前是这样的。 微微别过头,眼神落在了一旁,这是苏恕不再解释的动作。沈聿卿最熟悉不过了,他没再继续追问苏恕原因,转而说道:“我上楼一趟,一会送你回家。” 一楼的客人慢慢散去,只剩下侍应生抱歉地对客人解释着不能继续营业的原因。 苏恕呆滞的目光从侍应生小声议论的内容挪到了沈聿卿起身的身影上。 心里说不上哪里不爽,他抬起一只手抓住沈聿卿膝弯的布料,在墨蓝色西裤留下一道道绷直的褶皱。 沈聿卿离开的步伐一顿,侧身看向冷光下难得流露出不满的苏恕,纯色卫衣搭着他刚成年的那张脸,像高中生似的。 但是,沈聿卿见过他高中时期的样子,倔强像一头小狼,色厉内荏地守着自己的地盘,谁靠近都不行。 所以,看见苏恕异于往日的表现时,沈聿卿心头浮现一层奇怪的感觉,以及他从不轻易承认的心疼。 尽管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让对方做出了改变,和苏恕生活了近六年的沈聿卿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他的想法:“怎么了?要和我上去吗?” 见沈聿卿点破自己的想法,苏恕很快地缩回手,换了个说法,将问题抛给对方:“不可以吗?” 很快,沈聿卿用行动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苏恕抓住沈聿卿的小臂,微微借力站了起来,沈聿卿也恰到好处地稳住他向前冲的身体。 两人交叠的身影在浅棕色壁纸上轻轻摇曳,苏恕开始羡慕紧紧相拥的影子。因为他和沈聿卿还隔着一拳的距离,而影子却可以毫无顾忌的相拥。 第019章 一道咬痕 “聿卿去干嘛了?这么久?” 包厢里,齐久嘀咕了一句,开了瓶酒,杯口刚粘上酒水,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看清是谁,他放下酒瓶,对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喊道:“聿卿,过来喝酒,今天刚到的……咦?你刚才不是说把他送回去吗?” “我们马上就……” 没等沈聿卿的话说完,跟在他后面的苏恕抬头瞄了一眼,动作利落地坐在沙发上了。 齐久一脸困惑地看向沈聿卿,而沈聿卿愣在原地,虽然他看不出苏恕内心的想法,但隐约地能感受到苏恕不想走。 苏恕拿定主意忽视沈聿卿投来询问的眼神,歪着头去看在场为数不多的其他人。 似乎察觉到新来的人,一个女人也看向苏恕,惊讶道:“呀!哪儿来的小帅哥,长得真正。” “我弟弟。”沈聿卿说。 今晚只是大学时期的几个朋友出来聚聚,在场的人大多都是沈聿卿认识的人。 苏恕打了声招呼,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所幸,那几人很快地谈起了工作。 苏恕坐了一会儿,无所事事的手偷偷地摸到茶几上的酒杯,他记得沈聿卿偏爱的酒,自然也能在众多五颜六色的酒水中辨别出哪个是沈聿卿的。 指尖刚碰到杯口,一道不赞同的目光如冷锥落在身上,苏恕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沈聿卿此刻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他脑子不太清楚,再加上心里闷着气,便假装看不见,低头抿下一口酒水,滑进干涩的喉咙,等他再次抬头去看沈聿卿的位置时,那里已经没人了。 苏恕心里陡然酸涩起来,又开始琢磨自己刚才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幼稚,别撩拨不成,再真的把人气跑了。 他内心的小九九显然不为人知,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苏恕就像个无人照顾的小朋友,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很是让人于心不忍。 齐久一贯会活跃氛围,木头桩子似的陆逐他劝不了,便去招待沈聿卿他弟:“好弟弟,想喝什么?或者玩点什么?台球玩吗?今儿不用跟我客气。” 苏恕没料到有人和他说话,头重脚轻地应了声,随后,他似有察觉地顺着齐久的视线看到了坐在沙发角落里的陆逐。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他什么时候见毒舌的陆逐这副样子 “陆哥怎么了?”苏恕哑着声音问旁边的人。 “唷。”齐久接连叹气,没说太详细,含糊道,“还能怎么?失恋了呗!他也是死犟,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也不张口。” 听到这里,苏恕惊讶地看了陆逐几眼,匿于阴影的脸让人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面前摆满的酒瓶子。 看数量,比他喝的还多。 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可还没等他郁闷完,右手的杯子突然被人拿走。 苏恕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只看见刚才消失不见的沈聿卿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说着话,而他手上的玻璃杯正好是自己喝了一口的那个。 这下子,他顾不上陆逐为什么忧愁了,直奔着沈聿卿的方向走过去:“沈聿卿,你拿了我喝过的杯子。” 看似较真的话被哑着的嗓音说出口,模糊不清的几个字钻进沈聿卿的耳朵,活脱脱地成了撒娇的声调。 苏恕喊他名字的时候有个习惯,卿字的发音很轻,听起来总让人觉得声音很软。 “学姐,我们有时间再聊。”沈聿卿礼貌一笑,转身后,他抬高手臂躲开苏恕夺酒杯的手,无奈道,“我明明放了杯果汁在你旁边,怎么这会儿又找我讨酒来了?” 第34章 “她……我见过。”苏恕所答非所问,注意力在那个带着素色丝巾的女人,他话音未落,旁人看向他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迟钝的脑子突然动了一下,苏恕发觉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更何况沈聿卿口中的那位学姐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私事。 他及时止住未说出口的话,而慢他一步的沈聿卿忽然捏住了他的后脖领,他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 “怎么了?”苏恕慢半拍似的回头问。 只见,沈聿卿一脸严肃地捻了捻指尖暗沉发黑的液体,又仔仔细细查看苏恕的状态:“脑袋上刮了个口子,你不知道吗?” “口子?”不明情况的苏恕想摸了摸脑袋,被沈聿卿打了下手背。 “别摸,我送你去医院。” 不给苏恕反抗的机会,沈聿卿和齐久说了几句话,带着苏恕出了大门。 晚风一吹,苏恕身上瞬间凉了许多,可也就清醒了这么一阵,脸颊升起的温度不断蚕食模糊的意识,让他如同孤舟般跌入翻腾的海浪,目光所及之处如同水波下的虚影,明明灭灭,唯有身旁的人是坚定的导向。 “沈聿卿,你……晚上不能开车。” 即使脑子飘得像踩着云,他还不忘惦记着沈聿卿夜盲症的毛病。 避免怀里的人一头栽到地上里,沈聿卿只能空出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人。 由于去的是私人医院,沈聿卿带着苏恕很快做完了检查,医生拿着ct单子,和沈聿卿说:“没什么问题,只是伤口比较大,需要缝针。” 血迹干了黏指缝里,沈聿卿顾不得这些,他敛眉听着医生说完情况,才去找在清理伤口的苏恕。 可还没等他走进去,就在门口看见苏恕和护士的身影。 “怎么了?”沈聿卿走上前询问,坐在走廊椅子上的苏恕挪动了下小腿。 “缝合伤口需要剃伤口周围的头发,他一直不配合。”护士为难地解释,她年纪不大,处理这种事情没经验,又碰到了病人的家属,一下子紧张起来。 听此,沈聿卿绷着心一颤,他朝着护士点点头,又踢了下苏恕的小腿:“怎么了?又不听话。” 苏恕垂着头,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手指握紧又松开,半晌他才闷声回答道:“剃秃了我还怎么追人?” 沈聿卿想过各种理由的回答,唯独没想到这个,他莫名地想起前段时间在咖啡店遇到的那个清秀的男生,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像是隔空被人打了一拳。 护士却觉得这一幕很有趣,耷拉脑袋的小男生简直萌化了她的心,她笑着安慰:“为什么这么想?你长得好看,剃一点头发也不会难看的。” 苏恕以龟速的理解力听懂了护士的话,他转头不确定地问沈聿卿:“不难看吗?” 沈聿卿松开眉头,眼底情绪复杂,让人看不清神色,他顿了一下,低声回应:“不难看。” 有了这句话做保障,接下来的清洗伤口和缝合十分顺利,等他们离开医院时,已经将近深夜了,回去的路上苏恕也极为安静地靠着车门睡觉。 反倒是沈聿卿一路沉默不语。 “滴”得一声,电子锁应声而开。 沈聿卿背着苏恕,粘着纱布的脑袋很安分地搭在他的肩头,走到沙发时,他屈了下右膝,把后背上的人放在沙发上。 “我真的好喜欢他,可是他不知道,他心里有别人,我该怎么办?”苏恕的侧脸压在沙发皮面上,嘴巴嘟囔了几句。 沈聿卿听着他念叨了一路,也没弄清这人是谁,听得他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的。 他低头看着灯光下的少年身形欣长,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躺在软皮沙发上,长开的眉眼中虽然看不出幼年的稚气。 可看久了,他还是能想起早些年的那种无辜感。 明明这个小屁孩凶得要命。 而这个时候,醉的快失去意识的苏恕忽然扯住了沈聿卿挽到小臂的袖子。 刺啦一声,白色的贝壳扣从第一颗崩到第四颗,失控似的掉在地板上。 苏恕顶着一张酡红的脸,晃晃悠悠坐起来,大声喊道:“沈聿卿。” 被点了名字的沈聿卿本人拢着被摧残的衣服,眯着眼看着喝醉酒的小崽子耍酒疯。 “你好久没理我了,你不管我了,为什么?” 手搭在沈聿卿的肩膀,苏恕动作缓慢地站起来,紧接着,指尖依次划过沈聿卿的肩膀、小腹以及大腿,最后扑通一下坐在地毯上。 冷白的光扑满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上,也把沈聿卿肩膀上的陈年旧疤照得清清楚楚,这是一道咬痕。 从当下疤痕暗沉的颜色和不平整的触感,就能看出下口的人没留余力。 苏恕却感受不到这些,他醉了,手却不老实,一个劲儿地往旁边的人身上拽,没过一会儿,沈聿刚穿好的衣服又被扯开了。 失去扣子束缚的衬衫抵不过醉鬼的折腾,沈聿卿试着抢救了两回,最后干脆放弃抵抗,直接扔到了沙发上。 浑然不知发生什么的某人,还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说:“我做错了事情,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但是打完要给aftercare,你别不理我。” 沈聿卿说不上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想法,扶着苏恕下巴的手却紧了紧,他明知道和醉鬼说话是白费力气,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在我这里,你说喜欢别人,真的是……” 第35章 威胁的话没说完,他叹了口气,碰了下苏恕温热的耳廓:“咬完我就忘了,你这是什么记性?” 第020章 又白又细 隔天上午的专业课,苏恕坐在最后一排,困得脑袋突突得疼,宿醉的后遗症这时候也显现出来了,搅和得人不得安生。 下课铃响起,学生纷纷离开教室,江肃敲了敲桌子,试图唤醒这位睡得不省人事的舍友。 “恕儿,你怎么困成这样?沈哥回去没说你吧。” “沈哥?”苏恕跟着念了一句,生锈的脑子像是上了油,慢慢地转动了一下。他回头看着江肃笑得发憨的脸,问出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你和沈聿卿认识?” 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江肃是那种心大的人,藏不住情绪,不用苏恕问他,实话就倒了个干净。 “不是……你干嘛这么问。”想了想,他还是承认了,“认识。” “那你之前怎么没说过?七年了,你都……”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江肃瞪圆的双眼,苏恕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果然,人不清醒的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七年?什么七年?恕啊,你想得这么长远吗?都打算和我过七年之痒了。” 江肃抓重点的能力依然跑偏。 苏恕:“……” 他好像感觉头又开始突突的疼了。 而江肃在苏恕叹气的同时,默默地抹了把汗,庆幸自己没一紧张把老底揭得干干净净。 教室下节没有班级上课,两人也没着急走,苏恕打起精神,撑着下巴,观察江肃的五官。 虽说江以砚和江肃是堂兄弟,但这长相也忒不一样了。一个是清爽小帅哥。一个开屏花孔雀,谁能猜到这两人的关系? “怎么了?”江肃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尴尬地狡辩,“我也没想到你是沈哥的弟弟。” 一听见“弟弟”这俩字,苏恕头往下一栽,跟被抽了筋似的,又趴回桌子上。 看着他蔫里蔫气的背影,江肃松了口气,话题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沈哥说你了?还有你这头怎么回事?不会是被沈哥揍得吧?” “头上是昨天邓徽那瘪犊子打的,再说了,沈聿卿揍我干嘛?”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肘间响起,苏恕空洞的目光落在前面桌子上一点墨迹,他是真得喝断片了,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但沈聿卿打没打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江肃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行呗,你都不知道二哥嘴多损,昨天晚上一直骂我,大哥在的时候,他还能拦一下,他不在根本没人管得住我二哥的嘴。” 江家子嗣多,除了江肃是独子,他的堂哥江以砚上有兄长,下有弟弟。 小时候,江肃天天跟在他们仨屁股后面。最惯着江肃的人是他的大堂哥——江以轩。 只可惜…… “谁也没想到我大哥他会自杀,警方说现场疑点挺多的,但最终还是判定成了自杀。” 长长的走廊外,说话声带着淡淡感伤,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除了江家人外,已经很少有人想得起来了。 两道身影走走停停,苏恕脸上的表情与平时别无二致,眼睛却不打转儿地看江肃,明显是想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江肃撞了下苏恕的肩膀,他是心大,又不傻:“得了,你就别说了,我好着呢,你安慰我的话,我还得装样子哭给你看。” 苏恕不会安慰人,嘴上却不吃亏:“哭吧,肩膀给你靠。” “我哭什么。” 眼眶涩然的江肃往台阶上一坐,苏恕看着他,也坐在了一边。 这个点儿学生都去吃午饭了,只有他们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路过的学生不乏回头观望他们俩。 可是,这两人一个顾着难过,一个口罩一拉,挺帅的两个小伙儿就这么坐着聊上了。 “天儿好,心情也好。”江肃嘴上不停,却一直不往重点说,像刻意避开什么。 苏恕安静地听着,跟随着他的话,抬头去看天空,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瓦蓝瓦蓝的天像极了安静的海平面。 江肃喜欢好天气,他觉得好天气会让人的心情像天空中雀跃的鸟,上下飞个不停。 而苏恕是什么天气都喜欢。小学的时候,他没朋友,看天空看星星成了他乐此不疲的游戏。 “大哥在的时候,我们总觉得天塌了,都有人扛着。他会自杀,我们谁也没想到,还是因为一个男人自杀。” 口罩上的那双眼睛蓦地睁大,苏恕错愕地转过头,只看见江肃伸手指了指的代言人:“就是他,我大哥死的时候还惦记他,在遗书里面告诉我们别动他,也别怪他。” 苏恕顺着他指的方向,目光落在果饮牌子的代言人上,很俊朗的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 只是,这人他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十八岁出道,我哥一直都关照他,可他却在我哥最难的时候背叛了我哥,他怎么还好意思来我哥的葬礼?” 沉于往事的江肃并没发现苏恕的异常,等他平息了火气,低头一扫,突然说:“恕儿,你是不是少穿个袜子?” “……” “……” 这话题转得太快,苏恕都没反应过来,视线习惯性地下移。 因为屈腿坐在台阶上,宽松的紧口裤子往上提了一大截,左脚露出一截白色袜子,而右脚露出来的是白净的脚脖子。 第36章 一只手就能圈住的那种。 江肃早从悲伤里走出来了,还痞里痞气地吹了声口哨:“你这真的是又白又细。” 咣当一下,苏恕冷着脸站起来,把书扔给江肃,留下一个仓皇而逃的背影,和飘在空中的一句话。 “你才细。” 江肃后知后觉明白了这话的含义,撑在栏杆上,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其实,在刚入学的时候,沈聿卿让他带着苏恕玩,他还挺不乐意的,谁家孩子不是父母惯着长大的?凭什么委屈他去带别人玩? 后来,他和苏恕认识久了,才知道这人就是表情臭。 * 卫生间内。 苏恕用凉水冲了把脸,脸上的热意渐褪,精气神也回来不少。 他往下抻了抻裤子,又想起早上的尴尬场景,他是在沈聿卿的床上起来,并且,他被扒得干干净净。 记忆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耳朵的温度又有升温的迹象,苏恕记不清自己是不是吐了,为什么沈聿卿连一件衣服都不给他留? 他一睁眼,就看见赤//裸的自己躺在沈聿卿的床上,吓得他连袜子都没找全就跑了。 突然,口袋里的振动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低头一看,是林宣的电话。 接通后,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声,有人客气问道:“你是这位客人的朋友吗?他在酒吧喝醉了,能不能过来接一下?” 酒吧距离学校十分钟车程,并不远,苏恕和江肃说了声有事先走了,就去酒吧找林宣。 给苏恕打电话的是调酒师,林宣的手机不设密码,调酒师在联系人胡乱选了一个,正巧打到了苏恕这儿。 “刚才是你接电话的是吧?”调酒师指了指趴在吧台的林宣,“他和别人来的,来的那几个人穿着打扮不像是学生。” 他隐晦提醒到这里,不再说话。 此时,酒吧里只放着轻缓的音乐,卡座上的人也不多,苏恕环视一圈,酒吧临近大学城,来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学生或者刚工作的年轻人,调酒师提醒他的的原因,大概是那几人不怀好意。 他和调酒师道了声谢,朝着林宣的方向走去,桌上的酒杯不止一个,这也侧面的验证了林宣和其他人一起来的事实。 苏恕推了下趴着的林宣,撑着肩膀把人扶起来,可还没走两步,林宣弯腰捂住嘴,一副要吐的架势。 见此,苏恕只好把林宣先带到卫生间。 卫生间隔间的灯暗得发沉,垂下的光拢着人影,苏恕靠着洗手池,灯光和干呕声一同溢了出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林宣扶着门板弯腰的背影。 说句实在的,苏恕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林宣。林宣是和苏恕一起长大的,比他大半个月,算得上是苏恕的表哥。 苏恕的爸妈离婚以后,他姑心疼他,经常让苏恕去家里吃饭。 林宣那时候才九岁,还不懂事儿,经常抱怨苏恕分走了他妈的关心。苏恕小时候也要脸,被林宣不咸不淡地刺了几句就死活不去了。 后来林宣长了两岁,他和苏恕上同一个小学。林宣突然有了当哥的责任感,主动找苏恕求和。 按照常理来说,以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两人怎么闹也闹不到前世那样的结局,可谁能猜到,林宣偏偏迷恋上了赌,赌得家败人亡不说,还拿家里的救命钱去赌。 跟中邪了似的。 想到这里,苏恕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上辈子,因为姑姑住院一事,他和林宣的关系有了嫌隙,而后两人渐行渐远,但真正撕破脸的事却发生在沈聿卿去世的四个月后。 苏恕在车祸中骨裂的小腿刚痊愈,又因为酗酒去医院洗了胃,他带着些许病恹恹的表情出了院,结果在医院停车场遇到了带着遗嘱的陆逐。 那时,苏恕还没从沈聿卿意外身亡的事实中走出来。 陆逐依旧阴阳怪气:“没把自己喝死就行,你和我去办一下手续,我总得让聿卿走得安心不是吗?” 犹如孤魂的苏恕已经没心思和陆逐斗嘴了,更何况,他知道陆逐一直不待见他。 陆逐针对他,是因为替沈聿卿不值,在陆逐看来,苏恕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而苏恕也瞧不上陆逐的行事作风,两个人见面就掐架。 以前都有沈聿卿拦着,结果现在沈聿卿不在了,苏恕也没心情怼陆逐。 手续走得很快,再加上陆逐身份在那儿,一下午苏恕就办完回家了。 这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惦记上了这笔资产。 某一天凌晨,林宣给苏恕打电话求救:“救救我,他们说要是不还钱,就要我一只手,我听说你刚得到一笔钱,借我应急一下。我现在拿不出来钱,他们就要剁我一只手。” 苏恕拒绝了,他也是年少不知事的阶段过来的。迷恋游戏,打架逃课,差点进局子,这些事他都干过。 可他明白赌//徒心理的可怕之处,归根结底是无穷无尽的贪念和欲壑难平,如果林宣不收手,没人能救得了他。 但念着两人的关系,苏恕还是找了发小花了点钱放了林宣一马,但欠债要林宣自己去还。 可苏恕没想到这件事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宣指着苏恕的鼻子,骂他瞧不上穷亲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 哗啦一声,冲水声拉回了苏恕陷入回忆的思绪。林宣吐了好几回,脑子清醒了一些,一步三晃地走出隔间。 第37章 第021章 灼热的吻 “他……因为周昭一句话就把你接走了。他和周昭是什么关系?谁会这么好心?苏恕啊,你长点心眼,像他们这种人,要什么没有啊?想玩死普通人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你小心点,实在不行,咱们把钱还他,你和我回家,你是我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苏恕看着电脑走神,想起了那晚林宣喝醉说的话,猜测林宣听谁说的。 最让人闹心的是,林宣这二傻子还信。 被蹂躏得吱吱作响的塑料包装引起了徐州东的注意,这几天他们陆总不知道在忙什么,罕见地开始旷工。 说实在的,老板在不在,对徐州东没多大影响,项目组工作依旧照常,社区项目接近尾声。 唯一遗憾的是,他看中的好苗子要走了。 徐州东瞄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苏恕,扔给他茶水间的零食:“借花献佛,以后有事儿用得着我,不用客气。” 听到他的话,苏恕的动作一停,刚想抬头,就被从天而降的泡椒鸡爪砸了个正着。 他把长得“张牙舞爪”的鸡爪从卫衣帽子里拿出来,徐州东自觉失手,双手合十表达了下歉意。 苏恕默默的把鸡爪放回桌子,对于徐州东这种言出必行的性格而言,他知道这话里的份量。 徐州东看苏恕又不说话了,以为分别在即,年轻人容易伤春悲秋,刚寻思着安慰两句,就看见苏恕突然屈腿弯腰,低头往桌子底下一钻。 整个过程快如行云流水,一点卡顿都没有,直接看愣了徐州东。 “你怎么……”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一道身影挡住了徐州东,剩下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沈总,你来了。”徐州东尬笑道。 沈聿卿刚从酒宴出来,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衣服上沾了不少酒气,而他身上的衬衫外套却穿得板板正正,一点儿褶都没有,跟焊在身上似的。 但这一身是真得亮眼。 闻声,沈聿卿脚步一顿,沉静的目光透过镜片,打量着扶着腰的徐州东:“在桌子下找什么呢?” “我……我啊,显示器不亮了,我关机重启一下。” 徐州东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拽住裤子,心里止不住念叨桌子下的这小子想干什么? 有话说话,别动手啊! 办公椅抵在桌前,桌子下面右边是亮起的机箱,左边还站着徐州东。 沈聿卿简单地向下扫了一眼,没发现异样:“你们陆总这两天没空,有事情找我。” 公司里出名的加班狂一下子罢工了,连徐州东也惊讶了一下,可没等他的脚挪出半步,一股蛮力直奔着他裤腿往下拽。 这下子,徐州东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盲目应声:“这可不是陆总的风格。” 裤腿的下坠感直到沈聿卿离开消失,苏恕紧提着的心松开时,徐州东也庆幸自己的裤子终于逃脱魔爪。 猫着腰从桌子下站起来,苏恕提着书包就往外走,徐州东紧拦着他,才说了一句。 “你介绍的那个小伙子行啊,学习能力不错。” 听到徐州东的声音,苏恕没回头,倍儿高冷地向后摆了摆手。 一楼电梯打开,苏恕刚想出去,就看见一男一女穿过大门,朝着电梯的方向走来。 苏恕下意识地退一步,身影隐匿在楼梯间。 “闳刚,中午正好公司的人在午休,我们带着小泽多亲近亲近沈总,在身边看着长大的,终归是不一样的。” 赵兰抱着刚满两个月的婴儿,苏闳刚一改平日严肃的形象,不时安抚着不适应环境的孩子。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是多么温馨美好的一幕。 而苏恕只是看了他们几眼,目光便停在青白色台阶上,直到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才拉回他游离的思绪。 他转头去看被子包裹着小小的一团,很小的一个孩子,如果人的喜爱度与血缘关系成正比,那么这个孩子和周昭有着相同的血脉,似乎更应该得到沈聿卿的宠爱和怜惜。 很快,电梯来了,苏闳刚和赵兰上了楼,电梯门关上后,苏恕走出楼梯间,眼睛看着跳动的数字,从一慢慢到八,恍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动了动手指,在电梯按钮上犹豫不决,仅存的理智发出离开的信号,可执拗的情感却驱使着他上楼。 * 八楼办公室内,沈聿卿弯腰看着孩子,他的眼镜没架在鼻梁上,而是被毯子里一只嫩生生的小手握住。 苏恕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屋内的人是愣住的,最先说话的人是苏闳刚:“没规没矩的,像什么样子?前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让你来看弟弟也不过来。” 方才还安抚幼子的慈父面对另一个孩子时,开口就是训斥,苏恕扯了扯嘴角,心里没多伤感,失落倒还是有的。 可这会儿,他还是能笑得出来。 “我是没规矩,没教养,谁让我没妈没爸,没人管呢。” 被驳了面子的苏闳刚火冒三丈,正想上前一步,却被沈聿卿伸手拦了下来,结果苏恕下一个问题就冲着他来了。 “沈聿卿,你觉得呢?我没家教没教养是谁的不是?” 苏恕说话的同时,乌黑的眼睛一直看沈聿卿,他不在意苏闳刚的看法,可是,沈聿卿和别人不一样。 第38章 随着这声质问,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道什么时候,矛盾的主角换了人。 苏恕说着狠话,声音都不带打颤的,脸上也没个笑模样,看起来挺凶的。可这样子落在沈聿卿眼里,只剩下可怜俩字了。 沈聿卿心疼了,看着苏恕不消停的嘴一个劲儿的挖苦自己,他叹了口气,试图把人揽过来。 可他这手刚伸出去,苏恕就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挡住眼眶,摇了摇头。 上一秒还气焰嚣张的人慢慢地垂下头,任由过长的碎发挡住了眼睛。 苏恕站着没动,汹涌的情绪褪去后,随之而来的是平静的愧疚,他反手压下门把手,留了一句:“你们聊吧。” 说完,转身离开办公室。 八楼的电梯迟迟没有上来,苏恕干脆走楼梯下去,关楼梯口的门时,隐约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愣愣地转过头,不经意间,手上却松了力。 咣当一声,紧接着,一声压抑的痛呼在楼梯间响起。 “你不让我追,也不至于用门拍我吧。” 沈聿卿向后踉跄了两步,手背抵在被砸红的额头,另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而苏恕还没来得及因为沈聿卿追上来而惊喜,就被突发的情况吓傻了。 “你有没有事?我们去医院吧。” 写字楼的楼梯并不干净,一层一层台阶上还残留着白灰,沈聿卿眼睛酸,鼻子酸,也没功夫讲究干不干净了,撑着扶手往台阶一坐。 得到不回应的苏恕眼神都挪不动地儿了,他盯着沈聿卿的脸看个没完,唯恐把这张俊脸和聪明脑袋砸坏了。 于是,沈聿卿模糊的视野刚清晰点,就看见一双关切的眼睛望着他,连嘴唇都紧张到微抿着。 就在苏恕想摸摸他的鼻梁有没有出问题时,沈聿卿向后仰了仰,躲开了这只“冒犯”的手。 “没事,幸亏我没戴眼镜,要不然我现在真的可能要去医院了。” 一提眼镜,苏恕又开始郁闷了,可看到沈聿卿这副样子,他又想笑。 沈聿卿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衣服脏了皱了不说,连眼眶和脑门都红了,那种冷峻劲儿消失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脸好看点的,现在就只剩下惨了。 眼见着生闷气的这位表情缓和了,沈聿卿松了口气,理了理领口:“走,咱俩吃点东西去。” “你旷工?” 苏恕没着急站起来,仰头看着沈聿卿揉着额头,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用力压住唇角。 听到他的问题,沈聿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现在回去怎么和公司的人解释?我给门磕了个头吗?” 这次,苏恕没忍住,笑了出来,从沈聿卿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亮亮的眼睛,像盛满了星星。 沈聿卿碰了下苏恕的耳朵,小声说:“可算是笑了。” 他们去吃东西的地方是附近大学的一个糖水铺子。在北方,糖水铺子不常见,苏恕也不知道沈聿卿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糖水铺子的老板对沈聿卿有印象,看到他的第一眼,说了句:“毕业以后好久没来了吧?我记得你之前经常和你朋友来。” 沈聿卿笑了笑,要了两份川贝炖雪梨。 选了个临街的位置,苏恕瞄了眼沈聿卿的额头,还红着,但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 察觉某人隐晦的担心,沈聿卿递了个勺子给苏恕:“我又不是玻璃,撞一下没事,倒是你,烟悠着点抽,一到季节你就咳嗽。” “我哪有咳嗽?”苏恕嘀咕了一句,倒是听话地把梨吃了,吃着吃着,他突然说道,“你换个眼镜吧。” 语气极其自然且强势,沈聿卿笑了下,问:“怎么了?我这度数又没涨。” 勺子碾碎了煮得熟烂的梨,苏恕埋头吃了一口,声音含糊道:“你知道原因的,你别逗我。” 沈聿卿适可而止,点头:“我换。” 得到了这声回应,苏恕撑着下巴看他,目光带了点试探的意思:“你以后……能不能不让苏泽碰你。” “苏泽?”说完,沈聿卿才反应过来,“那个小孩?” “嗯。” 苏恕又低下头去吃东西,只给沈聿卿留下一个毛绒绒的头顶。 头顶上方很久没有回应,就在他以为沈聿卿不同意的时候,一声叹气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 “行,听你的。” 苏恕蓦然抬头看他,眼睛因为震惊微微睁大,沈聿卿眼神平静地回望,像是在迁就小孩子的胡闹。 心里仿佛有根弦被拨动了一下,苏恕眉毛一动,忽然对沈聿卿说:“你的脖子沾到灰了。” 对此,并没起疑的沈聿卿擦了擦脖子:“还有吗?” “还有,你过来,我帮你。”苏恕皱着眉,一脸认真。 沈聿卿听从他的的指挥,半弯下腰,手搭在苏恕座位的椅背上,微微侧头。 直到……一个灼热的吻落在了脖子上,一触即离。 沈聿卿身形平稳,呼吸却沉了许多,搭在椅子的手指在皮质靠背留下几道压痕。 “你撞到我的嘴了。” 苏恕没敢抬头,视线集中在一处:“我撞了你一下,你也撞回来了,这下我们扯平了。” 第022章 我追着呢 临时起意的亲吻,像是湖面荡起的涟漪,在水波没彻底平静下来之前,苏恕已经藏好冒头的感情,放任爱意在心里泛滥成灾。 第39章 这天的晚霞很漂亮,即将消失于地平线的余晖给云层镶了金边,空中出现大片浮云,像瑰丽的梦境。 从店里出来后,两人沿着石板路走着,苏恕走在前面,沈聿卿慢了他两步。 直到一通电话打破了他们想去逛学校的计划。 瞥到沈聿卿微皱起的眉头,苏恕很轻的“啧”了一声,给司机拨了电话。 “喝酒了,别开车。” 在沈聿卿抬头对他解释时,苏恕先开口道。 只是,这罕见的体贴没让沈聿卿感到欣慰,反而让他有点担惊受怕:“你最近怎么了?突然变化这么大,我还有点不适应。” 苏恕安静地看着他,连被晚风吹起的碎发都服帖地垂在耳畔:“还有三秒,你再不走,就没有可以失约的机会了。” 沈聿卿感觉很奇怪,可老宅那边有急事,他又不得不回去。 离开时,沈聿卿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由于没戴眼镜,他看不清苏恕脸上的表情,可身形轮廓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只是……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苏恕在原地站了一会,等沈聿卿走远了,转头瞄了眼手机,发了条短信。 【出来,我请客。】 烧烤店内,桌上摆着几罐啤酒和两大盘烧烤,各种调料洒满烤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李宥象征性地往杯子里倒酒,却被苏恕一把拦住。 “你喝吧,不用管我。” 李宥没强求,咧嘴笑个不停:“有日子没见了,你这变化挺大呀。” 耳环摘个干干净净不说,连头发都染回黑色了。 知道李宥在笑话他,苏恕懒懒抬眼地应了一句:“还行吧,还没来得及问你,李叔怎么样了?” 李宥是苏恕初中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俩人也是打架认识的,李宥他爸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一直花钱吃着药。 前阵子,苏恕给李宥打过电话,本来想帮他一点,却被李宥回拒了。 那会儿李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家里还没到揭不开锅的份上。 现在,李宥的想法也是如此,他爸得的是慢性病,花钱跟无底洞似的,借钱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后面就止不住了。 “还那样呗,药停不了。”李宥灌了几口啤酒,示意苏恕快吃,“你也别跟着担心,老城区那边治安好多了,以前砸店那种事不会出现了。” 苏恕咀嚼的速度放缓,想起了李宥他家是做豆腐,前些年治安不好的时候,还被小地痞闹过,家里做的豆腐都被砸得稀烂,最后一分钱收入都没有。 初中那几年,李宥甚至想过上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要不是后来那些小地痞消停了,估计李宥都没机会上大学。 要是李宥不上大学,就不一定能有上辈子的成就了。 半罐啤酒下肚,李宥才想起今天的来意:“上周我本来想找你,结果你倒是先帮了我个大忙。” 烤好的羊肉有点膻,苏恕喝了口饮料解腻:“正好东哥那边缺人,我觉得你能行,就顺口一提,没帮多大忙。” 他听到徐州东说缺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李宥。 上辈子,李宥毕业才进云程科技,干了一年后,自己出来单干,最后凭借着电话专项搜索引擎开了小公司。 如今,苏恕只是提前牵了个线而已。 “你又这样。”李宥摇头,却把这份情意记在心里,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谢谢就够的。 俩人聊着聊着,提到了老城区的那些人,苏恕有段日子没回去了,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李宥的家在那里,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当年你幸亏没跟着老陈他们混,陈勇他们你还记得吗?前段日子,故意伤人进去了。”李宥罐里的啤酒见了底儿。 按打火机的手一停,苏恕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这个人,陈勇他们是那片出了名的混子,邓徽就是陈勇带出来的。 苏恕十多岁的时候,有那么几次,苏闳刚打他打狠了,陈勇他们还嗤笑着递给他刀,怂恿着他打回去。 十多岁的孩子,胆儿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接过这把刀时,沈聿卿出现了,再往后就别提刀了,连陈勇他们,沈聿卿都不乐意让他见。 大概是说话的缘故,不一会儿,烟盒里的烟快没了。 李宥伸手扇了扇散不开的烟气,把打火机揣口袋里:“你前段时间不还说戒烟吗?怎么现在又抽这么凶,要我说陈勇他们还是把你带坏了,要不然你这烟瘾也不能这么重。” 似乎为了应验抽烟抽多了的这个事实,刚才还好好的嗓子猛地痒了一下,苏恕咳了一声,吓得李宥连烟盒都揣兜里了。 “你可别抽了,抽出问题来,沈哥肯定找我算账。” 苏恕向后一靠,没去争夺烟盒的所有权,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眼神有些发愣地盯着泛黄的天花板上。 瞧见他有气无力的怂样,李宥拎过来一罐啤酒,笑着说:“还是沈哥能治得了你,说实在,那年要不是沈哥在,我都不知道你该怎么办。” 他说的是初二那年,苏恕一个劲犟着要和陈勇他们混的时候。当时,李宥就想不通苏恕的做法,有好好的读书机会,为什么非要辍学去当地痞小流氓? 听到他的话,苏恕支棱起来脑袋,咬牙问:“你这一口一个沈哥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先认识的他呢!” 第40章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李宥一口酒喷出来,他低声骂了一句。 “你脑子在想什么?要不是沈聿卿给你开家长会来,我能认识他吗?你忘了我带你去网吧,他看我那眼神,跟要剐了我似的。” 想起这事儿,苏恕又不想说话,沈聿卿确实给他开过家长会,初二那年,沈聿卿成为班级里年龄最小的家长,得到了班级里成绩最低的试卷。 越想越尴尬,苏恕干脆闷头吃东西。 “行了你,别在这儿得了便宜卖乖了,沈哥挺惯着你了。”李宥两手比划下他的脸,“而且,你没发现你被喂得胖了一点吗?” 因为吃东西,腮帮子微鼓的苏恕忽然抬起头,送给李宥一个字:“滚。” 李宥“切”了一声,开始吃盘子里的五花肉。 苏恕却放下木签子,目光很慢地落在窗外,没头没尾地说道:“其实那年,我感觉我再不听话,他真的会揍我。” “不能吧?他不像会动手的人。”李宥边吃边说。 他对沈聿卿的印象还停留在温和又自律的高年级学长的样子。在他们这种学习普通的人眼里,这种好学生简直是自带光环。 “我见过他真生气的时候,平时他都好声好气的,一生气特别吓人。我平时做的那些事,不踩在他的底线上,他都能好模好样的哄着我,但他一生气,我也没办法。”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李宥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苏恕说着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感伤。 李宥看不透这话里的深意,以为自己的好兄弟的青春期还没过,不乐意被家里人管,就换了个话题。 “上大学感觉怎么样?没处对象吗?” 苏恕转头看他,表情稳得一批,眼皮却颤了一下。李宥一脸莫名其妙,就看见这位薄唇一碰,说出三字来:“追着呢。” 这次,李宥是真的喷了,呛得脸都红了,咳嗽个不停。 “谁呀?谁让你这个闷葫芦追人?” 闷葫芦这仨字,让苏恕瞬间不乐意了:“什么叫闷葫芦?” 反应过味儿来,李宥马上改口,“说错了,你是窝里横。”瞄到苏恕脸色变了,他拍了下脑门,”也不是……你就是和熟人会多说几句话,和不熟的人是闲话免谈。” 苏恕从喉咙发出了一声冷笑:“我这叫亲疏有别。” 李宥:“……” 你有理,你说得算。 俩人瓜分完一顿烧烤,李宥琢磨起苏恕的对象了,凑上去打听:“追上了吗?现在到哪一步了?你别对小姑娘一直板着张脸,多笑笑。” “到哪一步了?”苏恕重复了一句,烧烤店的斜右边就是那家糖水铺子,店里黄色的灯光像穿过了岁月,回到了照片上的夏天。 明明是相同的场景,照片上的主角却是他哥。 等着回应的李宥也向外看去,只是除了热闹的街道,什么也没看到,他不解问道:“你……” 苏恕眯着眼,笑了下,慢悠悠道:“亲了,还是在他和他前任去过的店里亲的。” “什么?” 惊吓过度的李宥没收住音量,一嗓子喊出去,服务员都扭头看他。 放出劲爆消息的苏恕脚踝往大腿上一搭,修长的手指来来回回地转着杯子,挑眉看着一惊一乍的李宥:“怎么了?” 李宥尴尬地坐回来,表情有点失控:“你这口味有点重!”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多多少少都有点吃醋,怎么这位还有心情接吻呢? 坐着的这位眼皮一抬,还有心情晃悠脚脖子:“这进展还不快吗?这样以后他再进到那家店里,想起来的人一定是我。” 这奇葩的理论,让李宥隔空对他竖起大拇指,只是该嘱咐的话,他还得说:“你长点心眼就行,别被人骗了就行。” 苏恕肩膀一松,整个人跟泄了气似的,他倒是希望沈聿卿骗他,可是,这世上最不可能骗他的人也是沈聿卿。 “帮个忙呗。”苏恕看向李宥,“邓徽那伙人里有没有一个高中生?挺能打的,我想知道他是谁。” 第023章 三菜一汤 李宥打听消息的速度很快,没过两天,苏恕就得到了这个人的消息,虽然不全面,但好歹知道姓甚名谁了。 医院的走廊的椅子上,嘈杂的环境并没有打断苏恕过于集中的注意力。 他垂着头,宽松的黑色棒球服遮住劲瘦的腰腹,要不是后脑勺刚拆线的伤口还没长出新头发,看起来还是挺老实的一个孩子。 医生检查完后,嘱咐了几句。 走出医院,苏恕垂眸看着手机微亮的屏幕上,照片上是昏暗楼梯里一个身影,但好在五官是清晰的。 段燃,十七岁,十六中高二。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记忆紧跟着名字回到了前世,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陆逐口中得知的。 “这不就是聂家扔出来的弃子吗?一个经济犯罪的罪名,就想把你打发了?” 这是陆逐的原话,那时苏恕还在和沈聿卿闹矛盾,路过客厅时,他只听见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记住了段燃这个名字。 屏幕下滑,是邓徽那些人常去的地方,苏恕扫了几遍,回了句“谢了”,起身去了老城区。 诚如李宥所说,老城区治安好了不少,近几年扫黄打非来得彻底,让不少ktv歇业整顿。苏恕听李宥说过,一直没过来看过。 第41章 上午九点多,老吴家的早餐店刚要关门,一个小年轻走了进来,老板下意识问了一句:“来点什么?” 苏恕拉开在门口摆放的桌椅,回应:“一屉小笼包,一碗豆腐脑。” 老板看他身高腿长的,坐外面的塑料椅子有些憋屈,招呼道:“坐店里面,这个点儿没人。” 摘下口罩,压低帽子,苏恕摇头:“不用了,” 热腾腾的包子摆上桌,桌上的年轻人帽子压得低,从老板的视角,只能看到白皙的下巴。 看模样不像是附近的人,老板笑呵呵问:“你不在这儿住吧!没见过你,你这年纪上学了还是工作了?” 夹包子的手一停,苏恕抬眸看着收拾桌子的老板,片刻后,视线回落:“上学。” “上学好,上学才能有出息,不像我家小子,那叫一个犟,天天和我说读书没用。” 提起孩子,老板的语气有些冲。 老一辈人最坚信读书上学的重要性,即使在时代的变迁下,学历的光环慢慢消退下去,他们依旧认为读书上学是头等大事。 苏恕吃着包子,没回话,脑子想得却是他嚷着辍学的那几年,沈聿卿是怎么想的? 他不知道别人十四五岁是怎么度过的,但他的十四五岁是和沈聿卿争吵中度过的,他刚到沈聿卿那里,两人的分歧矛盾就逐渐开始。 苏恕不想依附着周昭留下的恩情残喘着,于是,他让沈聿卿放他离开,辍学也好,打工也好,都和沈聿卿无关。 沈聿卿那会而才刚成年,脾气也不小,不同意不说,还亲自压着苏恕去上学,车接车送,让他跑都跑不了。 单方面压制不到半个学期,先受不了的是苏恕,趁着课间休息直接翻墙跑了。等沈聿卿找到人了,正看见他和陈勇等人云吞雾里地蹲在街头抽烟。 直到一道人影挡在他的面前,苏恕才感到后背发凉,等看清眼前是谁后,更是拔腿就跑。可没等他迈开腿,沈聿卿已经一把将人薅了回来。 “你不听话是不是?” 沈聿卿手劲儿大,长得还高,拎小他五岁的苏恕跟拎个猫似的。 等苏恕意识到沈聿卿真的可能一巴掌甩他脸上时,其他人的早跑没影儿了,只剩他一个人独自面临狂风暴雨。 在心里骂了句没义气的那几个烂人,他哆嗦着嘴唇:“你有本事打死我得了。” 放狠话时,巴掌大的小脸上压抑着畏惧,眉梢却挑衅地上扬,他原以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会让沈聿卿失去理智。 可下一秒,握住他领口的手松了。 沈聿卿伸手拿走了苏恕手里的烟,沉声道:“行,放你走,但你不能再去找陈勇他们,不能做违法的事。” 苏恕点头同意了,沈聿卿说到做到,真的没再管过他,他也如愿去饭店打工,可没等过一个星期,他就受到了其他员工的排挤。 他在饭店后门碰到沈聿卿的,手里还拿着干巴巴的米饭,这是他的晚饭。沈聿卿见到他,没说什么长篇大论,只说了两个字。 “过来。” 苏恕说不上那时候是什么心理,也特听话地走了过来,他身上有很重的油烟味,沈聿卿靠近了些,表情没变化,先没收了他的烟。 “晚上就吃这个?” 苏恕低头不语,下巴瘦成尖,袖口下的手腕纤细得不像话。 很轻地叹了口气,沈聿卿先服软了,指腹揉了揉他单薄的肩膀:“和我回家好不好?你如果不愿意欠我的,等你毕业后再还?” 被别人陷害没流出的眼泪,却在此刻在眼里打转儿,可苏恕又不想在沈聿卿在示弱,哑着嗓子说:“米饭不能浪费。” 下一秒,手上早凉了的饭盒被沈聿卿接了过去:“不浪费,我吃,我们回家吃。” 当天晚上,苏恕回家吃完了沈聿卿做得三菜一汤,而沈聿卿吃光了苏恕从饭店后厨带走的米饭。 后来,苏恕问沈聿卿为什么会放他走,难道不怕他真的不回来了吗? 听此,沈聿卿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等苏恕忍不住追问时,他安抚地摸了摸苏恕的头发。 “说了怕你生气,你的性格不够圆滑,不适合去干这些,当然,不是说你性格不好,只是不匹配。” 那时苏恕领会不到沈聿卿话里的深意,如今,他倒是能明白几分,社会的主体是人,要想在社会上混得开,会说话会来事儿就成为不可或缺的能力。 可偏偏他这方面是负分,他不卡跟头,谁卡跟头? 马上吃完早餐时,苏恕想等的人出现了,他戴上口罩,结了帐,抬腿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邓徽和段燃毫无察觉,邓徽翻着钱包,数着刚得手的“战绩”。段燃跟在他身后,没戴帽子,右脸有一道伤痕。 “后天我不来了。”段燃说。 邓徽眼睛一眯,露出几分不满:“怎么了?干这行来钱不快吗?比你去刷盘子赚的快多了。” 像是没察觉的到邓徽的情绪,段燃皱眉躲开:“我哥要回来了,过两天吧。” “怂蛋,多大了还怕你哥。”邓徽不屑道。 临街的商户看到他们俩一脸厌恶躲开,更有甚者直接关上大门,段燃脚步加快往前走,邓徽直接敲开一家店。 “来盒烟。” 小卖店的老板敢怒不敢言,拿了烟递给他。 邓徽拿了烟就走,走了几步就看见段燃在前面站着:“下月初田少在星潮岸开party,需要人,你过来吧。” 第42章 一种不详的预感忽地袭来,段燃向后看了一眼,没人,他收回眼神:“我不想去,他们玩得太花,我看着恶心。” 说话声不大,躲在车后的苏恕向后靠了靠,听着他们说那位田少的荒唐事。 听到最后,他本想直接对段燃动手的想法暂时搁置,与其担心段燃这步无关紧要的棋子,还不如揪出幕后凶手。 他记得,前世段燃被扣上罪名那段时间,正是何氏和聂氏针锋相对的关键点。 那……聂氏和沈聿卿的车祸有关系吗? 垂在身侧的手一动,滔天的恐慌压了上来,苏恕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改变前世的结局。 前世,他只想着快点大学毕业,然后还清沈聿卿的钱,并不愿意借着沈家或者何家的权势得到什么好处。 而沈聿卿也好像察觉到他的意图,也没有刻意地把苏恕往家里带。 这也就造成了沈家人或者何家人,苏恕只认识一个沈聿卿。 甚至,连沈聿卿车祸去世,何氏集团大权旁落,他都不知道车祸的罪魁祸首是集团内部的人,还是对家? 苏恕自嘲似的一笑,后车镜上映出难看的笑容,跟哭了似的。 真丑。 年少时可笑的自尊心,让他连沈聿卿车祸的真相都无从查起。 不自觉的,唇绷紧成一条线,苏恕闭上双眼,胸腔的酸痛变得麻木,等邓徽和段燃走远了,才慢慢蹲了下来。 他承认,他哥像一条线,拦在他和沈聿卿之间,每当他想跨过这条线时,后背就好像有一双眼睛看着他,警告着他。 他们的感情中有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这个事实,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他得试着去接受。 公交站台前,公交车已经载走了一批人。 苏恕站在公交站牌前,正和江肃发消息打听田家和聂家,耳边突然响起女生的惊叹声。 “成笙唉!他那个新剧超级好看,大结局他被心上人刺杀,演得特别真。” 背着书包补课完的女生指着公交站牌的广告,兴奋地和朋友分享着新剧。 苏恕循声看过去,广告位上是一个眉眼疏朗的年轻人,很好看,好看到脑子里蹦出来几段不同的回忆。 “我大哥死的时候,还在遗书里面告诉我们,别动他,也别怪他。” “最佳男主角奖获得者成笙因割腕自杀去世,享年二十五岁。” “据知情人爆料,成笙在遗书中写到‘我完成了我们的梦想,终于可以无愧于心地去找你了。’” 第024章 等你结婚 突来的记忆掀起一层波澜,苏恕的视线停留在广告牌许久,才去了他姑家。 他没记错的话,他姑的体检报告今天出来。 吃午饭的时候。苏恕瞄了一眼没心没肺的林宣,主动开口:“体检结果怎么样?” 苏芬面上愁容不显,只是伸筷的手指攥紧了些,她如往常一样挪动盘子,把菜推到他们面前:“没什么毛病,检查报告过两天才出。” 正往嘴里扒米饭的林宣咧着嘴笑道:“这不挺好嘛!体检求个安心,之前我让你去你总推脱不去。” 苏芬不自然地笑了下,林宣只顾着吃饭没发现异常,而苏恕心不在焉地嚼着米饭。 他看出了他姑没说实话,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他姑是在两年后检查出癌症的,最后切除了相关附件才保住了性命。 那现在病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苏恕并不清楚,可从他姑这表情来看,结果显然不乐观。 吃过午饭,苏恕坐在院子里摇椅上躺着,他看到林宣拎着书包要离开:“上次和你去酒吧喝酒的是什么人?” 林宣脚步一停,惊讶地转过身,他没想到苏恕会问他这个事儿。 他这个表弟平日说话不多,不怎么乐意搭理他,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苏恕这副样子。 可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苏恕怎么管起他的闲事儿了? 林宣狐疑地抬头望天,莫名其妙地看向苏恕,才说道:“几个关系比较的朋友,你要是想认识我下次带你去。” 苏恕观察着他的表情,林宣虽然做事不带脑子,但也不会无缘无故诓他,说带他去就一定会带他。 “有话你就说啊?别这么看我。”林宣被自家表弟的眼神瞅得浑身不舒服,可要又想到那天下午苏恕送他回宿舍,“我喝多的那天,谢了啊,要是我妈知道,她肯定说我。” 一时间,苏恕也拿不准是不是那几个人带坏林宣的,只能挪开目光:“没事儿,我怕你被人卖了,还替卖你的人数钱。” 林宣原地呸呸呸三下,嘚瑟道:“你哥我这脑子怎么可能被人骗?”说完,他点点自己胸口,十分自信,“我心里有数呢!” 苏恕扯了下嘴角,对林宣的豪言壮语持怀疑态度。 心里有数?屁的数!他难得地想爆粗口。 林宣那个破脑子喂猪,猪都得嫌笨下不了口。 客厅内,窗台的月季花兀自生长着,干枯的叶子成了花枝生长的肥料。 苏芬挪动着花盆的朝向,让它晒到更多阳光。苏恕走到客厅时,就看见他姑盯着月季发呆。 察觉到脚步声,苏芬回过神儿,对苏恕说:“年纪小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该出去玩就出去,别老闷在家里。” 苏恕不知道听没听见,磨磨蹭蹭地走到窗边,客厅的采光并不好,斜射过来的阳光只能照在窗台上一小片区域,对于月季这种喜阳的植物,这点阳光弥足珍贵。 第43章 一旁的苏芬看苏恕没挪地儿,也没再劝。 这孩子和林宣不一样,性子没那么跳。 他上学的时候,苏芬还担心他被人欺负,苏恕小时候身上总带着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总和别人打架。 只不过,自打苏恕到沈聿卿那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他脸色总是臭臭的,但好歹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也让苏芬松了口气。 可是,她也只敢松这么一会儿。 在苏芬看来,沈聿卿和苏恕非亲非故的,因为周昭的一句话就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实属不易了。 等沈聿卿成家了以后,苏恕再去叨扰人家,可就是罪过了。 她这边胡乱想着,低头一看,嘀咕着:“哎呀,这点光说没就没。” 不大的客厅内,苏芬来来回回找有阳光的地方,这个房子买得时候就便宜,除了位置原因,还有就是采光不好。一天里,只有中午太阳才能照进来一阵。 苏恕听着他姑小声念叨着,实在憋不住话了,直接问:“体检结果真的没问题吗?” 刚才还步伐生风的背影忽地僵住了,苏芬没回头:“没问题,我能有啥大毛病?你别瞎想,我这不好……” “姑,我也能收到报告单的。” 苏恕眼皮不眨地说了个谎,医生当然不会把体检报告给他。 苏芬倒是没质疑他的话,慢慢地坐到了沙发上。 月季花被摆在茶几上,细心照料的花苞不知何时生了虫,露出一小片黑点。 瞧着发黑的花苞碍眼,苏恕拿着剪刀手快地剪了下去,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枝。 “唉!也不一定,医生说的要再进一步检查,才知道是好是坏,你先别和小宣说。”苏芬不太懂医生说得几期几期,说得也很笼统。 她此时还抱着一半的乐观,苏恕却知道进一步检查的结果不容乐观,但这次提前了两年,应该比前世好一些。 剩下的话,他没多问,因为苏恕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前世,苏芬是在他大三的时候查出子宫内膜癌的。她一开始没告诉他,也没告诉亲儿子林宣。 要不是他意外在医院撞见,苏恕都不一定知道。 性别差异带来的不同,总是让人难以言齿,他姑不好明说,苏恕也不例外。 要是别的病,他还能和他姑多说两句,可女性方面的病,他懂得不多,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医院活检的结果最晚七天出。 出结果的前一天,苏恕刚下课,裤兜里的手机振得他大腿根发麻。 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时,他蓦地愣了神,眼看要过去一分钟了,才接了电话。 屏幕上跳动的三个字像是在他心上划来划去,酥酥麻麻的。 苏恕紧张地攥紧手机,自从那天在糖水铺子的“胡作非为”后,沈聿卿就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也没机会见面。 今天这通电话打得很突然,他不知道沈聿卿找他干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没他那么多顾虑,言简意赅道:“没事的话,晚上回家吃饭。” 得了,晚饭有着落了,苏恕边走边想。 落日西沉,繁星零丁地挂在漆黑的半空。 苏恕赶在七点前,按开了冷冰冰的电子锁,一开门,没看见人,只隐隐闻到一股浓汤的醇香。 他站在玄关忘了换鞋,客厅只有落地灯是笼着一圈光晕。 落地窗外稀碎的月色洒了一地板,像是覆着层薄纱,松松软软的,让周身感官变得不真实起来。 和做梦一样。 苏恕觉得这个想法荒谬,嘴角刚要上扬,就发现有人靠在墙壁上看他。 “陆哥。”他迅速收回了笑容。 陆逐没应声,表情不太好,活像是被人绿了似的。 苏恕倒是无所谓陆逐的态度,换了拖鞋,绕开这一尊凶神,去厨房找沈聿卿。 “他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晚上只有我吃你的饭。” 在沈聿卿面前,苏恕板着脸不怎么乐意,他以为今晚就他和沈聿卿两个人,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个大灯泡。 “怎么?他又招惹你了?忘问你了,头上的伤好了吗?” 沈聿卿调小火候,看着苏恕微抿的嘴。他刚才明明听见门打开,左等右等没见到人进来,好容易看着人了,这熊孩子还一通抱怨。 陶瓷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泡,从排气口涌出垂直的热气,苏恕动了动鼻子吸了几下,判断出里面绝对没加姜。 心情一下子开朗了,他不喜欢姜的味道。 “早好了。”他有气无力地回应,即使得到了沈聿卿偏向他口味的信号,他还是有些兴致缺缺。 料理台前的沈聿卿身形一滞,去最上层的橱柜拿出干净的碗,递给苏恕:“今天我们得包容一下失恋人士。” 苏恕捧着碗,回头去看客厅光晕阴影下的陆逐,还真的有点形单影只的意思。 “原来齐哥没说错,算我大人大量。”他咂咂嘴,语气很是同情。 苏恕不计较了,沈聿卿看了他一会儿,他不明所以地回望过去,而沈聿卿又移开了眼。 气氛莫名地变得不友好,苏恕找话题道:“怎么换衣服?那件袖口带着暗花,腰那块还收了一下,你穿着好看。”更显腹肌。 后半句话,他没胆量说。 沈聿卿开冰箱的手用力了一些,想起了挂在衣柜里崩开四个扣子的衬衫,动了下嘴最终没说出实情。 第44章 还是给小孩留点面子,喝个酒就扒人衣服,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沈聿卿这么想着,站在门口的苏恕却悄声走上前,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背上。 苏恕比沈聿卿矮一些,这点身高差被苏恕嘀咕了好几年。此刻,嫌弃自己身高的苏恕老实了,沈聿卿却因为温热的触感僵住了,整个人变成了人形雕塑。 而始作俑者浑然不觉,又轻轻地蹭了下雕塑肌肉层次分明的后背。 苏恕早就过了需要人安慰的年纪,可在沈聿卿面前,他总装不了太久。 “沈聿卿,我有点怕。” 他怕改变不了姑姑的命运,也怕更改不了沈聿卿的结局。 忽来的脆弱一触即离,等沈聿卿问他发生什么了,苏恕垂下眼,只是摇摇头:“是课太多了,怕挂科。” 这态度的转变却让沈聿卿皱起了眉,可苏恕没给他细问的契机,直接转头走了,他有再多的问题也问不出口了。 晚饭后,苏恕手撑着下巴,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神儿往沈聿卿身上瞟。 “我也不确定,那天晚上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开了她的丝巾,才看见那一圈瘀痕的。”他回想片刻,在自己脖子比划了一下,“脖子一圈都有,反正那伤看得不太正常,像是要把人掐死似的。” 在正经事上,苏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沈聿卿口中的那个高学姐的确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遭遇。 听到他的描述,沈聿卿面带凝色,和陆逐使了个颜眼色。 苏恕做好等沈聿卿继续问的准备,却听到一直没说话的陆逐厉声追问:“脖子上?你确定?” 苏恕先观察下沈聿卿的神色,见没什么疼惜的神色,又扭头去看陆逐,这家伙急什么? 没等来答案,陆逐直接站起来,重复道:“她怎么了?” 沈聿卿姿势未变,只压唇咳了咳,和苏恕说:“人家男朋友着急呢,快说吧。” “男朋友?看不出来。”苏恕贴心补刀。 “那天晚上我喝的有点多,出来不小心撞到她了,她很紧张,都没空搭理我,我是从后面看到她脖子上的瘀痕,挺重的,我感觉应该是新伤。” “你感觉准吗?”陆逐不信任地反问。 “不准。”苏恕冷冷一笑。 “……” 为了防止正常沟通变成两方战争,沈聿卿打断两人带着火气的对话:“陆逐,饭吃了,汤也喝完了,你该回去了。” 而苏恕得到了沈聿卿安抚性的一眼,立刻心满意足的安静了。 门啪嗒一声合上,苏恕愉悦的心情刚要冒头,就听见沈聿卿沉声问他。 “你去找邓徽他们了?” 苏恕头皮一麻,错愕地回头。 玄关的灯有些暗,他看不清沈聿卿的眼神,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摸索对方的态度。 只是,上周他刚去找人,沈聿卿怎么这么快知道了? 他心里好奇,嘴上也就这么问了:“你怎么知道?” 沈聿卿斩钉截铁道:“那就是去了。” 苏恕:“……” 在这件事上,他和沈聿卿一直没有办法达成共识,再加上这次他的原因确实没法说出口。 所以,他没给沈聿卿继续挑刺儿的机会,挪动脚步想回房间,沈聿卿先一步发现他的意图,指了指沙发。 “坐下。” 苏恕离开的脚步停在原地,背影看起来有那么几分萧瑟的感觉,他站了一会,在沈聿卿堪称严肃的目光下又坐回沙发上。 他倒也不害怕,胳膊往沙发靠背一搭,嘀咕了一句:“又要开会了,你是你们公司最爱开会的领导吧,大半夜开会,996都没这么累吧。” 沈聿卿喊人的声势浩大,真到讲道理时,他还得捏个度,可没等话说出口,苏恕又站起来去拿了饮料水果过来,摆满了茶几。 “我们促膝长谈。”苏恕端着橙汁,胳膊肘撑在沙发后面,支着脑袋看着沈聿卿的侧脸。 这满桌子吃的彻底堵住了沈聿卿想说的话,最后他只是无奈地问了一句:“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藏在碎发下的眼皮颤了下,苏恕的下巴抵在手背上,侧头去看沈聿卿的表情:“我记得。” 不等沈聿卿继续说,他自己先做了保证:“我就去这么一次,以后不去了,好吗?” 两人靠的太近,随着空气的流动,很淡的果香钻进沈聿卿的鼻腔中,他转过头,只看见苏恕喝着橙汁。 注意到他的目光后,苏恕不解地回望过去,却被沈聿卿掐着下巴摆正了脑袋。 沈聿卿没松手:“小心点,一会儿嘴别再撞我脸上了。” 苏恕耳根一红,抿着唇不吭声,眼睛却盯着沈聿卿翘起来的嘴角。 可恶。 “你……”被捏住下巴的苏恕试图说话,挣扎时手上的橙汁直接倒在了沈聿卿的肩膀和大腿上。 “……” “……” 黄橙橙的一片。 苏恕这下顾不得谁撞谁,掰开沈聿卿的手直接往房间里跑,生怕沈聿卿进屋逮他来。 果然,十分钟后,房门被人敲响,苏恕默默地加了道锁,在被子里回应:“我已经睡了。” 门外沉默片刻,随后沈聿卿说道:“下个月去公司实习,别再乱跑了。” 掀开被子,苏恕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这人是来下最后通牒了吧。 第45章 夜色渐浓,床头闹钟的时针缓缓挪到了三点的方向。 本该睡觉的苏恕脸色煞白地坐起来,头顶着一撮翘起来的毛,颇有目的性地往沈聿卿的卧室里走。 沈聿卿卧室的窗帘只拉了一半,正好让月光钻了进来。 苏恕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没往里进,只在门口听了会儿沈聿卿的呼吸声,又合上了门。 攀升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苏恕抹了下额头的冷汗。 他又做梦了,梦里是他独自在这个房子里捱着难眠的日日夜夜。 苏恕没去沈聿卿的葬礼,也没去过沈聿卿的墓地。他以逃避的方式骗自己,编造一个谎言让他得以喘气——沈聿卿没有死,他只是再也见不到了。 苏恕觉得如果在一个世界里有沈聿卿的存在,即使是假的,他也愿意永远留在那里。 “怎么坐在这里?进来。”卧室门忽然打开,暖和的灯光透过沈聿卿的身形,打在苏恕半张脸上。 适应黑暗的双眼被光刺了一下,苏恕眨了眨眼,然后怔怔地盯着沈聿卿。 沈聿卿睡觉轻,门外脚步声响起时,他已经清醒了一大半,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离开的脚步声。几乎不用细想,他就能猜到外面什么情况。 一开门,只见一个黑影坐在门口,裸/露的胳膊无意识地抱在一起。 沈聿卿把人喊进来,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苏恕这样做的原因,最后只能费尽脑筋想了一个理由,问他:“你做噩梦了?” 苏恕一头到在沈聿卿的床上,过了一会,发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没有。” 他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沈聿卿拿他没办法,只能用手推推苏恕搭在床尾的小腿,催促道:“回屋睡觉去。” “不回。”苏恕迅速蹬掉脚上的拖鞋,一个翻身,裹着被子滚到了里面。被子一角挡住了毛绒绒的短发,留下个背影让沈聿卿愣在原地。 不怪沈聿卿惊讶,苏恕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他是知道的。别看他和苏恕住了这么多年,但苏恕蹭他床睡的次数屈指可数。 沈聿卿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五年前,苏恕那年才十四,他去拿苏恕落在学校的作业,回来的路上遇到一辆失控的车,意外撞到了绿化带上。 幸运的是,安全气囊及时弹出,车窗虽然碎了个彻底,但他没受什么伤,只是胳膊扎进了玻璃碎片。 伤口不大,连缝针都不用,沈聿卿自己都没当回事儿,却有人坐在他床边傻哭了大半宿,被他发现后,某人还咬牙死不承认。 记忆里眼眶蓄泪的瘦弱身形似乎和眼前被子隆起的轮廓重合了,沈聿卿泄气般的揉了揉眉心,去衣柜里找衣服和被子。 苏恕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身去看,一条裤子直奔着他的脸来了。 “裤子扔我脸上了,你什么癖好?” 把裤子从脸上拿下来,苏恕坐起来,一侧的脸压出了印子。 沈聿卿拿着被子放到一边,指了指他的裤子:“你刚才坐地板上了。” 言外之意就是换裤子,才能上床睡觉。 苏恕抬眼看他,像是在对峙,只是没坚持两秒,就把裤子塞进被子里,动作很慢地开始换裤子。 眼见着床上这位换个裤子跟上战场似的,沈聿卿又补充道:“新的,不是旧的。” “嗯。”把换下来的裤子往床位一扔,苏恕又缩回被子里。 沈聿卿看着皱成一团的裤子,叹了口气,认命地叠起来放在空出的沙发上。 等他收拾完上床后,一低头就看见苏恕的后脑勺,愈合的伤口已经拆线了,但剃掉的头发还没长出来。 医院发来的报告远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真切,沈聿卿不由的看得认真些。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苏恕往被子里钻了钻,肩膀陷进床里,不情不愿道:“别看了,不好看,跟剃秃了的鸟似的。” 苏恕自认为挺逗人的一句话,沈聿卿却迟迟没给出回应,他回过头去看沈聿卿的神色。 只见,光线越过对方高挺的鼻梁,帅气又不失凌厉的五官隐匿在背光处。 可没等他看完,沈聿卿突然问道:“上大学没有谈恋爱吗?前几天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呢?” 沈聿卿的语气十分自然,像是在闲聊一样。可这话听到苏恕耳朵里,不亚于惊天大雷,一下子坐了起来。 “不是,你怎么……”他醒过神来,到嘴边的话及时转了个弯,“你听哪谁说了?哪个王八羔子污蔑我?” 声儿挺大的,看样子底气挺足的,而沈聿卿淡淡地看着王八羔子本羔。 真的是嗓门高不等于说真话。 心里没底的苏恕还想辩解什么,却被沈聿卿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睡觉吧。” 苏恕没动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快灯光暗了下来,他翻过身,一个从未考虑过得想法突然出现。 “沈聿卿,你会结婚吗?” 很平静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苏恕问完就转过身。 半分钟后,沈聿卿用同样淡定的语气回应道:“等你成家,我就结婚。” * 苏芬二次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子宫化验下来有一个2mm的癌变。医生给出的建议是摘除子宫。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苏芬久久不能接受。 苏芬在医生和苏恕的极力劝说下,很快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保住了大半附件。这个消息让在手术室外的苏恕松了口气,也在这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受到命运是可控的。 第46章 重生如同为不起眼的蝴蝶,在滚动的命运里扇动着翅膀,最终掀起了一阵龙卷风。苏恕不奢求能获得上天的优待,只希望留住让他辗转反侧思念的人。 “妈怎么不告诉我?”林宣坐在病床前双眼通红。 这可怜见的,哪里看得出见过前世疯狂的样子,苏恕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上午林宣给他打电话,意外听到护士喊他过去签字,林宣这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苏芬还要在医院住几天,苏恕和林宣两个人轮着过来,再加上护工的专业照料,一周后,苏芬办理了出院。 出院这一天,苏恕早早过来了,病房内的苏芬正和另一边的家属说着话,床头放着一束兰花。 他蓦地放慢脚步,视线被框定在花上。 苏芬看到苏恕停在门口,忙着喊他:“过来坐,小宣去办理手续了,他回来我们就走。” 苏恕僵硬地走过去,整理了半天表情才犹豫问:“姑,这花是谁送的?” 命运似乎总会开玩笑,每当他以为已经逃脱了命运的桎梏,下一秒便给了他迎头痛击。 上辈子他姑住院的那段日子,床头也会出现这样的一束花,他不知道送花的人是谁,只知道每隔一周就有人会换上新花。 “小沈呀,他没和你说吗?”苏芬指指另一头的果篮,“还有这些吃的,也是他带来的。” “沈聿卿?”惊讶之余,苏恕一下子站了起来。 两世的疑惑骤然得到答案,苏恕却轻松不起来。 * 夕阳余晖下,正值下课时间,篮球场传来一阵阵喝彩声。肩宽腿长的少年穿着红蓝色球服在塑胶地面上挥洒汗水。 砰的一声,本该传给苏恕的球落了空,紧接着一道哨声响起,两三个人勾肩搭背地往休息区走。 有人隔空拍了下苏恕后背:“小前锋,今天不在状态?” 说话的人是打后卫的秦曾,他和苏恕一向配合不错,可这一场苏恕不在状态,有好几个球没接到。 而苏恕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直到江肃推了他一下,他才讷讷地反问:“怎么了?” “说你心思被七仙女拐走了。”江肃在篮球场上跑了一身汗,笑道。 一群半大男生笑作一团,还有几个好奇地问苏恕在想哪家的仙女? 苏恕嘴角一弯,运动后心情舒爽,说话语调都轻快不少。 “想个屁,我下午刚支教回来,还不允许我操心一下祖国花朵了?” 听到这个回答,江肃大失所望:“啧,我还以为你下去约会了呢!合着你又用这张脸去义务劳动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惋惜,颜值这玩意自古以来就是加分项,苏恕这张帅气的脸,再加上小白杨似的身板,简直是buffer叠满。 最好的证明就是坐在场外看球的一群女生,一个个眼神儿都往苏恕身上看。 在场的都是刚成年的小伙子,打完球各个都热得汗水从脑门直往下淌。 苏恕气还没喘匀,就被流下的汗糊住了眼睛,他手上又不干净,只能用胳膊肘抹了两下。 这个时候,江肃不同于其他几位单身狗,他能理直气壮地获得女朋友专属的注视和爱心毛巾。 辛倩过来时,苏恕几人正想留出空间给他俩,结果辛倩直奔着苏恕方向过来,把江肃晾在一边。 江肃:…… 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四瓶不同口味的饮料依次摆在苏恕面前,辛倩示意他看向看台后排的座位上,只见几个女生红了脸:“她们让我带给你的。还有几个姑娘找我要你联系方式呢!给不给?” 这一句话,苏恕动动脑筋就能想明白啥意思,只是他这人吧,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干不来和小姑娘玩暧昧的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给别人留下误会就不太好了。 于是,他即使口渴得要命,也坚决地拒绝那几个姑娘的投喂:“我吧,就挺颓一人,那些小姑娘跟我在一起多没劲,可别作践人家了。” “什么叫作践?”得到女朋友的毛巾和矿泉水后,江肃不忿道,“311寝室的寝花,怎么能这么妄自菲薄?” 其他人:…… 哪里来的寝花,你这个舍长封的吗? “再说了,你除了话少点,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板有身板,不愁嫁吧?”江肃开玩笑道。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看到方才还老老实实地坐着的苏恕突然从看台上跳了下来,由于下落的冲劲儿过猛,落地的身形踉跄了一下,曲起的膝盖也差点怼到地面。 嘭的一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篮球也如它的主人着急的心情一样,落在地面弹了几下。 江肃几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苏恕有这么大的反应,问道:“你干嘛去?” 听见后面有人喊他,苏恕头也没回,急切的目光快速地寻找篮球场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浑然不知自己额头上刚歇下去的汗意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跟一只落水的小狗似的。 执拗的眼神从一个一个背影划过,不识趣的汗水却再次流进眼眶里,让苏恕不得不伸手揉一下,还没等他抬起手,手里就被人塞进来一包纸巾。 触感是凉的,味道却是熟悉的。 他顿时找到了方向感,顺着纸巾的方向去摸那人的手。很快,苏恕听到沈聿卿带着笑意的嗓音。 “埋汰的手往哪儿碰?” 第47章 话虽这么说,沈聿卿也没躲开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 胸口敲锣打鼓的心跳逐渐回落,视线清晰后,苏恕眼睛里映出浅浅的一道人影。 沈聿卿的穿着很不郑重,即使还是西裤衬衫的打扮,可挽到小臂的袖子也露出了点青春肆意的尾巴,如同昔日在球场上热血少年的灵魂探出了头。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恕才恍然明白,沈聿卿今年才二十四岁,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二十四岁也许刚离开大学,踏进社会的名利场。这个年纪的人可以成熟稳重,也可以是一个披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可惜的是,他的记忆里没有沈聿卿过于稚嫩的那一部分,想到这里苏恕感觉有点遗憾。 “想什么呢?” 沈聿卿等苏恕擦完汗水,才站直身体,身高差带来的差异顿时显现出来。 如此一来,苏恕搭着的手就不太舒服,于是,他不怎么乐意地把手撂了下来,眼神却被沈聿卿手上的矿泉水勾住了。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经意地看了眼,小声说:“我渴了。” 苏恕自认为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可在沈聿卿看来却有几分小孩子讨宠的意思。 只是,还没等他把水递过去,就看见头发湿成缕儿的苏恕摇摇头。 “我手上有脏,拧不开。” “……” 片刻后,拧开瓶盖的水停在他面前,苏恕一怔,抬头时,露出被热气浸润到发红的两颊,显得人有些呆愣,他似乎没料到沈聿卿拧得这么干脆。 其实,沈聿卿也没搞懂手脏和拧不来瓶盖之间的关系,他当时也没多想,顺手就拧开了。 可苏恕接下来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中午的太阳很暖,照在身上隐隐有一种温热的熨贴感,这种天气一向得沈聿卿钟爱,可这会他却觉得有点燥热难耐。 苏恕没接过去,直接低着头顺着沈聿卿的力道小口小口喝着,鼓起的脸颊随着喉咙的滚动一起一落,而脸上的皮肤汗津津的,撒了层光似的变得水润。 这一刻在沈聿卿空旷的视野里仿佛被无限拉长,四周的喧闹声静了音。 沉寂过后就是一阵难以忽视的嗡鸣声,苏恕微前倾着身子,球衣紧贴着肩胛骨,汗津津的鼻梁上是明亮又热枕的双眼。 “这么渴吗?”沈聿卿视线下移,手却摸了下苏恕的耳朵。 声音在咫尺间震动,苏恕不大稳的视线牢牢黏在沈聿卿腕表下露出的肌肤上。慢慢地,眼神上移,视线变得灼热起来,似乎能透过一层薄皮看到血肉里温热而鲜活的生命。 而耳朵上那么丁点触碰,如同一双干燥的手把他从水底提溜上来,还在半空中抖了抖。 这个奇怪的比喻让被摸耳朵的本人没忍住一笑,结果下一秒被没咽下去的水呛着了。 “咳……咳咳。” 沈聿卿手疾眼快地停住动作,啪嗒一下,扣上了盒子。 这声音不小,苏恕咳得满脸通红也没错过这道声音,他后知后觉地摸摸耳朵,才反应过来沈聿卿刚才在做什么。 伸手碰一下耳骨,摸到了两个圆形镶嵌着坚硬质地的耳钉,苏恕低着头,蹲下喘了口气,嗓音有些发干:“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 沈聿卿拧上被喝空三分之一的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喜欢就带着,管别人的想法干什么。” 苏恕下意识地反驳:“你也不是别……” 他人字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盒子扔进他怀里,苏恕手忙脚乱地接住。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 沈聿卿语气自然,手上的矿泉水抵在腕表上,出现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苏恕当即愣住了,这个回答是他意料之外的,因为周昭是那种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很少做出格的事情,他以为沈聿卿会喜欢那种乖的,听话的。 “你不早说。” 他小声地念叨一句,这才分出心思去看黑色的首饰盒,里面还剩下两个圆滚滚的深彩蓝钻耳钉。 站在一旁的沈聿卿眼神有些冷,唯有触及到某个人才稍稍缓和,他莫名地想起一些往事,指尖碰了下苏恕圆润的耳垂。 “打耳洞的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喜欢就带着。” 在沈聿卿的印象里,苏恕是那种吃穿不挑,好照顾的小孩,可偏偏皮嫩,十七岁打了耳洞发红发肿了好一段日子,每晚睡觉都疼得呲牙咧嘴。 苏恕没回话,捏盒子手指却愈发用力,他压抑着情绪没抬头,也没看见沈聿卿看向他时目光里带着隐晦的温柔。 等他再去寻人时,晦涩难懂的柔情消散了,眼前的男人还是苏恕认知中坦荡冷静的模样。 即使如此,苏恕也很难移开停在沈聿卿身上的视线,他动了动手臂,猛然用力扯住视线里的矿泉水。 这一下,力道格外蛮横,再加上沈聿卿确实没预料到,整个人被苏恕的力气往前带了一下,连端正的衬衫都多了几道折痕,眼镜也顺着鼻梁下滑了一点。 难得见沈聿卿失了端庄,苏恕忍着笑,可没等咧开的嘴角还没上扬,就看见刚被捉弄的沈聿卿正了正领口,西装外套往地上重重地一扔,有条不紊地挽着袖子朝着他来了。 怎么看都像是来收拾他的。 苏恕顿感不妙,本能地想拔腿逃跑,还没等他站起来,从脚底上升到小腿的酥麻感就让他僵在原地。 第48章 怎么这个时候腿麻了? 他一边捶小腿,一边动坏心思,在温凉的手掌按住他后脖子前,主动攀上沈聿卿的手臂,连忙求饶道:“我错了,沈聿卿,真的,我不捉弄你了,你这么欺负我,幼不幼稚啊!” 沈聿卿目标明确地把人按住,另一只手直奔着苏恕的侧腰。 腰上痒,大腿麻,苏恕彻底失去了受力点,干脆坐在地上,笑声憋不住,从喉咙一阵一阵的挤出来。 马上到了忍耐力的阈值,苏恕脑筋一转,抱着沈聿卿的手,使劲儿去扯对方的领口,一个从未有过的称呼脱口而出。 “我错了,我错了,爸爸。” 就这样,他在没喊沈聿卿哥之前,先喊了爸。 第025章 在家等你 这俩字影响力十足,轰炸得还不止沈聿卿一个人。 理智回笼后,后知后觉的羞耻爬上理智,苏恕低着头,鼻尖上还沾着汗,视线堪堪停在对方的肩膀上。 等了一会,就在他忍不住抬头时,压在他后脖子的那只手离开了,苏恕及时伸手向后撑了一下,仰头去看沈聿卿的神情。 “瞎喊什么。” 手指整理着衣领,沈聿卿的表情出奇得正经。 这反应和他想得不一样,苏恕眯眼打量,直到看清了沈聿卿扶眼镜时,连续两次落空的动作。 刚消弭的胆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单手撑了下地面,苏恕站起来,神色看起来比沈聿卿还稳当:“逗你高兴的,不喜欢吗?” 终于扶正眼镜的沈聿卿闻声望去,只见眼前被水润过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不叫了。” 沈聿卿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种苏恕理解不了的深意,但肯定不是赞同的意思,苏恕暗自揣摩。 只是怎么又不说话了?苏恕刚想问原因,秦曾的声音远远响起。 “苏恕,和我去两箱矿泉水,他们要再练一会,这不下周就院里的篮球赛了吗?” 苏恕招手示意马上过去,转头又对沈聿卿比划了个口型:“等我回来。” 本想看一眼就走的沈聿卿只能点点头。 去搬水的路上,秦曾和苏恕闲聊道:“刚才那人谁呀?不像是学生,老师吗?” 苏恕一怔,没想好怎么介绍沈聿卿,走神儿的片刻,成箱的矿泉水的重量往下坠,他忙着使劲儿向上提了提:“我……哥吧。” 最后一个字太轻了,被热得直喘气的秦曾没听见,注意力只放在了哥这个字上。 “你哥对你真好。” 苏恕沉默了,在心里盘旋着的男朋友喊不出来,只能用一个被大众接受的称呼掩盖秘密,也是他单方面的秘密。 回来途经篮球场外,苏恕扭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秦曾拎着水喊手酸,一直让他进去,没办法,苏恕只能绷着脸,对沈聿卿再次失约的行为有点不是滋味。 说好了等他的。 走进篮球场,江肃先跑了过来,撕开箱子把水扔给其他人。这个时间,篮球场的人少了,但篮球一下一下拍着地上的声音依然在。 苏恕刚才喝了水,当下反而不渴了,他环顾四周去找篮球,想打打球消消火气。 撞了下江肃的肩膀,苏恕问:“球扔哪儿去了?” 江肃还在和别人胡扯,侧头抬了抬下巴:“沈哥那儿呢,恕儿,冯路最近怎么了?我招惹他了吗?怎么喊他打球一直推脱?” 听到他的话,苏恕最清楚冯路不来的原因,可他现在分不出心思去解释,一步一步地向另一边走过去。 站在外线附近,沈聿卿挽着袖子,找了会儿手感后,抬手推球一抛,篮球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砰的一声,落进了球框里。 苏恕脚步放缓,停在一米外,视野内圈定着人影把所有的记忆粘连起来了。其实,他和他哥一样,也在看台上看过这个人在球场肆意奔跑的样子。 只是他没做过差点摔下去的蠢事。 那天沈聿卿终究没待多久,在苏恕和江肃他们吃晚饭前,他就离开学校了。 这段时间,沈聿卿很忙,回老宅的次数直线上涨,但好在实习的日子近在眼前,苏恕见不到人,也没多着急。 甚至,他趁着沈聿卿没空管他的功夫,又去了老城区一趟,只是这次没看到邓徽他们,回来路上还意外碰到了李宥。 李宥见到他挺意外的,没说别的,只是让苏恕少来这边,老城区看苏恕不顺眼的人不少,他小时候干得那些烂事保不准谁还记得。 真碰上个寻仇的,苏恕再能打也躲不过。 苏恕点头应了,转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还让江肃帮搞了张party的入场邀请,等过些日子去那个什么田少那里摸摸底细。 日子一天天过去,比party日期先到的是苏恕办入职的这一天。 苏恕领完办公电脑以及办公用品,坐在位置上打量哪个是沈聿卿的办公室。 他是第一天工作,工作内容在逐步梳理,午间去茶水间泡茶包时,苏恕听见总裁办的人在小声聊天。 “我刚才看到卢总去找研发中心负责人,不知道有什么要事,研发中心负责人恨不得笑脸相迎。” 另一个秘书小声说:“据说何老爷子打算这两年放权,一个外孙,一个义子,还不知道最后闹成什么样呢!” “要我说卢总再怎么说也不是何家人,这么做是不是……” 第49章 “嘘,这事儿可不能乱说。” 社会阅历多的秘书及时止住话题,随后两人相继离开。 苏恕端着水杯,没挪地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数据中心的郑宇本想喘口气,就在茶水间看到个木头桩子杵在那儿。 “想什么呢?”郑宇在柜子里找方糖。 苏恕骤然回神,没记起和他说话的人是谁,上班第一天他连同事得名字和脸还没对上。 邓宇像是猜到他的心思:“你斜右边那个。”说完,他又介绍了下自己的名字。 “你刚来还不知道情况。这两天沈总和卢总都没来公司,可算是让我们喘口气,前段时间,沈总刚回来就直接废了卢总的得力助手,那几天,我们在公司大气儿都不敢喘。” 苏恕猛地抓住重点:“前段时间?” “对呀,上个月吧。” 方糖放在最上层格子,郑宇想伸手够,没碰到,他正想是哪位巨人放这么高,头顶传来摩擦的声响。 “是这个吗?”苏恕拿着方糖问。 郑宇一顿:“是……” 他抬头瞄了一眼苏恕的个子,在杯里加了块方糖:“你北方人?个子挺高的。” “嗯。”想到了某人直飙一米九的身高,苏恕顿了下,“不算高,有更高的。” 一七六的郑宇不是很想说话,他比了下苏恕的个子,想起老大和他说的,这小孩才十九岁,还有长得可能吧。 “你这以后能长一米八三吧。” 说话间,郑宇有点羡慕。 苏恕想了想,报了个精准数字:“应该是一米八一点五。” 前世就这个身高,这辈子不发生基因突变的话,他应该还是这样。 郑宇:“……” 至于这么精准吗? 闲聊完,苏恕回去工作,结果等了一天,沈聿卿也没来公司。 下班后,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沈聿卿打个电话,一条短信率先打断了他的动作。 【您账户4823入账工资,人民币33523.21】 这是什么? 翻来覆去确认了几次,苏恕才点开手机,打开界面后赫然显示着云程科技xxx有限责任公司。 陆逐在搞什么? 苏恕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了,陆逐像是猜到他要问什么,直接说:“聿卿知道了,在家等你。” 苏恕皱眉:“你说漏嘴了?还是故意的?” 陆逐嘁了一声:“我就是想坑你,也不想把我自己搭进去。”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沈聿卿自己发现的,和陆逐没关系。 随着电话挂断的声音,握手机的骨节微微用力。 晚风掠过耳边的碎发,灌进一缕凉意,让停滞的思绪豁然清醒,直到远处的路灯接连亮起,苏恕揉了下被吹得发麻的脸,目光停在交通信号灯跳动的数字。 信号灯由红转绿,苏恕紧跟着人群,手却在裤子口袋旁停了许久,几秒后,他抬手一扔,咚的一声,烟和打火机一同扔进垃圾箱里。 —— 回来的路上,做好的心理建设在开门的那一刹那消失得干干净净,苏恕弯腰换鞋的同时,还不忘去看客厅有没有人。 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渗进来的月光,落地灯也没开,屋内安静到了极致。 连玄关的鞋柜都是老样子,看来是没人回来。 苏恕松了口气,踩着拖鞋去厨房接水,他打开厨房的顶灯,看见桌子上的饭菜。 “沈聿卿,你回来了?” 拿着杯子,苏恕上楼敲了敲卧房的门,并没有人回应。 还没回来? 苏恕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看,等坐下后,一口菜吃进嘴里,他顿时明白了,这菜是吴妈做的,吴妈是苏州人,做菜的口味偏甜。 沈聿卿是有事要忙,才叫吴妈来的吧,苏恕边吃边想。 吴妈并不是每天都过来做饭的,苏恕要上学,沈聿卿要工作,两人经常不在家吃饭。沈聿卿空闲时,也会偶尔做饭,再加上苏恕不习惯家里有生人。 如此一来,吴妈来的次数更少了。 吃完饭,苏恕把菜汤倒掉,一个没留神,菜汤沿着碗侧流到了袖子上,白色卫衣瞬间染上一大片油渍。 动作迅速地把盘子塞进洗碗机里,他低头一瞅,半个袖子都黏黏腻腻的,番茄炖牛腩也是发挥了下最后的作用,还给卫衣染了个色。 只是这味道,他不太能接受。 想着家里没人,苏恕干脆把卫衣一脱,裸着上半身窝进沙发里,没等他靠一会,手机的呼吸灯闪了闪。 他打开落地灯,仰着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李宥发来了六条长达六十秒语音条,苏恕停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反手回了个语音电话。 李宥接通语音后,先是一乐:“我就猜到你没耐心听完。” 手机往沙发扶手一放,一条腿踩在沙发,苏恕边在茶几下面找瓜子,边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李宥笑骂了一句,调侃道:“你这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不是前几天一个劲儿和我打听事的时候了。” 他说话这功夫,苏恕已经摸了把瓜子,嘎嘣嘎嘣地吃起来:“怎么?要我过两天再请你一顿?” “要请也是我请你,要不是你和东哥提了,我也去不了云程。” “得了,这点事不至于,顺口一提的事儿。”苏恕可不想揽功劳,李宥去云程早晚的事。 第50章 两人说话时,呼呼声从手机听筒传来,李宥在回家的路上,路过苏闳刚家的时候,他突然问道:“苏恕,你听说你继母和你爸的事了吗?” “怎么了?”苏恕仿佛不在意地问。 李宥捂着话筒,声音压得很低:“你继母被你爸打了。” 苏恕眼皮一颤,嘴里瓜子没了味道,他舔了下唇角,嗓音像是在嘲弄:“苏闳刚竟然会让别人看见?” “不是,一开始你继母被打没人知道,后来你继母的娘家来人了,直接在你爸家堵门,这么一闹,邻里街坊都知道了,我是真看不出来,你爸还会动手打女人。” 苏恕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下,李宥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苏闳刚在外面装好人,回家什么样,只有他知道。 李宥提了几句,估计是马上要到家了,说的话也少了,苏恕想着让他先忙,可没等把话说出口,手机里传来李宥惊恐的声音。 “艹,你想碰瓷啊?” “你……”苏恕刚说出了一个字,吊顶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愣愣地转过头,只见沈聿卿停在楼梯转弯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 大概是刚洗过澡,沈聿卿的眼镜没戴,失去镜片的阻挡,过于凌厉的眉眼暴露在冷光下,露出了极大的冲击性。 其实,沈聿卿的长相不属于讨喜的那一种,五官过于深邃,看人的眼神过于冷冽,好看是好看,但总感觉失去了点人情味。 而此刻,这位看起来没人情味的人问出了很接地气儿的一句话。 “你怎么在家又不穿衣服?” 苏恕跟随着沈聿卿的视线,慢慢看向自己的胸口。 第026章 小小酷哥 在两道交叠的目光中,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苏恕本能地向后摸衣服就要往身上套。没等衣服套到一半,他猛然转过味儿来。 什么叫没穿衣服?他明明穿着裤子的。 再说了,男的光个上半身多常见,怎么在沈聿卿嘴里就成没穿衣服了。 见苏恕动作停下,沈聿卿走近才发现衣服的惨状,他提了提搭在沙发上的袖子:“别穿了,该洗了。” 卫衣就这样被人掀开了一半,苏恕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家?我刚才去喊你了。” “在洗澡,没听见。” 话音刚落,身旁的沙发微陷,一股木调香惹得人心猿意马,苏恕转过头,看到沈聿卿向后靠着,一只手挡住额头上,浑身疏离的气势散了个彻底。 苏恕稀里糊涂地记起这是浴室沐浴露的气味,前几年他还嫌弃刺鼻,这两年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 “你的手机还在响。”沈聿卿睁开眼,说道。 被这么一提醒,苏恕霍然想起了好兄弟的那声惊呼,他弯腰去捡摔在地上的手机,手机传来阵阵风声,时不时的响起李宥急切的声音。 “艹,这人是不是傻的,怎么连话都不说,别他妈的讹我,我碰都没碰到你。” 李宥这人一着急,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苏恕听着他脏字一个个地往外蹦,抬头瞄了沈聿卿一眼,他听这些话听惯了,沈聿卿估计不太行。 想着沈聿卿的高道德标准,苏恕说了句“我马上过去”,便在李宥的哎呦喂的喊声中挂断了电话。 他正想着怎么和沈聿卿说,沈聿卿却先一步问他:“我送你去?” —— 半个小时后,高高瘦瘦的人影一前一后地走向地下车库,走在前面的那个穿得很严实,外套的袖子盖过手腕,帽子压着翘起来的头发,脸上也挂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他先打开车门,没进去,挑眉往后瞅:“你坐副驾,我开。” 一身纯黑运动服的沈聿卿没任何异议,上车关门系安全带,动作干脆利落。 等苏恕打开车门时,车内已经响起了轻缓的老歌。 听起来像是情歌,他侧头扫了一眼,系安全带的同时,目光凝固在沈聿卿的侧脸上,车内光线昏暗,不知道是不是苏恕的错觉,他竟觉得沈聿卿的神情格外柔和。 沈聿卿双眼微阖,过于炽热的视线让他很难忽略掉,几秒后,他无奈笑道:“开车,你看我干什么?” 苏恕唰的一下转过头,藏在帽子下的耳朵染上一层薄红,车子启动后,路边一盏盏亮起的街灯的接连闪过车窗。 苏恕掩饰地往下拽了拽帽子,不愿让沈聿卿发觉他的异样。 而升起的羞耻感却誓不罢休,在静谧的氛围逐渐扩大,直到听见沈聿卿带着笑意喊他。 “怎么又闹脾气了?” 苏恕抬起眼皮,否认道:“没有。” 前方亮起来红灯,苏恕侧头看他,语气略有几分不确定:“喊我回家有事吗?你这几天很忙,要不是为了我,你没时间回家。” 鲜少听见这么体贴的话,沈聿卿揉着鼻梁的手一顿,表情这才认真起来。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该拿的工资拿着,陆逐随便招一个人进来,薪资都20k打底,到你这儿,没道理亏待自家人。” 口罩向下拉了拉,苏恕松了口气,语调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埋怨:“这话你不早说,这一路你也不吭声,我还以为你要找我算账来了。” 电话里陆逐不清不楚的一句话让他提心吊胆了一路。 沈聿卿笑了下,拧开手侧的水递给他:“我和你算什么账?我是想告诉你,属于你的东西,你要好好拿着。” 第51章 拉下口罩,喝了口水,苏恕回头看他,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沈聿卿还没收敛的笑容。 他抿了下唇,刚喝过水的嗓子苦到发涩:“如果我想要一个不属于我的东西怎么办?” 车内顿时静了下来,前方的绿灯不知何时亮起,排在后面的车也不耐地响起滴滴声,苏恕慢慢地收回目光。 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沈聿卿的语气如平日那般纵容:“那我只能去问问东西的主人能不能割爱卖给我,毕竟我的资金很充足,经得起他漫天要价。” 苏恕一愣,碎发下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方向盘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 老城区的旧建筑居多,其中不乏违建的楼房,除了主街外,其他的街道窄到进不去车。 苏恕在车上就带好了口罩,下车前又把帽沿往下压了压。 车子停在路边,没往里开,两人相继往前走,发廊外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落在苏恕的肩背上,沈聿卿和他并肩走着。 忽然,旁边的人停了下来。 沈聿卿不解:“怎么了?我记得李宥家在东边。” “我知道。”黑色帽沿下,苏恕看了沈聿卿几秒,小声地喊他名字。 “沈聿卿。” “嗯?”沈聿卿耐心回应。 苏恕微微仰头,眼神却往下看,不肯落在他的脸上:“你要不要牵我的手?” 沈聿卿困惑地回望。 “咳……咳咳。”苏恕侧过头,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隔着口罩按了下脸,“里面太黑,我怕你看不清,再摔倒了。” 苏恕的担心并不无道理,越往里走,闲杂的旧物和停放的自行车越多,它们成堆似的堵在入口,正常人仔细着点,还能侧着身子过。 可沈聿卿有夜盲症,稍微暗一点的地方,他就看不清,很容易撞上。 苏恕认为这套逻辑极为通顺,只是这话说出口,让人脸有点热。 沈聿卿垂眸看着耳根通红的某人,笑着说:“行,你牵着我,我跟你走。” “嗯。”帽沿又低了下去,苏恕试图去碰沈聿卿的手,却在两人手心接触的瞬间,被对方的力道锁住。 “你……”感受到手上的温暖,苏恕微微睁大双眼,几个字从唇间不清不楚地吐出来,“你这么用力干什么?” 沈聿卿背着光,不时闪动的灯光交映地洒满苏恕微圆的眼睛,少年的眉眼很漂亮,而最让人留恋的是,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从来都只有沈聿卿一个。 没有别人。 沈聿卿心情复杂,手指却灵活地钻进苏恕的指缝,直到两人手心相贴,十指紧扣。 苏恕僵着脊背,不敢抬头,闷闷地问:“是不是太紧了?” 沈聿卿小幅度晃了下手腕:“我觉得还好,紧点才不容易丢。” 苏恕迟疑片刻,半信半疑点点头,勉强相信他的说法,转身向巷里走。 两道影子在水泥路上拉长,苏恕隐匿在黑暗里,熟练地穿过障碍物,每当遇到乱停的自行车时,他都会放缓脚步。 沈聿卿跟在他身后,专注地看着苏恕小酷哥似的背影。 殊不知,某人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藏在口罩里的嘴角微微翘起,连眉梢也露出喜色。 —— 两人到李宥家楼下,李宥正在二楼抽烟,二楼的窗户大敞着,他一低头就看见拉着手过来的两人。 李宥:“……” 属螃蟹的吗?这是什么新奇的走路方式? 李宥在窗台上招了招手,刚走到楼下的苏恕就看到他挥舞的手臂,苏恕像是想起什么,松开了手。 沈聿卿的视线停在落空的手上。 “楼道里的灯是好的。” 说完,苏恕快步往前走,打开楼道门,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 他不死心地跺了跺脚,头顶的灯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是一楼住户家养的狗怒吠了几声,像是在指责他的不礼貌。 苏恕沉默,然后认命地回去牵人。 二楼的门敞开一点,李宥见他们来了,叼着烟弯腰去鞋柜找拖鞋。 “沈哥,你来了,我还以为只有苏……”话还没说完,李宥的烟先被按灭在烟灰缸里了。 苏恕淡定地掐灭了烟,反问道:“以为什么?” 李宥气笑了:“灭老子烟干嘛?你什么时候成禁烟大使了?” 烟灰缸的烟头成堆,苏恕扫了一眼,扬了扬下巴:“禁烟大使在你后面站着呢,可不是我。” 李宥一扭头,就看着门边得沈聿卿,他拍了下脑门:“我想起来了,沈哥不抽烟,可沈哥也不禁我的烟啊!你自己抽得比谁都凶,还来管我。” 眼见这俩人胡扯忘了正事,沈聿卿拉回正题:“电话里说有人碰瓷是怎么回事?” “嗐,别提了,就我回来路上碰到一人,咣当一下倒地上了,人躺着,我也没办法,然后我就把他整回我家了。” 李宥从烟盒拿出一根烟,摸了半天没找到打火机,他朝苏恕伸手:“借个火。” 苏恕习惯性地摸裤兜,结果裤兜干干净净的,他慢慢地收回手,瞄了眼沈聿卿:“没有。” “你这出门都不带?”李宥边翻箱倒柜,边吐槽。 看着沈聿卿的侧脸,苏恕小声嘀咕:“我这不是哄人开心去了嘛,然后人家没用我哄,自己好了。” 沈聿卿站的远,没听见苏恕的说话声,反而因为李宥的话皱起了眉:“你把人带回来?他在哪儿呢,我能去看看吗?” 第52章 “这有什么不能的,他在我房间,沈哥,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我看没啥大事,和中暑了似的,才敢把人带回来。”李宥现在想想也是后怕。 沈聿卿走进李宥的房间,不到半分钟,他神色不明地走了出来。 李宥见他脸上怪异,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使劲拍了大下腿。 “艹,人不能死了吧。” 这话听得沈聿卿嘴角一动,他看向苏恕:“这个人你应该认识,他是你同学。” 第027章 屈指可数 岑识活了这么多年,都没今天一天过得“精彩”。 他先是因为日薪五千的兼职兴奋了半天,然后到了兼职的地点,开场就被夜店五彩斑斓的灯光吓得变了脸色。 等他费尽口舌地和夜店经理说了不干的原因,出去时还被店里的客人灌了杯酒。 头重脚轻地走出夜店,没走几步就失去了方向,胃部升起的干呕感让他不得已停下脚步。 岑识刚吐完,一个人影赫然出现,迟钝的反应来不及出声,出于本能的闪躲让他整个人撞到了墙上。 “所以,你是因为五千块被骗到了夜店?”听到岑识的话,李宥无奈问。 沙发上,岑识用冰块捂着额头,眼镜挂在白净的脸上,显得格外瘦弱。 “也可以这么理解。”岑识紧张地观察了下周围人的神色。 唯一熟悉的舍友坐在他右边,他转头瞄了一眼,舍友没什么表情,而靠在门边一直不说话的男人,脸上不仅没表情,还带着一股隐约的傲慢感。 唯一哭笑不得的人是李宥,夹烟的手一抖:“五千块你就……” 岑识自觉理亏,小声道:“这事确实是我没问清楚,可是,五千块对于一个没出学校的文科生来说,已经是很高的工资了。” 在场的其他三个理工男沉默:“……” “没这意思。”李宥打圆场,“他们怎么和你说的,偷狗贩子一天都赚不了五千。” “他们就说需要服务员。”岑识讷讷道。 这理由一听就不对劲,李宥瞧着他小胳膊小腿的样,忽然问:“你胳膊没事了吧?” “他胳膊?”一直没出声的苏恕纳闷转头,岑识不是说撞到头,怎么胳膊又出事了? 说起胳膊,李宥尴尬挠头:“就……就他不是被撞昏吗?我扛人的时候,没收住劲儿,把他胳膊扯脱臼了。主要这劲儿用的有点寸,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岑识就想起他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李宥还有心思和诊所的大夫砍价,硬生生把治疗费从一百块,砍到四十块。 他看了看李宥,这位也是个狠人。 李宥注意到岑识揉胳膊的动作,难得有点心虚,捡回来个人还是朋友的舍友,这是什么狗屎缘分。 眼看着岑识的胳膊没什么大问题,苏恕弯腰从沙发下拿出四瓶矿泉水,递给岑识时,提前拧开了瓶盖。 沈聿卿侧头看了一会,视线落在苏恕的动作上。 李宥接过水:“今晚怎么办?你们宿舍快到门禁点了吧?” 李宥他家是两居室,他爸妈一屋,他一屋,沙发还特窄,根本睡不了人。 “十一点的门禁,我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吧!”岑识看着时间,不愿意麻烦别人。 “这里到学校最快五十分钟,现在十点四十。”说完,苏恕偏头看向沈聿卿,“要不住我们那儿?” 沈聿卿这才换了姿势,目光淡淡地掠过岑识懵懂的表情,最后落在苏恕脸上:“行,你决定。” 敲定了晚上的去处,岑识去洗把脸,而苏恕和李宥站在客厅窗户旁边闲聊,沈聿卿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老城区的夜间生活也是热闹的,敞开的窗户飘进烤串的香气,李宥抽烟差点给自己抽饿了。 “晚上有事吗?要不要出去吃点?”李宥问。 窗外稀碎的月光笼在苏恕的侧脸上,他没抽烟,只留一支没点火的烟在指间摩擦:“一会问问沈聿卿。” 香烟燃尽的烟灰在空中慢慢飘落,李宥想起要查的那几个人:“你要找到的姓段那个,这几天没见他出来,苏恕,你查他到底想干嘛?好好上学不行吗?” 苏恕不愿多说,敷衍道:“没什么,我又不会找他麻烦,别操心。” 奈何李宥不信他的话:“我还不了解你?我劝你这边的事,你少沾,就你舍友去的那个夜店,上个月换人了,里面更乱了,姓段的那小子就在里面混过,你非要趟这浑水?” 窗外的空地忽地亮了一下,约是哪家上夜班晚归的住户,苏恕看着楼道的灯亮了又暗下来,恢复成原有的寂静。 李宥自言自语道:“干干净净的生活不好吗?等你上完大学,该工作工作,该谈恋爱谈恋爱,然后娶妻生子,别再走陈勇的老路,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你没他那么冲动。” “我不会动刀,没他那么冲动,也不会故意伤人。”苏恕半张脸掩进夜色里,语气十分平静。 李宥自嘲一笑:“苏恕你扪心自问,你信你自己说的话吗?” 苏恕看向窗外,没看李宥的眼睛。 “我们都打过架,真打上头了,你还理智得了吗?”李宥心里止不住地烦躁,“陈勇动刀伤人前,你以为他是故意的吗?” 苏恕语气生硬地反问:“他不是吗?” 李宥低头叹了口气:“他早就想收手了,去年他结婚了,老婆怀孕了,陈勇想着年底就不干了,结果没走成。” 第53章 苏恕一怔,没想到是这个情况,他以为像陈勇那样的人一辈子都安定不下来,没想到,陈勇想安稳下来了,却没这个机会。 “听劝,少来这边掺和。”李宥说完这一句,又想邻里的闲话,提醒道,“你哥的忌日你该去得去,要不然对你不好。” 苏恕转身看他,眼睛黑沉沉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李宥倒不惧,手撑着窗台:“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对,我是你兄弟,当然站在你这边,可是这事你得让你哥他家面子上过得去。” 苏恕垂眸不语,利落的身形停在原地。 “我知道你不在意名声这种东西,你也不在意邻里乡亲怎么评价议论你,但是你不在乎沈哥怎么想吗?他和周昭认识那么多年,他真的不会多想吗?” 这一句话直接击中苏恕的弱点,李宥说的对,别人骂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他不在乎。 可是,如果骂他的人是沈聿卿呢? 搭在窗沿上的手指蜷了蜷,甚至连肩膀都颤了几下,苏恕回想着这几年去看周昭的次数。 算下来,屈指可数。 话点在这里就够了,李宥没再多说什么,他和苏恕从初中认识到现在,过命的交情,要不然他不会多说这些讨人嫌的话。 和苏恕执拗的性子不同,李宥性格更圆滑一点,表面功夫做得足。当然,他也不是那种虚而不实的人,他有能力,有野心,能把大家的面子里子都照顾到。 要不然也不会有日后的李总。 苏恕没出声,指间的烟却被不经意间碾碎,他朝李宥要了根烟:“给个火。” 李宥嘁了一声,从柜子下掏火机:“你不是不抽吗?” 打火机刚窜出火儿,苏恕听见门边啪嗒一响,扭头一看,沈聿卿回来了。 他淡定收回烟:“嗯,不抽了。” 按着打火机的李宥:“……” 要火得是你,不要火的也是你。 —— 岑识收拾完,几人还是决定出去吃个宵夜,为了将就一下沈聿卿的轻微洁癖,苏恕选了个干净点儿的店。 这次苏恕没提出牵手的事,沈聿卿也像是刚发现手机自带的照明功能,借着灯光穿过巷子。 店里的人不少,他们选了个靠外的位置,苏恕看着菜单想着吃什么,李宥常来这家,先要了四碗蟹黄面。 “三碗就行。”沈聿卿打断道。 李宥惊讶问道:“沈哥你不吃吗?” “不是,苏恕蟹黄过敏。” 李宥和岑识的目光顿时集中在苏恕的脸上,而蟹黄过敏的本人紧绷着脸,不说话。 “我还不知道他蟹黄过敏呢。” 李宥抱歉一笑,刚要起身去找老板,沈聿卿让他坐下,先一步去换面了,留下一句话。 “他和他哥都蟹黄过敏。” 桌上就剩下三个人,李宥好奇地看向神情不对的苏恕:“你蟹黄过敏,我没听说过呀。” 啪的一下,苏恕合上菜单,冷笑一声:“我也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蟹黄过敏。” 李宥:“?” 了解内情的岑识快把脸埋进菜单里了,随后,他听见身边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谁知道他记成哪条狗的了?” 岑识:…… 他现在装聋还赶趟吗? 沈聿卿换面回来,就察觉到了气氛诡异,他狐疑地扫了一圈,每个人的表情都说不上来的奇怪。 最后,这顿饭吃得十分速度。 席间除了沈聿卿和李宥偶尔说两句话,苏恕全程板着脸,而岑识像是嗅到暴风雨来临的小动物,安静地进食。 吃完饭,几人在店门口分别,沈聿卿几人往主街走,十一点后,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只有宾馆闪动的招牌还在亮着。 沈聿卿走在前面,他听着身后的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像极了某人无处释放的情绪。 帽沿往上抬了抬,苏恕看着沈聿卿的背影,想了想,他又垂下来头。 没走几步,突然一道女声响起。 “沈总?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让苏恕愣在原地,他戴着口罩,慢慢地抬头,只见沈聿卿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他的继母——赵兰。 第028章 十七年前 老城区里面的路本来就不宽,一到晚上,年久失修的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光照在人脸上,只能看清个轮廓。 也多亏赵兰眼神不错,才能认出马上擦身而过的人是沈聿卿,她后面跟着一个又高又壮的中年男性,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 看到沈聿卿停下,赵兰习惯性地笑了下,牵起嘴角时却碰到了脸上的红肿,她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惨状,往中年男子身后退了一步。 “沈总怎么来了,要不要去家里喝点茶?小泽在家呢,他还记得你呢。” 中年男子诧异地回头看她,用眼神询问这人是谁? 这时,路过的行人从面前走过,沈聿卿侧着身子让出路,正好把苏恕挡着严严实实。 而跟在他身后的苏恕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并不信赵兰说的话。 三四个月的小屁孩,记个屁人? 属狗的闻味吗? 路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赵兰推了下中年男人的肩膀,介绍道:“哥,我之前电话里和你说过,这是小昭的那个朋友。” 中年男子是赵兰的亲大哥赵鹏,他常年在外地打工,听说亲妹妹被妹夫打了,当晚买了车票回来,带着家里其他人堵在了苏家门口。 第54章 等他妹妹在娘家消了气,他才不情不愿地把人送回来。 “沈总,我听兰儿提过你,我外甥的事麻烦你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瘪犊子往小昭的墓碑上泼油漆,你也知道小昭的性格,他在的时候,邻里乡亲谁不夸他?学习好脾气也好,怎么就摊上这事了。” 说到伤心处,赵鹏叹了口气,又赶忙在裤子上蹭了蹭灰,才和沈聿卿握了握手。 “不麻烦。”握完手,沈聿卿继续说,“我助理在跟陵园那边的情况,等找到人,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如果你们着急的话,我过两天去……” 话音未落,衣角被人用力一扯,沈聿卿的声音戛然而止。 幸亏赵鹏只顾着难过,没注意沈聿卿不合时宜的停顿,等他回神后,再一次邀请沈聿卿过去坐坐。 沈聿卿客气一笑,面不改色地编了个理由:“不用麻烦了,朋友家的孩子离家出走,我得把人送回去,要不然他家里人该等急了。” 赵鹏惊讶地看向唯一露脸的男生:“长得这么乖,不像啊!” 莫名背锅的岑识:“……” 而赵兰面露惋惜,又说了一堆家常话,才和赵鹏往家走。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途径小卖店时,窄窗露出的光正好照在赵兰的脸上,鲜明红肿的痕迹格外清晰。 赵鹏走在前面,语气有些冲:“我说你回去干什么?该离离,该散散,他今天敢和你打你,以后谁说的准。” 没等他说完,赵兰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哭诉道:“那我能怎么办?小泽还小,你别看苏闳刚那个王八蛋平时人模人样的,真到离婚那一步,他肯定不让我把小泽带走,小泽跟了他还能有好吗?” 说话声越来越远,赵鹏好像又说了什么,但赵兰的态度很坚决。 苏恕站在原地,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他还愣愣地没动弹。 “怎么了?”沈聿卿忽然转身问他。 楼上不知道哪户人家的窗户没关严,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从窗缝传出来。 苏恕抬头望着三楼窗户倾泻而出的暖光,缀出的光线仿佛沾了温度,他揉了下眼眶,这才看向沈聿卿:“知道的是她让你上去喝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送她黄金呢。” 嗓音发闷,说话的语气却接近于找茬。 岑识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觉得舍友的态度有点奇怪。 沈聿卿没什么表情变化,两指夹着他的帽沿,往上一掀,柔顺的头发瞬间被帽子带了起来,乱成一团。 “你干什么?” 苏恕动作快地抢回帽子,又戴了回去。 他穿得这么严实是为了防止别人把他认出来,再给沈聿卿带来麻烦。 手里落了空,沈聿卿没急也没恼,他示意岑识先走,等苏恕跟上来后,他抬起苏恕的下巴,视线划过口罩上过于水润的眼睛。 “看你有没有哭。” 被迫抬起头的苏恕呼吸一滞,在沈聿卿垂下的目光中揣摩出几分关心,等他在去细看时,沈聿卿已经收回了手。 “哭个屁,我才不会哭。”心跳逐渐平缓,苏恕两手揣进口袋,扬了扬头,“走,回家。” 走在前面的岑识突然见舍友跟了上来,他微微侧头,看到苏恕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只是……为什么耳朵这么红? —— 到家后,已经接近十一点半了,高档小区内十分安静,苏恕打开家门,岑识地安静走跟旁边。 沈聿卿回老宅那边,晚上只有苏恕和岑识在家住。 弯腰去鞋柜里找完拖鞋,苏恕去楼上收拾了个客房出来,等忙完后已经快十二点了。 岑识觉得住别人家已经很打扰了,看苏恕忙来忙去更有点不好意思。 “洗漱用具放在卫生间了。”说完这话,苏恕正要关门。 岑识用力拉住门把手,很郑重地说道:“谢谢。” 苏恕闻言一顿,过道并没开灯,只有客房内露出一点点光落在肩头。 岑识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斜斜的光束内睫毛忽动,苏恕抿了抿唇,不自在地转身,嗓音发紧:“不用,多大的事。” 回到房间里,苏恕松了口气,身体陷进豆袋沙发里,思维也跟着慢了下来,他回来的路上一直担心岑识会好奇他和赵兰他们的关系。 万幸的是,岑识什么也没问。 —— 何家老宅内,郁郁葱葱的树木中灯光依亮,黑色的宾利停了下来。 家庭医生刚从二楼下来,就撞见了风尘仆仆的沈聿卿。 “你外公是老毛病了,你别太担心,平时你多劝他别太操劳就行。” 郑医生常年给何家人看病,也是何老爷子的故交,几乎是看着沈聿卿长大的。 “郑爷爷。”沈聿卿喊了人,又问了些外公的近况,才放心下来。 借着月光,他看了眼熟睡的背影,轻声关了门,和郑医生下了楼。 “聿卿,这几年你怎么样?要不要再去我那里开点药?”郑医生边走,边问。 何家人都知道,郑医生开得药非常苦,有的时候连何老都忍不了,唯一个能面不改色地喝完的人只有沈聿卿。 沈聿卿放缓脚步,留意着郑医生的步伐:“郑伯放过我吧,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您逮着我喝药,我还能喝。我现在身体好好的,怎么又要喝药?” 注意到沈聿卿想扶他的动作,郑医生推开他的手,笑着说:“我还没老到要你扶着下楼。” 第55章 沈聿卿没强求,直接收回手,听着郑医生在他耳边念叨。 “这寒气入体喝一两次药是好不了的,我再给你开几副药,你带回去,别仗着你自己年轻不注意这些小毛病,等以后年龄大了,这些伤啊病啊都会找上门的。” 沈聿卿没拒绝郑医生的好意,也没说他冻得严重的那次已经是十七年前了。 两人走到一楼,客厅内灯火通明,佣人们大多都在做事,而客厅中央站着一个男人。 听见脚步声后,男人抬头问道:“义父怎么样了?” 在何家,会称呼何老为义父的人只有何家的养子卢枫,这个时间,卢枫刚从公司回来,他没急着回去休息,先来关心义父的病情。 只是,他体贴关切的话并未有人回应。 佣人们各做各的事,连一向宽和的郑医生都微微皱起眉。 众所周知,像何家这种名门望族,人丁兴旺从来不是坏事,可何老的妻子宋织月身子骨不好,只生了个女儿何仪辞。 何老原名何秉年,早些年,多少人盼着他的家产落入外姓之手,可何秉年本人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继承人只要流着何家人的血就行,管他姓何姓什么。 而何仪辞九岁那年,她和父亲做公益时,遇到了在孤儿院倍受欺凌的卢枫。 何仪辞被家里人宠爱中长大,哪见过小孩子折辱人的手段,哭着闹着非要带卢枫一起回家。 最终,何秉年和宋织月收养了卢枫做义子,卢枫到何家快十二岁了,他已经记事儿了,不愿舍弃卢的姓氏,何家也没逼迫他。 那时,何秉年也没想到多年后要惨遭丧女之痛。 多年后,何仪辞的孩子沈聿卿进入何氏集团,而卢枫却没放权的意思,反而处处与沈聿卿对着干。 卢枫这些做法让不少人寒了心。 客厅内安安静静,几乎落针可闻。 卢枫脸上得体的笑容未变,若不是他眼角的皱纹暴露了年龄,谁也猜不到这个绅士优雅的男人已经快五十岁了。 郑医生不愿看见卢枫,和沈聿卿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老宅。 大厅内除了屏住呼吸的佣人,只剩沈聿卿和卢枫两人。 就在其他人以为卢枫会如往常一样回房间时,沈聿卿忽然抬头,脸上表情十分平静,他微微欠身,声音不急不躁:“舅舅,外公休息了,你明天再来看他。” 卢枫面露错愕,审视着冷静的青年:“聿卿回来了,好好在家歇几天,义父很挂念你。” 沈聿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僵持的气氛瞬间消散。 沈聿卿上楼回卧房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外,他身形一顿,随后放轻脚步下楼。 老宅外,一辆a00开头的黑色奥迪隐在夜色里,沈聿卿俯身敲了敲车窗。 几秒后,车窗慢慢降下。 第029章 他的爱人 几秒后,沈聿卿绕到后面,拉开车门,坐到仅剩的空位。 车内还有一个男人,气质与沈聿卿有三分相似,长相却不太像,男人轮廓更为硬朗,抬眼看人时自带几分气势。 说夸张点,这不苟言笑的模样能吓哭三岁小孩儿。 车门一关,男人的目光从手机挪到沈聿卿脸上。 副驾的座位上放着一大堆东西,沈聿卿没来及看清是什么,车里浓郁的烟呛得他直皱眉:“爸,少抽点烟,要不然明年医生又来我这里告状。” 沈严:“……” 前排的司机没忍住笑,见父子俩同时看向他,迅速道:“我下去抽个烟。” 司机给沈严开车开了很多年,也见惯了父子俩颠倒地位的对话,临走前,他刚降下车窗,就被沈严喊停。 “聿卿那边的车窗别开。” 车内只剩下两人,烟味一时半会散不了。和自家儿子说话,沈严连寒暄都省了:“你外公身体怎么样?” 沈聿卿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他爸想问什么:“老毛病了,从上半年突发心梗的那次,身子骨就不太好,医生让养着。” 这和沈严知道的情况差不多,他沉眉思考片刻,话题一转:“你呢?这几年怎么样?” 这架势,问完老的问小的。 沈聿卿虽然觉得他爸操心过多,却也接下这份惦念,他笑了笑:“我挺好的,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问题?你多挂念挂念自己的身体,要不然你每年体检完,我都被医生念叨。” 他爸比他还忙,这就导致每年他爸的体检结果出来,医生找不到正主,直接找他来。 一提这事,沈聿卿脸上露出少许关心,而沈严说出口的话一顿,沉默了下来。 他的儿子长得不像他,更像他早逝的妻子,骨相像,眉眼也像。 这点相似让沈严经常陷入回忆,对昔日尚在的爱人保留着原有的爱意。 沈聿卿听见他爸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用问也知道是事情多,在车上能看到早就暗下来的卧室,那是外公的房间,也不知道他爸在这里看了多久。 他有些于心不忍:“爸,你下次上去看吧。” 沈严去拿烟的手一停,想到方才沈聿卿的话,抬眼看他:“我要是上楼看你外公,你外公还得心梗去急救室。” 沈聿卿一笑,这才看清副驾的座位上放着什么,一盒子一盒子的补品。 他愣了愣,转头看他垂眸不语的老父亲:“爸,你这是给谁的?这么多,你不能被骗了吧?” 第56章 东西看上去是好东西,可是这数量一多,就感觉有点不值钱了,跟烂大街的保健品似的。 “给你外公的,再说了,谁能骗我头上?”沈严问。 沈聿卿想了想,点头:“也对。” 能送到他爸这块的东西,哪一个都价值不菲。 沈严低头看着手机,和沈聿卿说:“这段时间聂家风头盛,你避着点。” 沈聿卿翻了下袋子里东西,应了一声,也没追问什么。 沈严抬头看他,知道沈聿卿把话记在了心里,继续说:“你弟说去找你。” 这回沈聿卿不急着看补品了:“找我?去哪儿找我?他休假了?” 他一天到晚都没接到电话,他弟上哪找他去? “谁知道?我说了他一句,他就甩脸子走了。” 说到小儿子,沈严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沈聿卿头疼道:“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少说他,本来部队休假时间就少,他一听你说他,不跑还在家挨骂呀。” 瞥见他爸的脸色,沈聿卿熟练安慰:“他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和我说,我和他谈去。” 听不了自己儿子毫无理由的偏袒,沈严开始撵人:“行了行了,你走吧你走吧,你和你弟亲,我当爹的是外人。” 沈聿卿无奈一笑:“又说气话,小朗不在家的时候,你不天天担心他吗?等过几天,我和小朗回家吃饭,先和你请示一下,爸,你什么时候有空?” 沈严面色不好,动作却十分干脆,他扫了眼日程安排:“十六号。” 沈聿卿记下时间,在他爸快滚的眼神中拎着补品正要走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 “上面一袋子是你外公的,下面有一袋子是给你的。” 沈聿卿这才看出来补品分了两份,其实更准确的说是三份,一份是他外公的,一份是他的,还有一份写得是沈聿朗的名字。 是他弟的。 沈严降下车窗,看着沈聿卿的身影越来越远,十七年前的冬天,何仪辞回家的路上发生意外,出车祸的车上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爱人,另一个是他的儿子。 那年沈聿卿才七岁。 —— 隔日早上,天边的晨光刺穿薄云,太阳慢慢升起,房内的薄布窗帘遮不住光,阳光早早地落到床上。 苏恕抬手挡了一下,慢慢转醒,才想起昨晚忘记拉遮光的那层。 醒了就睡不着了,他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屏幕一亮,七点的时间让他愣了两秒。 他脑子迟缓地想了下今天的课表,上午没课,但下午有课,公司今天又不用去。 苏恕刚松口气,猛地想起昨晚岑识也睡在这里。 他抓了两下头发,套上卫衣踩着拖鞋就往外走,路过沈聿卿的卧房时,他倏地停下脚步。 门怎么没关?昨晚人回来了? 苏恕退后两步,往里看了几眼,屋内没开灯,却十分亮,日光洒满了地板,冷不丁一瞅,还有点刺眼。 他感觉人应该是早起来了,沈聿卿和他不一样,苏恕困了的话,拉不拉窗帘都能睡着。 沈聿卿不行,入睡难,窗外的月光和灯光都能打扰到脆弱的睡眠,所以他睡觉前都会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苏恕没多想,刚想顺手把门带上,一股蛮力把门扯开,还没等他说话,一道陌生的男声从门后传出。 “哥,早上吃什么?我饿了。” 不熟悉的声音让苏恕举着手臂没动地儿,他错愕地抬头,一个男人,准确说是一个光着上半身的板寸男人。 这人谁呀? 沈聿朗听见门响了,却没人应他,他凌晨四五点才睡下,现在困得要命,眼皮子都睁不开了,可肚子又饿得难受。 他扶着门框,凭着记忆摸索着下楼。 苏恕人愣了,反应却还是有的,向后躲了一下,看着这人晃晃悠悠的下楼。 他边走还边喊哥。 “哥,早上多做点饭。” 这声喊得,客厅的岑识听得清清楚楚,他早上起得早,六点不到就醒了,可苏恕的房间没动静,他也不好打扰,就在客厅坐着听英语。 他听见楼上响起脚步声,紧接着视野内出现一个人,咣的一声砸到沙发上,岑识只看见他晒得黢黑的后背和成块的腹肌。 躺沙发上了,沈聿朗也不消停,头埋沙发扶手上,手臂往沙发靠背上一搭,紧实的肌肉在空气中暴露无遗。 他早起的嗓音有点哑,却不妨害他对食物的渴望。 “哥,我要牛肉馅的包子,十个以上,一天没吃饭了。” 跟下来的苏恕:“……” 目瞪口呆的岑识:“……” 岑识小心地绕开沙发的人,很小声地问:“这人谁呀?” 苏恕眼神紧锁着只穿了条牛仔裤的半/裸男人,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 沈聿朗嚷了半天,没人搭理他不说,还有两个声音窃窃私语,他再困也发现不对了,支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两人,熟练地打招呼。 “早,你们吃了吗?” 苏恕和岑识一起看着他。 沈聿朗换了个姿势,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缓缓地看向苏恕。 他拍了下额头,语调扬了起来:“我记得你,你是我哥照顾的那个小朋友。” 从这几句话,苏恕大致猜到了他是谁,皱着眉问:“你是沈聿卿的弟弟?” 第57章 “对。”反应过来,沈聿朗惊讶道,“你直接喊我哥大名啊?” 苏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沈聿朗也是随口一问,继续说:“我饿了,你们早饭吃什么?我哥呢?” “他昨晚回老宅了。” 听着这位三句话不离开哥,苏恕有点烦心。 他去冰箱翻了翻,这几天他和沈聿卿没回来住,吃的并不多,除了饮料以外和几个生鸡蛋外,也没别的吃的。 “小区外面有早餐店。”苏恕说。 沈聿朗摸了摸后脑勺,不客气地从冰箱里拿出饮料:“我还是等我哥回来,我现在没钱没车,兜儿比脸干净。” 沈聿朗喝了两口,视线停在那几个生鸡蛋上,刚想做个炒蛋,就看见他哥的小朋友一直盯着他看。 “怎么一直看我?”沈聿朗问。 苏恕被发现,尴尬片刻,说出了疑惑:“你和你哥长得不太像。” 沈聿朗的个子虽然没沈聿卿高,但他长相属于偏俊朗的那种,就算不说话,给人的感觉也是阳光开朗。 不像是沈聿卿,一没表情,脸上也冷冰冰的。 沈聿朗扑哧一乐,手上拿着鸡蛋转了转:“我们又不是双胞胎,不像很正常,再说了双胞胎还分同卵和异卵。” 鸡蛋从左手换到右手,沈聿朗毫不在意道:“更何况像我哥那样天天冷着一张脸,你不觉得很欠揍……” 揍字刚说出口,滴的一声,门开了。 沈聿卿拎着早餐刚开门,就看见一个鸡蛋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第030章 不是亲的 “说谁呢?” 沈聿卿不忍直视地看着摔得稀烂的鸡蛋,他还穿着昨晚的那套运动服,拉锁没拉上。一弯腰,纯黑领口往两侧一滑,露出里面的短袖。 沈聿朗说完亲哥坏话,心里毫无负担,顺手接过早餐袋子,掂掂份量:“来的真快,你早上跑步去了?” “嗯,刚过来就听见你在背后说我。”沈聿卿说。 沈聿朗的注意力都被早饭带走了,不走心地回应道:“嗐,你计较什么?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吗?” 后半句话,成功的得到他哥冷冷地一瞥,沈聿朗瞬间消停了。 沈聿卿换完拖鞋,脱掉外套,路过抱胳膊站在冰箱旁边的苏恕,停了下脚步。 苏恕刚起床不久,脑子还懵着,察觉到突来的视线,他很不理解地回望过去。 “怎么……”话音戛然而止。 他僵着脖子,脑袋慢慢低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勾着他的裤腰往外翻了翻,还顺带把掖在裤子里卫衣扯平。 “你们干什么呢?” 从餐桌探出头的沈聿朗看到这一幕,吃包子的动作硬生生停下,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这一声如一记重锤敲醒了苏恕的理智,早上升起的小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不自在地向后一躲,后背紧贴着冰箱,表情也有点紧绷,可他又不想让沈聿卿看出来。 “我……早上起的急,没注意。”苏恕干巴巴地解释,试图挽回颜面。 沈聿卿对糟心弟弟喊了句:“吃你的饭去。”然后又拽了下苏恕藏到卫衣里面的绳子,直到把两边的长度拉成一样,才气定神闲道:“你这早上起个床,跟打了一仗似的。” 这回苏恕抬起了头,翘起来的头发跟着一晃:“还好吧,早上有人扯着嗓子喊哥喊个不停,我还以为招贼了呢。” 沈聿卿低声一笑,把苹果放在料理台上:“怪我没提前和你说,先去吃饭。” 苏恕不太精神地点点头。 餐桌上的早餐份量十足,蒸饺、包子、烧卖、虾饺、卤蛋、甜粥咸粥样样俱全,连沈聿朗都惊讶了一会:“哥,怎么买这么多?” 沈聿卿冷静回应:“怕你们饿死。” 他端着水杯刚要上楼换衣服,沈聿朗一扭头就注意到苏恕耳朵上的耳钉,开口就喊他哥。 “哥,你记不记得妈也有个蓝钻……” “闭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他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顿时打断了沈聿朗的问题,可这句话也挑起来了另一个人的好奇心。 苏恕早上吃的不多,两个包子一碗粥就饱了,他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脑子里却开始琢磨沈聿朗的话。 沈聿朗说话的时候也是随口一说,没想那么深,可苏恕不一样,他知道这耳钉是沈聿卿给他的,这样一来,就容不得他不多想了。 更何况,沈聿卿否认的速度也太着急了吧…… 苏恕面无表情地想着,岑识已经吃完了早饭,他小声说:“我想一会儿回学校。” 苏恕一愣,反应过来:“你上午有课是吗?我送你回去。” “没课没课,不用你送,我坐公交就能回去。” 沈聿朗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插话:“别呀,这块离大学城不近,公交又总绕路,一个小时的车程也得变成两个小时。” “这样啊……”岑识讶然道。 苏恕看到岑识紧张到扣手,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刚要上楼换衣服送人,就看见吃完最后一口包子的沈聿朗,站起来喝了一大口水。 “得了,我送你去学校,正好消消食。” “不用不用。”某人临时起意的决定吓得岑识疯狂摆手。 吃饱喝足的沈聿朗瘫在沙发上,摆了摆手:“别客气,装甲坦克我都开过,肯定比那个小朋友开得好。” 第58章 再次被喊小朋友的苏恕:“……” 几人稀里糊涂地拍板了沈聿朗送岑识回学校的决定,之后几分钟,苏恕和岑识一言不发地看着沈聿朗嚎着嗓子喊人。 “哥,给我找两件衣服,我来得太着急,没带衣服。” “哥,车能不能借我开几天?我要送你家小朋友的同学去学校。” “哥,我的钱被爸扣住了,你给我点应应急,要不然我只能喝西北风了。” …… 不到半个小时喊了十次哥,岑识除了觉得有点吵也没别的感觉,只是他舍友的表情…… 苏恕一声不吭地吃苹果,硬是把苹果吃出来坚果的气势,坐在他旁边的岑识似乎还能听见牙齿碰在一起的声响。 总而言之,气氛很不对。 而另一个更没眼力见儿的沈聿朗回头看了一眼,又朝楼上喊:“哥,我也要吃苹果。” 咣当一声,苹果被人用力按在茶几上,苹果底部摔出了一个坑来。 过长的碎发挡住眉眼,苏恕眼里的情绪被遮得严严实实,只是微抿的嘴唇流露出点不情愿的意思。 “这里有苹果。” 沈聿朗没来得及回应,几秒后,他哥换好衣服下楼了,手里拿着还没摘标签的衣服和车钥匙。 “卡在这,悠着点花。” 说完话,沈聿卿用余光扫了苏恕一眼,看到他垂着脑袋蔫头巴脑的,跟霜打了茄子似的。 想起下楼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沈聿卿看向他弟:“苹果是我从老宅拿的,想吃你去那儿吃,别和小孩儿抢。” 他知道苏恕有个习惯,早上除了早餐还要吃水果。 得到经济援助的沈聿朗很干脆地同意了,苹果去哪吃都行,他套了长袖和外套就朝岑识招手:“走,我送你。” 岑识尴尬到向唯一的熟人投向求救的目光。 苏恕刚想说什么,沈聿卿切开一块苹果直接喂进他嘴里,他就是有再多的话也没心思说了。 “放心,小朗开车很熟练的。”沈聿卿戴着眼镜,一身西装革履,笑得很斯文。 门啪得一关,客厅内只剩下沈聿卿和苏恕两人,一个苹果去了皮吃着吃着就没了。 吃到最后一块,苏恕推了推沈聿卿的手:“你吃吧。” 沈聿卿没反驳,边嚼着苹果,边看着苏恕胳膊肘搭在沙发上,两腿随意地岔开,脚上没穿袜子,露出白净的脚踝。 苏恕仰头盯着天花板,神情恹恹的,睫毛却颤个不停:“亲的就是不一样。” 两人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沈聿卿怎么会猜不出他的小心思。看到他的反应,沈聿卿先是觉得好笑,随后又有点心疼。 如果周昭还在的话,苏恕也是有哥疼的。 “怎么了?我对你不好?”沈聿卿趁他没翻脸前,揉了他软乎乎的头发。 其实沈聿卿想多了,苏恕对摸头的行为没有半分反感,反而往他手边偏了偏。 “不是。”苏恕斟酌着用词,“但是吧,就是不一样。” 就像沈聿朗能毫无顾忌地和他哥说话,他们是亲兄弟,再大的矛盾都有血缘这一层关系挡着,血脉让他们相互信任,相互依赖。 这是苏恕比不了的。 苏恕的回答过于简洁,沈聿卿没法从中提取到什么重要信息,但他知道该怎么哄人。 “亲的也不是全都好。” 苏恕挑了下眉,困惑地看向他。 “亲生的话,以后他会有他的爱人,我也会有我的爱人。等我有了另一半,虽然我也会关心小朗,但爱人会是第一位。” 苏恕短暂地走了会儿神,他眨了眨眼,胳膊慢慢收了回来,腿也规规矩矩拢在一起:“也对,亲兄弟不能谈恋爱。” 沈聿卿听到他话里重重发音的某个字,神色难辨地“嗯”了一声。 苏恕舔了舔唇,嗓音有些紧,他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乱了原有的节奏。 “那……不是亲的,可以谈恋爱吗?” 不是亲的兄弟可以谈恋爱吗?苏恕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这话一问出口,情感也关不住闸,两世没得到的爱意驱使着他观察着沈聿卿每一处的细微表情。 他想过沈聿卿的反应,可能会错愕,会惊讶,会纵容,甚至连厌恶的表情苏恕也想过。 唯独他没想到沈聿卿的反应如此镇定,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的泄露,像是在回答今天吃了什么。 “可以。” 沈聿卿呼吸的频率依旧平稳,相较于苏恕的躲闪的目光,他一直很淡然坚定地注视着苏恕的眼睛。 有那么几个瞬间,眼前身形挺拔的男生与几年前那个瘦小的身影重合了。 客厅内静了下来,沈聿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挂断了电话。 苏恕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沈聿卿的手上,他屏住呼吸想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一阵刺耳的铃声截断了他想说的话。 “我……先接个电话。”苏恕在沈聿卿的目光下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是一个男生的声音,沈聿卿侧身看他没说话。 苏恕着急地应了几声,然后和沈聿卿说:“我要先出去一趟,岑识那边出了点意外。” 苏恕忙着上楼换衣服,没给沈聿卿说话的机会,直到他开门的那一刹那,沈聿卿很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苏恕,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第59章 第031章 养熟了呀 开门的那一刹那,苏恕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声音让他停在原地。 “……没有。” 几秒后,他立刻补充道:“暂时没有,以后会有。” 啪的一声,门被带上了,不知道是他用力过猛还是别的原因,关门的声音很大,几乎让苏恕整个人一颤。 —— 医院长椅上,沈聿朗和岑识一人一边隔着空位坐着,沈聿朗在护士警告的眼神中收回了烟,转头去问岑识:“你还晕不晕?” “不晕,有点恶心。”岑识手里拿着化验单,犹豫半晌说道,“我舍友马上过来,你有事可以先走。” 沈聿朗上下打量着小心翼翼的岑识,烦躁的心情好了些。 他从小当小霸王当惯了, 第一次见脾气软的和包子似的男生:“我等他过来,你长了个……很容易被拐卖的脸,万一丢了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可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确定不报警或者找辅导员吗?” 他们会来医院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主要是沈聿朗也没想到他去买烟的工夫还能碰到一场校园霸凌,被霸凌的主角还是他刚送到学校门口的岑识。 医院过道人声嘈杂,沈聿朗说话即便克制着收声,也震了岑识一下。 岑识向后一躲,纸质的单子被攥出褶皱,支支吾吾道:“不用了吧,他们应该不会做什么的。” “应该?”沈聿朗有点坐不住,他不信岑识的话,“要不是他们你脑袋至于撞出个包来医院拍片吗?我告诉你对付这种人就得以暴制暴……” 瞥到他的细胳膊细腿,沈聿朗换了个说法:“……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合法的权利。” 这一板一眼的话,他说完自己都汗颜了两秒。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我是同性……已经够让我爸妈丢人的了。”岑识一顿,低头没继续说下去。 沈聿朗顺耳听了堵人那几个人的话:“多大的事儿,什么年代了,谁规定谈对象只能一男一女谈。” 见岑识抬头瞅他,沈聿朗抓了下头发,面色正经道:“虽然我身边没有,但我对同性恋和异性恋保持一视同仁的态度,绝对不偏不倚。” 岑识默然,合着这位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再说了这事而你爸妈丢什么人?”沈聿朗脑袋不太舒服,身体往后靠了靠。 察觉到沈聿朗略有不爽的语气,岑识绷着一口气解释:“我们那里的人思想没那么开明,我喜欢男生这个事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闲言碎语,让他们丢了脸面,是我对不起他们。” “嗯,该不该夸你一句懂事。” 走廊的病人护士来来往往,谁也没时间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科室里叫号声响起,岑识抬头看了眼不是自己的名字,又偷偷去看沈聿朗的表情。 沈聿朗的脸色很不好,他按了按太阳穴,呼吸有点急促,像是在忍耐什么。 一旁人的视线存在感太强,沈聿朗站起来走了出去,岑识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可没过五分钟,沈聿朗又回来了,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但脸色正常多了。 他拿出耐心和岑识说:“抱歉,刚才语气不太好,不是针对你,我在医院有点难受。” “没事没事。”岑识松口气,却也不敢大意。 沈聿朗扯了扯嘴角:“你这些算不了什么大事,等找机会和你爸妈聊聊就行,面子这种东西和能有亲生儿子的后半生幸福重要?你也算不上多对不起他们,如果这点事儿都对不起父母,那我是不是得以死谢罪?” “没那么严重吧?”岑识惊讶道。 沈聿朗苦笑一下:“不严重?我害死了我妈,还差点害死我哥。” 话音刚落,叫号声再一次响起,门边发出嘎吱一声。 沈聿朗侧头扫了一眼,就看到岑识堪称震惊的眼神。 “不会……” 岑识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前半生没遇到过这么惊悚的事儿。 沈聿朗没心思看他,视线缓缓地落下去,像是在思考:“其实跟你说也没什么,当年这事闹得挺大的,和我家关系好的人都知道。” 门外,路过的护士看到苏恕靠在墙上,刚想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见他摇了摇头。 “我比我哥晚出生两年,从小我哥脑子就聪明,还听话。而我呢,能淘能闹,我妈领我俩一出门,别人先夸的肯定是我哥,我那会儿小,才五六岁,别人一夸我哥我就不乐意。”沈聿朗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就寻思了我和我哥差哪了?凭什么一到我这儿什么夸奖也没有。” 几秒后,沈聿朗继续说:“为了我妈多关注我,看到我妈去看我哥我就又哭又闹,这样一来,我妈肯定会来哄我。后来,有一次过节,我外公让我们去他那边过年,我一听我哥也去,撒泼打滚非要留在家里,我妈被闹得没办法,只能带着我哥走。” “可到了晚上我又后悔了,我想让我妈回来,就打电话一直哭。然后……我妈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我哥也在车上。” “他们出车祸的时候我不知道,还在家里闹,是我外公把揪到医院的,我外公在医院当场给了我一巴掌。” “小时候被打了只知道哭,大了才感觉自己那个时候欠揍,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接近四个小时,车祸现场才被发现,我妈她……送到医院就没了,我哥也差点没了。” 第60章 长椅离门口很近,透过半开的铁门,沈聿朗发哑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苏恕的耳朵里。 沈聿朗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右手边是突出的墙体,隔绝光线的空间显得十分昏暗。 后面的话苏恕听得不太真切,大概是岑识在说什么安慰人的话,直到ct室喊到岑识,苏恕才回过神,走向ct室外的长椅。 沈聿朗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才和苏恕说了其他还要检查的项目。 苏恕接过收费单子,等沈聿朗离开医院,才泄力般坐在椅子上,他轻轻地按了下心口,一种名叫心疼的情绪泛滥成灾。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需要回去静养,拿着病历单子,苏恕和岑识一同回了学校。 专业课下课,江肃看向明显溜号的苏恕:“你今天怎么了?心都飘到九霄云外了。” “没有。” 瞥了眼时间,苏恕背着背包就要往外走,却被江肃伸出来的胳膊拦住。 “我哥订婚那天,咱俩出去玩呀,你前段时间不是要去田于景的party吗?” “你哥订婚?”苏恕拿背包的动作一顿。 “没错,我哥说邀你了,沈哥没说吗?” “没……”想起早上令人耳红心跳的氛围,苏恕板着脸,“我回去问问。” 江肃一见苏恕的背包就知道他要回家:“成,岑识的生命安危就交给我了。” 苏恕没理他,转头就走。 —— 夜色很深,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落在窗边单人沙发上。 沈聿卿罕见地穿了身浅色家居服,他听完今天事情的经过,笑着说:“让小朗去解决,这事儿他有经验。” 苏恕放下西瓜,不怎么相信地抬头问:“什么经验?” “什么经验都有,打过霸凌者,也差点成为霸凌者。” 两个彻底对立的身份让苏恕转移了对西瓜的兴趣。 瞧到他眼里的好奇,沈聿卿回想道:“他初中那阵,和一个同学发生摩擦,小朗当时和同学打了一架,也没和家里人说,本来这个事打个架也算完了,但小朗的小跟班们不干,天天欺负那个男生。” 听着听着,手里的西瓜已经放下了,苏恕抽出纸巾,眼睛看向满天星空和万家灯火背景下的沈聿卿。 “后来,他们做得太过分,意外被我碰到了,这件事才彻底了断。”沈聿卿说。 苏恕的注意力被他夺走,心不在焉地问:“多过分?” 沈聿卿脸色变得严肃:“关厕所,逼着人家喝厕所水,还扯开人家衣服拍照片,准备丢在他家门口。” 零星的几个字眼触动了苏恕的神经,他擦手的动作一停,装作不在意地问:“你不帮着自己弟弟,难道去帮外人吗?” “你想什么呢?”沈聿卿语气有点严厉,“我是他哥没错,帮他兜底也没错,但不可能让他乱来,他看着身边的人欺负别人还坐视不管,罚他也是应该的。” 莫名被牵连的苏恕没急着反驳,反而说:“万一真的是别人欺负你弟呢?” 这回沈聿卿是真的哭笑不得:“别人欺负他?先不说他初中的班主任是我妈的同学,光是他在班级里那个架势,一群人以他为首。后来,我也打听过那个男生说了什么。” 沈聿卿语气一顿:“那个男生说小朗没妈,但这一句话不至于毁了那个男生的前半辈子。” “当你弟有点惨,什么事都没干还得被罚。” 苏恕站起来,绕到沙发上拿了个毯子。 “你不能这么想,那些人都是看小朗的态度行事的,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行为被当事人默认的。” 沈聿卿试图掰正苏恕的理念,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递过来毯子。 沈聿卿挑了下眉,客厅温度在二十五度以上,怎么看也用不到毯子保暖:“干什么?” 没人接,毯子顺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苏恕躲了下他的目光:“怕你冷。” “我看起来像很虚的样子吗?” 苏恕“唔”了几秒,缓慢地点了点头。 沈聿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轻轻划过揶揄,指尖也敲在桌子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老实交代,听别人说什么了?” 没料到被发现的这么快,苏恕懊恼片刻,简略地说了来龙去脉。 客厅内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持续的哒哒声也没了,骤然被提及的往事卷着十七年前的那晚的寒风忽至,牵扯出丝丝缕缕的痛感。 沈聿卿朝苏恕伸手:“有烟吗?” 禁烟大使朝他要烟?苏恕一怔,迅速捂住口袋,拒绝道:“我不能带坏你。” 沈聿卿很轻地笑了下,压低的气氛倏然缓和了几分,他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外是点点灯光。 就在苏恕以为这个话题终结时,沈聿卿突然开口。 “其实车祸不是意外。” 苏恕猛地转头看他,错愕的眼神中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沈聿卿声音很平缓:“我妈那阵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她在开车的时候发病了,不是意外,她因为发病才想带我去死的,这些情况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乍一听这话,苏恕本能地反问:“那你会怪她吗?” 他亲缘感淡薄,从生父生母得到的感情少之甚少,对于这种拉着孩子去送死的母亲,实在给不出太多的喜爱。 像是猜到了他的话,沈聿卿示意苏恕过来:“不会,她只是生病了,做错的是我们,我们没有及时发现她生病了。” 第61章 苏恕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顺便把吊灯关了,只留下了暖黄的落地灯。 过于昏暗的光线对沈聿卿的视野很不友好,而涌出的情绪恰恰相反,成年人的情感总会在深夜流露出来。 他还有很多话不想说,比如那晚他有那么几分钟是清醒的,可是失血过多的虚弱让他只能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 还有,母亲试图救他,向他伸出手,又无力低垂下。 比如…… 脖间忽然搭上一只胳膊,另一个的温度逐渐靠近。沈聿卿向下一看,只见单人沙发上仅存的空间上压着某人的腿。 苏恕没敢把全部的重量压在沈聿卿身上,一个胳膊撑在沙发后面,两人之间还留着一拳的间隙。 “怎么了?最近变化这么大。” 沈聿卿踌躇几秒,在苏恕的另一只手搭上来前,揽住他的背,穿衣服显高显瘦的少年腰背彻底放松下来,连薄薄的肌肉都是绵软一片。 苏恕在家只穿了宽松的短袖,隔着一层棉布料,皮肤也是温温热热的,他半边身子几乎都贴在沈聿卿的胸口上,下巴也抵在颈窝。 感受着腰侧的肉被一只手揉了揉,苏恕垂下的眼皮颤了下,很小声地喊了一遍沈聿卿的名字。 其实他能感受到,沈聿卿对他偶尔的服软还是很受用的。 沈聿卿目光微垂,呼吸间尽是清爽的西瓜味,缠绵的夜和搅乱的气息让他的嗓音也沾上了温柔。 “我怎么有一种……养熟了的错觉。” 苏恕抿唇不语,感受着嗓音在耳边震动,过了很久很久,他动了动唇,故意似地把呼出的热气洒在对方的脖颈上:“我这不是讨你开心吗?” 第032章 拉近距离 这句话过后,客厅内陷入久久的宁静,过于亲密的距离下,提起的心脏从紧张到放松,最后只剩耳边的呼吸声。 苏恕侧过头去看他,昏黄的灯光给沈聿卿加了层柔和的滤镜,工作时凌厉的棱角软化了下来。 他捻了捻沈聿卿领口的碎发,发梢有点潮,发间却是干的。 “你洗完澡了。”苏恕总结般地喃喃低语,又仿佛随口说道,“不要难过。” 毫无联系的两句话听起来很怪异,可沈聿卿却明白这是苏恕不甚熟练的安慰。 “过去很久了。” 他说不上是在劝说自己,还是在宽慰别人,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车祸发生在十七年,十七年他从冰冷的医院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场景是在床边哭哑了的弟弟,耳朵听见的是外公对父亲的失望斥责。 一生和发妻相濡以沫的外公实在想不通枕边人精神有问题,身为丈夫的沈严竟然会察觉不到? 当晚,外公和父亲聊了很久,第二天外公决定带他离开,太过仓促的决定像忽来的急雨,砸得每个人心头一颤。 可父亲没有阻止,连一向骄纵的弟弟都只是眼里蓄着眼泪地拉住他的袖子,小心地问他。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那一刻好像所有丢失的感官牵扯着情绪回来了。 他来不及悲伤,来不及痛苦,来不及思念,骤然而至的理智让他说出:外公,我不走。 等到他痊愈出院,再见的只是母亲森冷的墓碑,窄窄的照片里盛放着笑魇如花的人像。 于沈聿卿而言,他们最亏欠的人已经长眠于地下,再去追究谁的过错为时已晚。 至亲的离世如同一场细细绵绵的秋雨,时不时地翻动的记忆会掀开一段悲痛的往事,譬如窗外初冬的街景,像极了那晚的寒切。 他这么想着,刚才还抱得老老实实的人突然抬起头。贴在身上着胸腔也跟着小幅度的轻颤,而耳边喷洒而出的热气跟小钩子似的碰得皮肤发痒。 沈聿卿堪堪回神,近在咫尺的脸突兀地凑近。 紧接着后脖子一凉,带着西瓜凉气的指尖在他脖子后来回揉了几下。 “沈聿卿。” 刚才还软声软气哄人的苏恕脸一垮,手撑着沙发直起腰来。 才过抽条期的男生再壮也壮不到哪里去,他一起身,宽松的衣服下摆又落回原处,松垮的短袖挂在肩上显得略微空荡。 “你脖子是哪个小情人咬的?” 唯恐冤枉好人的苏恕确认了好几遍,才低头直视着沈聿卿的双眼。 沈聿卿的瞳色很深,哪怕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也是漆黑沉重的,乍一看一股锐利感和冷感扑面而来,连眼底的情绪都寥寥无几。 想到这里,苏恕有些失望。 向来和小情人这个词不沾边的沈聿卿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看到沈聿卿沉默下来,苏恕私心地想,此情此景就像自己觊觎着放在橱窗里的昂贵宝石。 他明知道宝石很漂亮,必定会吸引不少客人的欣赏,但来来往往的客人中只有他会坚定不移地停在这里。 来的次数多了,他慢慢地会生出宝石属于自己的错觉,直到有一天他再走到这个橱窗,然后悲催地发现宝石不仅被客人拿出来了。 还被野狗舔了一口。 这算是什么事儿? “别乱想,没小情人。” 沈聿卿拍了下苏恕抵在沙发上的腿,让他挪点地方出来。 苏恕放下腿的同时,又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 “那是谁家的狗啃了你?” 沈聿卿:“……” 感到这话有些冒犯,苏恕飞快地收回视线,他试图保持着语气的平稳:“咬得挺凶,打狂犬疫苗没?” 第62章 沈聿卿抬眼看他,没跟着他的思路走:“四年前被咬的,我二十岁谈没谈过恋爱你不知道吗?” 苏恕喉间一哽,顿时没了虚张声势的劲儿,四年前他还在上初三,沈聿卿大半时间精力给了他,身边别说人了,连阿猫阿狗的影子都没有。 苏恕站着想了片刻,一声不吭地回房间睡觉,临上楼梯前他没回头,只留下一句。 “没事早点睡觉。” 楼上响起很轻的关门声,沈聿卿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客厅的吊顶大亮着,扶手上的毯子挤进沙发的缝隙。 沈聿卿的视线停在苏恕刚才经过的地方,直到手机一声嗡动,才起身回卧室。 可没想到,他才走出一步就碰到了个不明物体。 被误伤的盘子在原地跳了个舞,叮叮咣咣响个不停,而地板上依稀可见几个飞出来的西瓜籽。 显然是苏恕吃完了顺手扔这儿了。 沈聿卿忍住上楼把苏恕喊下来的冲动,捡起“坚强活下来”的盘子放到厨房。 —— 整座城市告别秋季迈进寒冬,十二月以来的温度骤降,一学期的课程也慢慢走到尾声。 临近上午九点,何氏集团大楼的员工大多开始上班,苏恕撑着下巴坐在办公椅上昏昏欲睡。 哗啦一声,右手边的饮水机响了,邓宇拍了下他的椅子:“又熬夜了?” 苏恕困得发沉的眼皮动了动,他支起脑袋,嗯了一声。 想起前几周苏恕午休赶学校小组作业的经历,邓宇略微同情道:“你这也太拼了,期末了你请个假吧,华哥很好说话的。” 苏恕没说请不请假,等脚步声远了,他又一头栽下去,其实像他这种大一实习生,一周根本不可能来五天,工作日能来两天就不错了。 邓宇以为他是为了丰富简历才实习的,具体原因只有苏恕本人知道。 没等几分钟,桌面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敲了几下,挺响的。 因为缺觉迟钝的脑子缓冲了一会,苏恕直起腰来,过长的碎发有点遮眼睛:“上班时间到了吗?我马上工作。” 十分正常的话,却足足五分钟没人回应。 等苏恕感觉到不对,邓宇已经咳得脸都红了,他警惕地往后一看,沈聿卿站在他身后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而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俩。 邓宇一脸完了的表情,解释道:“苏恕昨晚在公司加班加一晚上,这早上才犯困的。” 苏恕错愕地扭头去看他,而邓宇疯狂地暗示他闭嘴别说话。 苏恕:“……” 沈聿卿没错过这两人的小动作,看着“被迫加班到深夜”的苏恕说:“辛苦了。” “我……” 苏恕不知道沈聿卿想做什么?邓宇乱说就算了,沈聿卿不知道他昨天晚上睡在哪里吗? 沈聿卿浅浅地弯了下唇角,然后神色又淡了下来:“跟我去下办公室。” 没指名道姓,但目光一直放在苏恕身上。 这几天降温,苏恕棉服里穿的是加绒的黑色卫衣,显得他又白又帅,再加上大长腿,放在哪儿都赏心悦目极了。 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分成了两份,他们看着自带压迫感的沈总和困得迷迷糊糊的苏恕,两人一前一后地拐进了办公室。 “沈总不会骂人吧?” “应该不会,但沈总要求很严格,指不定说什么。” 一群人拉过椅子,坐在一起嘀嘀咕咕,邓宇听了几句,顿时对苏恕的处境担忧起来。 而办公室内,门甫一合上,苏恕直接跨到沈聿卿前面,身子一歪,瘫在沙发上。 沈聿卿见怪不怪,和平时一样处理工作,闲暇之余还有心情和苏恕说:“里面有休息室,去床上睡。” 苏恕好歹也是成年男性,办公室的沙发不大,胳膊和腿都伸不开,可他又不想去休息室里面睡,随便编了个借口:“不去,我习惯家里的床。” “你怎么这么挑?”沈聿卿语气随意,眼睛却是笑着的,“中午去江以砚的订婚宴,你睡一会,我喊你。” 躺在沙发上的人翻过身来,脸颊贴着黑色沙发上,撩起眼皮去看办公桌前认真沉静的侧脸,苏恕胡乱地应了一声,心思早就不在睡觉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声拉开椅子的声响。 苏恕翻过身,面向沙发里侧,看久了眼眶的酸胀感让他眼皮抖动了一下,尤其是听到脚步声停在他的旁边。 眼皮抖得更厉害了。 沈聿卿一眼就看出他在装睡,弯腰托着苏恕的膝弯往里推了推。 “睡不着别硬睡。”沈聿卿瞥到苏恕忽然绷紧的肩线,“起来,我们该走了。” 苏恕撑起半边身子,仰头本能地反驳:“不是十一点吗?” 沈聿卿不经意地掠过苏恕睡歪了的领口:“快十点了,我们还要买东西。” 苏恕得脑子有点乱,忘了问要去哪儿,他还记得落在工位上的书包,“我回去拿书包,然后在楼上等你。” 沈聿卿点点头,目送着苏恕离开。 苏恕回去后,一群人围了上来,第一个说话的人是邓宇。 “没事吧?沈总没说你吧?” “领导的话别放在心上。” 苏恕闻言一怔,收拾东西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而他这一番举动去让邓宇理解为被辞退的征兆。 第63章 “你不会要走了吧?这可不行。”邓宇会错意,喊来华哥商议怎么办。 华哥是他们部门老大,他看着愣住的苏恕和要哭不哭的邓宇,又推了推眼镜。 “苏恕今天不是请回去上课吗?谁说要走了?” 苏恕:“?” 我怎么不知道我今天上课? 第033章 联系方式 离订婚宴还有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一家服装定制工作室外,沈聿卿开门下车,苏恕不明所以地跟了上来。 司机和助理还在车上,苏恕向前跨了两步,和沈聿卿并肩往前走:“我们去哪儿?” 沈聿卿推门而入,还不忘把追问原因的苏恕拉进来:“取衣服。” 进门后待客区有面全身镜,两人稍作停歇的身影出现在干净到反光的镜子里。 苏恕穿着和大多学生一样,黑色棉服套在最外层,在旁人身上看起来臃肿的厚度穿在他身上倒显得身形欣长。 沈聿卿眼神微停,喊来店员取前几个月订好的西装。店员对沈聿卿还有印象,倒茶的空闲说道:“老板今天有事。” 沈聿卿闻言点点头,不出片刻,另一个店员拿出两套偏休闲的西装,款式不复杂,但用料上乘。 苏恕原本还捧着水杯想事情,可下一秒听见沈聿卿喊他。 “去试试合不合适。” 握住杯子的手一顿,苏恕这才想起来订婚宴应该不能穿得太随意,他伸手接过来,在店员的指引下去试衣间换衣服。 试衣间的门关上,沈聿卿才收回视线,与此同时,身侧的沙发微陷,一个男人坐在旁边。 见状,店员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给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男人带着蓝色口罩,露出一双很温柔的眼睛,在窗外渗进的细微日光下,瞳孔是非常好看的琥珀色。 男人省略了多余的开场白,直接道:“聿卿,你是不是谨慎过头了?” 沈聿卿没喝水,只是转了转掌心里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余曳,我倒宁愿是我想多了。” 玻璃相撞发出很小的摩擦声,余曳看着覆在杯口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的指间有一处细小的刀痕,很淡很轻,经由岁月的打磨留下很浅的痕迹。 无端地想起血肉模糊的画面,余曳皱了皱眉:“我感觉出问题的不仅是他,还可以有你。” 沈聿卿浅浅一笑:“你学魔怔了,你看我像吗?” 想起常年被这位打压的成绩,余曳向后一靠:“难说。” 两人跟打哑迷似的说了半天。而试衣间内,苏恕把衣服挂在衣钩上,身上的衬衫和西裤已经换好了,沈聿卿大概估测过他的尺寸,要不然不可能穿得刚刚好。 正打算出去时,他忽然吐出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把系得板板正正的领带扯松了。 试衣间门外等候区空旷旷的,沙发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被留下的玻璃杯。 苏恕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刚才还微微上扬的眉梢立刻落回原处,再往前几步,店员们正在和一个男人聊着天。 按道理来说,苏恕没想在这个人身上停留太久,可这人的目光先一步看向了他。 “需要什么帮助吗?”余曳微笑道。 嗓音听起来很温和,连口罩上的眼睛都流露出和善的笑意,可苏恕却谨慎地后退一步:“等人。” 余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语言举止散发出友好的信号:“是那位姓沈的客人吗?他去换衣服了,您在这里稍等一会。” 过分热情让苏恕有些消受不来,他和余曳道了声谢,坐到沙发上盯着杯子发呆。 想着想着,苏恕的视野范围内突然多了一个杯子,余曳的声线偏温润,说话时总给人一种诱哄的感觉。 “喝杯水,我收一下上个客人的杯子。” 苏恕摇摇头,把满杯的水递了回去,却在递沈聿卿的杯子时迟疑了一会。 看着他的小动作,余曳心中了然,接过两个杯子,马上要起身时,他像是刚发现苏恕乱成一团的领带:“唉?领带不是这么系的,我帮你调整一下。” 苏恕反应迅速,向沙发后一躲,推开余曳跃跃欲试的手:“我不用了,我自己会。” 为了验证这话的真实性,修长的手指在领带上绕了几个来回,苏恕连镜子都没用,娴熟地系好领带。 余曳目光错愕,口罩下的唇角却动了动,听到试衣间方向响起声音,他拎着俩杯子离开等候区。 沈聿卿换了个暗色衬衫,走到等候区第一眼就看到了苏恕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窗外一点阳光刚好打在苏恕的半张脸颊上。 沈聿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脚步逐渐放缓,像入了梦,生怕打破这份美好。 熟悉的气息靠近,苏恕看到沈聿卿停在不远处,他也跟着站起来:“尺寸刚刚好。” 的确刚刚好,苏恕穿深色西装显得腰身很瘦,腿也很长,年轻的款式压不住少年人的肆意,一举一动带着特有的冲劲和凌厉。 即使是沈聿卿亲自选的面料,也没想出能穿出这种效果。 苏恕垂下眼睫,手指不适地勾了勾领带:“只是我领带好像系紧了。” 这一句话让沈聿卿愣了一会,苏恕没看他,只是一下一下扯着领带。 沈聿卿坐在沙发,单手解开苏恕的领带:“我来吧。” 深色墨色领带穿过白色衬衫,最后落回沈聿卿的手上,苏恕微微弯腰,无处可放的手越过沈聿卿的肩头,搭在沙发上。 第64章 侧边的阴影让沈聿卿的动作慢了下来,可他的神情还是淡淡的,打领带的样子也格外认真。 苏恕缓缓向下看,乌黑的眼睛依次看向沈聿卿的耳廓、眉眼、鼻尖、薄唇以及喉结。 领口的手松开时,苏恕很快地看向窗外,而沈聿卿一抬头看见的便是他抖动的睫毛。 “走了。” 沈聿卿拍了下他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 江家二子和常家长女的订婚宴在久江大酒店举办。 来宾陆陆续续抵达门口,英俊帅气的江以砚和亭亭玉立的常妍招待客人。 陆逐和齐久一路来的,他看着穿着十分正经的江以砚,心里略有感叹。 谁人想到他们伙人里,江以砚竟然会第一个迈入婚姻的殿堂。 对此,齐久也颇为不解,江以砚不仅是第一个结婚的人,还是唯一一个有青梅竹马的人。 江以砚和陆逐没说几句,就把人往里推,虽然今天是他和常妍的订婚宴,但来的宾客除了亲戚以外,还有不少合作伙伴,政商要员等等。 沈聿卿到的时候,江以砚已经忙了好一阵了。 “订婚快乐。” 忙昏头的江以砚听到沈聿卿的声音,喘了口气:“聿卿,小恕你们来了,先进去外面太冷了。” 随着客人抵达宴会厅,攀谈声越来越多,苏恕一直跟在沈聿卿身边,直到江肃过来喊他,沈聿卿才放人离开。 因为被下了禁酒令,苏恕只能喝果汁,江肃倒有闲心和他说各种趣事。 宴会举行到一半,现场气氛十分火热,端酒的商人不时地交谈,根本无人在意是谁的订婚宴。 苏恕听着江肃在耳边说着在场的宾客姓甚名谁,想起田于景明天晚上的party,问道:“明天你也要去吗?” 江肃话音一顿,嘿嘿一笑:“一起去呗,反正没什么事儿,只不过他花名在外,你怎么想起去他的party了?” 苏恕不知道怎么解释,只给了个笼统说法:“好奇,我去看看。” 江肃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苏恕能有这份好奇心,他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影子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更准确说,是停在了苏恕面前。 男人一只手执着酒杯,压低声音对苏恕说:“能和你喝杯酒吗?” 苏恕没想到能有人和他搭话,他瞄了眼杯子里的果汁,又想起沈聿卿的话,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男人摇头一笑,眉宇间似有不满,又很快地淡去,他一起身,俊美的五官暴露在日光下。 “请问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乍然清晰的容貌让苏恕整个人绷紧呼吸,记忆忽然回退到昨晚,他昨晚晚睡的原因是在翻聂家人的一些背景信息。 而眼前得这人是聂家长子——聂慎延。 苏恕正要接过聂慎延的名片时,江肃一把勾着他的脖子:“聂少,这是我朋友,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哦?是吗?” 聂慎延一只手递着名片,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双方彼此僵持在此,苏恕想着要不然拿了算了,打不打电话是他的自由。 肩膀忽然被人按住,苏恕被迫往后退了一步。 “慎延,怎么了?我家里人惹事了?” 沈聿卿拿着酒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苏恕面前。 “家里人?” 聂慎延和沈聿卿碰了下酒杯,反问:“聿卿,很少看你带他出来。” 苏恕看着这两人客气地一来一往,跟寻常聊天没什么两样,可他偏偏感受到了沈聿卿的疏离和冷淡。 江肃勾着苏恕的肩膀往另一边走,小声解释:“聂慎延出了名的爱泡小明星,他见你眼生,估计把你当成不入流的小明星了。” 苏恕眼神冷了下来,余光内只见沈聿卿在和聂慎延说着什么,他们虽然说着话,可双方的语气隐隐带着敌意和试探。 而这是,旁边哗啦一声巨响,旁边整张桌子被撞翻。 一个人被红酒泼了满身,大大小小的惊呼声一同响起。 第034章 解开领带 这声动静引得不少人围观,连餐桌附近的人都受了牵连。 “你这人怎么回事?” “这人怎么撞上来了?” 倾倒的餐盘和红酒滚到了地面上,这里的情况很快惊动了江家人,而撞倒餐桌的男人边往口袋里藏设备,边瞪着身后眉眼清朗男子。 抱怨声不知道何时停止了,众人看着男人身上不合身的西装才感觉出不对劲,而心思细腻的人早就悄声躲远了。 “后面的那个人是不是成笙?” “好像真的是成笙。” “他怎么敢来?把江家大少逼得自杀,还来二少的订婚宴上示威吗?” “他好像和聂家大公子来的。” “成笙是想来砸场子吗?” 离着近的宾客看到成笙站在那里,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连江肃都听清他们谈论的人姓甚名谁了。 “他怎么有脸来?” 江肃对成笙的好感度为零,没料到今天回见到这个人。 苏恕拦住江肃的肩膀,没让他在众目睽睽下对成笙动拳头,先不说按照前世的轨迹来看,成笙当年那么做是不是有隐情,光说在场的这么多人,也不是动手打人的好地方。 在苏恕劝走气得牙痒痒的江肃时,江以砚也发现了这里的异样,询问发生了什么。 第65章 江以砚一改平日的轻佻,板正郑重的礼服衬得气势沉稳起来,与上次哼着小曲儿离开的背影恍若两人。 江以砚的脾气比江肃收敛的多,查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脸色微沉,原来这位悲惨遭遇的男士是未在邀请名单内的狗仔。 江以砚的未婚妻常妍出道多年,几乎没什么负面新闻,唯一引起外界风波的就是和江以砚订婚。 其中不少人猜测他们联姻后会不会成为一辈子的怨偶。 对此江以砚有苦也无处说,明明是他追的人还被媒体胡写成两方强行在一起的。 狗仔被迫删除了照片,被人请出宴会。 江以砚走向成笙,似乎不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推他,他自己撞上的。”想了想,成笙解释道。 江以砚客气回握:“没事。” 周围的人原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毕竟当年江家长子和这位小明星的爱恨情仇闹得轰轰烈烈。 可瞧了这么半天,两边都是和和气气的,没生半点风波,倒让想看热闹的众人大失所望。 江以砚颇有主人风范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成笙能拿着邀请函光明正大的进来是他的本事,江家人就算再不待见他,也做不出当场撵人的举动,江以砚本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闹剧告一段落,苏恕抽空再去找沈聿卿时,沙发一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只剩下晃着酒杯的聂慎延和被踩在地板上的名片。 苏恕当然不会自讨麻烦,避开这人转身就走。 而自打看见成笙,江肃的心情迅速跌落低谷,连吃饭都变得闷闷不乐。 宴会进行到一半,中途沈聿朗过来找苏恕说事情。 “岑识那事处理完了,不会再有人找他了。” 他既然决定管这事,自然会把事情来龙去脉查的清清楚楚。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复杂,说到底就是一个gay欺骗小姑娘,还把岑识拖下水。 那个学长刚开学就隐瞒性取向,把校董的女儿追到手了。而大学期间,他凭借着这关系捞了不少好处,临近大四实习,他又按耐不住贼心去勾搭其他男生。 原本他没拿岑识当作猎奇对象,但有一次他的暧昧短信被女朋友发现了,他慌不择言地说最近有个学弟追他。 那个学长也是拿准了岑识的性取向和好欺负的性子,再加上大一刚开学,岑识作为社团新人和他走得确实近。 可没想到,后面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那个学长的女朋友认定了岑识就是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岑识因为这事被挂上论坛骂了好几天。 虽然后来那个学长私下找岑识来道歉了,但他却掩藏了大部分事实的真相,导致岑识承受了外界的辱骂。 “所以那些人谁找的?你怎么摆平的他们?” 苏恕镇静地瞄了一眼沈聿朗结实的肌肉,想得却是那人还活着吧?不会被他一拳打医院去吧? “堵岑识那些人?他女朋友呗,再说了我能做什么?”沈聿朗理所当然道,“让那个什么狗屁学长公开道歉,我总不能把他扔到你们宿舍门口跪着吧?还是说你们小年轻都玩这么大?” 苏恕对沈聿朗的想象力无法理解,几秒后,他的注意力又落回沈聿卿身上:“你哥还要喝多久?” 平辈里能灌沈聿卿的人寥寥无几,但今天在场的人不少各家长辈,沈聿卿有心推辞,还是喝了不少。 沈聿朗无奈摊手,给自己倒了杯果汁,他今天回部队,不能沾酒。 “不知道,那边都是长辈,我去就得挨骂。” 苏恕有点担心,沈聿朗却觉得他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似曾相识。 沈聿朗咧嘴一笑:“你是不是和我哥待久了,表情都被他传染了。” 苏恕面不改色地反问:“什么意思?” “表情都很欠揍。” 苏恕:“……”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 “我想不明白你那个小同学脑子是怎么想的?本来挺简单个事被他拖到现在,私下道歉有个屁用。”沈聿朗问。 苏恕回想起开学那段时间,他和江肃专业相同,俩人又关系好,而冯路厌恶同性恋,岑识就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即使发生了什么事情,岑识也找不到能帮他的人。 想到这里,苏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身边的沈聿朗还想问些什么,苏恕刚要侧头去看他,后颈突然贴上一片温热。 这温度惹得他后背一绷,整个人僵在原地,愣是没敢回头,直到内敛的木质香闯进鼻腔,苏恕缓缓放松下来。 沈聿朗笑着喊了声:“哥,你忙完了?” 沈聿卿摇了摇头,弯腰时腰间的西装绷起一点褶皱又很快不见。 “小恕。” 沈聿卿嗓音有点哑,呼出的气却是灼//热的,苏恕眨了眨眼,慢慢消化着此刻的情况。 他是喝醉了吗?苏恕想。 沈聿卿的拇指在修长的脖颈上按了两下,他视线微垂,鼻尖几乎贴在苏恕的耳垂。 “在这儿等我,别乱走。” 说完,沈聿卿安抚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给苏恕和沈聿朗留下一个背影。 “我哥说什么?” “等他。” 沈聿朗狐疑地看着足足五分钟没动弹的某人。 苏恕不仅没挪地方,耳朵还红了。 还有,这块不热吧?不至于热到耳朵红吧? 第66章 —— 沈聿卿让苏恕等他,苏恕连地方都没换,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人。 宴会已经濒临尾声,后半场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招惹他,这就导致了苏恕脑子里不断重复沈聿卿跟他的说话的那个画面。 沈聿朗急得回部队先走了,江肃也约了朋友出去玩,本来想喊苏恕也被拒绝了。 苏恕想起田于景的party,和江肃约定好:“明天晚上我提前去找你。” 确定好时间,江肃也离开了。 考虑到冬季的温度,宴会厅内的热气开得很足,因为主家和重要的客人还没离开,不少宾客还没离开。 苏恕被扑面的热气闷得有些烦躁,偶尔看着时间又抬头去找沈聿卿的身影。 于是,沈聿卿下楼时看到的是苏恕不断张望的脑袋,时而向左环视一圈,时而向右环视一圈。 沈聿卿本能地向前走,奈何酒精似乎麻痹了思维和视觉,让前方本该熟悉的轮廓变得不真切起来。 江以砚手疾眼快地扶了他一把,刚想喊苏恕过来,而刚刚还左转右转的脑袋忽然停下,直奔着的沈聿卿的方向而来。 把沈聿卿交给苏恕,江以砚也喝了酒,眼睑发红地嘱咐道:“聿卿喝的有点多,但他不会酒后闹事,我刚才给他助理打电话了,一会你们送他回去。” 沈聿卿没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但防止人摔倒,苏恕还是让沈聿卿的胳膊搭在他肩上。 不到五分钟,助理就来了,他们和江以砚告别后,司机很快接到了他们。 助理姓方,在沈聿卿身边好几年,苏恕记得他,也记得方助理在沈聿卿去世后又成了卢枫的助手。 “沈总好久没有喝多了。”方助理笑道。 苏恕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只是低声应了几句,沈聿卿和他一起坐在后排,方助理坐在副驾,车子很快驶出酒店。 司机开车很稳,但从酒店到小区的距离不近,沈聿卿在路上就睡着了,就像江以砚说的,沈聿卿喝多了也不闹事,酒品很好。 方助理中途接了合作方的电话,趁着他低头的工夫,苏恕把沈聿卿往车门靠的脑袋扒拉到自己肩膀上。 肩膀倏地变沉,苏恕侧头看着,沈聿卿睡着时脸上的神情都放松下来了,他伸手摸了下沈聿卿鼻梁上的眼镜。 无镜框的,是前不久刚换的。 方助理挂断电话就看了一只手在他们沈总的眼镜边缘摩擦着。 怎么看怎么有点诡异,可短时间内他又想不到哪里奇怪。 到了小区后,录入的车辆信息自动放行,苏恕拒绝了方助理留下照顾人的好意。 等卧房内只剩下两人,苏恕屈膝单腿跪在床上,解开了沈聿卿的领带。 第035章 吻了吐了 卧房内光线昏暗,只剩浴室的门缝泄出一拃宽的白光,淅淅沥沥的水声乍然停止。 一只沾着水的手拉开门,浴室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堆在墙角褶皱的西装外套。 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带着凉意的水滴顺着指尖滑落没入地毯,苏恕合上浴室门,放轻脚步踩在地毯上。 窗外月亮高悬着,映进来的蟾光被窗帘挡住了大半,在床头形成一片漆黑的空间,床上的人熟睡着,一起一伏的呼吸在静谧的空气中十分明显。 苏恕短暂地失神几秒,脚背忽然勾到一件触感黏|腻的布料,他反应慢了半拍,才认出这是沈聿卿的外套,袖口被不明液|体洇出一大块痕迹。 刚平息的羞耻一下子卷土重来,苏恕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后,气息顿时乱成一团。 扔掉还是藏起来? 苏恕很快顺从心意选了后者,外套折了两下放在床尾,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未干的水,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将手臂压在床边,他想了想,伸出手去揉捏沈聿卿的手指,苏恕没敢太用力,轻轻地捻了捻他无名指的指节。 床头灯上挂着两条交缠在一起的领带,昏暗的环境隐去了沈聿卿的面部轮廓。 苏恕胳膊撑在床边,在黑夜里摸索着去吻沈聿卿的眼角和脸颊。 很紧张,很谨慎。 相较于伴侣间热烈的亲吻,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更像是小动物生涩的讨好。 苏恕知道不能向醉酒的人要回应,可仅存在于恋人间的接吻让他无可释放的情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同样的,漆黑的视野也让他毫无遮掩地讨要自己想得到的爱抚。 很快,苏恕纠结的眼神挪到沈聿卿的薄唇。 他破天荒的心虚了一会,开始反思偷亲行为是不是不好,可是太过渴望的心情不断诱惑着他继续。 碍事的眼镜被丢在床头上,被亲过的皮肤留下湿润的手感,苏恕用指尖擦了擦,绷着呼吸试探着去吻沈聿卿的唇。 平日里性格再冷的人嘴唇也是软的。 苏恕的吻毫无技巧可言,比生硬的啃咬也就好了那么一点,但他又怕把人吵醒了,只敢轻轻地触碰。 可没等吻到第二下,苏恕抬头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起身的动作很缓,却在推开浴室门后剧烈地呕吐起来。 从胃里升上来的恶心难受到他弓着腰,一阵一阵地干呕。生理性的泪水很快溢满了眼眶,鼻腔的酸意和身体的抽搐感让苏恕冷汗直流。 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撑在膝盖上,不知道吐了多久才勉强能站直。 苏恕似乎不意外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拿着漱口水漱了漱口,又用冷水洗了把脸。 第67章 水珠子从抖动的睫毛滑到下颌线,他看着镜子中眼里满是血丝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喝醉了的人是沈聿卿,搞得这么狼狈不堪的却是他。 苏恕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肖想的人,身体却接受不了? 情感的渴求和身体的抗拒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沮丧。 怎么就不行? 苏恕没在浴室待太久,不到十分钟又回到了床边,他拿着沾湿的毛巾想擦一下沈聿卿脸和脖子。 异于体温的毛巾让床上的人转过身去,还伸出手按住了苏恕的肩膀,把他整个人带到了床的另一侧。 这一下是苏恕意料之外的。 他侧身撑了下床才没砸到沈聿卿身上,只是他躺下以后就不敢动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唯恐惊醒了旁边的人。 他的脑袋离沈聿卿的胸口很近,近到能听清胸腔里很有规律的心跳声。沈聿卿好像只是单纯的翻了个身,连放在苏恕肩膀上的手腕都是无意识地搭着。 苏恕松了口气,他倒不觉得无聊,也跟着躺在床上,窗帘只拉了一半,床头是暗的,床尾却洒满了银色的月光。 而耳边有力的心跳声是他日日夜夜的遐想,也是他上辈子再也挽留不住的期盼。 —— 第二天早上。 苏恕是被手机吵醒的,太阳穴的胀痛让他下意识去摸手机,在枕头下扑空后,他才想起昨晚半夜回房时手机被遗忘在了裤子口袋里。 踩着拖鞋,在裤子里翻到手机,苏恕半睁着眼接通电话。 “苏恕,你看论坛了吗?”岑识的声音还带着回响,大概是在宿舍楼梯打电话的缘故。 苏恕拿着手机又躺回床上,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了?我没看。” “你快去看看,上面有人把你们的照片放上去了,我看表白墙那边也有人发。” 苏恕愣住,没想到和他有什么关系:“什么照片?” 岑识语气急切:“就是你们在篮球场外的那个,现在论坛那里有不少人在围观。” 他们学校有个官方论坛,在论坛上活跃发言的人都是本校的学生,论坛整体活跃度不高,但总有闲来无事的学生吃瓜围观各种奇葩的事情。 从刚开学“大一新生学弟插足大三学长恋情”到前几天“大三学长公开对‘插足恋情’道歉”种种反转,让不少人惊叹。 岑识也是今天早上偶然发现新盖楼的热帖,他原本想扫一眼划过,却发现照片的主角是他的舍友。 苏恕很少刷学校论坛,上辈子他在支教那阵经常连手机都不开,他匆匆登上论坛,看到了讨论度极高的帖子。 引发话题的是一张照片,照片是穿着球衣的清爽少年和挽着衬衫袖子的冷峻男人。 光凭颜值来说,这俩的相貌没地方可挑剔,两人互相注视的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带着笑意,本来挺正常的画面,可越往后看越不对劲。 不知道是拍摄角度不对还是别的原因,有几张照片和亲吻几乎没什么差别了。 苏恕心里咯噔一下,他和沈聿卿那天根本没亲过,再说了是谁拍的照片? 想了一圈,苏恕首先想的是会不会影响到沈聿卿,别人怎么看他不重要,要是给沈聿卿带来麻烦,他该怎么办? 苏恕穿上衣服直接打车去找李宥,他记得前世李宥帮小学妹找过发帖人。 他在车上一直翻看帖子的各种回复。 —— 磕糖达人:这俩人的颜值是不是超出普通人标准一大截?这样的话脸都去搞gay了吗? 熬夜秃头回复磕糖达人:不是,那个穿篮球衣的哥们不是计算机系的吗? 大学生讨厌早八:我记得这人经常上表白墙。 大三老学姐回复熬夜秃头:靠,咱们学校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帅的了? 祝九九回复磕糖达人:这俩人是真的吗?我磕的cp刚塌房,来个现实的情侣让我缓缓。 钢铁直男回复祝九九:反正我和我舍友绝对不会这么亲密,绝对有猫腻。 tree:搞基回去搞不好吗?在大庭广众下不嫌恶心吗? 祝九九回复tree:你这人真搞笑,什么时代了还歧视同性恋? tree回复祝九九:同性恋玩得多花你知道吗? …… 苏恕一页一页往下翻着,抿唇看着每一条回复,吃瓜群众已经从照片主角是不是真gay到主角姓甚名谁了。 他在学校露过脸,不少人都提到了他,也有许多人在找沈聿卿的信息,但因为沈聿卿不是学校的,一时半会还扒不出别的。 苏恕揉了揉额头,回想篮球场外可能偷拍到他们的人。 那天临近傍晚,不少学生在附近打球,但一般人不会拍照,即使拍照了也不会传到论坛上。 到底是谁呢?苏恕短时间内摸不到头绪。 李宥今天还没出门,就听见自家大门被敲得咣咣作响,这声音大的,差点让他以为是之前砸场子的那些人。 开门看到苏恕的脸后,李宥拍拍胸口:“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找事儿的上门了。” 苏恕没空和他开玩笑,直接说:“帮我查个发帖人。” 李宥:“啊?” 在李宥屋里的书桌上打开电脑,苏恕登录账号后,论坛热帖的标题和图片吓得李宥差点呛到。 “这玩意也能乱写?”李宥震惊了。 第68章 苏恕滑动鼠标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李宥,示意他快找。 李宥被苏恕警告的眼神一扫,边敲键盘边和苏恕闲聊:“你是不是惹到谁了?你看着标题‘高校惊现热吻男同’,这不是想搞你名声吗?” 苏恕绷着脸没说话,脑子却在想谁有这么大的狗胆子。 “这人脑子怎么想的?扒谁不好,扒你和沈哥,你们俩哪个也不像gay呀。” 李宥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完全没看到苏恕耷拉的脸。因为是学校的网站,李宥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这个发帖人的真实姓名。 发帖人名叫钱迁。 看到这人的名字时,苏恕微怔,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李宥找完还挺骄傲:“你们学校上个网还搞学号姓名实名制这套,一找就找到了。只不过,这人和你有什么仇吗?” 苏恕靠在椅子上细想着:“我不认识他。” 李宥也觉得奇怪,鼠标向下动了动:“发帖时间昨天晚上21点,在南标网吧,我记得那里的网吧有监控的。” 苏恕点了点头,听着李宥在他身边笑个不停。 “你说发帖这人是怎么想的?俩直男硬绑一起有意思吗?” 直男个屁!苏恕不想解释什么,和李宥告别后,他刚迈出一楼大门,就接到了沈聿卿的电话。 “小恕,我的外套呢?” 第036章 当告状精 早上的气温低,迎面的寒风吹得人直精神,苏恕听到这话,脑子不受控地想起藏在房间衣柜里的西装外套。 他仗着沈聿卿不在跟前,毫无心理压力地说谎话:“扔了,你吐了。” 电话那边足足安静了半分钟,苏恕往主街走,还留意着沈聿卿的反应。 等他拐弯走了两步,沈聿卿又说道:“晚上没事的话,回家一趟。” 苏恕想也不想地拒绝:“今天不行,我有事。” 先不说得论坛里照片的麻烦事,晚上还有一个田于景的party,他赶在饭点回家有点不可能。 两边都安静了几秒,最后沈聿卿妥协地叹气:“行,你有空回来一趟。” 出租车停在路边,苏恕“嗯嗯”应了两声,没注意到沈聿卿语气里的犹豫,挂断电话上了车。 电话的另一边,手机通话界面消失的那一刻,沈聿卿还低头看着。 遮光窗帘拉到两侧,透进来的晨曦在地毯上形成一小块光点。 直到屏幕跳出一条信息。 信息展开后是一张病例的照片,上面诊断的时间是五年前,沈聿卿对这份病例很熟悉,书房的保险箱内还存着相同的一份。 照片的下一条是余曳发来的文字。 【苏恕的情况很好,虽然这种病确实有复发的可能,但根据他目前的表现来说,不是复发。人有情绪波动是正常的,你别太担心。】 实际上,余曳这话他在昨天中午已经说过了,但怕沈聿卿不放心,他又调出病例解释一遍。 沈聿卿提着心一松,失力般向后一靠,他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拇指抵在抽痛的额角按了按。 —— 江肃是被一声巨响吓醒的,宿舍的暖气不足,他拿着书在床上复习,看着看着眼皮子越来越沉。 直到听见哐当一声,江肃从床上往下瞅,只看了一眼,吓得他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江肃头一次见苏恕动手打人,打得还是他们宿舍的冯路。 冯路是体育生,体型明显比苏恕大不少,可谁让苏恕从小打架打惯着了,除了嘴角挨了两下,一点亏都没吃着。 反倒是冯路被踹了好几脚,裤子上都是乱七八糟的鞋印。 这个季节外面的道上都是积雪,苏恕回来路上鞋底的雪都踹到冯路裤子上了。 “你们吃饱撑的,在宿舍打什么架?” 江肃边喊边跟猴子似的从上铺爬下来拦架,一只脚刚迈出去,正好踩到了撕碎的照片。 他眯着眼一看,这怎么瞅着有点眼熟,还没等他看清楚,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江肃一抬头,就看见苏恕手臂绷着劲儿,举着凳子朝冯路的腿上砸。 他心里我艹一句,喊了一嗓子:“苏恕你疯了,凳子能往人身上砸吗?” 没等江肃后半句的话说完。 苏恕手里的凳子凌空拐了个弯,直直地磕在了衣柜上。 学校宿舍的衣柜是都木制的,最外层喷的白漆,上面还残存着不知道哪届学生的贴纸。 此时,衣柜硬生生被凳子凸出来的棱角砸出个窟窿,露出原木色的内里。 冯路被苏恕不留力的一下吓傻了,眼珠子干瞪着,小腿都抖了两下。 趁着冯路没回手的间隙,江肃上前试图扯开两人,可他没想到苏恕身板看起来不壮,力气却大得要命。 江肃拽了几下,硬是没拽动。 “打几下得了,你们再闹大点声,宿管就该来了。”江肃说了半天,愣是没人松手,他扭头又劝苏恕,“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冯路抢你女朋友了?” 说话间,宿舍门一动,江肃还真的以为宿管来了,刚想去关门,却看到提着包子的岑识惊恐地愣在门口。 眼见苏恕掰开他的手,江肃冲岑识喊:“喊人帮忙啊!” 岑识连包子都顾不上捡,扭头就去其他寝室喊人帮忙。 十分钟后,311寝室好几个男生一左一右拦住了苏恕和冯路。 第69章 江肃仰头灌了几口水,对岑识竖起大拇指:“你是分的清里外拐的。” 岑识尴尬地摸摸头。 江肃的话并不是没道理,311寝室里一共有十个男生,除了冯路和岑识,其他都是计算机系的人,一个学体育的都没有。 同班的人大多都向着苏恕,再加上冯路有错在先,更显得冯路没理了。 “都是同寝的同学,你至于把人家照片传论坛上吗?未经本人允许私发照片,侵犯他人隐私权和肖像权,是违法行为。”班长推推眼镜,严肃道。 听到这里,冯路低头没说话,他没办法否认,因为监控里是他去南标网吧,用钱迁的学号登的论坛,照片也是他拍的。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他再狡辩也没意义。 苏恕眼眶和嘴角挨了两下,裤子和卫衣也没个干净的地方,他懒懒散散往墙上一靠,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打人的狠样。 寝室的凳子被砸了两个,一个凳子腿弯了,一个凳子斜着躺在地上,这都是出自站在墙角的那位。 江肃蹲在衣柜前喘着气,一直到一大帮子人劝完架又走了,他才听明白事情的经过。 “冯路,你这事做得不对吧?” 江肃捡起完好无整的一张照片,认出了是他们打球的那天。 冯路没搭理江肃,闷头收拾着衣服,他脸上的青肿比苏恕还要惨,这副样子在外人看来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 江肃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有话就就直接说了:“要是冤枉你了,你直接说,都是一个寝的,至于关系搞得这么僵吗?” 冯路闻言把塞满衣服的书包往地上一扔:“老子就看不惯搞同性恋的,想想就恶心。” 话音刚落,苏恕推开拦在前面的江肃,朝着冯路扯了下嘴角。 “冯路,我管你恶心同性恋还是异性恋,你以后找个王八过日子,我都管不着。只要你别牵扯到我的人身上,你要是让我的人不好过,那我们都别好过。” 紧闭的门隔绝了走廊外的议论声,寝室内静悄悄的,每个人都清晰地听清了苏恕说的每一个字。 岑识不擅长打架,只能做望风这种不拼体力的活儿,他一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一耳朵听着苏恕的话。 苏恕舔了下刺痛的唇角,右眼因为挨了一拳有点充血,他用手指蹭了蹭下巴的血,说出的话却冷静到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学体育的,我要是把你的腿打断了,你后半辈子能干什么?”他貌似很认真地想了下,“我把你打伤,不把你打死,我顶多被判十年,换你一辈子的前程,不亏。” 寝室内落针可闻,挂在门把手的包子像是经不住他的戾气,在空中抖了两下又摔倒了地上。 不亏的两个字犹如魔音贯耳,冯路猛地想起刚才直奔着他腿来的凳子。 铁的凳子。 如果砸在他腿上,对于学体育的人而言,后果不敢设想。 他现在就算有再大的气,也被苏恕不要命的话整怕了,苏恕不在意前程,他冯路在意,他没必要跟疯子置气搭上自己的前途。 冯路俯身捡起包,没有再去和苏恕较劲,打开门直接走了,连个眼神都没留给寝室的其他人。 门外看热闹的人被江肃轰走,锁上宿舍门的那一瞬间,江肃顿时明白了他沈哥的良苦用心。 之前他还好奇呢!苏恕挺消停的性格,他沈哥至于那么不放心吗? 今天一瞧,好嘛!他真的是小看了苏恕这身板的爆发力,他一个网瘾少年在苏恕面前能挨得过一拳吗? 屋里一共四个凳子坏了俩,只有江肃和岑识的凳子是好的。 苏恕站在墙角不说话,他衣领子被扯歪了,裤子上都是灰,干净的脸蛋也挂了彩。 江肃拖来凳子给他,自己翻箱倒柜去找打篮球用的药油,等他找到药油看说明书,一扭头就看见苏恕还在那儿站着。 “坐啊,祖宗,你还真有胆子往冯路腿上砸,你信不信,冯路腿上受一点伤,他们专业的老师都得把你皮扒了。” 苏恕脚尖一勾,把凳子拉了过来,不在意道:“我就吓吓他,没想真往他腿上打,我这次不把他吓怕了,他下次还来挑事。” “吓他?你问岑识,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像吓他吗?” 莫名被点名的岑识想了一会,看着苏恕半边红通通的眼眶,摇了摇头。 苏恕很轻地啧了一声:“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江肃把红花油递给苏恕,苏恕往后躲了躲:“红花油擦不了眼眶和流血的嘴,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这伤口不碍事。” 江肃拿起说明书一看,的确不能用,他看着苏恕自在到不得了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打赢了的狸花猫。 于是,江肃决定做告状精。 “我去告诉沈哥你在学校打架。” 他刚装出上床的动作,就被苏恕薅着帽子从梯子上拽了下来。 “你多大了?还学三岁小孩告状。”苏恕表情一点都不慌,手却使劲往下扽江肃的衣服。 眼看着上衣要被拽掉了,江肃求饶:“我不告,我不告,你先松手。” 苏恕把凳子踹到江肃旁边,自己坐在桌子上,眼睛却盯着江肃拿手机的动作。 江肃只是逗逗他,没真想和沈聿卿说。 “照片这事你不和沈哥说一下吗?他又不会怪你。”江肃问。 第70章 苏恕肩膀一耷拉,想起沈聿卿最近的工作,要是他没记错的话,沈聿卿进何氏不久就要开始忙了。 他不想让这点小事打扰沈聿卿的工作。 第037章 驯服野兽 狠话放完了,帖子也删了,除了破破烂烂的凳子,311寝室又恢复成往日的风平浪静。 从衣柜上找出落灰的镜子,苏恕看了看自己的脸,破口子的嘴角和眉骨的青肿格外显眼。 这个样子沈聿卿见了肯定会说他,但去见见田于景没什么大问题。 江肃得知苏恕还要去,惊得目瞪口呆:“我以为你这样要在寝室歇歇,快期末了,你还要去?” “去。”眼眶顶着刚从楼下买来的冰袋,苏恕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颤颤巍巍地闭着,“你复习的话,我自己去。” “可别。”江肃把晦涩难懂的专业书一扔,“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换个地方待,宿舍太冷了。” 田于景的聚会七点开始,现在才下午四点,苏恕和江肃慢悠悠往校门口走。 上车以后,江肃才笑着说:“信不信,咱俩去那儿都不一定能找到田于景。” 苏恕一开始没懂,等到地方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处温泉会所,穿过大厅时,向外一看,大大小小的独立温泉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随着侍应生敲了敲门,厚重的门被里面人拉开,一股奢靡的气息扑面而来。 田于景是田家老二,上面有大哥扛起家业,自己只负责吃喝玩乐,他手里游戏公司和娱乐公司,规模不大,都是他大哥买下来送给他的成人礼。 包厢内酒味和各种香水味混在一起,灯光不太亮,别说人了,连几个脑袋都数不清了。 坐在最外边的人看到江肃,打了声招呼,让出几个位置。 “你今儿怎么有空出来?”年轻人问。 江肃平时和他们鬼混得次数很少,再加上他谈了女朋友,他们更喊不出来人了。 “啧,出来玩玩。”江肃在桌面扫了一圈,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俩果酒。 年轻人像是刚察觉到旁边的苏恕,和江肃好奇道:“这位眼生,不介绍一下吗?” 苏恕刚要回话,被江肃用胳膊肘撞了下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们别欺负人,他家里管的严,别怪我没警告你们,要是到时候沈哥找上门,我可拦不住。” 江肃说话笑呵呵的,如同友人之间的打趣,可周围的人一听,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那哪儿能啊?新来的我们都照顾着,怎么会欺负人呢?”年轻人心领神会。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苏恕才知道田于景包了一整层,还有很多人在别的地方玩。 田于景推开身边一个漂亮女生,女生看起来岁数不大,在他耳边娇羞地说着悄悄话,左右两边人笑着夸田少好眼光。 田于景跟着笑完,得意劲儿还过去,一转头就看见江肃,他拍了下大腿:“江哥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自己在那儿猫着。” 一声江哥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江肃和苏恕两人的身上,田于景右边的人立刻让出位置。 江肃和苏恕又换到最前面的位置,田于景刚才听别人说了一嘴,不敢怠慢他俩。 坐在苏恕右边的人是个锁骨纹着“x”的半长发男人,他和田于景不一样,眼神一直放在苏恕身上。 “你好,我叫张呈,他们都喊我呈子,你呢?”张呈伸出手,问道。 苏恕正认真听着田于景说田氏和聂氏近期的合作项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张呈在和他说话。 “苏恕。” 两人的手客气一握,苏恕刚想收回手,却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他手心挠了一下。 十分诡异的触感。 苏恕皱了下眉,他缩回手时,张呈又贴近一些,热气几乎吹在他耳朵上,夸赞道:“恕字很好听,宽恕,仁恕的寓意。” 苏恕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扯唇笑了下,年纪轻轻的,脑子怎么就傻了呢? 光线太暗,身边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当张呈这个臭gay又有新目标了。 “你想多了,没那么多寓意,我妈当时给我起名用的字是赎罪的赎,上户口的人听错了,写成了恕。” “嘶。” 不知道谁倒吸一口凉气,有好几个爱看笑话的,转头观察张呈的脸上。 张呈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脸上僵硬到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不……不会吧,哪有人这么起名字的?”张呈磕巴道。 “嗯。”苏恕单手撑着下巴,歪了歪头,“开玩笑的。” 周围人:“……” 这表情也不像玩笑啊!再说了,谁家开玩笑这么开? 苏恕双眼半阖着,干净的指尖时不时在沙发扶手敲一下,长腿交叠着,背脊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显得安静极了。 这副姿态让刚安分下来的张呈再次蠢蠢欲动,他是0.5,平时很难遇到能看得上眼的,好不容易碰到个对胃口的,人家还没那心思。 他想了一会,朝着对面的男生打了个手势,那个男生担忧地瞄了苏恕一眼,在张呈逼迫的目光下,扔了一瓶酒过来。 张呈把酒递到苏恕手边:“也是果酒,尝尝。” 苏恕没动,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拍了下江肃的肩膀说:“我出去抽个烟。” 江肃嗯了一声,让他别乱走。 第71章 看到苏恕站起来开门出去,张呈想去追,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你脑子被驴踢了,非要上去惹他,你就不怕沈……算账吗?” 像是顾忌什么,男人嘴里的话没有说全,看样子是不想惹麻烦。 张呈对此嗤之以鼻:“他不姓沈也不姓何,沈家还能因为个外人闹得两边难堪吗?” 男人摸摸鼻子,没反驳这位,两边都讨不到好,他何必做得罪人的活儿。 苏恕没走远,找了个通风的地方点了根烟,白色的烟雾顺着窗缝的溢出,他在包厢里被熏得头疼,一条条白花花的腿也看得他眼睛疼。 怪不得江肃不乐意来聚餐。 一根烟很快抽完了,苏恕捏捏鼻梁,想着包厢里不足一半的客人和大多数穿得裸露的男男女女,他犹豫片刻,决定再去洗手间喘口气。 这层楼的洗手间在尽头,旁边就是上行的步行楼梯,一直处于昏暗的眼睛还没适应光亮,苏恕拐弯时撞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还是他见过的女人。 “高……”苏恕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高薇珊身后站着两个保镖。 高薇珊没料到转弯处有人,本能反应去扶什么东西,正巧碰到苏恕的手腕。 苏恕好歹是个男生,被撞一下很快稳住身形,还礼貌地扶了下高薇珊,反而是后面的两个保镖看起来很奇怪。 他们很警惕地看向苏恕,在高薇珊站稳的那一刻,其中一个保镖直接动手隔开苏恕和高薇珊之间的距离。 高薇珊对此见怪不怪,冷淡的眼神看向尽头的监控,和两个保镖上了八楼。 苏恕几乎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转头进了洗手间,想起刚才高薇珊的举动,他揉了揉后脖子,视线不经意间环视了下房间的角落。 果不其然,有几处闪着光的红点。 苏恕背对着镜子,从烟盒拿了根烟,咔嚓一声,猩红的一点从指缝间亮起。 他抽了两口后,被呛得直咳嗽,几秒后,他胸腔微颤着,把抽了一半的烟塞回烟盒。 监控室内,会所负责人调出洗手间的监控,看着弓着腰靠在墙边咳嗽的男生,嘲讽道:“不会抽烟就别抽,现在这些小年轻太不像样子了。” 而他身后的男人就是刚才送高薇珊回去的保镖之一,他和会所负责人看完监控,一致认为这次相撞只是意外。 苏恕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往包厢走的路上,看到对面的包厢开着一条缝。 他原本没太在意,可包厢内的灯光划过一个人的脸上时,他平静的心情陡然波澜。 苏恕推开对面的门时,他心里还在想,田于景说过,这层楼整层他都包下来了,那么林宣为什么会在这里? 包厢内临时加了几桌赌桌和台球桌供客人玩乐,林宣玩得正兴起,他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苏恕。 所以,苏恕把他喊出来时,他脸上的兴奋还没收回来。 “你怎么在这儿?”苏恕压低声音问。 林宣不怕苏恕,还是无所谓的态度:“我就和朋友玩玩,你不也来了吗?” 苏恕心里的火气差点爆发出来,可想着身边随处可见的监控,他闭眼压了压火:“我马上和你回去,有事和你说。” “别呀,着什么急?”林宣有点不乐意,他不想和朋友爽约。 苏恕冷声一笑,直接拿捏他的痛处:“你不回去,我现在就给姑姑打电话。” “你想干什么呀?苏恕。”林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认怂道,“我跟你回去,我和他们说一声,十分钟后和你走。” 苏恕点点头,他也要和江肃说一句,可他刚推开包厢门,就发觉气氛不对劲。 这怎么还跪了一个人? 更奇怪的是,江肃没出言阻止,反而坐在沙发上一脸看戏的表情。 苏恕走近一看,认出跪在地上的人是成笙。 成笙的半张脸是红着的,他被田于景压着跪在地上,长睫低垂,视线向下,看起来是被驯服的野兽。 可垂下的手却死死攥着拳头。 田于景一条腿压在成笙肩上,满意地欣赏这漂亮的脸流露出悲愤的痛苦,他用酒杯挑起的成笙的下巴,语气戏弄。 “成笙,你在聂哥床/上跪着,在我这里也得跪。” 第038章 你别惹他 包厢接连响起不怀好意的笑声,和田于景关系好的人大多数都是富家子弟,他们看惯了作践人的手段,更别提折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明星。 苏恕一身烟味地坐回沙发时,江肃正无聊地翻着手机,他记恨成笙不假,但对这种场面没什么兴趣,也提不起看乐子的心态。 江肃回了女朋友一句话,和苏恕说:“抽烟抽这么久,咱俩什么时候走?” “马上走。”苏恕皱眉看着田于景扯开成笙的上衣。 顺着他的视线,江肃也注意到了,他双手揣兜站了起来,和另一边人说:“我俩过两天有考试,先走了。” 张呈眼神还没从成笙身上收回来,下意识地说:“再坐会儿呗,急什么,考试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罢,他还贼心不死地往苏恕身上瞄了几眼。 这几眼看的,苏恕一个成年小伙子,闭着眼都能猜到什么意思,他这会儿没心思计较,林宣还在外面等着,只能当看不见。 江肃没细想张呈的话,笑了笑:“我爸管得严,我考得不好他能把我抽死。” 第72章 此话一出,张呈不好强行挽留,退而求其次道:“苏恕留下来多玩儿吧,咱俩年纪差不多,聊得来。” 年纪差不多? 苏恕听到这里顿时想乐,可看见别人都在看他,又正了正脸色,认真道:“我爸管得也严,考得不好不仅抽我,我还要写检讨。” 张呈:“……” 今天晚上他是捅好学生的窝了吗? 苏恕趁着张呈愣神的工夫,抬脚就往外走,没等两人走到门口,变故陡生。 玻璃破碎声忽然响起,紧接着是一声痛苦的嚎叫声,听起来极其凄惨。 苏恕一转身就看见咋咋呼呼的人群中,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成笙屈腿站起来。 他面前的高脚杯碎成两半,一半杯梗没入田于景的小腿,淋漓的鲜血蜿蜒着往下流。 小腿一阵一阵钻心的抽疼,田于景脸色狰狞,怒瞪着成笙,说出不成句的威胁:“谁给……你的胆子,信不信明天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成笙手上也蹭到了血,他一颗一颗系好胸前的扣子,除了脸上的指痕,表情与平时接受采访别无二致。 “各位好好玩,我明天要赶通告,今晚就不奉陪了。” 有人看不得他这般高高在上的作态,上前要拦人逼他道歉。 马上钳制住成笙肩膀时,成笙用力往他身后一掰,偷袭的男生胳膊差点脱臼。 见状,剩下几个为田于景抱不平的人也怂了,急哄哄地打电话把田于景送到医院,放任成笙离开。 经纪人在门口等成笙出来,递给他备好的冰袋。 成笙摇摇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说:“以后少来这里,你哥不喜欢你和他们鬼混。” 苏恕步伐一缓,明白成笙在和江肃说话。可江肃不想搭理他,和苏恕肩并肩走着,站在长廊尽头等下行的电梯。 几分钟后,林宣从隔壁包厢出来,猛地见到几个生人有点懵,尤其有一个人还格外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苏恕示意林宣别乱说话,林宣不知道看没看懂,也没吭声,几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等到电梯来。 江肃和苏恕先进电梯,然后林宣也进去了,林宣按着电梯,对杵在电梯外的两人说:“进来呀。” 苏恕正和江肃在说元旦后的期末考试。听到他的大嗓门,苏恕深吸一口气,忍住捂住林宣嘴的冲动。 成笙和经纪人走进电梯,林宣闲着没事划拉手机,屏幕里突然跳出一条广告,是某果饮的饮料,代言人是……成笙。 林宣向右偷看几眼,又瞧了瞧手机。 电梯的灯光很亮,亮到能看清每个人的脸,林宣越看越震惊,他瞪大眼睛,迅速去喊苏恕。 “我去,这人和成笙长得好像。” 苏恕咬牙瞪着林宣,想的却是怎么让这个憨货安静下来。 林宣茫然地抓了下头发,问他:“怎么了?” “闭嘴。”苏恕扶额道。 会所外,江家的司机在等着,见江肃和苏恕几人走过来刚要开门,就瞥到后面的成笙。 “谷叔,怎么了?”江肃问。 谷叔是江家的老司机,也听过江家大少爷和成笙的事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成笙是武生出身。当年刚接手娱乐公司的时候,江以轩从一群男生中一眼挑出了成笙这个好苗子。 谷叔想得多,却不能和江肃说。 江肃因为大哥跳楼自杀一事,一直对成笙颇有微词,现在没动手打起来已经算收敛了。 “没什么。”谷叔摇头,问道,“我们是回江家,还是去学校?” “学……” 江恕的话没说完,想起苏恕和林宣可能不回学校,他对成笙视而不见,和苏恕说:“你们去哪儿?” “回……”苏恕想起烟盒里的东西,“先去老城区。” 谷叔记下目的地,刚要关上车门,就听到成笙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以后别来这里,让你哥放心,弟弟。” 苏恕见江肃彻底压不住脾气,连忙关上车门,防止他和成笙动手。 可江肃也不傻,按下车窗对成笙喊:“别喊我弟弟,你说让我哥放心,让我哪个哥放心?成笙,我大哥死的时候才二十八岁,他没结婚,没孩子,一心扑在公司上,唯一那么点感情都用在你身上了,结果呢?最后背叛他的人是你,你现在来和我说这种话,不觉得很虚伪吗?” “成笙”二字一出,林宣也歪着头来看,被苏恕一只手按了回去。 谷叔早习惯应对这种场合,启动车子向外行驶,车灯在黑夜里划出一道光轨。 成笙在冷风里仰头看着孤寂的月亮,夜深人静的寒冬中,他与他的爱人早已天人永隔。 —— 去老城区的路上,江肃抱着胳膊不说话,林宣有一肚子疑问不知道问谁,苏恕低下头开始翻烟盒。 烟盒里仅剩的几根烟之间夹着一枚迷你录音器,是刚才高薇珊摔倒时塞进他手里的。 苏恕想了想,高薇珊的最终目的可能不是找他,她想找的人是沈聿卿?还是陆逐? 对于这种拿不准的事情,苏恕第一反应是想找沈聿卿,可是沈聿卿有事,手机在贺助理那里。 苏恕对贺助理不是很放心。 到老城区的时候才晚上九点,江肃回学校,明天早上陪女朋友去图书馆复习。苏恕打算去他姑家对付一宿,沈聿卿晚上不回家,他回不回去都一样。 第73章 苏芬一见苏恕嘴角的伤口,就知道他和别人打架了,念叨道:“你等着,家里有药,你这是又和谁打架了?多大人了,还说动手就动手。” 苏恕老老实实被训,上药也一点都不含糊,明天他得去上班,不上药的话,沈聿卿可能会发现。 苏恕嘶嘶哈哈地涂完,他姑已经拿出一床被子,放在了林宣那屋,让两人凑合睡一晚上。 等房门关上,苏恕坐在床边上,一把拿走林宣手里的手机,问他:“你和谁去的?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林宣的房间不大,一个书桌,一张一米五宽的床,有一个角落摆着他的篮球等杂物。 林宣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被苏恕严肃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我就和他们玩了这一次,还赚了七千多。” “赚?”苏恕想起前世林宣赌瘾上头的模样,冷声反问,“赚个屁,你再赌下去,连裤衩子都得搭进去。” “苏恕,你就这么不盼我点好吗?” 好心被人当驴肝肺,苏恕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怎么盼你好?你那是赌博,你看哪个赌徒有好下场?你快二十的人,能不能长点脑子?” “我怎么不长脑子了?我不就想赚点快钱吗?你至于吗?你跟有钱人走了,后半生不用愁了,我找点出路谋生,你又来看不起我。” “林宣,你说的是人……”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浇灭了苏恕的怒火,他盯着林宣眼里陌生的情绪,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小宣,小恕,你们在吵架吗?别吵开开门。” 苏芬担心的语气让苏恕恢复了理智,他抱起被子打开门,解释道:“姑,我们没吵架,刚才我们在打游戏,我晚上睡觉不安分,还是去沙发睡吧。” 苏芬没怀疑他的话,林宣每次带同学回家玩游戏也是吵吵闹闹的。 苏恕往沙发上一躺,客厅没拉窗帘,窗外冷白的月光钻了进来,看起来有些冷清。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梦见了好多人。 有前世他和沈聿卿吵架的画面,也有沈聿卿死后,林宣每次上门求他借钱的场景。 梦境断断续续,苏恕睡得不安生,第二天早上六点就醒了,他穿着宽松的卫衣,晃悠悠地洗漱完去了苏闳刚的家。 也是他生活了十三年的家。 路上的积雪还没打扫,将将要没过鞋底,苏恕推开锈迹斑斑的楼门,门也很给面子地发出岁月的声响。 他停在三楼站了一会,弯腰在花盆后的瓷砖里找钥匙。 这是他小时候藏钥匙的地方,他亲妈经常没收钥匙,不让他白天回家。他主意多,偷偷配了一把藏了起来。 咯吱一声,钥匙插进去锁眼,门内安安静静没有动静。 苏恕知道苏闳刚和赵兰搬走了。 至于搬到哪里,得问沈聿卿。沈聿卿不管苏闳刚,也得管周昭的妈妈。 苏恕来这里也不是来怀念过去的,他的过去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意义。 老房子是标准的三室一厅,除了苏恕住的那个卧室背阴、小了点以外,其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恕打开他哥生前住的那间卧室,只剩床板和老旧的书桌。 他对被遗弃的家具没有过多的留恋,直接走到阳台的右侧,用花盆砸开一块翘起的瓷砖。 瓷砖下是一个信封,苏恕抽出信封掸了掸灰,拿出里面的照片。 很模糊的照片,里面的身影单薄瘦弱得可怜。 苏恕低下头,看了一会,把照片塞进裤兜里,离开了老房子。 刚关上一楼的楼门,苏恕身形一顿,向前一看,七八个人在门口等他,打头的那人正是段燃。 —— 老城区派出所外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贺助理见苏恕走来,小声劝他:“沈总是在董事会上接到电话的,都没和老爷子打招呼直接就走了,一会儿你服点软,别惹他。” 第039章 一会别哭 天阴沉沉的,雪花打着转儿落在支棱起的头发上,苏恕身上的黑羽绒服被抓开个口子,风一吹,带起内里的鸭绒。 苏恕听到贺助理的嘱咐,心里比被段燃围了还不好受,他没想给沈聿卿惹麻烦,可电话还是打到沈聿卿那里了。 此刻他才体会到李宥说的老城区整改的意思,打架这事放在五年前,别说有人报警了,连个围观的人都没有 现在可好,热心群众直接找警察了。 苏恕想了没两分钟,就听见派出所的大门啪得一声被推开,沈聿卿和民警小王一前一后走下台阶。 “一开始没想给你打电话,但对面有俩未成年,我怕苏恕那个性子,人家孩子家长来了,他还劲劲儿的挑事儿。” 民警小王在老城区这边工作快五年了, 第一次和沈聿卿见面也是因为苏恕和街头混混打架,他那阵刚毕业在派出所工作,一脸血的半大少年坐着怎么问都不说话。 他正头疼怎么办,就瞄到窗外路对面停了辆帕加尼,车上下来个男生,长得又高又帅,进派出所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苏恕他哥。 刚毕业的小王心思飞到门外的跑车上了,直到沈聿卿再次问他,他才想起自己的工作职责。 手续办完,沈聿卿正要和苏恕走,突然和小王说:试试? 小王顿时明白沈聿卿话里的意思,他按耐住心里的激动,语气遗憾:上班不行。 第74章 沈聿卿想了一会:下班吧,哪个周末有空? 小王观察了下沈聿卿的神色,挺认真的,他也没客气,拍定一个周末。 后来,小王才知道沈聿卿来老城区大多数都是为了逮不省心的弟弟,苏恕来得次数多,沈聿卿来得次数就多。 一来二去,小王和沈聿卿也算是半个熟人,要不然这次小王也不会自作主张地打这个电话。 小王还有工作,把沈聿卿送到门口就回去了,所以,苏恕回头只看见沈聿卿穿着黑色大衣,脸色不好地迈下台阶。 “苏恕你给我站那儿……” 没等沈聿卿走到跟前,苏恕抬腿就往车后面躲,别说老实站那儿,动作大到羽绒服飞出来的毛在空中转了个圈。 这反应能力,和刚才老僧入定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让快把嘴皮子磨破的贺助理惊到忘了说话。 冬天路上滑,道边的积雪还没清理,苏恕一脚没站稳,向前仰了一下,右手撑了下后车盖,冰得手心一哆嗦。 沈聿卿皱着眉刚向前走了两步,苏恕也往旁边绕,跑在车的另一边,两人呈对角线的距离僵持着。 无论是十九岁的苏恕还是二十六岁的苏恕,脸皮都薄得要命。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苏恕看着越来越多的路人,他憋了半天,脸都快憋红了,才试图和沈聿卿商量。 “别在外面骂我,我回去写检讨行吗?你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 贺助理没料到是这个开头,没忍住笑了一声。 突兀的笑声也没打断沈聿卿严肃的凝视,就在苏恕以为他会说什么时,沈聿卿拉开车门,冲他说:“上车,去医院。” 苏恕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摸了摸自己的眉骨,昨天打了一架,今天又打了一架,再怎么想他的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可是去医院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不用去医院,没什么大伤,衣服是被他们抓的,谁知道他一个男的,指甲留那么长!” 他想起这事也烦心,谁能想到他回去取个东西,就被人堵了,难不成真的应了李宥那句话?他这张脸得多拉仇恨啊! 苏恕边嘀咕,边去拉另一边的车门,他知道今天是自己做的不对,不怪沈聿卿发火,所以他低个头认错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能不能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他…… 苏恕光想着事,没看路,身后有人路过,他正好撞到来人的肩上。 这回他脚一滑彻底坐在了地上,也幸亏冬天穿得厚,摔一下也不怎么疼,还有精力去瞄沈聿卿所在的方向。 撞人那位也是一愣,刚要扶这个小男生起来,就看到另一边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动作利索地扶人起来,顺便还拍了裤子上的雪。 等摔跤这位站稳了,他刚要道歉:“哎呦!抱歉抱歉……唉?你不是那个纯哥?” 什么鬼称呼? 苏恕还没从摔一跤的尴尬里走出来,这要了老命的称呼又把他惊了一下子。 什么玩意?他没见过这人啊?纯哥又是谁? “我这嘴,你还记得我吗?理发店那个,说什么喜欢纯……” 冷不丁地被迫想起某句话,苏恕仰头就看见沈聿卿凌厉的侧颜,及时打断这位理发师的话:“你别说话了。” 不怪他第一时间没认出来,是在这位的发型变化太大了,从亮眼的蓝绿色到纯黑,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理发师说话被打断也没恼,他抬头一看,才想起沈聿卿的脸:“你……我们刚才是不是在派出所见过,小燃不会把你家孩子打了吧?” “小燃,段燃?你是?”苏恕半睁着眼问。 “对啊,我是他哥段臻,这熊孩子我是一天看不住就惹麻烦,我今天刚回去上班就被喊回过来了。” 段臻说完,冲后面站得溜直的弟弟喊:“过来道歉。” 段臻比他弟大了十一岁,高三那年,他爸妈跑长途出车祸去世了,他带着七岁的弟弟到处讨生活,结果钱没赚多少,小时候老实的弟弟还学坏了。 段燃还穿着学校冬季的校服,袖口还带着油性笔的划痕,他梗着脖子走到他哥旁边,一句话不说。 沈聿卿这么一看,眉头皱得更紧,穿校服这个男孩明显是个未成年,身量不高,眼神倒是挺凶。 他即使不满意这小孩儿带头堵人的行为,也没想过在大冬天里按着这孩子的头逼着道歉。 再说了,不真心实意的道歉也没什么用…… 沈聿卿想了想,缓和气氛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段臻抬手啪啪两下,都打他弟后脖子上了。 声音特别响,连苏恕都听得一清二楚,而段燃露在外的脖子也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不是羞红的,是单纯被打红的。 看到这一幕,苏恕莫名其妙地对比了一下沈聿卿和段臻,突然发现沈聿卿挺好的。 “行了行了,有事回去再说。”沈聿卿客气地拦了下。 段臻揍了两下火气也上来了,忘了他原意是给沈聿卿做样子看的。 “道歉,你怎么就不能学点好?你把人家脸打成什么样了?我天天不分黑白的上班,你在学校上课还把自己送局子里了,你可真能耐。” 段臻脾气不怎么好,训弟弟不分场合地点,也多亏了段燃的脸皮厚一点,没跟他对着干,等他哥骂完,段燃才指了指苏恕挂了彩的脸。 第75章 “他脸上本来就带伤,我才被打的惨好吗?八个人都被他打了一遍,我……嗷” 没等他抱怨的话说完,段臻一脚踹到他腿上,就差拎着他耳朵骂:“你好意思说,你带八个人去欺负人家一个,你真有脸是吗?要真的伤人了,你以后怎么办?我去给你送牢饭啊?” 段燃怄着气,蹲下揉着小腿不说话。 而沈聿卿在听到段燃的话后,眼神唰的一下看向苏恕。苏恕被看得一激灵,生怕沈聿卿被段臻带起了火,骂自己一顿。 好在沈聿卿还算冷静,只是语气格外不善:“你呢,也想去吃牢饭?” 苏恕摇了摇头,藏在袖口的手很快抓住了沈聿卿的手腕,他抿抿唇,唇角再次裂开的伤口又疼有麻:“沈聿卿,回家再说我,怎么罚我都行,你别在这说我。” 沈聿卿的理智占据上风,看了他一眼算是同意。 段臻再生气也是亲哥,骂两句以后也心疼了,他拉了几下段燃肩膀的衣服,让他站起来。 “看这事儿闹得,咱们借一步说话?”段臻笑着说,没再逼着弟弟认错。 沈聿卿点点头,和段臻走到街对面说事,而被迫看完全场的贺助理打开车门。 “两个小祖宗,上车等着吧,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沈聿卿对老城区熟悉程度让段臻直发懵,这位穿着打扮怎么看也不像这里的人,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摸了盒烟,让了让沈聿卿:“对这儿挺熟啊,来一根?” 沈聿卿委婉拒绝,解释道:“前几年来这里逮人的次数多,慢慢得就熟了。” 段臻听到这里一乐,点烟时问了句:“介意吗?” 沈聿卿摇头:“没事。” “家家的孩子都不省心,这事整得挺不好的,我替我弟道个歉,以后我管得严一点。”段臻抽了两口烟说。 车内,贺助理和公司那边通完电话,还没松口气,就听见后面咚的一声。 “你们怎么又动手了?” 贺助理刚想拦住在后面要打架的两人,没想到苏恕速度更快,在贺助理上手前,就把段燃按到在座椅靠背上。 “艹,有什么事冲我来,你们别欺负我哥。” 段燃半张脸陷进皮椅里,还不停地喊着。 苏恕眉心一跳,看着车窗外段臻点头哈腰的背影,寻思沈聿卿搞什么呢?他知道沈聿卿不是仗势欺人的性格,可是外面这是闹哪样? 没看见这个兄控的弟弟要压不住了吗? “谁欺负你哥了。”苏恕小声说了一句。 很快,沈聿卿和段臻回来了,段臻带着弟弟回家,而沈聿卿上车后没和苏恕说一句话,车内十分寂静,搞得苏恕大气儿而都不敢出。 “你……和段臻说什么了?差点把段燃急得去打你。”苏恕侧头看着车窗外。 沈聿卿闻言注视着苏恕的撕开口的羽绒服,想起了段臻和他说的话。 “你家那个一看就怕你,不是那种恐惧带来的胆怯,是他心疼你,不想惹你生气,也不想让你担心。我家这个不怕我,训过骂过也打过,都不好使,我当哥的在他面前就是个摆设。所以,麻烦你帮我个忙呗?” 不想惹他生气?不想让他担心? 一遍一遍琢磨着段臻的话,沈聿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没说什么,他让我陪他演戏,说这样能让他弟消停两天。” 苏恕挑了下眉梢,不满意道:“这不是让你当坏人吗?你怎么还同意了?段燃可记仇了。” 沈聿卿没好气儿地反问:“坏人?等回家你再说我是坏人也不迟。” 这俩字惹得苏恕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他想不出自己拿出什么语气说沈聿卿是坏人。 他突然拍了下脑门,说:“我想起来了,书包还在我姑家,我得回去拿。” 沈聿卿没拦着:“行,我跟你去。” “你……”苏想说不至于吧,可想起某些人还在气头上,他又怂了,“行吧,一起去。” 去他姑家的道路窄,停车倒车都不方便,苏恕和沈聿卿干脆走着去,来回也才二十分钟。 苏恕去拿书包时,他姑还在家,一进门就看见他脸上惨兮兮的伤。 “怎么出门一趟又严重了?衣服怎么也破了?”苏芬急忙问。 苏恕不想让他姑太担心,含糊道:“下楼摔了一下子,衣服刮车把上了。” “走路也不看着点,多大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看到他姑要去客厅柜子里翻药,苏恕想着沈聿卿还在楼下等他,便拦着他姑的动作:“姑,学校有事儿,我先走了。” 苏芬在他身后喊:“吃午饭了吗?吃饭要按时吃,别饥一顿饱一顿的。” 苏恕关门前看了眼客厅的表,快十二点了,别说中午饭了,他连早饭都没吃。 沈聿卿在一楼楼道外等着,门口摆满了电瓶车,天还是阴的,雪已经停了。 楼门一推,苏恕单肩背着黑书包,书包带正好拦在羽绒服撕开的口子上。 沈聿卿看着苏恕没走几步就到了他的面前。 说实在的,苏恕这张脸上称得上“壮观”俩字,眉骨和颧骨那片有点肿,眼眶微青着,嘴角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迹,好好得的一张脸,被霍霍成这副惨样。 沈聿卿没等他,看苏恕站稳了,转头就走了。苏恕自知理亏,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第76章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沈聿卿等了不到一分钟,看苏恕还没跟上来,脚步停下回头看他。 苏恕垂着头,没嚷也没说话,就这么任由沈聿卿盯着他看。 “怎么了?”苏恕舔舔唇角,小声地嘶了一下。 同时,还不忘掀开眼皮去看沈聿卿的表情。 反正不怎么和善就对了。 苏恕叹了口气,他好像真的把人惹毛了。 沈聿卿跟没看见他吸气的小动作一样:“你走前面。” 人跟在他后面,跟着跟着再丢了怎么办? “行。”苏恕走到沈聿卿前面,连为什么都没问。 走在前面以后,苏恕才发现这种感觉不怎么舒坦,耳边的风声总会干扰他的判断力,他听不清脚步声只能回头去看,而每当他扭头去找人时,沈聿卿就会提醒他看路。 真烦! 苏恕郁闷地想着,这算是什么事? 忽然,路边的一家商铺的门被人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女人,脸上的皱纹明显,发间也长出了不少白发。 她拎着一桶水走出来,看见门外有人后动作一缓,直到她记起来穿羽绒服男生的脸时,女人呸的一下,往地上吐了下口水,拎着脏水朝男生泼了过去。 苏恕对女人的动作早有察觉,他把沈聿卿往外边一扯,半桶水直接泼到了他裤腿上。 咣当一声,女人用力合上门,与之而来是一声清晰的唾骂声。 “败类。” 冬天户外温度低,凉气顺着湿透了的裤腿往上钻,苏恕没有反抗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好像确实很久没回老城区了,久到忘记了这里许多人是恨他的。 他这么想着,下一秒忽然呼吸一滞。 沈聿卿蹲下来,拿出随身带着手帕擦拭着苏恕湿淋淋的裤腿。他毫不见外地用手指伸进裤子和肌肤隔着那层里,里面温温热热,有点潮,但还没湿透。 “快点回去换衣服。” 沈聿卿揽住苏恕的肩膀,把人带着往前走,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街铺的牌子。 不知道是不是冬日里的寒意太过凌冽,苏恕低下头眨了眨眼,眼尾红了一片,他嗓音略低,细听还有些沙哑。 “沈聿卿,这是我罪有应得,所以你别……” 别可怜我。 剩下的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吭哧瘪肚半天也没出来。 沈聿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没追问也没点头。 他随意的态度反而让苏恕心情慢慢平和下来,想起被沈聿卿丢弃的手帕,苏恕吸吸鼻子,惋惜道:“你那个手帕比我裤子都贵了,何必糟践它?擦和不擦其实没什么两样。” 手帕也吸不了多少水,该湿还得湿,苏恕非常接地气儿地想。 “擦是为了哄你高兴的,你脑子在想什么?刚才你和要哭了似的。” 沈聿卿大跨几步,拉开车门,先让苏恕上车坐着。 苏恕听到沈聿卿的描述,愁云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是他什么时候要哭了? “我没哭。” 苏恕小声反驳,一坐下胸口撕破的羽绒服又飞出几个鸭绒,慢悠悠低落在坐垫上。 这个场面有点滑稽,司机启动车子,贺助理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只有沈聿卿目睹了这个画面。 沈聿卿咳了咳,掩住唇边的笑意:“嗯,你回家也别哭。” 苏恕把书包揽在怀里,成功阻挡了鸭绒的四处逃窜:“不会哭。” 车厢内温度不低,苏恕即使半湿着裤腿也感受不到冷,他靠着靠着睡意上头,脑袋放松地往旁边一栽。 驶出老城区后路况好了不少,沈聿卿刚拿走压在苏恕胸口的书包,熟睡的身子栽栽愣愣地往他身上靠。 沈聿卿不放心摸了下苏恕的裤腿,感受下里层的温度,对司机说:“开快点。” 胸腔的震动干扰到了苏恕的睡眠,脑袋逃避声音地往沈聿卿脖颈里躲了躲。 沈聿卿脖侧传来一片热乎乎的触感,应该是脸或者脖子压在了那里。 他想起刚才的对话,觉得苏恕嘴巴和脑子的想法不统一,有的时候分明很想要,却还要别扭地说不要。 就像苏恕说的那样,用手帕擦裤腿的作用不大,但苏恕的心情因为这一个动作变好了许多。 虽然做的事无用功,但谁让有人喜欢呢? —— 中午十二点,滴的一声,电子锁亮起。 苏恕推开门,眼睛半睁不睁地弯腰换鞋,沈聿卿拎着他的黑色书包,看着他后脑勺睡到翘起来的头发。 “你要回公司了,书包给我吧,我睡个午觉下午再去上班。”苏恕打着哈欠向后要书包。 他昨晚满打满算都没睡够四个小时,现在困得不行。 可是书包迟迟没放在他手上,等他睁开眼时,沈聿卿已经换了鞋,坐在沙发上。 “今天你和我都不去公司,你上楼洗澡换衣服写检讨,老规矩五千字。” 苏恕迟钝地又想了一遍沈聿卿的话。 不去公司?检讨?五千字? 他想不起来上次写检讨是多大年纪,但今天这个情况好像不写不行了。 写呗写呗,一个检讨还能把他难死吗? 那肯定不能,只是写检讨前他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他太饿了。 苏恕“嗯嗯”两声,刚朝厨房走了几步,就被沈聿卿喊住了。 第77章 “写完再吃午饭。” 很平静冷淡的语调,听得苏恕头疼得一抽抽。他缩回迈向厨房的脚,张嘴想和沈聿卿辩解什么,可话到嘴边了,他又觉得自己没理。 算了,不吃就不吃,苏恕噔噔噔地上楼洗澡换衣服。 沈聿卿听到楼上门声一关,在客厅和外公打了个电话。 “你着急忙慌就走了,你舅舅的那边不少人在声讨你。” 沈聿卿对卢枫的动作接受得很快:“我知道,猜到了。” 何老对外孙的行为处事没做过多评价:“你心里有数就行,别让他们抓到把柄。” “明白,外公。” 楼上,苏恕洗完澡换了衣服,坐在书房开始奋笔疾书,他好多年没写了,猛然一动笔还有点手生。 他拄着下巴正寻思怎么继续写,门轻声打开又合上,沈聿卿走了进来。 “怎么样?没写哭吧?” 第040章 表白开始 苏恕习惯性地咬着下笔杆,才想起用的是沈聿卿的钢笔,在脚步声靠近前,他用指尖擦了下上面的痕迹,摇了摇头。 “没哭。” 木质书桌发出一声轻响,苏恕朝着声音方向偷瞄一眼,一盘烤好的小饼干放在他的左手边。 “知道你没哭。” 沈聿卿回应一句,坐回沙发上,他在家只脱了外套,整洁的衬衫挽在小臂上。 室内的温度不低,苏恕怕热,洗完澡换成半袖和及膝短裤,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写检讨。 烤熟的饼干黄灿灿的,看起来很诱人的样子,苏恕咽了下口水,忽略已久的饥饿感再次活跃起来。 拿来不就是给他吃的吗? 苏恕迅速想通逻辑,刚伸手去拿,却被沈聿卿一声喊停。 “洗手再吃。” 苏恕听着肚子叽里咕噜叫,愧疚的心情少了一点,暴躁的情绪逐渐增多。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今天是他做的不对,沈聿卿生气也没毛病。 可是,这气得也太久了吧,快四个小时了。 等苏恕洗完手再回来时,沙发上坐着的人不见了,桌上还留着小饼干。 他拉开椅子,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明晃晃彰显着某些人情绪的不耐。 沈聿卿拎着药酒回来时,盘子里的饼干已经见底了,苏恕低头写字也不理人,字写得倒是挺好看,就是下笔略重了点,有几次差点把纸戳破了。 沈聿卿拖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拍了下苏恕的大腿。 “伸过来。” 苏恕被这么一拍,下笔的一撇差点飞到上一行,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腿,顺着沈聿卿手上的力道伸了出去,语气蔫蔫地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跪地上了?” 沈聿卿的手掌是凉的,搭上来的那一刻,苏恕被冰了一下,然后视线定格在自己膝盖上又青又红的一片,“可能吧,我忘了。” 他没撒谎,那么多人打他一个,没点伤才奇怪。 沈聿卿搓热药酒,在他膝盖慢慢揉着,苏恕被这力道揉得没了脾气,反而认认真真写起了检讨。 他做别的事兴许会出错,但单拿写检讨来说,他也算得上轻车熟路,毕竟这玩意苏恕写了四五年,身后书架上还有这些年保存下来的检讨书,厚度几乎和小本新华词典持平。 洋洋洒洒写完了全篇,顺便还写了大名,他挪到沈聿卿旁边,撞了下对方的肩膀:“别生气了,我都写完了。” 沈聿卿手上的药酒还没来得及洗,就被活力旺盛的苏恕撞得眼镜往下滑了一点,他无奈地往上推了下,指腹上的药油粘在了镜片上。 苏恕动作迅猛地把他眼镜一勾。 四周的景象像是虚化了一样,沈聿卿不适地眯着眼,看着苏恕边笑边在他面前晃悠着带饼干香味的左手。 “脏了,一会儿再戴。”苏恕随手放在一边,“这次烤得没翻车。” 沈聿卿跟着他笑了一下:“上次烤糊了还是两年前,你也没挑。” 不仅没挑剔还吃得干干净净。 “我去洗个手,你下楼吃饭去。”沈聿卿没着急看他写的检讨,等他下楼没找到人,去书房才发现苏恕坐着玩手机。 “不饿了?” 苏恕趴着桌子上划了两下手机:“吃饼干吃饱了。” 沈聿卿的手越过他趴在桌上的后背,拿走了放在另一边的检讨书。三篇笔记上满满的字迹,最后一页的签名极其嚣张。 苏恕的手还在扒拉屏幕,耳朵却在听沈聿卿翻动纸张时发出的声响。 他和沈聿卿常年保持着一种默契。当他真的生气时,沈聿卿会十分自觉地退一步哄人。 相反亦然,只是苏恕不太会哄人,说一句“你别生气了”,写个检讨什么的已经到极限了。 “这样行了吧,我也没想到会碰到段燃。”苏恕下巴垫在手背上。 沈聿卿靠在桌侧翻了几页,大概浏览量一遍内容,评价道:“不全。” “什么?”苏恕不敢置信地直起腰看他。 沈聿卿点了下纸上的字迹,反问:“打了一次架?” 苏恕:“……” 都怪段燃那张破嘴! 苏恕仰头看沈聿卿:“你信外人的话是吗?” 凭借充足的光线,沈聿卿再次看到苏恕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以及眼睑下方淡淡的青色。 “你这两天没好好睡觉?”沈聿卿问。 第78章 苏恕再一次被命中死穴,好不容易支棱起来的勇气摇摇欲坠:“熬了一点夜,不算特别晚。” 沈聿卿坐下来,胳膊肘搭在腿上,碎发下的眼神略微严肃。 而苏恕因为没听见动静,绷紧的心一直不敢松懈。 “还有一个问题。”沈聿卿收好检讨书,语气难得迟疑了许久。 检讨书放到书架上就代表着不用返工,苏恕提起来的心放下来一半,不在意地问:“什么问题?” 沈聿卿把检讨书放在一起,站在书架旁没动,书房的光落在他的肩线处,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喝醉的那样晚上,你对我喘什么?” 刚听到这句话时,苏恕像是没理解文字含义的搜索引擎,脑子里空白了许久,等呆滞的理解力慢慢分析完时,那晚沉睡的记忆一下子苏醒了。 黑夜粘稠的卧室里,肖想了两辈子的人躺在他身边,喘//息声伴随着一声声呢喃,他克制喉咙里发出的低//喘,眼睛却紧紧锁在沈聿卿的侧颜上。 他趁着沈聿卿没有意识的时候,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他收着力气最后还是弄脏了他和沈聿卿的西装外套,连无辜的领带都没逃得了。 椅子腿摩擦地面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苏恕心里绷紧的线彻底断了。 他站起来,没敢去看沈聿卿的脸色,颤着眼皮问:“你不是醉了吗?” 沈聿卿没戴眼镜,也能看到苏恕红成一片的耳朵和脖子,他捏了捏着鼻梁说:“我是醉了,不是死了,不至于我身边有人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更何况苏恕喘得的确……挺好听的。 所以那晚发生的一切沈聿卿都是知道的,苏恕倏然有几分迷茫,他没想到会在今天被沈聿卿揭穿。 他设想过以后的某一天他和沈聿卿告白的场景,可能是在沙滩,可能是在餐厅里,也可能是在小公园散步,他会略带玩笑地提起过去的某一个深夜。 苏恕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会是今天,他刚写完检讨这么个尴尬的时间点。 他的不堪,他的一时冲动,他对沈聿卿不可言说的渴望以这样的方式被迫剥开,暴露于人前。 两辈子藏在土里的秘密就这样的被沈聿卿看得一清二楚。 沈聿卿没急着说话,苏恕缓缓地蹲下去,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小幅度地颤了下。 “我不是……”沈聿卿想解释,走上前刚想摸他的头。 苏恕却拂开他的手,唇角的伤口被自己咬破了,开始往外流血,他黑漆漆的眼睛直视着沈聿卿:“然后呢?” 苏恕揉了揉酸涩的鼻子,冒出来的血卷进口腔里,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哑着嗓子承认。 “你想的没错,我是做了,外套也沾上了我的味道,我做梦还梦到过你,也做了和那晚相同的事……然后呢?你会不要我吗?会觉得我恶心把我撵出去吗?” 他捡着扎心的话往自己身上扎,也往沈聿卿的心上扎,苏恕明明知道沈聿卿会心疼他,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让沈聿卿心疼。 就像苏恕所想的那样,沈聿卿得到确定的回答,也被扎得心疼,他突然后悔今天来问苏恕了,他应该选择一个更恰当的时间和方式。 “我没这么想过。”沈聿卿拉着苏恕的胳膊,用手指撬开他咬唇的牙齿,“再咬下去你嘴要不要了?我只是觉得既然发生了,还是要说开,我要是一直装作不知道,对你不好。” 过于理性的回答让苏恕的情绪持续低落:“你那天晚上你装醉,不和我说。” 沈聿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怕把你吓痿了吗?” 这是什么理由?他现在也快痿了。 苏恕坐回椅子上,膝盖的药油散发出一种火辣辣的气味。 气氛似乎变得尴尬起来,苏恕坐着,沈聿卿站着,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话说到这里离告白不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吗?苏恕的手掌贴着胸口,感受着里面激烈的跳动。 “沈聿卿。”苏恕呼吸发紧,试着去拉沈聿卿的手,“我想和你在一起,那种恋人之间的在一起。” 说完,他感觉到心跳愈发剧烈起来,深吸一口气,转头象征性地问了句:“可以吗?” 书房内再次寂静下来,沈聿卿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火热的触感,抓得他很紧。 听到的话也很符合苏恕的说话方式,沈聿卿眼底情绪复杂。 相较于苏恕此时的紧张,他有接近两天的缓冲期,可即使如此,当他听见苏恕说想在一起时,内心还是忍不住一颤。 “怎么不说话了?”苏恕勉强笑了下。 有的时候,沉默不语也是一种答案,苏恕猜到了沈聿卿的犹豫和退却,他和沈聿卿终归是不一样。 沈聿卿考虑的很多,友情,前程,未来,别人的看法等等…… 而他只会考虑到沈聿卿。 苏恕站起来去抱他,额头也抵在沈聿卿的肩膀,感受着温暖而结实的触感,他迫切地希望时间能定格能在这一刻。 “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但你也没那么快同意,给我时间好吗?也许等你同意了,我的毛病也好了。我能像正常人一样去亲你,不会再吐了。” 接近于承诺的话,让沈聿卿听着心里难受,他伸手回抱回去,另一只手摸了下苏恕干燥的脸:“你还小,我要是真的把你带上这条路,以后我怎么和你哥交代。” 第79章 “不用交代。” 沈聿卿只当苏恕是在说气话,他低下头,正好撞上了苏恕不甘心的眼神,讲道理的话说不出口了:“你……别这么看我。” “哦。”苏恕视线下移了一点,落在沈聿卿的喉结上。 炽热的眼神及时地斩断了沈聿卿平时的思维逻辑,他败下阵来,很轻地碰了下苏恕的眼眶:“你最近是不是熬夜太狠了,黑眼圈这么重。” 这次,苏恕没顾左右而言他:“我妈说过,男人要赚钱养家,所以我接了几个私人的项目,才晚睡了一点。” 沈聿卿一愣,看着苏恕格外认真的表情,脸上虽然有淡淡的黑眼圈,到底是个年轻人,精气神还不错。 “你……” 沈聿卿先是想笑,随后又感觉心疼,苏恕在没和他说在一起前就想把一切都准备好,如果他不同意,苏恕是不是该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没照顾好你呀?” 沈聿卿擦了下苏恕唇角的血丝,有点自责,其实也不怪沈聿卿会这么想,他自己小时候算得上是早慧的小孩子,从小到大,他在学习和工作方面没吃过什么苦。 人生中为数不多没信心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一个他妈妈因为这精神问题出意外,一个就是照顾苏恕这方面。 即使他照顾过亲弟弟,到了苏恕这里,沈聿卿也没辙了。 近五年的相处,沈聿卿能感受到苏恕是和沈聿朗不一样性格的人,苏恕很在意日常生活里不起眼的偏袒。 就拿上回苹果那事来说,即使他不给沈聿朗苹果,沈聿朗也不会怀疑他哥是不是不关心他了。 但相同的事情放在苏恕身上,那肯定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他不给苏恕不会闹脾气,但心里肯定不舒服。 面对这种情况,沈聿卿常常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苏恕的关心不够。 饱含歉意的话听得苏恕心头发酸,他突然伸手挡住沈聿卿的眼睛。 在沈聿卿视野变黑的下一秒,苏恕眼角的一滴泪悄声滑落。 “怎么了?”沈聿卿问。 哪怕被沈聿卿拆穿也没流泪的苏恕眼眶忽然红了,他稳了稳轻颤的语气:“你别用这种怜悯又同情的眼神看我,你现在看我的样子很像那天早上。” 被苏恕一提,沈聿卿马上反应了过来,明白了那天早上苏恕莫名低落的情绪,他没拿开挡在眼睛上的手,摸黑去抚摸苏恕的脸。 “小恕,你可以把怜悯和同情换一个词,叫心疼。” 苏恕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想不通这几个词的差异:“有什么不一样?” “怜悯和同情是当看到一个人处于惨境或者受到不公平待遇时产生的情绪,而心疼是……无厘头的,单方面的主观意识,我觉得我认为得这种想法。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去超市买东西那次,一个小男生要新玩具,但他家里明明有了很多玩具,他妈妈本来不想给他买,但那个小男孩一直看着,他妈妈很心疼,最后还是买了。” 苏恕的手慢慢放下来。 沈聿卿扫了一圈他的脸,触及到苏恕略微茫然的眼神时,微微皱了下眉。 他好像发现苏恕的问题了。 沈聿卿捏了苏恕得肩膀,让他回神:“你刚才说的话,我会非常认真的考虑,你现在下楼吃一点饭,然后回去睡觉。” 苏恕点点头,听话地往外走,情绪得大起大落耗费了他大半精力。 马上关门时,他没转身,背对着沈聿卿说:“今天已经十二月二十三号了,十九岁的我是爱你的,二十岁的我也是爱你,二十一的也会,以后每一年都会。” 第041章 恋爱了吗 吃完饭,苏恕开始犯困,他在临睡觉前他把烟盒里的迷你录音器给了沈聿卿,说清了来龙去脉后,成功获得了沈聿卿警告的一眼。 “田于景为人不……以后你能不去就不去吧。” 沈聿卿想了半天嘱咐道,仅存的教养让他说不出太埋汰人的话。 对此苏恕没有任何异议,他和田于景那一帮子不是一路人,话说不到一起去,张呈还总和精虫上脑似的动手动脚。 回房后,苏恕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走神,看了没几分钟,他翻身去书柜抽屉里找东西,抽屉里放着戒指盒,里面是一对对戒。 很经典的款式。 怎么看都比书房的戒指好看,苏恕在心里想。 而另一边书房内,沈聿卿面色凝重地听完录音的全部内容,头一次正视田家和聂家的关系,单单一个田家或许上不了台面,如果在加上聂家呢? 备份完录音内容时,他动作一顿,拉到对话框,发给陆逐一份。 做完这一切,沈聿卿看着手边的装饼干的盘子,想得却是某些人又忘顺手拿走了。 挺好的,比刚来这里的时候好多了。 沈聿卿把盘子放在楼下厨房,顺便接了杯水回来。 夜晚变得宁静,天边可见闪烁着的星星,沈聿卿没去工作,打开了保存多年的收纳盒。 盒子里的东西和苏恕上次翻到的一样,日记本、笔记本、奖状等等,这些简单的高中时期用品是周昭短暂的青春留下的印记。 沈聿卿翻过周昭的日记很多次,和其他人记录日常的日记不一样,周昭的日记中用大量篇幅讲述了苏恕生活的点点滴滴,很详细。 可惜的是,他只找了这一本,其他的日记不知道被周昭放到哪里去了。 第80章 日记的第一页被人撕了下来,露出带毛边的撕痕,沈聿卿毫无意外地往下翻,因为撕日记的人是他本人。 翻到最后的几页,有一篇写到。 【今天李阿姨给妈妈送来了蟹黄汤包,看起来很好吃,但我对蟹黄过敏。所以我把我的那份给了弟弟,可我没想到弟弟和我一样,也对蟹黄过敏,他吐得好难受,脖子上被他抓出了好多道印子。我想领他去看医生,他不让。】 周昭的字是属于板板正正的高中生字体,一笔一划的很工整,是十分容易获得阅卷老师青睐的那种类型。 沈聿卿翻得很快,日记满打满算不过写了两个月而已,再加上他已经看了好多遍了。 沈聿卿放下日记,从钱夹里翻出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张,日记纸展开后露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大约在八九岁的样子,是那种看起来就很乖的小孩子,他站在镜头下,穿着不符合身形的衣服,乌黑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眼底的情绪很少。 即使看了很多次,沈聿卿也很难通过这张照片联想到六岁的苏恕。 —— 翌日早上七点,书桌上的键盘还亮着,窗帘也没拉,床上的被子被踹到床的另一侧,苏恕还没醒,模模糊糊听见有人敲门。 脸还埋在枕头边上,苏恕睡懵了,没反应过来,直到几分钟后,他习惯性地拍了下床头灯,紧接着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门没锁。” 半睡半醒的状态保持了一会,也没听到开门的声响,他刚想抬头去看看,却没看见人,然后窗帘突然被人拉上。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床头灯散发出微弱的光。 沈聿卿拉完窗帘,看向书桌的方向,电脑还没关,显示着待机状态,桌前的椅子也被拽出来一半。 再瞄一眼苏恕睡得天昏地暗的样子,明摆着他又熬夜了。 沈聿卿去拿苏恕放在床头柜的手机,苏恕的胳膊撑了几秒,然后泄气般栽到沈聿卿的身上,小声嘀咕着。 “太困了。” 沈聿卿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一只手熟练地按掉近十个闹铃。 “我帮你请假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苏恕“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去抱沈聿卿的腰:“你要去上班吗?” 他知道沈聿卿不会拒绝他的接近。 “公司有点事。” 被窝里的温度逐渐靠近自己,沈聿卿隔着薄薄的布料拍了下他的肩背,又弯腰抱了抱他:“记得起来吃饭。” 脸贴着沈聿卿的衬衫,苏恕抬手去摸他的耳廓:“沈聿卿,那晚我亲你,你是不是耳朵红了?我记得你喝酒不上脸的,耳朵也不会红。” 对这个问题,沈聿卿保持沉默,这样反应在苏恕的眼里几乎等同于默认,他也是昨天晚上才想明白。 那天晚上太慌了,导致他忽略了很多细节。如今细想一下,反应不对的哪里是他一个人? 这个发现让苏恕的心情骤然好转起来。 沈聿卿感受着他说话时脖颈传来的轻颤,他咳了咳说:“吴妈做好早饭了,一会起来吃,我先走了。” “嗯嗯。”苏恕抱着被子又滚回床上,短裤滑到大腿,露出青紫的膝盖。 怎么过了一夜更严重了?沈聿卿收回目光,提醒道:“药酒在楼下,你记得用,脸上用绿色盒子的那个。” “知道了。”苏恕应道。 去公司的路上,沈聿卿没像往常一样在车上处理工作,一反常态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临近商业区时,路边人流如织,除了大部分的上班族外,还有不少闲逛的人,以及附近大学的学生,甚至其中还有几对小情侣。 等红灯时,沈聿卿随意向外一扫,马路的另一侧有一对小情侣在吵架,他坐在车里听不到他们在吵什么,但只是这么看着,就能感受到双方的火气。 贺助理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刚准备汇报昨天的会议内容,就听见他们沈总突然问, “现在年轻人之间的恋爱状态这么不稳定吗?” 贺助理:“?” 到嘴边的工作不重要了,贺助理惊讶地揉了揉耳朵,还以为幻听了。 而沈聿卿下一句话就是—— “亲情关系貌似比爱情关系更加稳定。” 贺助理:“……” 您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吗? “沈总,您是谈恋爱了吗?”贺助理谨慎提问。 沈聿卿闻声犹豫片刻,想起在家里睡觉的人,点了点头。 贺助理迅速回想了一遍沈聿卿身边最近出现过的异性,愣是没想到哪位有恋爱的可能性。 可是,老板的事也不是他能管的。 “亲情关系不能到床上吧?您能忍得了看她和别人结婚吗?” 贺助理想法很开放,说话也很开放。 听到他的描述,沈聿卿很轻地皱了下眉,心里顿时不得劲了:“忍不了,但爱情关系破裂的风险太高了,而且爱情一旦破裂,两个人几乎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从长期收益来看,明显是亲情关系陪伴长久的可能性更大。” 头一次听到如此形容,贺助理推了下眼镜,怎么谈个恋爱还计算起了收益?爱情不是俩人看对眼,哐的一下就在一起了吗? 贺助理顺着他们老板的话,捋清了思路,别人谈恋爱用幸福指数衡量,他们沈总按照陪伴时间长久计算。 第81章 “这么说好像也对,但是一段健康的爱情,用心维持的话,也会是长久的。” 贺助理说话时表情很为难,就差问一句:您的爱情是经历了什么挫折?能不自信成这样? 而沈聿卿也不是不自信,他只是每次遇到苏恕的事情时,习惯性地心里没底。他甚至给余曳打了好几次电话,余曳都被问烦了。 回想他和苏恕相处的这几年,整体来说也算得上友好相处,可是他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苏恕对他能躲就躲的态度? 所有的转变都发生在三个月了前,苏恕了解他的软肋弱点,同样的,他也了解苏恕的脾气秉性。苏恕的变化沈聿卿都看在眼里,可他找不到为什么,他甚至分辨不出来那天晚上是不是苏恕一时冲动。 绿化带内松树的枝头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成块的雪坠下来,在空中被吹散。 沈聿卿看着风中刮得四处纷飞的雪,叹了声气,他不怕苏恕头脑一热做出的选择,他也不怕自己成为苏恕回忆里过期的感情。 他能平静地接受许多年后苏恕笑着对他说:十多岁说出的情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但他接受不了苏恕客气地和他划分界限,再也不回这个家。 普通人失恋了,可以回家,能用亲情和友情去支撑溃烂的情伤。 如果他和苏恕走到了这个地步,苏恕又该回哪里呢? 苏恕要面子又要强,难过也闭口不谈,如果他们以后真的分开了,他该怎么办?他拿什么身份面对他? 爱情是随机的,爱情里的人是不可控。沈聿卿知道不是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会有好结果的。 这个世界上相爱的人很多,最终没走在一起的人也很多。 行驶的车缓缓停在何氏大楼,沈聿卿捏捏鼻梁,强迫脑子里的思绪停下,切换成工作模式。 他刚迈进电梯,电梯还没来得及合上,后脚就碰到了卢枫。 卢枫看到沈聿卿微微错愕,笑道:“聿卿很忙,连董事会都没时间开。” “还行,没卢总闲,卢总还有心情去和聂总喝茶。” 第042章 和你学的 两人在电梯短暂相遇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周内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反观两位主人公根没事人似的,各干各的。 临近年末,生活像是被按了加速键,学校的教学进度濒临尾声,随之而来得是忙碌的考试周,学校的图书馆和咖啡厅的位置坐满了复习功课的学生。 元旦的前一天,阴沉沉的天空飘起了雪花,路边覆盖住一层薄雪。 冬季白昼短,五六点天就黑了,等沈聿卿回家时抬头便看见了万家灯火。 玄关的灯是开着的,沈聿卿停顿片刻,换鞋时看到厨房开着一盏小灯,他挂好外套走到厨房转了一圈。 没看见人。 他端着热水刚想上楼,客厅落地窗的方向忽然传来窸窣的响声,沈聿卿微怔,在壁灯开关犹豫几秒,走向声源。 没等他靠近,藤编圆桌上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照清跟前一小片区域。 圆桌上除了兢兢业业的电脑,还有个枕在手臂上睡着的人影。 怎么睡在这儿了? 沈聿卿刚寻思着要不要喊人回去睡,苏恕就被光亮惊醒,迷迷愣愣地坐起来,扣在脑袋上的衣服也滑到了小沙发上。 “醒了?”沈聿卿感觉不对劲,“在家怎么穿这么多?” 睡觉前窗外还是大亮的,现在往外看去漆黑一片,苏恕没想到会睡这么久,他刚想说话,喉咙又干又痒,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啪的一下,暖黄的光充满了整个客厅。 苏恕不适地半闭着眼,就感觉到一只手贴了他的额头。 “你是不是发烧了?”沈聿卿发觉手下的温度有点热。 苏恕下意识地把沈聿卿推远了些,人也往后仰了仰,嗓音沙哑道:“你离我远点,感冒再传染给你。” 被猛然这么一推,沈聿卿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看到苏恕擤到通红起皮的鼻子,不放心地问:“风寒感冒不传染,吃药了吗?” “嗯……中午吃了,下午睡着了。” 原本挺不怕冷的人,现在恨不得把整个人扎到羽绒服里,清朗的嗓音也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不说,说几句话喉咙还疼。 茶几上有拆开的药盒,沈聿卿翻了下,顺便数了下被按空的药板,家里的药都是有数的,他会定期清理过期的药品。 小沙发躺着不舒服,苏恕捏捏脖子,没怎么多想地坐到沈聿卿的旁边。 他瞥到茶几上每个拆开的药盒,才明白过来:“怎么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乱吃药的。” 沈聿卿挑出来退烧药和感冒药,把体温计递给他:“嗯,你不是小孩子,来量个体温。” 眼见着体温计停在眼前,苏恕鼻子一痒,手疾眼快地抽出纸巾,捂嘴打了个喷嚏。 沈聿卿看着他惊天动地的阵仗,眼眶也湿润润的,直接把体温计塞到他的咯吱窝里。 苏恕被冰得哆嗦了一下,等鼻子通了点气,才嘀咕道:“你这是服务挺到家啊。” “病号我不得服务到家吗?”沈聿卿看见他又抽了张纸擤鼻涕,站起来去翻了翻外套,扔了个东西给他。 不明物体扔到沙发上,苏恕捡起来一看,婴儿保湿纸几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玩意小孩儿用的吧?” 第82章 沈聿卿边去厨房边说:“用它擤鼻涕,鼻子能少遭点罪。还有桌子上那抽纸你从哪儿淘来的?” 淘这个字听得苏恕想笑,知道这位又挑剔上了,他碰了下鼻子两边,摸起来干巴巴的:“江肃桌子上拿来的,有的用就不错了,哪儿还顾得上挑那么多。” 众所周知,大学生的抽纸属于极易消耗的那一类,抽着抽着就没了,他拿走的这一包还是江肃仅剩的存货。 “这东西你哪来的?”苏恕好奇道,沈聿卿不像随身带保湿纸的人。 沈聿卿去厨房盛粥,抽空回应他:“前两天接我侄女的路上顺便带了一包。” “侄女?”苏恕是典型的病了也坐不住,他揉了揉鼻子,肩膀贴着墙看向沈聿卿。 沈聿卿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规矩的衬衫西裤,背影还是那么挺拔。 等视线触及到热腾腾的粥时,苏恕略微纳闷,“粥什么时候煮的?” 他怎么记得沈聿卿刚回来不久? 从冰箱里拿出俩猕猴桃,沈聿卿无奈一笑:“吴妈来过,你睡着没看见人吧。” “我说厨房的灯怎么开了。”苏恕闻言尴尬地摸了下耳朵。 他下午睡得有点沉,没感觉到有谁来过。 “不仅厨房灯开着,门口的灯也开着。”沈聿卿说。 感觉五分钟到了,苏恕拿出体温计冲着灯光看了看,随口说道:“门口的灯我开的,我琢磨着你晚上应该能回来。” 沈聿卿切猕猴桃的动作一滞,转头去看他,苏恕已经叹着气去了客厅。 隔着老远沈聿卿也能听到苏恕说的话。 “啧,还真发烧了,麻烦。” 像是为了应验麻烦这俩字,晚饭吃药后下降的体温在后半夜又升到38度多。 房间内,床头的灯被调成了很暗的亮度,形成了静谧的环境。 苏恕被喊醒吃药时,视线还是模糊的,听见有人喊让他张嘴,他本能地听话地去做。 因为他知道,能进他房间的人只有沈聿卿。 看着人喝完冲好的药剂,沈聿卿关上床头灯,坐在床边。 屋内彻底黑了下来,只剩门缝透进来的光落在地板上,随后平缓的呼吸在深夜里缓缓响起。 门口到床边是直线距离,摸黑也能走出去。 沈聿卿没急着回去睡觉,手肘搭在腿上,伸手往上拉了下被子,苏恕这几年很少感冒,猛然闹这么一次,还来势汹汹的。 几个小时后如果还退不下去,就得跑一次医院。 想起家里还有退热贴,沈聿卿刚想站起来,床垫忽然一动,苏恕汗津津的腰腹贴上了他的后背,胳膊也抱住了他的肩膀。 大概是吃了退烧药的缘故,苏恕浑身出着汗,热气像是要从布料里钻出来似的,冲击着沈聿卿的神经。 苏恕下巴抵在沈聿卿的脖子上,哑声说:“装睡,我和你学的。” 沈聿卿的注意力被后背上一团温热的触感牢牢地握紧,同时,他伸手感知了下苏恕胳膊的位置。 在他的胸口了。 黑夜里,苏恕本能地喊人。 “沈聿卿。” “嗯?” 耳边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仿佛在撩弄他紧绷的那根弦,沈聿卿等着他的话,呼吸不自觉收紧。 几秒后,烫人的吻停在了下颌处,一股堪比糖浆味的气味卷进鼻腔。 这次的吻很久,比上次时间长很多。 沈聿卿像是早有预料,指腹摩擦着苏恕搭在他肩上的小臂。 他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几年前那个伶仃瘦弱的少年已经长大了,苏恕身上虽然还有着年轻人的消瘦感,可手臂已经能环住他的肩膀了。 不再跟前几年一样单纯地抱脖子,或者抱腰。 苏恕偷偷睁开眼睛,借着夜色肆意地窥视沈聿卿的细微表情。 “这次不是撞到的,我是故意的。”苏恕颤着呼吸说道。 可没等过两分钟,他微皱着眉毛,扑通一声坐回床上。 他憋不住咳嗽,使唤沈聿卿:“咳咳咳……我要纸,我要擤鼻涕,快点。” 得了,一声令下,甭管沈聿卿上一秒想什么,这会也得帮小祖宗开灯找纸,所幸他知道苏恕放东西的地方,很快在床头缝隙里找到纸巾。 两人折腾了一通,苏恕的高烧是退了,鼻塞好的却没那么快,他起来喝了好几杯水,才挪回去睡觉。 临睡前,苏恕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聿卿,沈聿卿压了下他翘起来的头发,好气又好笑:“咱别撩了成不,我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大好青年,经不住,等你考完试,我们好好谈一谈,决定权在你成不?” 他觉得自己再不给苏恕一个确定的回答,苏恕早晚会做点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 万一哪天他床上多个人可怎么办? 而躺在床上的苏恕像是被放了气儿的气球,他是真的生病,脑子也是真的懵,刚才那一顿折腾,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别看他亲的时候挺猛的,现在躺下来心里难免发虚。 哪曾想沈聿卿竟然没生气,他听这话里的意思,是还有转机? 苏恕点点头,余光看到了沈聿卿下巴那里一点痕迹,突然想起自己感冒了,于是他不自然地别开眼,睫毛颤了颤,犹豫地问道:“真的不会传染吗?” 瞧着他这副谨慎的样子,沈聿卿险些笑了出来,就装刚才那一下子狠劲儿是吗? 第83章 “不会。”沈聿卿说。 苏恕忘了自己是几点睡的,睡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人摸他的头,动作很轻,带着隐晦的温柔。 他转过身,很小声地嘟囔了两个字,那人的动作似乎又停了。 元旦的那天,苏恕和沈聿卿都各有安排,苏恕和前几年一样去他姑姑家过节,自从那天晚上他和林宣吵架,两人都没和对方联系。 做午饭时,苏恕在厨房帮忙洗菜,他不怎么会做饭,小时候还因为做饭不好吃被赵兰骂过。 而苏芬知道他厨艺几斤几两,眼睛盯着苏恕不让他碰灶台。 “要是你以后找个了不会做饭的对象,你俩得干瞪眼饿着啊。”苏芬动作利落地下油爆炒。 配菜一放,油花四溅,热油爆出辣椒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厨房。 苏恕被呛人的味道冲了一下子,苏芬撵他出去待着,别在厨房挨熏。 他一回客厅,看到江肃给他发的消息。 大致的意思是他们要在考完试出省玩几天,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苏恕想了想,手指刚打了个“不”字,沈聿卿的电话打了进来,他走到门口按下接通。 电话那边人似乎很多,过了将近一分钟,他才听到沈聿卿的声音。 “江肃让问你下周考完试有没有别的安排?他们要出去玩,问你去不去?” 苏恕愣了片刻,没想到江肃找到沈聿卿那里去了:“不去吧,江肃带着女朋友,我去当电灯泡吗?”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 据他所知,江肃放假出去玩的这个习惯保持了七八年,一群年轻人出去,有男有女,有情侣也有独自一人的,根本不存在当电灯泡的情况。 沈聿卿笑了下,低沉的嗓音突兀拨动了某个听众的心弦。 “这次不一样,他们要去南临,我之前还想这要不要抽时间和你出去玩,不知道南临怎么样。” 苏恕靠着门框,毫不留情地浇灭他的幻想:“你忙的要命,哪儿有时间去。” 挂掉电话后,他删掉对话框里的“不”字,重新发了一条。 【去。】 第043章 不冤我认 电视上重播着元旦晚会,成了客厅自带的背景乐。 按照惯例,元旦这种日子,沈聿卿大多数在外公家,奈何今年何老身子骨不太硬朗去了南方养病了,还赶上沈父不在本地,沈聿卿干脆去看他爷爷。 他上午刚到没几分钟,陆老爷子来了,现在这两老爷子在棋盘上杀得你死我活,而小辈们无聊地凑在一堆玩起扑克牌。 沈聿卿撂了电话刚进来,抓完牌的江肃冲他喊了一声:“沈哥,你神了,苏恕真的说去了。” 这一嗓子音量太高,震得江以砚耳根子疼,他瞪着活宝似的弟弟,哎哟哎哟了两声,赶忙地让他消停会儿。 正好凑够了四个人,沈聿卿边摸牌边说:“他能去,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周五考完在,周六就走。”江肃划了下手机。 江以砚瞄到他手机的内容,这小子和女朋友聊天呢。 他想了会儿,警告道:“和女朋友出去玩好好照顾人家,不该做的事儿别做,要是你捅出娄子来,小心我把你腿打断。” “哎呦喂,我的哥你是什么都往外说。”江肃臊红了脸,立刻揭对方的短儿,“你和嫂子谈恋爱才高中,怎么好意思说我呢!” 江以砚听完挑了下眉,严肃道:“我是在科普带//套的重要性。” 江肃脸上的热度一直没下去,唯恐他哥再说什么,迅速地逃离现场。 人走了一个,牌是打不了了,沈聿卿把手上的牌一撂,笑着说:“人被气走了吧。” 当哥也没哥样儿的江以砚毫不在意,示意他看陆逐:“那小子没眼力见,没看这位拉着个脸吗?” 看得出来陆逐心情很糟,沈聿卿闭眼猜都能猜到因为什么:“没查到什么吗?” “我查什么?我和她不熟。”陆逐死鸭子嘴硬,不客气地反问,“怎么?听说沈总看好的庄旅科技被聂慎延收购了,还有心情管我的闲事?” 冷不丁被刺了一下,沈聿卿敛住脾气,差点气笑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趁着江肃去外面和女朋友语音,江以砚拍了下沈聿卿,皱眉询问:“录音从哪儿来的,先不说消息是真是假,牵扯到的人不好动。” 提起这事,沈聿卿有点头疼:“哪来的?小恕和你弟去田于景聚餐上从高学姐手里拿的。” “怪不得陆逐这样。”江以砚若有所思,打趣陆逐,“要是气得难受,去找余曳给你做做心理辅导。” 陆逐不善地瞥了他一眼,直到江肃回来都没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沈聿卿从大院儿出来,手上还牵着六岁的小丫头,这是他堂哥的孩子,小名叫桃桃。 原本答应桃桃出去玩的人没时间,只能由沈聿卿代劳了。 “小叔,下雪了。” 桃桃眼睛圆溜溜的,指着空中飞扬的雪花,沈聿卿怕她摔倒,把她抱起来才往外走。 这场雪只下了一会,一层薄雪在地上留不住,很快便融化成水,雪水夹杂着灰尘的泥泞,湿答答地沾在鞋底上。 一双白鞋啪的一下踩了下去,鞋尖顿时崩上泥点子。 见此,苏恕刚想擦一下,又看了眼不干净的路,只好作罢。 和他一起出来的李宥嚷道:“这天儿你穿啥白鞋?” 第84章 苏恕从李宥手里借了个火,点了烟没抽,只夹在了两指间:“早上没注意。” 大街小巷里的行人不少,路边的摊子卖什么的都有,李宥看着苏恕俩手揣兜地闷声往前走,放慢了脚步。 “吃饭了没?”苏恕侧头没找到人,回头看他。 李宥按灭烟头:“早吃了,这都一点了,你爸和你继母来了?” 苏恕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鞋尖在角落里未化的积雪上蹭了蹭。 苏闳刚和赵兰是吃完饭来的,不大的小屋子瞬间挤满了六个人,他待那儿连呼吸都不招人待,与其留下来碍眼,还不如出来逛逛。 反倒是他姑苦口婆心地让他别走,苏恕知道,他姑还以为他和他爸只是常年不联系,关系生疏了。 可他自己知道,这根本不是生不生疏的事儿。 李宥见他情绪还好,问道:“老规矩?” 所谓“老规矩”就是去网吧开黑,赶着放假喊人五排还比较容易。 通往网吧的路必经过几家店铺,想起上次被泼的那家,苏恕先带上了口罩,遮住了半张脸。 李宥一看,有点愣:“捂这么严实干嘛?” 店铺的卷帘半拉着,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人,苏恕含糊不清的嗓音从口罩里传出:“不捂严实点,我还得被泼的一盆水,你要帮我挡吗?” “挡个屁!”李宥纳闷道,“他家没完没了啊!你都赔给他们钱了,他们再不满意,有本事找陈勇那伙人去。” 一分钟后,李宥被苏恕生拉硬拽着走。 “你别拽我。”李宥细细琢磨,“你不会没告诉他们吧?” 风吹散垂落的头发,露出眉骨处结痂脱落的红痕,苏恕停顿片刻,低下头来:“嗯,没告诉。” “你傻逼啊,花了钱还不留名,你当活雷锋啊。” 李宥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得直骂人,可看到苏恕垂头不吭声时,他又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简直和小时候一个样儿。 在苏恕的记忆中,李宥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初二那一年,可李宥不是的,他第一次遇见苏恕是八岁那年。 他去商店里买醋,钱给了,老板还没来得及把醋递给他,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老式衬衣,粗犷的手掌死扣着男孩细瘦的胳膊。进来关门后,男人二话没说,直接朝男孩小腿踹了一脚。 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李宥眼睁睁看着男孩双膝砸在地上,弓起单薄的脊背。 老板看清男孩的脸,嘲讽地斥责了几句。 大概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男人自觉教子无方,他高高抬手,拎着门边小臂粗的棍子直直地抽在男孩的大腿和屁股上。 目睹这一幕的李宥清晰地看到男孩脊背狠狠地一颤,然后抱住头,没有躲也没有哭。 连细碎的呜咽声都没有,像一个死物归于尘土,安静地挨打等待着消亡。 直到他身体偶尔本能地抖动,李宥才想起来这个人是活的。 后来,有人看不过眼过来拦着,才把男人拉开。李宥捧着醋往家走,听到有人说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那个男人是苏闳刚,是附近厂里的会计,男孩是他儿子苏恕。而酿成当下情形的原因是苏恕和陈勇那伙人偷窃商店的钱。 所以被打也是罪有应得。 邻里乡亲都这么说的,可李宥却记住了那个被打又不会哭也不会躲的小小影子。 很多人都会把父母对子女的暴力行为称为教训。他们把一个错误的词加一层亲情的滤镜,就成了理所应当。 可是,伤害终究是伤害,并不会因为亲情的身份而变得美好起来。 第二次见到苏恕是初二那年,李宥和他做了同桌,有一天放学,他看着苏恕拿着信封里的钱,悄声放在了商店里的柜台上。 记忆不断翻涌让李宥压不住脾气,说话也急了些:“我发现你怎么这么轴呢,放了钱你好歹留个名,省着人家追着你骂。” 苏恕这回扯下来口罩,哑着嗓子去点烟:“留个什么名,不够丢人的。” “丢个屁人,要不是你和你爸都要面儿,商店的那个老板至于追着咬你不放吗?她不就是欺软怕硬吗?陈勇,蒋易那几个人,她怎么不去找呢?因为他们家里人不是赌徒就是酒鬼,她不敢,你爸是个体面人,她才敢来。苏恕,你扪心自问你那次真的去偷了吗?你当年的那顿打挨的冤不冤?” 许多往事掩盖了真相,苏恕没想过再去追究旧账,他松懈下肩膀,不顾肿痛的喉咙抽了口烟。 “不冤,我是被骗过去望风还是主动去望风都一样。”头一回在朋友面说起往事,苏恕眼皮一颤,揉了下鼻子,“错了就错了,挨的那顿打我认。” “艹。”李宥站起来,“那钱你一个子都没花着,都被陈勇那几个瘪犊子分了,你认个屁啊,你捞着好处……”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苏恕牙齿咬了咬烟蒂,抬头去看他。 街头有个卖煎饼的女人回头谨慎地看了李宥好几眼,蓦然,他扫了眼女人的肚子。 这不是陈勇他老婆吗? “那个是陈勇他老婆。”李宥低声说。 刚背后蛐蛐完人家丈夫,李宥尴尬地示意苏恕快走,反而是苏恕路过时,认真记了下方位。 两人在网吧没待多久,李宥家又来客人了,他爸身体不好,他得回家帮他妈的忙。 第85章 剩下自己一个人,苏恕找别人排了两次游戏,收到林宣的短信,林宣告诉他苏闳刚和赵兰还没走,让他晚点回来。 苏恕自然不回去找骂,他划拉手机里的联系人划拉半天,最终决定去看场电影,正好看看元旦档有什么。 打车去了电影院,电梯在b1层停了许久,苏恕低头看着手机,听见电梯滴的一声,到了一楼。 只是里面有个轮椅占了不少位置,苏恕想上就得挤上去,他刚打算后退时,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跨了出来。 沈聿卿抱着睡在他肩膀的桃桃,看向苏恕周围一圈:“怎么自己出来了?” 第044章 我的造梦者 商场的人流量不少,苏恕拽着沈聿卿往边上走了几步,他三言两语说完经过。 “那你现在是去?”沈聿卿不放心地问。 苏恕揉了下鼻子,眼睛停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看电影,你呢?” 这个点沈聿卿不该在家陪长辈吗? 两人说话间,桃桃迷迷瞪瞪地醒了,胳膊朝沈聿卿脖子上一搂。 “小叔,糖葫芦。” 她一说话,沈聿卿都不用回答,苏恕就明白了他此行目的。 商场的一楼却是有卖糖葫芦的。 小姑娘头上戴着毛绒绒的帽子,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向苏恕,先吸引她的是耳廓上亮晶晶的耳钉,然后才是这张陌生的脸。 苏恕看到桃桃偷瞄自己,困惑地抬头想问怎么了。 可是桃桃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贴近沈聿卿耳边,害羞地小声了四个字。 “漂亮哥哥。” 沈聿卿一愣,镜片后的眼睛轻轻一弯,低声重复了一遍,却被苏恕听了正着。 听到他的笑声,苏恕眉梢一挑,“说什么呢?” 沈聿卿把桃桃放下来,眼神从苏恕半敞着外套到蓬勃朝气的俊脸。 坦白地来讲,苏恕的长相更招小孩子的喜欢。 他皮肤白,眉眼和表情带着少有的不羁,可等神情彻底放松下来,不经意的笑容又很纯粹,显得人很乖。 “桃桃夸你好看。” 桃桃往沈聿卿腿后躲了躲,又探头去偷瞄苏恕。 苏恕被她缩头缩脑的样子逗乐了,一下一下戳着桃桃头顶的毛球。 沈聿卿从店员里接过两串糖葫芦时,苏恕半蹲着和桃桃低声讨论着什么。 “这个好看的。” 桃桃信誓旦旦,指着亮起的屏幕。 苏恕盯着屏幕,觉得这个动画的风格和某些人不符。 他对沈聿卿招了下手,“桃桃想看这个,要去吗?” 沈聿卿把糖葫芦分给他俩,顺带看了眼手机上的哆啦a梦,“要去就去。” 苏恕取完票,回来看到桃桃一个人坐着,没看见沈聿卿。 桃桃冲他用力挥手,“漂亮哥哥。” “唉?” 苏恕蹲下来,捏了下桃桃的脸蛋,“差辈了知道吗?你喊沈聿卿小叔,怎么到我这里就成哥哥了?” “是吗?”桃桃不太明白。 明明小叔也喊了。 苏恕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于是,直到沈聿卿回来,桃桃喊得还是漂亮哥哥。 他们提前检票进去,电影还没开始,厅内的人不多。 苏恕明显对哆啦a梦不感兴趣,坐在座位上没两分钟就打起了瞌睡。他们选的位置靠里,除了兴致满满的桃桃外,两个成年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困意阻断不了感冒的并发症,苏恕握拳咳嗽了两声。 沈聿卿拧开水放在他手边,表情犹豫。 苏恕没客气,仰头喝了几口,缓解了嗓子的干痒,“你好像有话和我说。” 银幕投下来的光在镜片上形成一道月牙似的形状。 沈聿卿眼皮一抬,转头看向同样笼罩在光影下的侧颜。 “以后别在外面等。” 苏恕闻言一顿,下意识地想反驳。 可是沈聿卿十分肯定的眼神打消了他提前伪造好的说辞。 最后,他只是抿了下嘴唇,所有的想法化成了一个“嗯”字结尾。 气氛陡然低迷下来。 下唇抵着瓶口,苏恕没说话,双眼放空地锁在银幕上。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他舔了下唇角,握住瓶身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沈聿卿回想起他从陵园出来时司机和他说的话:“司机说有个人的背影特别像你,所以我猜是你。” “原来是这样。” 后背陷进座椅里,思绪也跟着松懈下来。 苏恕想着该说什么。 上辈子他和沈聿卿没少因为这个事情吵架,每次沈聿卿从陵园回来,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一百个不乐意。 他又在沈聿卿面前藏不住情绪。 最后,情绪泄露的结果就是两人肯定会爆发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形容得再严谨一些的话,是苏恕单面的发泄不满,而沈聿卿还是一贯的从容和淡定。 几分钟后,影厅又进来几个人。 苏恕没办法,只能靠近沈聿卿耳边,压低声音,“我没进去,只在外面等了一会,看你出来我就走了。” 想了一会,他又开口道:“以后我不会了。” 前排的座位来了人,恰好挡住了银幕的光。 苏恕眼里的纠结还没来得及消散,沈聿卿突然捏了下他的手指。 “嗯?”苏恕回头看他。 第86章 “你这样我有点不适应。” 沈聿卿说着,脸上露出了点无奈。 苏恕这几个月的变化很大,大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贯会使性子的人忽然沉寂了下来。 种种变化让沈聿卿开始无从下手。 他昨晚回家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苏恕会发脾气的准备。 可回家以后,等待他的是玄关的灯光和一个病怏怏的苏恕。 苏恕像是体会到沈聿卿的苦恼,偏头垂下目光,睫毛在暗处颤动。 “那该怎么办?我现在原地跟你撒个泼?” 沈聿卿一笑,朝着他说:“来吧。” 言外之意是闹吧,随便闹。 苏恕猛地摇摇头,“不行,人太多,我要脸,你的小侄女还在呢,漂亮哥哥这人设我得立住了。” 沈聿卿又笑了,“嗯,漂亮哥哥。” 四个字从沈聿卿嘴里说出来,听得让人耳热。 苏恕耳朵上的温度好不容易归于平稳,他才琢磨出不对劲来。 “怎么这么奇怪?”苏恕揉了下耳朵。 沈聿卿打量着他,“桃桃的重点是哥哥,而我的重点是漂亮。” 苏恕向来经不住沈聿卿的撩弄,可最近被撩的次数多了,也生出了几分戏弄的心思。 他看了眼另一个座位的桃桃。 桃桃正在和旁边的一个小孩子说话,没有往他们这边看的意思。 苏恕一不做二不休,抬高两人之间的扶手,半边身子往沈聿卿肩膀上贴,手也挡住唇边。 动作亲昵又不逾矩。 略长的头发掩盖住苏恕的眼底的小心思。 从外人看来,就像弟弟在和哥哥说悄悄话一样,并不会引人遐想。 而手掌下不足一拳的空间内,软糯带着温热触感的舌尖在沈聿卿的耳垂轻轻舔过。 被突袭的某人呼吸一滞,视线悠悠地落在苏恕藏在暗影的脸上。 “沈聿卿。”苏恕压低的嗓音渐渐逼近。 两人的视线在一瞬间相撞,谁都没有躲。 苏恕直视着平静的眼眸,双方的表情都再正经不过,他用鼻尖蹭了下沈聿卿的耳廓。 “那天晚上,你硬了吗?”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沈聿卿下颌线绷紧一瞬,又很快地镇定下来。 再克制的感情抵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多年维持着表面上的理智,终究还是在深夜里破碎成渣。 银幕上忽地一变,电影的经典开场让苏恕坐回原位。 他不在意沈聿卿是否会承认。 他只想让沈聿卿认清他对他根本不是单纯的感情,而是一种带着性冲动的占有。 沈聿卿看着他,会留恋他的身体,会产生不一样的渴望。 苏恕也一样。 偶尔的触碰满足不了沈聿卿,也满足不了他。 —— 电影播到一半,在场的小朋友们精力还很旺盛,而个别家长靠着靠着睡着了。 苏恕就是其中一个。 影厅太吵,他睡的不太安稳,腿也伸不开,怎么调整姿势都不舒服。 苏恕侧头歪了下,找了个位置刚合上眼,下一秒就感受到沈聿卿摸了下他的额头。 停顿了好几秒。 他放松地一躺,跟睡熟了一样均匀地呼吸。 沈聿卿正在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桃桃意外看到这一幕,纳闷地眨眼,“小叔,漂亮哥哥是感冒了吗?” 沈聿卿点点头,用手指示意桃桃别说话。 桃桃听话地捂住嘴,然后又用手把声音拢在两手间,小声地说:“我们送哥哥回家吧,感冒很难受。” 在小孩子的潜意识里家是可靠温暖的地方,生病了会得到爸爸妈妈的照顾和安抚。 所以,桃桃知道漂亮哥哥感冒后,第一个想法就是送他回家。 沈聿卿沉默地揉了揉桃桃的头发。 苏恕就这么搭在沈聿卿的肩上眯了一会儿。 他没睡熟,因此在外套口袋被翻时,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肩膀不可避免地僵住。 而沈聿卿刚好没错过微小的抖动。 “醒了?”沈聿卿问。 再次装睡成功的苏恕支棱起脑袋,佯装出刚醒的困倦,“你翻我口袋做什么?” 沈聿卿从口袋摸出两排药,“吃药了吗?” 苏恕心虚地转头。 感冒药是沈聿卿早上放在床头的,他走的时候也带着了。 然后……忘吃了。 “不发烧就不用吃了吧,挺挺就能好。”苏恕顶着沈聿卿不赞同的眼神说。 偏偏他鼻子不争气,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 沈聿卿无语地看他,脑子里已经想好带人去哪里吃饭了。 可没等他寻思完,苏恕一仰头把药吃了。 “你……” 苏恕知道沈聿卿要说什么,无非是防止胃疼,药要放在饭后吃。初三那年,他胃溃疡刚好没几个月,有几次吃感冒药就会吐个不停。 后来,在医生的叮嘱下,所以的药换成对胃刺激性小的,吃药时间还挪到了饭后。 苏恕小拇指勾了下沈聿卿的手背,“我没那么娇气。” 电影落幕后,他们随着人群往外走,桃桃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苏恕和沈聿卿隔的不远,他往前跑了两步,“沈聿卿,胃溃疡会痊愈,所以不用这么小心。” 第87章 沈聿卿转过身,苏恕离他很近,近到可以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 而这时,恰逢影厅里亮起的顶灯穿过通道,苏恕的影子斜斜地落在墙上。 平心而论,苏恕的个子和身材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成年男性。 肩宽腰窄腿又很长,常年运动带来的不仅是健康紧实的体魄,连带着精神气都比常年坐办公室的人好许多。 沈聿卿恍然片刻,五六年前那个伶仃单薄的身影褪去颜色,迅速在新的环境中丰盈着骨肉。 也许是他担忧过重,他总会把过去的苏恕复刻成他现在的样子。 而实际上,苏恕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惶然的小孩子。 苏恕看不出沈聿卿在专注地想什么,他隐隐感觉哪里发生了变化。 直到沈聿卿在人群中牵起他的手,说道:“动画不喜欢看的话,等你放假,我们去私人影院看别的。” 苏恕一怔,感受手心的温度直攀心头,他压唇咳了下,挡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我也没不喜欢看,哆啦a梦是多少小孩子梦寐以求的,它是一个造梦者,满足所以希望的那种。” 苏恕顺着沈聿卿的力道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放慢脚步,看着沈聿卿的侧影,似乎与多年前楼道的影子重合。 他低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你也是我的造梦者。” 第045章 春心萌动 元旦过后紧跟着就是考试周,大一的课程不多,隔天考一科,最后一科考试在周五落下尾声。 和其他归家的学子不同,苏恕收拾好行李箱和江肃一行人前往南临市。 南临市地处地图左下角,常年零上的气温让这里的草木还保留着原本的翠绿。从飞机的小窗往下看,与大雪皑皑覆盖的山峦不同,入眼便是郁郁葱葱的生机。 苏恕戴着耳机,听着江肃坐在他旁边抱怨。 “道路结冰预警也不准啊?看看外面大好的天儿,哪儿要结冰的样子。” 几人原定是自驾出行,结果前天的结冰预警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你可别念了,说的好像你开车多牛逼似的,上次你差点开沟里。” 后排的半长发男生嘲讽值拉满。 江肃反驳道:“我那是没看到路。” 嗓门虽大,但其实不足,听得苏恕想笑。他想起上辈子江肃的开车技能也仅限于上下班回家。 突然觉得冰雹预警来得可太及时了。 江肃正想着怎么回怼过去,扭头就看到苏恕弯起的嘴角,毫不客气拐了他一下。 “你也笑我?”江肃捂着玻璃心问。 苏恕摘下耳机,在两人的目光下,无辜地发问:“你们在说什么?” 江肃一愣,咬牙问道:“你装傻能不能装的像一点?嘴角快咧到太阳穴了。” 苏恕当真摸了下太阳穴的位置,反问:“没那么夸张吧,我还以为掩饰得很好。” 江肃瞪大双眼,俩手差点猛晃苏恕的肩膀,“你是被人夺舍了吗?哎哟,这话从你嘴里出来可太难的了!” “不像是夺舍,倒像是春心萌动,上飞机前一直看着手机呢。”有人插嘴道。 这回江肃先炸了锅,和发现新大陆一样。 “我就说你小子这两天怎么不对劲呢,合着谈上了,怪不得前两天在你看着手机一顿傻笑。” 苏恕挑眉,没否认,纠正了他的用词,“不是傻笑。”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肃敷衍完,又好奇打探,“唉?女朋友谁呀?我见过吗?怎么不和你一起出来玩?” 苏恕下巴一扬,跟夸自个似的,“嗯,学霸。” 江肃看不得他这副嘚瑟样,往后一靠。 他们这次出行加上苏恕一共九个人,除了他认识的江肃、秦曾、辛倩以外,还有三女两男。 半长发男生是学艺术的蒋居,他们之前在江肃生日上有过一面之缘。 蒋居和苏恕打了个招呼,“之前我们见过。” 说起那次经历,俩人都有点尴尬,毕竟谁家好好生日聚餐还打一架。 飞机落地,他们先去的是度假温泉酒店,酒店占地面积不小,设施也十分完善。 一行人放好行李,分开行动。 苏恕和江肃等人去取车,南临市好玩的地方大部分不在市里,他们行程排的不少,特意租车代步。 下午七点,几人回到酒店地下停车场,副驾上的江肃接了辛倩的电话,说什么在附近的特色街。 后备箱还有买回来的食物,但不多,俩人也能搬动。 于是,苏恕对他说:“你先回吧,我和秦曾搬完东西上去。” “行,那我先过去了。” 挂空档,拉手刹,熄火。 苏恕接通沈聿卿电话时,车门倏地发出一声轻响。 他以为江肃落了东西,刚想开口说话,撞上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男人半张脸挡在黑色口罩里,鼻梁上也架着墨镜。 同时电话也接通了,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嗓音,问他玩得怎么样? 苏恕按了下耳机,惊讶的眼神平静下来,他解开安全带回应,“沈聿卿,你猜现在谁坐在我车上?” 副驾上的男人透过墨镜看他。 那边的沈聿卿迟疑半刻,问他:谁? 苏恕薄唇一动,吐出俩字。 “成笙。” 车窗忽然被人敲响,他没挂电话,降下点车窗,只听见秦曾喊他。 第88章 “小前锋,下来搬一下后面的酒。” “麻烦你送我去个地方,我可以现金支付。”成笙开口道。 秦曾急吼吼地去后备箱搬东西,没注意到车里有别人,苏恕按了下手机,给沈聿卿分享了个实时定位。 成笙注意到他的动作,语气说不上是嫌弃还是夸赞。 “真听话。” 苏恕猜不到成笙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结合上次的遭遇来看,成笙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 他系上安全带,挂断电话,“也不是很听话吧,他建议我不要送你。” 成笙顿时来了兴趣,“嗯?那你这是?” 苏恕没急着回应他,先和秦曾喊了一句,“我忘买点东西,先出去一趟。” 车窗露出一条缝隙,只能看到车内模糊的人影,秦曾拎着采购的物品,“知道了,快去快回。” 成笙给的地址是一个酒吧,周围的梧桐树比北方的精神,叶子好歹没有掉秃。 再往后走都是氛围逐渐进入高潮的夜店,唯有前面这家酒吧是没开业的。 苏恕环视了下地段,怎么看这块的租金也不便宜。 “麻烦等我一下,我一会还要搭车回去。”成笙还客气了一下,“要进去坐坐吗?” 苏恕看出他只是象征性地询问,摇摇头。 成笙进去的时间并不长,两根烟的功夫,苏恕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边回沈聿卿的消息,边抽烟。 沈聿卿刚应酬完,席间他喝的不多,这会儿脑子清醒地看着手机一条条文字和照片。 照片上有的是路过的风景,有的是酒店附近的湖泊,还有开车时经过的丛林。 拍得不太专业,但看起来挺好的,沈聿卿想。 苏恕捡着几张看得过眼的几张了发了过去,他拇指动了动,敲了几个字到文字框内。 【有时间要一起来吗?】 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迟疑着没落下去,车门再次敞开,顿时冲散了不少烟味。 成笙坐进来带上门,墨镜和口罩都没摘,可他身上却流露出低迷又兴奋的情绪。 连苏恕都察觉到他心情的古怪。 苏恕皱眉看他,一字一字删掉文字框的内容。说实在的,他现在能大半夜陪成笙待着,也是一时脑热。 按田于景的说法,成笙和聂慎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又是江家长子自杀的原因之一。 怎么看他都不该和成笙扯上瓜葛。 可他偏偏知道前世成笙的结局。 “有烟吗?”成笙摘下口罩,以往出现在荧幕前精致的脸看起来憔悴得很。 苏恕抽出根烟,把仅剩的半盒烟扔了过去。 两人沉默地坐着,谁也没出声。 直到烟灰燃了半截,成笙才说话,“我记得沈总不碰烟的,怎么你抽烟这么凶?” 苏恕猛一回神,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成笙和沈聿卿认识? “你送我来是有事情问我吧?”成笙熟练低下头点烟。 “我想知道聂慎延想做什么?” 苏恕没藏着掖着,从那晚会所里拿出来的录音器到联系不上本人的高薇珊,种种都透露着稀奇古怪。 “你家沈总让你问的?” “你家”两个字让苏恕眼皮一颤,他忙地收敛住神色。 成笙等不到回应,又看不清苏恕的表情,他关上车窗,“你应该知道沈家和聂家的情况吧?” 夜色里,苏恕“嗯”了一声。 “沈聿卿和聂慎延的家庭背影有点类似,父母都是政商联姻,只是聂慎延的父亲是商人,聂家没有沈家这么消停。这几年他爸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子,聂慎延如今地位这么稳,还得靠他妈的政治背景。” 这些话和苏恕听过的并没什么差异,他抬眼看向成笙。 成笙被烟呛了下,“其实他们关系一直都不好,除了两家来往的少,之前好像还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我还不在以轩身边,所以我不清楚。至于高薇珊……” 他顿了下,继续说:“她是学生物医学的,聂慎延有个医疗项目在用人,这个项目不太合法,她不太乐意,但聂慎延有手段。” 话说到这里,事情大致过程也已经清晰了,苏恕回想起高薇珊脖子上的淤痕,对聂慎延的人品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 在他的潜意识里,聂慎延就不是一个好人。 一个大男人竟然对女人动手。 他这么想着,狐疑的目光瞥向成笙,开始琢磨这人和聂慎延是什么关系? 成笙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人跟成精了似的,一眼就看出苏恕在想什么。 他也觉得奇怪了,沈聿卿那个浑身是心眼的人怎么养出他这么个这么单纯的性子? 眼里的情绪藏都藏不住,简直和江肃有一拼了。 “聂慎延他男女通吃。”成笙瞄到他紧绷的脸色,解释道,“但他不会对高薇珊做什么,高薇珊性子很烈,他把人搞死了,项目上就没人了,我还是江氏的艺人,他也不会对我做什么。” 口袋里的突然手机震动,苏恕看了眼,跳出的两条是沈聿卿和江肃的信息,他随意回了一句,准备开车回去。 车窗灌进来冷意让苏恕脑子变得清醒,回想起方才成笙的话,“你为什么会在聂慎延身边?” 高薇珊被胁迫还情有可原,成笙却不像被威胁的样子。 “为什么?”成笙双眼看着车窗外,寒风杂揉着他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第89章 “如果有一天,有人害死了沈聿卿,你会放过他吗?” 第046章 丢盔弃甲 回顾过往的二十三年,成笙的人生大抵分为三个部分,学京剧的童年,和江以轩在一起的四年,与江以轩生死两隔的两年。 早些年他毛头小子一个,坚信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 彼时他还不明白,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金子和掩埋金子的淤泥。 江以轩从一群人里挑中他的原因也没外界传得那么邪乎。 他不是千里马,江以轩也没好心到去做别人的伯乐。 模样俊费用低,都是江以轩评判他的标准。 他和江以轩睡了也是一个意外。 那天杀青宴的晚上,有人对江以轩的酒动了手脚,误入了他的房间。 意识不清的江以轩和千杯不醉的成笙,最后被压的人肯定不会是清醒的那个人。 就这样他们发生了关系。 以一种恶俗的套路为这场注定悲剧的爱情拉开了序幕。 十八岁的成笙不承认爱情,二十四岁的江以轩不相信爱情。 可他们偏偏就相爱了。 某个深夜,他搂着江以轩的腰,和他说。 杀青宴过后,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解约。 江以轩转身回搂着他,脖子肩膀一片狼藉,他语调懒懒的,带着事后的低哑。 你想的没错,但是我那会儿判定你身价会涨,解约了可惜。 他听到江以轩这么说并不意外。 江以轩永远是理智的,利益高于感情,甚至高于他自己。 可这样一个精于谋算的人会在自己身下哭着求饶,对成笙而言也是一种难掩的兴奋。 成笙从来没说过,他爱极了江以轩在床上丢盔弃甲的狼狈和眼尾的薄红,也为江以轩颤抖的嗓音而痴迷。 他和江以轩就这样相爱了,即使他们的身份地位如此的不匹配,但他依旧爱上了这个男人。 然而,和谐乐章的转折点是在一个冬天。 成笙在外地拍戏,中途收到江以轩的信息。 【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联系了。】 他感觉不对劲儿,却没多想。 因为江以轩的确很忙,经常开会断联系的情况不少。 可他干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其他的信息。 等他请两天假回去才发现局势不妙,外界把他和江以轩的关系写得不堪入目,同时江氏集团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所有的责难和怪罪都落在了当家人江以轩身上。 如果只是外部的困境,江以轩还能勉强应对,可是捕风捉影的媒体把成笙和他交往写得格外夸张和……恶心。 江以轩的祖父遭不住如此大的打击,直接进了医院,生命垂危。 成笙见到江以轩时,他憔悴得不成样子。 他看见成笙回来,忽地一晃神像是刚记起眼前的人是谁。 成笙走向前双手把他锁在怀里,想了一路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们只能在紧闭的卧室内静静交颈相拥,试图维持着短暂的安宁平静。 成笙发现江以轩在服药是一个月后,江以轩祖父的情况并不好,医院也让家属做好最后准备。 江以轩一夜一夜的失眠,明明白天争分夺秒的身体已经发出疲惫的信号,他还是入睡不了。 他听医生的话开始吃药,人也变得沉默下来了。 成笙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日日夜夜的陪他,可拍戏的进度由不得他任性,导演一次次的催促让他不得不回去。 煎熬的情况维持了半个月,江以轩精神好转了许多,药量开始减少。 小年的中午,坠于半空的雪花落在路面无声地化了。 江以轩提议晚上包饺子,其实他并不会,包饺子的主力军还得是比他小几岁的成笙。 临出门前,成笙盯着他吃完药,外面骤降的温度并不适合江以轩出门。 他去商超买了肉和菜,以及面粉等等。他刚出大门,聂慎延的助理拦住他的去路。 他急着回家,助理又说他们有办法解决江氏的麻烦。 成笙同意了,他和聂慎延相谈只用了五分钟。 他并不认可对方的解决办法,但秉持着和气的态度,不失礼地拒绝了换公司的请求。 成笙拎着袋子走近小区,还在想着怎么让江以轩多吃几个。 可等他走近楼下,看到的却是花坛不远处拉上的警戒带。 而血泊中的人穿得是他早上选的加绒蓝色睡衣。 手里的袋子砸到地上,里面的芹菜在寒风中冻得失去颜色,他踉跄着上前,却被警察一把拦住。 脑子如同自我保护般屏蔽了痛觉,他挣开后背压着他的手,转头上楼,他自我欺骗地肯定着,江以轩还在楼上等他。 可等待他的只有大敞着的窗户,和遗失在窗台上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还是亮着,显示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他和聂慎延相谈着,脸上也露出诚恳的笑容。 他突然觉得照片上的笑脸非常可恨。 与此同时,手机打进来了一个电话。 成笙麻木地接听,手机里传来焦急的声音。 大哥,你刚才挂什么电话?爷爷走了,你在哪儿呢?快回家。 成笙感受着冷风拂面,皮肤连带着心脏攥成一团。他很想问江以轩刚才站在窗边冷不冷,为什么他感受不到冬季夜晚的温度? 第90章 随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同破烂失修的手风琴在夜里响起。 “他跳楼了。” 那一瞬的痛苦穿越时空的维度辗转至今,后来他在聂慎延身边,找到了当年很多被掩盖的消息。 例如,江以轩的药在公司被人换过。 一想到这里,成笙不禁握紧拳头,掌心里钥匙的棱角唤醒少许痛觉。 江以轩以前说过,如果他不当江家的继承人,他就去开一个酒吧。 酒吧里有旅人的经历、失意者的畅言和流浪者的故事,他想每个夜晚在酒吧的露台下和爱人接吻,在月光下拥抱。 没人在意他是谁,他只是他自己。 酒吧是成笙在江以轩去世后的春节买的,之所以选在南临市,不过是因为当年江以轩说过这里的空气好。 他今晚过来是为了送东西,酒吧里摆满了同居时的生活用品和每个节日他准备好的礼物。 送不出去,总得有地方放不是吗? 车子驶过喧闹的商业区,最终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 苏恕一路没出声,手机上十分钟前沈聿卿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成笙要给他现金,他没要。 “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成笙把帽子扣上,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要不是最近他们看我看得严,我也不会这么小心。” 苏恕眼里犹豫,想对他说些什么又没张口。 成笙下车离开,苏恕看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回到酒店临近八点,苏恕直接回房休息,他刚洗完澡就听见有人敲他的门。 湿答答的发梢还滴着水,他套上衣服原地抹了一下,打开了门。 门外的蒋居抬起的手慢慢放下,眼神愕然,“我不知道你在洗澡,他们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并不是所有人都出去了,有几个不爱逛街的男生闷在酒店玩起了王者,他们偶然看到苏恕回来了,喊他一起玩。 苏恕用毛巾胡乱擦了下头发,瞥了眼没有回复的消息,按灭屏幕,“我马上去。” 酒店里还有秦曾和另一个叫薛子旭的男生。 “你可算是回来了。”秦曾半斜靠在沙发上,对苏恕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气,“他们可是太能逛了,我扛不住先跑回来。” 他们几个回来的早,江肃还陪着女朋友和几个女生逛呢! 薛子旭让了个位置给苏恕,几人这么坐着开起来黑。 苏恕心思有点不在游戏上面,送了好几次人头,气得秦曾差点晃悠他脑袋。 苏恕拍了下额头,勉强把注意力从成笙身上挪回来,“好了好了,这次我认真了。” 剩下的几把没掉链子,直到江肃他们一行人回来,也没输。 和辛倩一起进来的女生名叫韩静,“给你们的。” 一包东西扔到苏恕腿上,他本能地拒绝,“不用,太客气……” “大家都有,你就别推脱了,一包桂花糖而已。”韩静笑道。 透明的塑料包装是一包桂花糖,摸起来软软的,颜色也是透明的,甚至能看到里面细小的桂花花瓣。 看起来挺好吃的。 苏恕透过吊顶的灯看了一会,听见他们有人喊。 “要不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几个男生放下手机点点头,韩静看向苏恕问他玩不玩? “来吧。”苏恕说。 “肖盼他们在楼下泡温泉,现在还剩七个人,我手里有七张扑克牌,里面有一张大王,抽到大王的人作为提问者,可以要求牌最小的人做什么或者回答什么。不做或者不回答就喝酒,怎么样?” 说完游戏规则,韩静拍了下成罐的啤酒。 秦曾利索地打开七瓶啤酒放在每个人面前。 第一轮的大王被辛倩抽中,牌最小的人是蒋居,辛倩抽了个比较正常的大冒险,“吻你右手边的人手背。” 大家一致看向蒋居的右手边—— 薛子旭哀嚎了一嗓子,“早知道我不坐在这里了。” 两个男生一脸忍耐外带一点嫌弃地完成这一项任务,薛子旭差点跳起来去洗手。 而蒋居怼了他一下,“哥们,演过了演过了。” 众人笑成一团,随后第二局开始。 这次抽到大王的人是江肃,他四处看着每个人手里的牌,看看哪个倒霉玩意落在他手里了。 苏恕瞄了眼自己手里的2,再四周看一圈。 得了,没人比他小了。 江肃确定目标,拍了下大腿,“你必须大冒险,是爷们就选大冒险。” 苏恕扬眉,遂了他的意,“大冒险,你说吧?” 看着他无惧无畏的样子,江肃坏笑道,“给你最近的一个联系人打电话,然后说‘宝贝儿,你睡了吗?’” 苏恕打开联系人,最近联系人第一个是——沈聿卿 第047章 英雄救美 刹那间,众人的眼神锁死苏恕手里亮起的手机。 蒋居和薛子旭等人碍于礼貌,没好意思往前凑,江肃则大大咧咧地探个脑袋过来,看到的却是屏幕上一串的电话号码。 “不会是外卖吧?”他面露失望,“怎么连个备注都没有?” 苏恕垂眸否认,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是外卖,是熟人。” 对他而言,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不用备注。 在几双好奇的目光下,他拇指一点,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第91章 苏恕咳了下掩饰住心底的紧张,屏住呼吸,“宝贝儿,你睡了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他不自在地抹了抹鼻子上不存在的汗。 手机没开外放,但大家注意力都在这里,所以几秒后电话里传来猛烈的咳嗽声也十分明显。 此时才有人发现电话的对面应该是个男性。 这个结果让江肃大失所望,他原以为苏恕最近通讯录的第一个人应该是女朋友,谁曾想是个男的。 没等他想完,电话里另一道熟悉的男音让他愣了下。 “恕儿,你把电话打谁那儿去了?我怎么好像听到我二哥的声音。”江肃问。 苏恕跟看白痴似的瞥了他一眼,“不是好像,就是你二哥。” 确定的回答让江肃整个人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 苏恕站来起来摆手示意他们继续玩,自己去阳台接电话。 而坐在最边上的蒋居回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几眼。 白天站在阳台外还看到远处的山峦叠翠,晚上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片。 苏恕一脚着地,一脚踩在吧台椅的脚架,冷白的月光将他欣长的身影映在木色墙壁上。 “怎么了?” 等那边嘈杂的声音消失了,他舔了下嘴唇,明知故问道。 沈聿卿呼吸靠近,随后低声一笑,嗓音透过电波直愣愣地钻进了苏恕的耳朵里。 “笑什么?”苏恕又揉了下耳朵。 “没想到,一口酒差点喷江以砚脸上。”沈聿卿实话实说,“你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我有点没禁住。” 飞来几只客雀在树梢上稍作停留,苏恕听着沈聿卿的话,闷着声想笑,“江哥好惨。” 然后,沈聿卿又问了几句成笙的事情,苏恕一一回答。 临挂电话前,苏恕忽然说道:“考完试了,我回去你是不是得给我答案了?” 沈聿卿顿了几秒,“是该给了,现在要吗?” 平稳的语气怎么听都比自己淡定,苏恕对他过于冷静的表现略有不满,合着只有自己瞎紧张是吗? 他换了个手拿手机,语气微不可察地低落下来,“得了,回去再说,没听过谁家定情是在电话里定的,太敷衍了。” 房内游戏进行到两轮时,苏恕才回来,蒋居抬头不经意间打量了下他。 正巧第二轮被抽中的人是蒋居,而提问的人是薛子旭。 薛子旭抽出的问题,“最近一次做//爱是什么时候?” 对此蒋居十分痛快地回答:“上周的分手炮。” 大尺度的问题和回答引得一阵惊呼。 后几轮游戏各种问题花样百出,从初恋到谈过几次恋爱,更夸张地还有一周几次这种奇葩问题。 幸亏苏恕的手气不错,直到结束也没轮到他身上。 想着明日的安排,几人没玩太久就回去休息。 南临市是著名的旅行城市,从自然山川到历史悠久的文化建筑都极其富有当地的特色。他们在这里要待着一周的时间,前几天他们吃遍了附近的小吃美食,剩下的几日便去看自然景观。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石路台阶往上走,遮天蔽日的灌木丛将小道遮的密不透风。 蒋居拿着单反拍完山下的远景,一侧头就看到苏恕拦在腰上的外套在风中摇摆着。 他下意识地想把这幅画面拍进去,却看见镜头里的人骤然转头,眉宇间隐隐露出不适。 苏恕缓和了下表情,喘了口气,和他解释,“我不太喜欢拍照,反应有点大。” “没事,镜头恐惧症我也有,都一样。”蒋居打趣道。 中途,几人体力耗尽的停下喝水喘了口气儿。江肃和辛倩等人在半山腰的岩石上稍作休息。 辛倩叉着腰,冲锋衣大敞着,踩在石阶的小腿直发酸,“还有多远啊?我是真的爬不上去了。” “他们体能好的都走没影了,我干脆在这儿等他们下山算了。”肖盼说。 她是辛倩的舍友,跟着前面几个体能达人走到这里已经尽力了,现在她是一点都走不动了。 辛倩宽慰道:“反正他们还从这条路下山,走不丢的。” 肖盼隔空点头表示同意时,江肃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气,嘀咕道:“唉?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天吗?” “不准吧,天阴的跟要下雨似的,要不喊他们回去?”辛倩语气迟疑,站起来张望前上方的身影,“他们人呢?” 江肃没放在心上,“早走远了,蒋居不还说要拍云海吗?这天连拍太阳都难。” 而此时蒋居的状况和江肃想得差不多一样,这天别说拍云海了,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儿,连阳光都看不见。 苏恕走在最前方,蒋居慢了一步,韩静和秦曾走在后面。 上山的人不少,偶尔林间刮起一阵风,吹进外套里感觉冷津津的。 忽然狂风掀起倒挂的树梢,林间的鸟雀低低飞过,几人前行的脚步一抖。 蒋居心有余悸地把相机往怀里一揣,“这冷风嗖嗖的,薛子旭猫在酒店不出来可太智慧了。” 薛子旭昨晚喝了几瓶啤酒,大早上就开始头疼,现在还在酒店歇着。 山路上继续往上走的人不在少数,苏恕顺着人流的方向估算了下距离,拂面而过的风带着一股潮意。 他莫名地感受到不安,转头和其他人提议道:“要不要先下山?我感觉可能会下雨。” 第92章 “别呀。”秦曾累得呼哧带喘,认为他想多了,“都走三分之二了,再说南临的鬼天气,说不定一会儿就又晴了。” 他的话得到了蒋居的认同,他们到这里的几天都是上午阴天,中午又晴了。 韩静正了下遮阳帽,和苏恕统一战线,“这天说不准,一旦下雨就很麻烦,尤其是有坡度的石路特别滑,而且我们还没带雨衣。” 一听有下雨的可能,蒋居顿时同意下山,他心疼他的相机。 秦曾拗不过几人,只能兴致缺缺地原路折返。 可没等他们走到半山腰,意外突发,天空上方一道巨响,闪电伴随着雷声轰隆一下击中峰顶的护栏。 炸开的碎石从耸立的高峰迸溅在林间的石梯上,而石梯上是涌动的人群。 此时,与南临市相隔500公里的海市。 在酒店和合作方分道扬镳,沈聿卿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江肃打来的未接电话。他心头猛地一跳,迅速拨了回去。 手机里嘟嘟的声响将时间无限地拉长,直到最后一秒,电话接通了。 嘈杂的喊声和痛苦的哭声通过手机传到了沈聿卿的耳朵里,他脸色瞬间绷紧。 因为,这是急诊部的声音。 —— 中午十二点,苏恕和现场16名受伤游客被安全转移下山,送到了当地急诊部。 此时他还不知道碎石击中游客的新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江肃挂断电话找到人都快两点了。 急诊大厅的床位摆得满满当当,走廊外也密密麻麻地都是人,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血肉模糊的伤患。 苏恕半靠在角落的病床上,头发凌乱地贴着额头,黑色的运动裤也沾上了泥巴。 他盯着腿上的泥泞看了一会,没干的泥点周围似乎晕染出血色,像极了周昭死的那晚溅到他身上的血迹。 也是一滴一滴的。 他皱着眉头用手去碰,手腕撕扯的压痛猛然拉回意识,苏恕这才想起手臂打了石膏。 “靠,我可算找到你了,差点吓死老子,蒋居说得不清不楚,我差点在医院走一圈了。”江肃看到人才松了口气。 听到他紧张的语气,苏恕从血腥的记忆里抽离出来,后脑勺往墙上一抵,整个人有些病怏怏的。 他不在意道:“我没事儿,你慌什么?” 江肃暴躁地抓了下头发,“我差点被吓死,你知道吗?我们在半山腰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乌泱泱往下跑了好多人,他们说的可吓人了,一会儿说有人脑袋被砸穿了,一会儿说有人被烤熟了,说得我差点吓尿了。” 苏恕动了动扭伤的脚踝,还有心情嘲笑他,“原来你没尿裤子啊?” 一句话损得江肃原地愣了几秒,他痛彻心扉地指责道:“白担心你了,我看你英雄救美救得挺开心的。” 意料之外的话让苏恕一顿,“什么英雄救美?哪来的美?” “韩静啊,她都说了,要不是你的手帮她挡了一下,估计她都破相了,她都感动的不得了。” 苏恕眉毛一松,又坐了回来,“没那么夸张,我就挡了这么一下。” “然后你骨裂了。”江肃从善如流地接话。 苏恕弹走裤腿的泥点,“那我也不能看着小姑娘的脸破相吧,漂漂亮亮一张脸被砸花了多可惜,人家一个姑娘,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 走廊转弯处闯进来一人,来人熟悉的容貌是苏恕前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 同时,落下的雨珠还挂在沈聿卿的肩膀上。 两人的视线隔着喧嚣的人声中相望。 这一眼仿佛跨过时空的洪流,让苏恕短暂地耳鸣了几秒。 他揉了揉耳朵,感觉耳鸣是错觉,那么沈聿卿会不会也是错觉? 第048章 阉了你 南临市下着大雨,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急诊部的床位总是不够的,更何况在暴雨带来意外等等一系列前提条件下。 苏恕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角落的病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 直到江肃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沈哥,你怎么来了?我记得到南临的飞机延迟了吧?” 沈聿卿额发微潮,镜片留下水痕,他克制地从上到下打量了苏恕一遍,“延迟了,开车来的。” 近在咫尺的声音打破梦一样的隔膜,苏恕眼里的茫然渐渐退去,尚未被摧残的手指在床单上按出褶皱。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脏乱的裤腿上,才察觉到自己的狼狈和不体面。 他扯着埋汰的裤子往下扽了扽。 自尊心是一个很奇葩的存在,总会在不合时宜的地点冒头。他控制不了,只能祈望沈聿卿的视力能忽略掉不完美的一面。 沈聿卿余光瞥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短暂的触碰瞬间搅动了两个人的情绪。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苏恕,脸上的错愕还没来得及掩饰,就被沈聿卿的体温烫了一下。 下一秒,似乎察觉到江肃疑惑不解的目光,他心头一凛,迅速向后缩了下手,“怎么了?” 沈聿卿紧盯着他几秒,摇头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没事。” 而围观全程的江肃想法耿直得要命,一点都没往其他方向猜。 “沈哥你在这儿的话,我去看看别人。”江肃想了想,对苏恕说,“秦曾他们都没事,连蒋居的宝贝相机都还好好的,你别担心。” 第93章 江肃走后,苏恕才松懈下肩膀,他一条腿搭在床上,一条腿悬在床沿边晃了下,然后手一抬,拽着沈聿卿的袖口拉到床头的这边。 沈聿卿身上带着雨后湿润的味道,苏恕仰头看他,上一秒的紧张在此刻变成了浓稠的想念,他移开眼,又转回来望着沈聿卿眼底的沉静。 医院内的灯光亮得刺眼,所以沈聿卿深色瞳孔的平静无处可藏。 苏恕说不明白当下的心情。 很奇怪,就是很奇怪。 十八岁前的他能坦然地接受这份平静,相较于脾气不稳定、经常动手的亲爸,遇事永远冷静的沈聿卿更容易获取他的亲赖。 可当他们的关系倾向于爱情时,他更想看到沈聿卿的情绪起伏。 最好是因为他而波动,苏恕垂着头想着。 宽大的外套盖在手背上,他侧头看走廊走来走去的医护,手指悄声勾住沈聿卿的食指。 沈聿卿顺势弯腰扶了下他的手臂,“别乱动。” 苏恕恍若未闻,两指间搓了一下,是一种不属于雨水的湿润感,他眨了眨眼,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勾起唇角笑了。 “沈聿卿,你是在害怕吗?” 要不然掌心为什么这么多汗? 沈聿卿莫名其妙地看他几眼,想敲他脑袋又下不去手,只能憋出来两个字。 “废话。” 放谁身上能不害怕?他一路上一直关注着新闻,还联系不少人打听现场情况。 肯定的回答让苏恕晃腿的幅度大了点,然后他往沈聿卿腰腹一靠,松软的头发勾住外套扣子,露出鲜少的疲惫感和脆弱感。 在突发的意外下,他也没有那么淡定,强撑着胆子一旦松了下来,就再也聚不起来。 想了几秒钟,他闷在沈聿卿的衣服里说:“我看到前面有个人脑袋被碎石砸了,还有人砸到了腿。救援人员到的时候,石阶上还有一滩血。” 他说着话抬头去窥视沈聿卿的神情。 而沈聿卿的手轻搭在他的后脖子上,一下一下揉着。 苏恕很难从这个动作判断出沈聿卿的想法,他拉开距离,自嘲地一笑,“就像我哥……” 没等他的话说完,一声女音打断了他的话。 “苏恕,你怎么样了?” 苏恕吓得马上松开沈聿卿的手,动作慌乱地把外套扔到床头,“我没事。” 沈聿卿被苏恕迅猛地一甩,半天没回过神来。 韩静刚处理完胳膊上的擦伤,看到苏恕因为就她而骨裂的手腕,脸色顿时露出愧疚,“是我害得成这样的,要不是你挡了一下,也不会骨裂。” 她的语气太过郑重,苏恕不会应对这种场面,讷讷道:“没那么严重,我就是本能反应,再说了胳膊受伤总比脑袋受伤强。” 当时情况太混乱了,他们是第一批折返的人。山顶传来巨响时上面的人本能地往下跑,韩静一个没注意被人群撞到了,而她身后正好路边的岩石。 如果他不挡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韩静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就注意到旁边的冷脸帅哥,她愣了下,“这位是?” 沈聿卿似笑非笑地暼了苏恕一眼,“我是他爸。” 韩静:“?” 苏恕震惊地扭头瞪着他,要不是顾及着医院禁止喧哗的标语,估计会跳起来否认。 “不是,你瞎说什么呢?”他单腿站起来和沈聿卿小声咬耳朵。 沈聿卿知道逗人不能逗太狠,按着他坐回病床上,温和笑着和韩静解释,“开玩笑的,我是他哥,你们聊着,我去问问医生他的情况。” 转瞬即逝的笑容削弱了冷峻的轮廓,让沈聿卿整个人变得亲切起来。 韩静被他的笑晃了下眼,等只剩她和苏恕两个人了,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唉?你哥有女朋友没?” 苏恕刚沾床的屁股又抬起来了,“不是,他,他……” 噎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干看着精力充沛的小姑娘,板着脸恐吓。 “他女朋友可凶了,还会打人,连他都揍。” “这么可怕?”韩静惊讶,“看不出来你哥是个耙耳朵。” 苏恕眉毛一跳,在心里把沈聿卿骂了好几遍,乱对别人笑个屁呀! 而沈聿卿全然不知苏恕对他的吐槽,他刚从诊室出来,医生给的建议是骨裂的手腕和崴伤的脚踝可以回去静养。 路过步行梯时,过道站着一个男生在打电话,语气很是不耐烦。 “都分手了还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你这算不算骚扰?” 沈聿卿没在意,马上要越过男生时,电话那边兴许说了什么,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叶识舟,你敢来我就把你阉了。” 沈聿卿:“……” 这方式挺特别,人名也挺耳熟的。 办理完手续,苏恕没和韩静他们一起走,沈聿卿手里拎着他的外套,看着苏恕单腿站在门口,梗着脖子拒绝搀扶。 “你确定你能行?”沈聿卿怀疑。 苏恕还和他别着气儿,肯定不能认怂,“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沈聿卿失声一笑,没硬着来,顺从他的心意,让他自己走两步。 急诊部门口的人不少,沈聿卿走在他的外侧,防止他被人撞到。 苏恕右脚扭伤使不上力,一动弹就胀痛,他估摸了台阶的高度,脑子突然一抽,直接单腿蹦下去。 第94章 见状,沈聿卿大跨一步追了上来,心也颤了一下,“你跳什么?” 他这回没不忍心,一巴掌拍到他苏恕的后腰上。 苏恕被拍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他脸色僵硬了几秒,讨饶道:“我手好像又开始疼了。” 此话一出,沈聿卿反应比他还大,说什么也要带他回去看医生,苏恕拗不过他,颇为可惜地看着自己艰难走过来的路。 “背吧,别抱,千万别抱。” 苏恕退而求其次,选了个没那么丢人的姿势。 在他纠结脸面时,沈聿卿半跪下来,拍了下自己的肩膀,朝苏恕喊:“快点。” 苏恕没敢跟猴子似的乱蹦,一步一步挪着伤腿走,他抬起骨裂的胳膊,胸口和小腹紧贴着沈聿卿宽厚的后背。 沈聿卿熟练地揽住苏恕的大腿后侧,而苏恕远没他淡定,几乎在被触碰的瞬间,小腿轻微的一颤。 这点细微的动作落进沈聿卿的眼里。 他侧头看着苏恕的下巴,拿出做总结报告的语气,“你好敏感,摸一下腿都要抖一抖。” 苏恕恍惚觉得沈聿卿在调戏他,可他又很难从这张风淡云轻的脸上捕捉到不正经的信号。 真的是他太敏感了吗? “也没有很敏感吧。”他把下巴搭在沈聿卿肩上,嘀咕着。 花了时间又去诊室看了一遍,医生告诉他们虚惊一场,他们折腾了一个来回,才开车回了酒店。 酒店里,秦曾和薛居看到苏恕恨不得立刻来个泪洒现场,要不是苏恕及时说往回走,谁也说不准他们几个人会不会成为碎石下的冤魂。 几个大老爷们泪雨凝噎的,江肃无奈侧头,简直没眼看,他这么一转头不要紧,突然想起还有个人没安顿。 “沈哥,我去前台订个房间,要不你晚上睡哪?” 江肃刚要走,就被苏恕喊住。 苏恕扒拉开挂在他身上的秦曾,没走心地编了个理由,“不用了,我和他一间,省钱。” 江肃嘴角抽了下,眼巴巴地看着沈聿卿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一个房间钱连表针都买不到吧?用得着给这位省钱吗? 沈聿卿没拒绝,算是默认,他的视线停留在苏恕右边的男生身上,这不是刚才在医院里要阉了前任的那个男生吗? 叫什么橘?谁家爸妈给取这名? 苏恕和他们唠了不到五分钟,就嚷嚷着回房换上衣和裤子,裤腿上的泥已经干了,一动都掉渣。 他不想做行走的饼干。 在朋友面前,苏恕再一次逞强想自己回房,后来还是被沈聿卿又拎又架着扶了回去。 行李箱被扔在衣柜旁,沈聿卿知道他塞衣服的习惯,在夹层里翻翻摸摸找齐了上衣裤子,以及内裤。 他站在原地想了两秒,最后还是防止某人炸毛把内裤塞到裤子和上衣中间。 敲两下磨砂玻璃的门,沈聿卿单手抱着衣服等了等。 这个姿势整整持续了五分钟,卫生间内也没有任何动静。 沈聿卿按下门把手,刚想进去,门被人从里打开,同时露出的还有苏恕红通通的耳垂。 “就是……”苏恕眼睛不敢往沈聿卿身上看,身子直往门后边藏,“就是裤子……” 沈聿卿耐心等着他纠结。 看到他脖颈染上绯色,一时间觉得他这样有些可爱,到底是什么事儿能把孩子为难成这样? 被打上可爱标签的苏恕只感觉膀胱充盈着,他咬牙忍了忍,觉得这真不是人能忍着,最后他只能闭着眼,用声若蚊蝇的声音说:“就是……我裤子解不开了。” 第049章 他会吃醋 运动裤是带抽绳的。 苏恕系的时候没料到自己的手会残,打死扣的下场就是上厕所解不开裤子。 听见门被人推开,他用还能动的那只手遮住眼睛,感受着腰上的衣服掀开时灌进来了凉意。 “你能不能快一点?” 指间掀开一条小缝,视线集中在抽绳上骨节分明的手上。看到眼前的场景,苏恕感觉像脸上喷着热气,尴尬地想钻进地缝里。 “你怎么系的?” 沈聿卿知道苏恕要面儿,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欺负他,只是抽绳系的太紧了,他解开也费劲。 他们一个人弯着腰,一个人捂着脸偷摸往下瞄。 直着腰站了一会儿,苏恕觉得等下去不是事,他推了下沈聿卿的的肩膀,装死淡定地提议道:“解不开就剪开吧,反正也……” 声音戛然而止,他眼睁睁看着几件衣服掉在了地上,内裤大大咧咧躺在最上层。 果然没最社死,只有更社死。 他还不至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脖子上刚消散的热度俨然有再次上升的趋势,下一秒腰间一松。 “解开了。” 沈聿卿说完才看到他跟瞪阶级敌人一样看着地上的一摞衣服。 刚才他急着解死结,没留神衣服掉地上了。 他赶在苏恕炸毛前捡了起来,自认为贴心地给苏恕破碎的心留下自愈的空间。 苏恕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扑通一下坐在马桶盖上,用手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 他今天倒霉透顶了吧! 浴室内响起水声,沈聿卿侧头看了一眼,听出来他在洗澡。房间阳台外是山景,天还没黑,雨中的山峦像笼了层白纱,朦胧感迎面而来。 沙发的茶几上放着相机,沈聿卿靠在沙发上,注意力很快被相机吸引走,他翻着相机里的照片,表情有些疑惑。 第95章 他记得苏恕不喜欢玩相机。 照片从错落的街道到林间山谷,也有不少人入了镜,单单几张照片就能看出此行的愉快。 沈聿卿原本看得不仔细,直到苏恕的背影闯进镜头,目光顿时停住,他看着照片上的人身上系着安全带,头上戴着头盔,微屈的手臂紧紧抓握着岩石的凸起。 苏恕洗完澡就看到这一幕——沈聿卿双腿交叠着,后背陷进沙发里,半举着相机看着什么。 他抹了下脖子上的水,“看什么呢?” 沈聿卿放下相机,身上懒散的劲儿还在,他侧头看着苏恕半裸的上身,“看你们拍的照片,你们去攀岩了?” “嗯。”头发吹了半干,苏恕把长袖往床上一扔,“前天去的,薛子旭他们想试试,我和他们一起去的。” 攀岩是高二学的,当时沈聿卿问他要不要学摄影?他不乐意,转头选了攀岩。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 大概是他在和自己较着一股劲,他是他,周昭是周昭,他和周昭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玩得怎么样?”沈聿卿习惯性地询问,跟问孩子出游心得的家长一样,丝毫没把身份转换成准男朋友上。 而苏恕也没发现不对,慢慢挪到沙发上,拿走沈聿卿手里的相机。 “挺好的,这里野攀的路线很成熟,初级的也有,我们还去了梯田和溶洞,我手机里存了不少照片,一会找给你看。” 上楼前,蒋居说让他看相机里的照片,有几张拍到了他,问要不要留。 苏恕没在意,放下就没看,蒋居拍了就拍了,他没想着删。 沈聿卿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嘴角浅浅一弯。手机上到照片和他刚才看的截然不同,苏恕显然是在用手机做记录,哪些地方好看好玩他就拍下来。 “拍这么详细,挺好看的。”他笑着,伸手搭在苏恕肩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裸|露的皮肤。 苏恕肩膀在沈聿卿触碰的那一刻,呼吸紧了一下,他佯装无事地挑了下眉,“以后有时间一起来?” 沈聿卿顾忌着苏恕胳膊的伤,没敢使劲儿搂他,朝他那边倾了倾,“行啊,下次我来做你的保护员。” 保护员是野攀安全的防线,野攀爱好者追求刺激不假,但都还是惜命的,除了追求极限的徒手野攀爱好者,大部分人都会做好防护。 而保护员不仅要时刻关注上面的情况,还要控制好放绳收绳的速度,保证攀岩者的安全。 苏恕小幅度地点点头,他熟知保护员的重要性,并放心地把自己的安全交给沈聿卿。 “那下次我选先锋。这次是顶绳,我对下面的保护员不太放心,如果冲坠我怕不安全。”他说。 他说的是实话,他对沈聿卿放心不仅是因为他真的会,还有一种从别人身上无法获取的依赖。 他觉得自己和沈聿卿之间的关系,如同葡萄藤和藤架,他攀附着他生长,又在成熟的季节爱上了他。 挪了下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苏恕撞了下沈聿卿的腿,语气随意地问他:“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聿卿闻着苏恕身上陌生的沐浴露味道,听到这话,先是迷茫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他坐直了些,态度明显端正起来。 苏恕看不得沈聿卿气定神闲的样子,想踹他一脚又没舍得,他想装作不在意,可说出的话又不那么淡定。 “你就钓着吧,哪天我咬了别人的钩,看你急不急。” 他自顾自地说话,完全没发现原本放在他肩头的手挪到了后脖子上。 所以,当后脖子被重重一捏的那一刻,他是懵住的。 “你想咬谁的钩?”沈聿卿捏完又用掌心贴近他的脖子,语气郑重,“你真的想好了吗?别今天谈了,明天就把我踹了。” 掌心的体温偏高,似乎透过肌肤直触心里,苏恕想躲一下却没躲开,他闭着眼,不满意沈聿卿对他的认知。 “我怎么没想好,你就不能对我放点心?” “六个月前你还和我闹气离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心血来潮?”沈聿卿放开手。 苏恕抿唇看他,想说这个他十九岁做出的傻事,二十六岁的他不会这么做了。 可是他不能说。 同时,他也知道,沈聿卿会考虑以后就说明他不拒绝这段感情。 “你是不是怂了?沈聿卿,你别一下子否认我,给时间让我证明我没闹着玩。”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再说了,你会拒绝我吗?” 沈聿卿严肃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在苏恕执拗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不会拒绝。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乱跑,别再搞离家出走这一套。” 人和人之间的想法并不一定互通,这句话很贴合苏恕现在的心情,他不明白沈聿卿提条件的原因。 难道在沈聿卿眼里自己真的这么不靠谱? 可他还是点头承诺,“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了,你多少给我点信任吧。” 沈聿卿“嗯”了一声,迟疑了几秒,像是刚接受了男朋友身份的转变,转身拥住他。 苏恕的反应却比他大,腰腹微微绷紧,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沈聿卿主动抱他的次数不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喘气儿啊!”沈聿卿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着,提醒道,“我又没堵你嘴。” 第96章 猛吸了一大口气,苏恕空白的脑子活泛起来,咂摸着肌肤紧贴的感觉,几秒后,他没头没脑地道:“你抱我的次数好像很少,你之前一直躲着我。” 重生前,他和沈聿卿近距离接触的次数很少,而重生后,大部分都是他主动。 沈聿卿闻言眼神一暗,想说什么又放弃了,“别多想。” 苏恕察觉到他语气不对,刚想扭头看他,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短暂的温存。 敲门的人是江肃,问他们雨停了,晚上要不要去烧烤? “你是对烧烤有多执着?”苏恕抬起手,任由沈聿卿帮他套上衣。 江肃看着伤残人士被人服侍妥帖,才说:“烤炉都借了,不用就浪费了,正好下完雨还能凉快一点,要不要过来吃两口?” 苏恕没第一时间回应江肃,而是看向沈聿卿,“去吗?” 沈聿卿意识到苏恕在问他,缓缓低下头看着他受伤的脚踝和手腕,“你能去吗?” 苏恕垂头想了一会,说:“能。” 他没别的想法,主要是想着两人刚开始,总憋在房间里不好。坐在一起烤点东西好歹比他俩在房间里有意思。 苏恕此时的想法十分符合恋爱初期时的心态,浑然不知往后几十年在家也能过得很有“意思”。 他和江肃往下走时,江肃说起蒋居的一个朋友来了。 苏恕顺便听了一耳朵,没放在心上。 酒店不远处有一片湖泊,在这里烧烤最适合不过了,苏恕过来的时候,烤炉和炭已经摆放好了,食材还没处理完,但他们都不让苏恕这个病号动手。 沈聿卿去接电话了,苏恕坐在露营椅上,拿着木签子晃悠。 片刻后,他远远看见酒店方向走来两个人影,一个人是他认识的蒋居,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蒋居似乎和男人发生了争执,表情不善地冷嘲热讽了几句。 而男人皱着眉,苏恕能看出来他有几次忍不住想说什么,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忍了下去。 看着他们俩的互动,苏恕莫名地想起了他和沈聿卿的相处,他每次发火的时候,沈聿卿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难得地反思起来,可没等他想一会,蒋居坐在他旁边的空位,对跟上来得男人冷声道:“叶识舟,这是我的男朋友,你再这么闹他会吃醋的。” 苏恕:“?” 不是,大哥,你说什么呢? 第050章 被迫“劈腿” 苏恕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薛居已经旁若无人地挽上他的手臂。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着蒋居刚才说的话,男朋友,男? “不是你先松开……” 苏恕内心抗拒别人的接触,但一只手又没办法抽出来。 “帮个忙,帮我赶走个流氓。”蒋居说。 苏恕不舒服地动了下手臂,才去看蒋居口中的那个“流氓”。 站在蒋居旁边的男人眼神冷得像刀子一样刮在他们身上。如果忽略对方的表情,单看穿着不像流氓,更像是……逃跑的新郎。 要不是身上的白礼服压出了褶皱,这一身去婚礼上转一圈刚刚好。 而叶识舟显然也看到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面色彻底沉了下来,警告蒋居,“别闹了。” 蒋居错开他的目光,不打算说话。 可是苏恕却感觉到他在叶识舟说话时本能地逃避,他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矛盾,不想在这个时候发表自己的想法。 奈何蒋居没给他沉默的机会。 蒋居特自来熟地往苏恕肩上一靠,他个子没有苏恕高,往苏恕身上一挂刚刚好。 “怎么?你还想破坏别人的感情吗?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品了?” 蒋居说话的同时,手也不消停地试图和苏恕手牵手。 苏恕眼睁睁地看着叶识舟衬衫下的肌肉绷紧,双手紧握成拳。察觉到对方的怒意,苏恕谨慎地撞了下蒋居,示意他别闹得太过分。 他一个伤残人士,打架只有挨揍的份儿。 可他没想到叶识舟冷哼一声,忽然松开拳,抱着胳膊冲他身后说了一句话。 “你家小孩早恋你不管吗?” 苏恕顿时扭头向后看,果然沈聿卿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拎着洗完的半盒子葡萄。 葡萄上的白霜已经被洗掉了,这是沈聿卿的习惯。 苏恕在短暂的几秒内胡思乱想一通,然后突然站起来,想着该怎么和沈聿卿解释狗血的经过。 他真的没在谈恋爱的第一天就给沈聿卿戴绿帽子。 而还在傻眼的蒋居被他带着踉跄了一下,也跟着他回头看。 蒋居今天见了沈聿卿一面,但他真的没把苏恕和沈聿卿的关系往别的方向想,只以为他们是单纯的兄弟关系。 可是……苏恕慌里慌张的态度明显不像。 蒋居也是大冒险的那一晚发现苏恕的性取向可能和他相同的,可苏恕从来没说过,他又不好意思问。 就这样,他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 而苏恕的脑子早就乱成一片,他一根筋想着怎么和沈聿卿说蒋居是说着玩的,又不被旁边的叶识舟发现。 同时,他还能跑偏地嘲讽蒋居的前男友玩不起,实在不行打一架也行,怎么还告状呢? 沈聿卿在三个人的目光下,淡定把葡萄搁在支起来的小桌上,他想了会儿,沉声道:“不是早恋。” 几秒后,他继续道,“是想劈……” 第97章 话没说完,苏恕动作利落地捂住了他的嘴,大有一种你敢胡说我就憋死你的力道。 “你别乱想。” 吐出的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苏恕不擅长安慰,也不擅长解释,寻思了半天决定晚上再说。 “你们?”看着两人的互动,叶识舟适时发问。 沈聿卿拿开捂住自己嘴的手,又把苏恕按着坐回露营椅上,才看向叶识舟的方向,“我们怎么了?有时间来管我们,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处理好你的破事,你的智商拌饭吃了是吗?一点都不往脑子里长。”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叶识舟仿佛回到大学被沈聿卿狂损的时期。 他转头一看,他家小二货还愣愣地看着沈聿卿呢!一点都没意识到沈聿卿说的破事指的就是他。 还有心思看呢?叶识舟感觉头疼,趁着蒋居傻愣着,一把薅住他的后领子,把人带走了。 苏恕没理会蒋居又叫又喊的嗓门,他知道蒋居真生气的话会上脚踹,现在只是干嚎着,估计也是小情侣之间的小把戏。 人家俩一个爱逃一个爱追,他去凑什么热闹? 苏恕刚对蒋居的人身安危放心,就发现沈聿卿坐在他旁边一直没出声。 不会生气了吧? “你们认识的?”他试着找话题。 沈聿卿这才回头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大学同学。” 这话说的没法往下接,苏恕苦恼地摸了下耳朵,又吃了两个葡萄,干巴巴地解释,“刚才……不是真的,蒋居说着玩呢,你这么大度的一人,别放在心上。” 说完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沈聿卿的回应。 几分钟后,他坐不住地转身看他,只见沈聿卿幽怨的目光停在他嘴上,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打量。 苏恕不明所以,刚要开口问,就听见沈聿卿慢悠悠的声音。 “我在想你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我记着葡萄挺甜吧,怎么你吃完嘴巴怎么一点都没变甜?还是会这么气人,我男朋友都要成别人家的了,我还不能放在心上,你听听有道理吗?” 苏恕被莫名地扣了一项罪名,一时间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自己的做法是不是不对? 直到余光瞥见沈聿卿眼神中的戏弄,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明明他什么都没干,还被沈聿卿形容的狼心狗肺。 他眼看周围没人,侧头往沈聿卿那边靠近,“你怎么知道我嘴甜不甜,你又没试过。” 沈聿卿眯眼看他得逞作妖的小动作,一只手捏了下苏恕的脸颊,“别乱撩,男朋友没有那么好的自控力,小心我晚上回去找你算账。” 说到底,他还是顾忌着苏恕的毛病,上次苏恕偷摸亲了他一次,就去卫生间吐个不停。一会儿还要吃烧烤,他不想让苏恕在现在遭罪。 而苏恕也适当地安分下来,开始琢磨起来,他碰了下沈聿卿的手肘,说:“蒋居一会儿还能回来吃烧烤吗?” 沈聿卿调整了下烤炉的位置,抽空回答,“会吧,叶识舟估计还有事儿,你脑子里别乱想。” 想法的不谋而合让苏恕支着脑袋一乐,“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好吧。 “你的表情写满了会被审核卡掉的想法。”沈聿卿无奈摇头,“信不信一会儿准保有人给叶识舟打电话。” 虽然苏恕相信沈聿卿的话,但他还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们有联系?” 如果不联系,沈聿卿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沈聿卿擦擦手,塞了个葡萄到苏恕嘴里,“他在国外深造,我们联系不多,至于我为什么认为一会儿有人给他打电话,是因为我看他身上那一身礼服,要么是新郎服,要么是伴郎服,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人跑了,电话怎么可能不追来?” 苏恕眨眨眼,很快想明白了,如果真的是新郎服,那叶识舟也太不道德了吧。 最后沈聿卿一语成畿。 傍晚烧烤的时候,领子歪歪斜斜的蒋居回来了,而叶识舟不知道去哪里接电话了。 在场会烤的人有三个人——沈聿卿、秦曾和韩静。 秦曾会烤是因为经常和朋友出去玩,韩静会烤是因为家里聚餐常常自己烤。 至于沈聿卿为什么会烤?苏恕想不通,吃了两串烤的金黄的鸡翅,他像闲聊似的说起,“你怎么烤得这么好?陆哥他们都不会。” 他还记得上辈子有一次陆逐抽风非要拉着沈聿卿去露台烧烤,结果陆逐这位少爷的成果让人不忍直视。 沈聿卿和他不一样,烤得很好,陆逐为此还十分惊讶。 苏恕也不太明白,虽然沈聿卿很少在他面前摆什么架子,但单凭沈聿卿的家世和时常存在的洁癖,怎么看他也不是爱动手的人。 沈聿卿听到他的话,刷油的动作稍微一停。 灯光下,他隔着烤炉迟疑地看向苏恕,叹了口气,“之前和你哥他们出去过。” 这个回答让苏恕立刻感觉手里的串不香了。 盘子里还剩不少烤好的,江肃光顾着和女朋友说话,没过来拿,所以还剩香气四溢的两大盘子烤肉。 苏恕想吃还有点难以下咽,他此时万分后悔刚才的提问,回答太倒胃口了。 沈聿卿发现他呆愣坐着没动弹,“你吃饱了?” 他还算了解苏恕的饭量,怎么看也没到平时的一半。 第98章 “太腻了。”苏恕板着脸,心口窝着一股气儿半上不下的。 假话说的不高明,就很容易被发现。 对沈聿卿而言,苏恕的假话跟玩过家家似的,扫一眼就能看出来,可他又猜不到苏恕突然闹脾气的原因。 “要不然回酒店吃别的?”他说。 烤炉上香滋滋的肉熟了,一串串摆放在烤盘里,苏恕抿唇看着,又觉得有点亏。 毕竟食物无罪。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吃,蒋居坐到他身边吃着烤鱼。 苏恕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等他再抬头找沈聿卿时,已经找不到人了。 “他们去那块说话了。”蒋居指了个方向,又想起下午的事,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情,“早知道他和你哥认识,我就不拿你当挡箭牌了,叶识舟第一眼就发现不对劲了。” 而被念叨的叶识舟和沈聿卿站在林边,身影隐匿进夜色里。 叶识舟没指名道姓,只问了一句。 “他是周昭的弟弟对吗?” 第051章 作死挑衅 气氛蓦地凝固住。 他们停留的位置离露天烧烤不远,依稀可见年轻人热闹的打趣,而再往右走几步就是静谧的湖泊。 沈聿卿站在灯光和暗影的交界处,隐约听见风吹过叶梢响起的簌簌声,心也跟着逐渐沉入湖底。 这几年很少有人在他面前强调苏恕是周昭的弟弟,连带着他的认知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看着远处苏恕有气无力的背影,沈聿卿一时间想不出他失落的原因,和叶识舟说:“对,他是周昭的弟弟。” 叶识舟没感到任何意外,他刚才见苏恕的第一面就感觉眼熟,“我看着就像,之前看我过他的照片,他那会儿好像才初中吧?” 那会儿苏恕没现在这么高,性格也没现在这么鲜活。 沈聿卿收回眼神,拧眉不赞同道:“也没有很像,变化很大,你能认出来是因为他和我站在一起。” “行行行,你说不像就不像。” 叶识舟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敷衍着回应,随后他继续提问。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猜不到你想什么,可我能看出来苏恕眼里明晃晃的心思,你肯定也能看到,在这事儿上你可别和我装傻,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直的,别在这儿欺骗纯情小男生。” 叶识舟在十六岁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了,可他真的看不出来沈聿卿有弯的可能,他和沈聿卿上大学时是院里年龄最小的,两人十分自然地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时,围坐在一起吃烧烤的几人忽然兴奋地说着什么,紧接着便是一片欢声笑语,连心情低迷的苏恕也加入话题里。 大概这就是同龄人在一起玩的好处,沈聿卿走神地想着。 直到咔嚓一声响起,一抹猩红在夜色中亮起。 他看着叶识舟,沉默几秒直言道:“我们在一起了。” 面对叶识舟,他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毕竟叶识舟的确有资格问他。 意料之外的一句话惊得叶识舟被烟呛了一下,满脸不敢置信。 “你没被夺舍吧?小恕可要周昭的弟弟,要是当年我和周昭没分,他也算我半个弟弟,我得为他考虑,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听到他反复强调苏恕的身份,沈聿卿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我没有。” 当年叶识舟出国不久,两人就分手了,而周昭因为工地高空坠物意外身亡。得知消息后,叶识舟心里不是滋味,让还没回学校的沈聿卿去周昭家看一眼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沈聿卿那会儿正在国内处理沈聿朗的糟心事,顺便去了一趟周昭他家。 “那你们继续谈下去?小恕现在小,他依赖你,以后呢?如果以后小恕不想处了,或者喜欢上别人,你怎么办?换个角度想,如果你们停留在亲情的关系,他永远都会回你这个家。” 听到叶识舟的担忧,沈聿卿的视线又落在烤架前的背影上,吃完葡萄的苏恕开始左顾右盼地找人,偶尔还低头和蒋居说什么。 阴影中,沈聿卿苦笑了一下,“我怎么没想过?可是人怎么可能永远理智下去?” 他想过要苏恕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回家,可最终的决定权还在苏恕手上。 如果苏恕真的执拗不回来他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真的把人锁家里。 月亮钻出薄云,连带着沈聿卿的嗓音都染上了无可奈何。 叶识舟低头一乐,他很少见到沈聿卿没自信的样子,“世事无常啊,沈大才子当年可说过爱情不能当饭吃。” 沈聿卿不客气地回讽,“当年某些人还说过抽烟抽多了,脑子会变得和猪一样笨,你现在已经做好改变物种的准备吗?” 说话间,叶识舟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不见外地接了起来,和电话那边的人解释原因。 他今天本来该去好朋友的结婚宴的,结果刚换完衣服,就看到雷击景区栏杆的新闻,他担心蒋居的安危,慌里慌张地走了。 现在得和朋友解释一下。 沈聿卿见他有事,刚要转身回去,就看见叶识舟和电话那边说了句稍等。 叶识舟看向沈聿卿,犹豫片刻说:“答应我两个事儿呗?我和周昭的关系先别告诉小恕,蒋居和他关系好,这两天跟我闹脾气呢,如果再知道周昭的事情,蒋居肯定不干。” 说完,他顿了下,面色凝重几分。 第99章 “第二个是如果未来有一天,小恕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别强迫他,放他走,算是给我个面子,行吗?” 沈聿卿脚步停住,神情晦涩不明地直视着叶识舟担心不做假的脸。 直到叶识舟被看到浑身发麻,他才淡淡地敛住不善的脸色,说了句。 “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变|态,还是专门囚|禁人的那种。” 叶识舟一脸无语。 “你不变|态,是控制欲强,福福都被我妹喂成猪了,你忘了你当年把福福给我妹养的时候说了什么吗?说什么‘既然它吃了我的猫罐头,就不能再去吃别人的火腿肠了’,你非要一只小猫咪有骨气,这可太难了。” 福福原本是他们学校里流浪猫,刚上大学的沈聿卿善心爆发,每天都会给它送罐头和猫粮。 可是流浪猫在户外生存不易,又要面临入冬的严寒。沈聿卿喂了半个月就想把小猫带回家养,甚至把猫包猫窝都准备好了。 然而他没想到去接小猫回家的时候,小猫正享受着火腿肠的投喂。 吃得那叫一个香! 沈聿卿当场心里就不得劲了,恨不得扭头就走,可冬天的温度实在太低了,小猫碗里的水都会冻住。 就这样,他拎着空的猫包在学校里走了两圈才回来。 小猫吃完火腿肠也没忘记给它罐头的沈聿卿,它像之前一样用脑袋蹭沈聿卿的裤子,可这次没等它靠近,就被拎着后脖子扔进猫包里。 当天下午,叶识舟刚回来学校,就被沈聿卿在校门口拦住。 沈聿卿表情纠结,废话却一句没说,直接问他:你妹妹不是想养猫吗?这只猫她养不养? 叶识舟当场愣住。 因为他知道沈聿卿已经买好了猫窝猫爬架,只等着接猫回家了。 怎么突然不要了? 在他不懈地追问下,沈聿卿终于冷着一张脸,说了原因。 “它吃了我的罐头就不能吃别人的火腿肠,它吃了别人的食物,就不是我的猫。” 毫无道理,极其霸道。 叶识舟听完差点笑弯了腰,“你要一只猫忍受火腿肠的诱惑,这也太残忍了吧?” 沈聿卿没说话,用沉默表达了坚定的立场。 最后,小猫成为叶识舟妹妹的心头宝,还给小猫取名叫福福,而沈聿卿再也没抱过福福。 经此一事,叶识舟隐约能感受到沈聿卿骨子里的占有欲,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到特定的事情上,沈聿卿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执拗。 所以他才会和沈聿卿说第二个请求。 提及福福,沈聿卿的反应很平淡,“想法都是会变的,就像你之前誓死不抽烟,现在不抽的挺好吗?” “我这不一样……”叶识舟刚想反驳什么,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他用眼神示意沈聿卿先回去。 而沈聿卿根本没心思等他,他俩说话的工夫,苏恕已经回头好几次了。 烤架上的串起的五花肉烤的吱吱冒油,沈聿卿回来时顺手放在空了的烤盘里。 苏恕是第一个发现沈聿卿回来的,他边蒋居说着话,边拉开旁边的椅子。 动作的含义不言而喻。 蒋居无意间看到这一幕,顿时感觉盘子里的肉不香了。 沈聿卿本来就坐在苏恕身边,被他这么一拉,两人的位置更近了。 苏恕等沈聿卿坐下,眼睛时不时地看着他,语气仿佛十分随意,“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眼见着苏恕怀疑地看他,沈聿卿清了下嗓子,“说他妹妹养的猫,快胖成一只猪了,这个猫还是我在学校捡到给她的。” “猫?” 苏恕困惑发问,他对于猫猫狗狗感触不大,主要是他小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了,哪儿还能顾得上猫猫狗狗? 沈聿卿点点头,把他喂猫,捡猫以及把猫送人的经过说了一遍,连带着那些中二的话也说了。 听完以后,苏恕笑得眉眼弯弯,眼里映着炭火的光,像夜空里的繁星。 苏恕实在想象不到沈聿卿是用什么表情说出“它吃了我的罐头就不能吃别人的火腿肠”。 笑够了,他用手背贴了下被炭火烤红的脸,“沈聿卿,你这叫吃醋,你想把小猫带回家只吃你的饭。” “是吧。”沈聿卿被他的笑容感染,嗓音荡起温柔的涟漪。 他现在哪儿还有心思想小猫想吃谁家的饭? 蛋卷桌上突然多出两瓶啤酒,啤酒加烧烤简直绝配,苏恕伸手要拿,被沈聿卿一把拦住。 江肃瓜分完一提啤酒,才想起叶识舟还没回来,他刚想问蒋居人哪儿去了?就看见蒋居低下头,表情不耐地回了几句话,然抬脚踹向路边垒起来的石头堆。 大概是碰到了脚,蒋居顿时痛得呲牙咧嘴,然后一瘸一拐地回酒店了。 江肃:“……” 何必和石头硬碰硬呢? “这是不吃了吗?”江肃嘀咕道。 “他和叶识舟回去了。” 沈聿卿和江肃说完,拉开啤酒拉环。 粘着水汽的手凉丝丝的,他无奈地抬手遮住苏恕眼巴巴的眼神,劝道:“等你好了再喝。” 他们的动作过于亲昵,江肃再傻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你们……” “嗯?”沈聿卿抬眼看他。 苏恕拿开沈聿卿的手,眼睫上沾到掌心的湿润,随后他也看向愣愣弯着腰的江肃,问道:“怎么了?” 第100章 在两人坦荡的目光下,江肃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只能尴尬地挠头,“没事没事。” 苏恕一个手伤着抬不起来,只凭一只手肯定抢不过,最后他只能干看着沈聿卿一口一口地喝。 “沈聿卿。”苏恕撞了下他的肩,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你有没有想过小猫吃别人的火腿肠是因为它要生存,它是一个小猫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怎么会考虑是谁给的?” 啤酒是冰镇过的,入口瞬间拔凉拔凉的,沈聿卿呼出的气都是凉的,他侧头看着苏恕细密的睫毛一动一动的。 他们坐的位置离小夜灯近,营造氛围的暖光恰好停在苏恕的侧脸上,细腻的皮肤像是上了釉的白瓷。 沈聿卿视线逐渐下移,从眉骨挪到锁骨,再到腰腹,最后停在了苏恕屈着的长腿上。 没记错的话,苏恕的大腿内侧有一颗红痣。 也许是视线的存在感太强,苏恕不解地回望过去,正撞上沈聿卿的目光。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沈聿卿呼吸沉了沉,眼底的情绪归于平静,想起了苏恕刚才的话,回应道,“你说的没错,后来我也觉得活下来比吃谁的饭更重要。” 苏恕状似同意地点点头。 几秒后,他撑着下巴慢慢靠近沈聿卿的方向,用十分轻松的语气缓缓道:“我不吃别人的火腿肠,只吃你的饭,你要不要考虑把我带回家?我比小猫有骨气。” 彼此双方靠的太近了,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沈聿卿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嘴微微翕动着,以及脸颊为不自然地泛红,不知道是被炭火烤的还是别的原因。 “你……” 没等沈聿卿把话说完,苏恕迅速瞄准目标,扶着沈聿卿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喝了口啤酒。 太出乎意外的动作,让沈聿卿震惊的说不出来,直到苏恕还想喝第二口时,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啤酒拿远了些。 苏恕喝一口也解馋了,得意地朝沈聿卿一笑,然后毫无愧疚地讨了个饶。 “就喝一口,别生气。” 沈聿卿哭笑不得地扶额,显然被他一番动作搞得没了脾气,“为了喝一口,你也是下了血本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坐在他们斜对角的辛倩看到他们两人的互动,眼睛睁大了几分,下意识地去看韩静的方向。 沈聿卿略微偏头,顺着辛倩的角度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女生神色错愕,等她触及到他的眼神又仓促地躲开了。 沈聿卿眼神略微凌厉,因为他刚才注意到这个女生的目光停在苏恕身上好久了。 九点过后,烧烤的食材消耗了大半,一众人才陆陆续续地回房间休息。 苏恕没让江肃再开一间房,于是沈聿卿理所当然地和他住。 床并不窄,躺两个成年男性绰绰有余,沈聿卿进屋就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味,火急火燎地去洗澡。 苏恕听着浴室传出的哗啦啦水声,心里开始心猿意马,眼睛不由的向声音来源处望着。 门是磨砂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 今天他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晚上他该做什么? 苏恕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直到手机显示出电量低的图标,他也没想明白晚上以什么样的状态面对沈聿卿。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他和沈聿卿。 怎么越想脸上的温度越高呢? 苏恕脑子里乱成一团,甚至误以为是烧烤的炭火烤伤了自己的脸。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热呢? 不经意间转头,他看到镜子里自己脸颊上肉眼看见的绯红。他闭上眼,不得不面对现实,谁家烤伤只伤脸? 生无可恋地往床上一躺,苏恕整个人仿佛化身成流体的猫,散发着萎靡的气息。 他时不时地搓两下脸,想让温度降下来,可他脑子走神儿得厉害,手上的劲儿使大了,把脸搓得更红了。 于是,沈聿卿洗完澡就看到一张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掐他了。 “你的脸是烤伤了吗?”沈聿卿问。 炭火烧得旺的时候,他特意把苏恕的椅子往后挪了挪,怎么还烤伤了? 苏恕根本没听清沈聿卿在说什么,他的视觉和嗅觉都被沈聿卿穿浴袍的样子掠夺走了。 是真的高,身材也是真的好。 沈聿卿平时穿西装的时候,最显眼的是严肃冷冽的气质,此刻褪去那层束缚,更具有冲击性的反而是宽肩至腰的倒三角身材。 因为常年坐办公室的缘故,他的皮肤比寻常人要白一些,而藏在浴袍下的肌肉线条又结实利落,每一寸都有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浴袍规规矩矩地系着,只有领口露出一小片皮肤,再往上看就是喉结,以及放下额发的俊脸,并且没带戴眼镜。 下一秒,视线里的人弯腰靠近,抬高了他的下巴,“你的脸要不涂点药?” 湿润的触感逐渐变得清晰,苏恕反应过来这是沈聿卿的手,他猛地向后一躲,小幅度地喘了口气。 “不用,没烧伤,房间里太热了,我要去洗澡了。” 沈聿卿抬眉看了眼手忙脚乱的苏恕,笑笑没戳穿他。 二十度的温度怎么会热呢? 苏恕在行李箱里乱翻,他这次长记性了,并自认为十分明智地把衣服和内裤找出来,头都没敢抬地往浴室里钻。 第101章 丝毫没给沈聿卿说话的机会。 沈聿卿原本想说,浴室里有浴袍的,不用带衣服进去。 再说了,晚上穿衣服干嘛? 浴室的水声缓缓响起,与此同时,阳台边上的树梢落下一滴积水,啪嗒一声摔在圆桌上。 沈聿卿推开阳台的门走出去,身影隐于夜色里,他看着房间内温馨的灯光,身后却是浓稠如墨的黑夜。 沈聿卿手里拿着苏恕扔在床头的烟盒,不甚熟练地拿出一支烟,他没抽只是夹在指间,偶尔来回摩擦两下。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回想了一遍叶识舟的话和苏恕笑盈盈地讨酒的脸。 人应该不会跑吧? 不声不响地站在阳台十分钟,沈聿卿捏了捏鼻梁。 站在当下的时间节点,苦恼着未来虚无缥缈的可能,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多余。 沈聿卿估算着苏恕快洗完了,刚要推门回去,就听见隔壁阳台传来细碎呜咽的呻|吟。 声音太小,放在白天或者听不见,可在安静的深夜显得十分清晰。 都是成年男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沈聿卿被迫旁听几秒,立马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沈聿卿扯了下领口,刚推开玻璃门,苏恕探头从房间钻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沈聿卿,最后视线集中在沈聿卿手上的烟。 “你怎么和我学坏呢?” 苏恕拿走烟盒,头也不回地隔空扔进垃圾桶里。 此时,隔壁阳台的声音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聿卿看着苏恕想伸到阳台的脚,一把将人按回房间里。 “行了,我没抽,回去睡觉吧。” 这个点儿,他们就别打扰别人的好事了。 苏恕和沈聿卿回到房间,床头的灯是暖光,沙发上还堆着苏恕拿进浴室的衣服。 他只穿了条短裤,和沈聿卿肩挨肩的坐在床边。 两人安安静静坐了几分钟,苏恕突然站起来,去茶几拿相机,“我去给蒋居送相机,他就在隔壁很快的。” 没等他迈开腿,沈聿卿拉住他的胳膊,“他现在很忙。” “这样啊。”苏恕没质疑他的回答,又坐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语气生硬得要命,就差没把紧张俩字写脸上。 沈聿卿看他这样,很想笑,但也知道如果自己笑了,苏恕肯定不乐意。 他关上床头的灯,说:“睡觉吧。” 苏恕紧绷的肩膀一松,任由沈聿卿帮他调整了手摆放的位置,躺在床的右侧。 紧接着灯关了,眼前彻底黑下来了。 今晚没有月亮,房间里乌漆麻黑的,苏恕躺在床上,失落感徐徐升起,怎么能不做点什么呢? 他直愣愣地躺了不到半分钟,转过身面对着沈聿卿,他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相同的沐浴露气味。 苏恕不喜欢花香调的味道,却喜欢花香调气味的沈聿卿,因为他们身上如出一辙的气味会让他有一种错觉。 他和沈聿卿是亲密的,是一体的。 苏恕在大晚上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沈聿卿感受着旁边人来回动弹,侧过身伸手抱住他,轻声安抚道:“睡吧。” 苏恕感受着有力的心跳声,他安分地躺在沈聿卿的臂弯处,没动弹。 片刻后,一只手钻进沈聿卿的腰腹,温热的手指在他身上打转儿。 这回沈聿卿装睡装不下去了,刚要坐起来开灯,苏恕一只手按住他的胳膊,同时一条腿跪在床上,而另一条压在沈聿卿的腰上。 如此一来,他和坐在沈聿卿腿上没什么两样。而且,他知道沈聿卿顾忌着他的伤,不会有大动作。 最后,如他所料,沈聿卿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还贴心地扶住他手上的胳膊。 然而在苏恕坐稳的瞬间,沈聿卿的手忽然压住他的脖子。 苏恕脊背轻颤了一下,用同样的力道搂着沈聿卿的脖子,他下巴抵在沈聿卿的肩窝,明明呼吸都乱了,还在不知死活地挑衅。 “沈聿卿,你是不是不行?” 第052章 咬你一口 在过去无数个深夜里,苏恕多次幻想过沈聿卿失控的样子。 可能是粗鲁又残忍的动作,也可能是毫不留情的压制和掠夺。然而,最终这一切都化成了虚影。 因为他知道,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沈聿卿。 谁都可能在他面前失控,谁都可能让他恐惧,唯独沈聿卿不会。 而沈聿卿安抚他的方式往往也很简单,只需要一个用力的拥抱。 就像现在一样。 “大晚上怎么精力这么旺盛?”沈聿卿摸着苏恕的耳廓,问他。 苏恕没回话,像一只收了爪的小兽,老老实实地想享受肌肤相贴带来的熨贴感。 刚才他扯开了沈聿卿的腰上的带子,而他自己本来就裸着上半身。 物理上毫无隔阂的拥抱给他带来的是精神上的高|潮,他想了两辈子的人正在以恋人的身份拥抱他、抚摸他。 抱了一会,他问:“我们不该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情吗?” 沈聿卿的手往下滑,接连抚摸着苏恕的脊背和后腰,然后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 苏恕抬起下巴,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并自作主张地接话,“饥渴?” “不是。”沈聿卿否认,“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乱接什么话。” 第102章 苏恕沉默着地看他,固执等待他的回答。 “你的胳膊腿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苏恕现在的身体情况在沈聿卿看来不怎么抗造,俩人别因为一时的兴起再去医院一次。 苏恕想伸伸腿以此证明自己还算是个健康的人,却被沈聿卿拍了下大腿。 他不服气地抗议道:“我残的又不是下半身,还能动。” “不用你动,我动就行。” 沈聿卿短暂地逗了他一会,马上说了下一句,“睡吧,咱俩都折腾一天了,而且隔壁不是住着你同学吗?” 后半句顿时拿捏住苏恕的软肋,在沈聿卿面前丢脸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最大尺度了。 苏恕这么想着,又觉得什么都不做很亏。几秒后,他迟疑地攀上沈聿卿的肩膀,“我能咬你一口吗?” 他想在沈聿卿身上留点印记,只属于他的印记。 他哥和沈聿卿有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美好回忆,他们能相约在课后去打球,在假期露营烧烤。 而他和沈聿卿的回忆实在算不上是美好。 如果他没重生,他和沈聿卿的关系不会缓和,还会和前世一样随时随刻爆发争吵。 他迫切地希望能在沈聿卿身上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看似很凶残的要求让沈聿卿笑出声,他确实很意外,可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的手指碰到苏恕的嘴唇,“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你是小狗吗?还要咬人。” 苏恕在黑暗里眨了眨眼,并没有反驳。 狗不狗的无所谓,只要沈聿卿属于他,他也属于沈聿卿就好。 沈聿卿温热的掌心按了按他的后脖子,苏恕很小心地在他肩上找位置。 位置太明显,对沈聿卿风评不好。位置太不明显,别人还看不到。 最后他选在了侧颈下沿一点的位置。 他知道沈聿卿在公司会打好领带,这个地方必定不会被别人看到。而在私人聚餐上,沈聿卿偶尔会松一下领带,只要领口一松,痕迹自然会露出来。 沈聿卿猜不到苏恕心里的小九九,但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热气落在肩膀上,不知不觉中,他的呼吸渐渐发沉。 而苏恕执着地想怎么下口,丝毫没注意到沈聿卿另一只手停在他大腿内侧。 苏恕嘴上说想咬人,可真到下口的时候,还是收了力,牙齿只磨破层表皮,留下浅浅的痕迹。 他把沈聿卿放在心上,不舍得让他很疼。咬完后,他又拉着沈聿卿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也可以咬我。”苏恕舔了舔唇,补充道,“我不怕疼。” 房间内窗帘没拉严,酒店外的灯光渗进来一点。 苏恕能隐约看到沈聿卿的身形轮廓,他坐着等了许久,沈聿卿没有咬他,而是在他眼尾处吻了一下。 这好像是沈聿卿第一次亲他,苏恕愣愣地睁大眼睛,直到躺在床上还处于极度震惊状态。 他转过身,面对着沈聿卿,嗓音绷紧,“你别搞这么突然。” 大概半分钟,沈聿卿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 “男朋友,对比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个人认为我的方式很柔和。” 苏恕刚获得男朋友称号,责任感蹭的一下上来了,一时间忘了被掀老底儿的窘境,说了句晚上,两人就安静下来了。 苏恕本以为他会难以入睡,结果躺下没到十分钟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所以他没感受到沈聿卿起身的动作,也没听到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 第二天早上,沈聿卿先起来收拾行李,等早饭被送上来,他才喊苏恕起床。 喝了两口粥,苏恕去还相机,沈聿卿下午有工作,他们坐最早的航班回去。 敲开蒋居房间的门时,他模糊听见房间里好像有两个人的声音,苏恕首先想到的人是叶识舟。 可等蒋居开门后,房间里又只有蒋居一个人。 房间内窗户打开着,冷风一阵一阵地往里钻,苏恕把相机还回去,看向穿得严严实实的蒋居。 “冷得话,要不要把窗户关上,这边早上的温度还是挺低的。” 蒋居下唇破了个口子,嗓子哑得像得了重感冒,他摸了摸鼻子,“一会儿我就关上了,你和……那个谁一会儿走?” 苏恕怔了两秒,才明白过来那个谁指的是沈聿卿。 他点点头,直接说:“他下午有工作,我们得先回去,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继续出去玩了,你们继续好好玩,以后有机会再见。” 凭心而论,这几天他玩得挺开心的。他不太会和不熟的人相处,很少和这么多人出来玩。 此行中,无论是蒋居还是薛子旭韩静等人,大家在一起都算得上是相趣相投。 “嗐,同一个学校,见面还不容易吗?” 蒋居一摆手,被风呛得咳嗽了两下,紧接着浴室方向传来叮叮咣咣的响声。 没等苏恕诧异转头,蒋居咳嗽声更大了,最令人奇怪的是,浴室立刻没了动静。 这个情形,苏恕就算再傻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只是,想明白以后气氛好像更尴尬,他有点不敢直视蒋居被霍霍得蔫里蔫气的脸。 “那什么,我送到了,我走了啊,回见。” 他恨不得脚底抹油马上逃离这里,可没料到蒋居突然神秘兮兮地喊住他。 第103章 “我们去走廊说。”蒋居提议。 门关上时滴得一声,苏恕和蒋居没走太远,主要是他俩一残一伤,谁也不想挪地方。 蒋居不知道怎么开口,磨蹭半天才说了一句。 “昨天那个……是你那个?” 如此奇葩的语言,偏偏苏恕还懂了,这该死的秒懂。他没藏着掖着,直言道:“是男朋友。” 蒋居抱歉地笑了笑,一咧嘴,下唇又渗出血丝,“之前没猜到,我以前你是异性恋呢,有个事儿我跟你说一声,我们昨天爬山的时候,一开始不是我在你身后吗?后来韩静主动和我换位置了,她对你有点意思。” 提点的话到此为止,蒋居想推门回去时才发现门锁了。 他想敲门,又想起苏恕在他身后站着呢。 蒋居尴尬地看向苏恕,“那个……我房卡落里了,我去前台拿一个。” 苏恕想起刚才浴室内咕咚咕咚的响起,想立刻和蒋居挥手告别。 咱就别折腾遭罪了呗! 然而,蒋居话音刚落,方才还锁死的门慢悠悠地打开一条缝。 此情此景…… 苏恕默默地和蒋居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场面尴尬地要死。 解决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独自一个面对尴尬。苏恕很快地溜回房间,关门时重重地松口气儿。 沈聿卿放下行李,对他说:“我们现在下去。” “等一会儿。” 苏恕背靠着门,缓缓打开门缝,听了听外面有没有不能见人的声音。 走廊静静的,他没听见一点动静,两人才刷卡下楼。 沈聿卿去退房,苏恕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估摸是临近新年的原因,沙发旁边放着红梅和红灯笼。 红梅的另一侧沙发上坐着背双肩包的男生,苏恕原本只是扫一眼,却没想到男生突然喊他名字。 “苏恕,你还记得我吗?”男生挥了挥手,走过来。 苏恕瞧他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对方能喊出他的名字,大概他们是认识的。 “不好意思,你是?” 男生撩起挡在眉毛的额发,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黑框眼镜,“记起来没,我们初二是一个班的,后来你休学了。” 看到男生脑门上黄豆粒大小的疤时,苏恕想起了他是谁,“姜南南,你还帮我挡了一下。” 姜南南看见苏恕记起来他了,猛地一拍手,“当时就想逞个强,脑子一抽就撞上去了。话说这么多年没见你了,你当年休学休了四个月,都没和我们联系过。” 苏恕笑笑没说话,他在那个班级人缘不好,唯独和他关系好点的人就是姜南南。 后来他休学非要去打工,干活的时候灰头土脸的,怎么好意思去联系他。 只是,他记得休学只休了三个月,怎么到姜南南嘴里成四个月了?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只休了三个月,哪儿来的四个月?” 第053章 刺激大发 “你记错了吧,初二下学期六月份你就不在学校了,十月份你才回来上课的,只是你没回我们班,是你家里担心你跟不上,让你重读了一遍初二。”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苏恕顿时起疑,直到上飞机他还在想着姜南南的话。 四个月?为什么他的记忆里只有三个月? 他确实重读了一遍初二,初二那年他非要辍学打工,结果现实给他狠狠一击,消停回来上学才发现赶不上教学速度。 后来沈聿卿提议让他留一年,可以慢慢学。 他没拒绝,默认了沈聿卿的意见,毕竟他在原来初二的班里不合群是出了名的。 他也不待见那些人。 只是他怎么记得他在九月份回过学校呢? 记忆太模糊了。 苏恕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一抬手就引来了沈聿卿的注意。 “头疼?睡一会儿,我们三个小时才到。”沈聿卿说。 “啊?好。” 苏恕没反应过来,纯黑的眼罩挂在耳朵一侧,衬着他侧脸皮肤白了一个度。 他的视线定格在手机上新加的好友上。 【姜南南:说好了,一月二十号的同学聚会你过来。】 苏恕想了想,回了一个“嗯”字。不是他多热衷于同学聚餐,而是这次聚餐他们的班主任也会来。 是一个教语文的女性,姓杨。 他当时受了她不少帮助,不管是学业方面还是生活方面。 一个班三四十个学生,并不是所有老师都有精力顾及到每一个学生。 而杨老师没少劝他好好学习,甚至私下里还找了许多题给他。 上辈子,他想过去看望杨老师,一直没找到机会。 随着飞机进入平流层,推背感消失不见,苏恕侧过头看向翻看财经的沈聿卿。 “我初二那年休学了多久?” 他对沈聿卿是极度信任的,所以他在产生疑惑的时候, 第一个找的人肯定是沈聿卿。 “休学?”沈聿卿轻抬眉头,想了片刻,给了肯定的答案,“三个月,你忘了那个学期你没有暑假作业吗?” 苏恕根据他的话,自动补全记忆里零零碎碎的片段,他嘀咕道:“这倒也是,是不是姜南南上学太忙了把时间都记错了。” 说完他就把眼罩一拉,漆黑的视线带来身体深处的疲惫感。陷入昏睡时,他还在想以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去同学聚餐? 第104章 公务舱是一排四个,苏恕和沈聿卿的位置是相邻的。 耳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沈聿卿摘下眼镜,小幅度地松了口气。而苏恕睡得脑袋歪歪愣愣的,浑然不知道旁边人的心里起伏。 飞机落地在十一点多,他们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电子锁滴的一声打开。 茶几上还放在苏恕随手扔的魔方,从客厅到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某些人“杂乱无章”生活方式的痕迹。 苏恕睡眼惺忪地换鞋,头发翘起来几缕,他在飞机上刚睡熟就到地方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沈聿卿挂好外套,把两人的行李箱推进来,再抬头就看到苏恕躺在沙发上困得直点头。 “吃完饭回房睡。” 沈聿卿拍了下苏恕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胳膊。 他提前告诉过吴妈回来的时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苏恕垫一口再回去睡也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不用,我和你去公司吧,你下午不是要工作吗?” 苏恕从沙发上懒懒地坐起来,又搓了下自己的脸,他们刚从外面回来,手还是凉的。 沈聿卿奇怪地上下看了他一圈,“今天?我没压榨病号的习惯。” 伤成这样还惦记着工作,他实在看不出苏恕这么敬业。 “不能压榨员工,没说不能压榨男朋友吧?” 沈聿卿没猜到某人会这么说,等他一转身就看到沙发上撑着下巴,笑得很得意的苏恕。 眉梢上扬,眼里的雀跃都遮不住了。然而,在两人视线碰撞的一瞬间,苏恕又略微别扭地转头躲开。 沈聿卿觉得苏恕是被昨晚一声男朋友刺激大发了,要不然怎么今天还端着男朋友的架子呢? 想到这个原因,他又忍不住笑了,“可别,压榨你得我来,轮不到工作,你还是消停点在家里歇着吧。” 太过歧义的话让苏恕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他不接这话,跟着沈聿卿去吃饭,然后想起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我什么时候能好?过几天有一个同学聚会,我可以不想拖着残胳膊残腿去,好丢人。” 沈聿卿拉椅子的动作一顿,眼底浮现出片刻的紧张,“最严重的是骨裂,扭伤是小事。” 随后,他问道,“怎么突然想去同学聚会了?” 苏恕背对着他坐下,想起沈聿卿没见到姜南南,“今天早上我在酒店大堂碰到了初中同学,他是我休学前班上的班长,估计你不认识他,那会儿你在国内的时间不长。” 接过米饭,他继续说:“他说班里要聚一下,正好班主任也过来。” 其他的话他没说,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怪,他在沈聿卿面前总会省略掉自己不好的经过。 例如有人欺负他成绩不好诬陷他等等…… 总之,他不想自己在沈聿卿眼里是个形象太不好的人。 虽然……之前的形象也没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聿卿像是简单问问,没再说别的。 吃完饭后,沈聿卿去上班,苏恕被强制留在家里休息。他先和姜南南确定好聚餐的地点,又和江肃他们闲扯了几句。 说着说着,他才知道蒋居也提前回来了。 苏恕莫名地想起叶识舟,觉得蒋居提前回来和他有关。 “现在只剩我们几个人,昨天我哥还打电话骂我,问我是不是傻,下雨天还去爬山,我都懒得怼他。同样都是哥,沈哥都过来看你了,我哥只知道大老远骂人。”江肃在电话里抱怨道。 苏恕一时间不怎么安慰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而江肃没当回事,念叨一通就挂了电话,留下苏恕盯着手机开始走神儿。 他和沈聿卿的关系要告诉江肃吗? 似乎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定,有对象了要带去见朋友,以此来增加点仪式感。 可是他的朋友沈聿卿都认识,苏恕想到最后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干脆往沙发上一躺。 没躺倒五分钟,他想起抽屉里没送出去的东西,猛地一下坐起来。 最该送的戒指还在床头柜里放着呢。 一想到这里,苏恕坐不住了,一瘸一拐地扶着扶手上楼回房间,以一种和当初截然不同的心态拿出盒子。 转头一寻思,好像还差点什么,他低下头从手机上下单鲜花,又打起楼下酒柜的主意。 估摸着鲜花快送到了,苏恕慢慢吞吞地起身下楼,路过书房时,又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他想起了书房里周昭留下的遗物。 沈聿卿每次看到里面的东西会回忆起什么?苏恕边想边推开书房的门,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大度一点,毕竟死人跟他抢不了什么。 可惜他大度不起来。 他可能和别人分享食物,分享空气,哪怕是分享生命,他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沈聿卿。 沈聿卿只能爱他,他不想沈聿卿的感情被旁人占据。 和上次一样,他去老位置找那个盒子,可是这次扑了个空,书架上摆着一摞书,蓝色的收纳盒不见了。 心里蓦地一颤。 苏恕又去抽屉里找了找,他知道沈聿卿常放东西的地方,可找了几个回来也没找出来。 “总不能藏起来了吧?” 他小声地念叨,视线扫过几格抽屉,最后落到了书桌下的保险柜。 会不会放到了这里? 苏恕想了没多久,蹲下打开木制的柜门。六位数的密码拦不住他,上辈子沈聿卿去世后,他就知道保险柜的密码了。 第105章 保险柜发出轻微声响,苏恕打开保险柜,只见里面堆着几摞纸,根本没有周昭的东西。 他刚想关门,最下层的一叠病历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为上面的名字是他的。 —— 下午六点,何氏集团大楼内灯火通明。临下班前,贺助理和平时一样去送咖啡,可还没敲门的手落下,门被人打开了。 “沈总,这是要下班了?” 注意到沈聿卿一副下班的架势,贺助理语气惊讶,他们沈总虽然不是加班狂人,但也不会踩点走的。 今儿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聿卿带上门,看到贺助理手里的咖啡,笑着说:“辛苦了,我今天有事,先回去了。” 贺助理茫然点头,目送着沈聿卿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沈聿卿回家路上顺便取了戒指,他是在出差前订好的,一直没找到时间取。 临近下班点,路上有些堵,沈聿卿比平时晚了十分钟才到家。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沈聿卿一抬头就看到了玄关处亮起来的灯。 他换完鞋挂好外套,习惯性地去打开客厅的灯,视野一下子亮了起来,沈聿卿先看到的是茶几上摆放的一叠纸。 原本他没在意,可看着看着他才发觉有点眼熟,等彻底看清是什么后,他心里咯噔一下。 第054章 别躲我 偌大的客厅安静得可怕,沈聿卿仅仅站了一会,记忆里的恐慌再次迎面而来,他捡起茶几上病例单子,压在上面的戒指盒掉下去发出声响。 和他猜的没错,是保险柜里的东西,沈聿卿只看了几眼,快步上楼去敲苏恕的卧室门。 咚咚咚的几声在夜晚十分清晰,一下下仿佛敲在沈聿卿心上,而门后越安静他心里越不安。 “苏恕,我进来了。”沈聿卿等不到回应,干脆推门而入。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没拉,月光穿过玻璃上的白霜落在整洁的床上,床上空旷旷的,一点折痕都没有,也没有人躺过的迹象。 心里陡然间没了底儿,沈聿卿关门转身的动作一气呵成。他下楼拿车钥匙去找人,途径自己卧室时,脚步又忽然停住。 微弱的光亮从他卧室中渗出来一道不明显的光,虚虚地映在走廊的地板上。 沈聿卿几乎屏着呼吸,推开自己的卧室。 和刚才的场景差不多,窗帘没拉上,月光投在床尾上。 而不同的是,床上侧躺着一个人,暖黄的灯光止于他的肩头,形成一小片阴影。 没人知道沈聿卿看到这一幕心里在想什么,要知道他已经做好了找人找一晚上的准备。 “你回来了。” 苏恕发闷的声音从枕头里响起,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怒气冲冲的喊他名字,连名带字的那种。 应该是沈聿卿在喊他。 室内的温度刚刚好,苏恕没穿长袖,露出了晒出色差的胳膊,他用没受伤的手撑着起来,才反应过来沈聿卿一直没出声。 他一转头就看到沈聿卿的右手停在门把手上,站着一动不动。 “你……”他犹豫了一会,从床头挪到对角线的床尾。 而在他有动作以后,沈聿卿也一步一步走上前。 苏恕两条长腿搭在床边上,受伤的脚没敢着地,他睁着睡意未消的眼睛,看着沈聿卿慢慢把他搂紧怀里。 额头好像靠在心房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他听得真真切切,苏恕好像头一次感受到沈聿卿这么直白的情绪。 他感受到箍住他肩膀的手臂在不断收紧,用力到有些不舒服。他学着沈聿卿安抚他的样子抱了回去,“你别怕,我没走。” 他听到沈聿卿那么着急地喊他,又怎么会走? 沈聿卿抱着他没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上的力道倏然松了下来,苏恕仰头去捕捉沈聿卿眼底的神色。 而下一秒,沈聿卿的手捂住他的耳朵,手指穿过发间,苏恕感觉整个人被沈聿卿的气息包围着,那些迷茫的、困惑的问题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眼里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沈聿卿,哪怕要溢出来了,也不想洒在外面一点。 “答应我,别躲我。”沈聿卿松开一只手,克制的吻从苏恕的耳下吻到唇边。 亲密关系似乎起了连带效应,单方面的亲昵搅乱了两个人的呼吸。 苏恕轻喘的同时还能分出心思去看沈聿卿湮没于欲|望的侧脸,沈聿卿太理智,他们之间少有的亲吻都是他开的头,这回主导者换了个人,他有点承受不住。 “别……”他及时刹住某种冲动,从沈聿卿温热的掌心中抬起头,哑着嗓音问:“病历是真的吗?我生病了。幻听、幻视、被迫害妄想……” “嗯,那是之前的事,你现在好了。”沈聿卿半跪下来,手停放在苏恕的颈间,与他对视着。 沈聿卿在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一字一字认真地看过很多遍,即使这份病例他已经熟悉到倒背如流。 一个月相比于五年来说并不长,可是那不到五个星期的岁月却是沈聿卿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之一。 苏恕刚来他家那阵儿并不会和他亲近,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子却没同龄人高,平时除了吃饭和上学也几乎不会下楼。 明明家里住着两个人,苏恕却活得像安静的影子,十九岁的沈聿卿时常有种错觉,他好像养了一只猫,除了到点吃粮和按时上学以外,他什么都不用管。 第106章 发现苏恕会自言自语的那天是一个周日下午,沈聿卿在厨房折腾新菜谱,他当时还是半个厨房杀手,切出来的萝卜丝比筷子都粗。 刚成年的沈聿卿很符合苏恕对他的第一印象,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哥,韭菜和蒜苗都分不清。 沈聿卿在厨房刚倒掉味道古怪的炒菜,就看见苏恕下楼接水。 伶仃单薄的肩膀还穿着旧衣服,头发剪短了许多,仿佛还是从老城区走出来的孤单少年。 沈聿卿知道他不爱说话,也没去讨人嫌,可苏恕转身时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沈聿卿惊讶之余反问了一句:说什么呢? 苏恕没理他,换句话说,连听到有人喊他的基本反应都没有。 沈聿卿原本挺放松的心顿时提溜起来,他悄声跟了上去,看到苏恕在上楼前虚虚地抬腿,似乎在躲什么东西,在空中停了几秒才踩回原地。 沈聿卿站在后面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后面几天晚上,沈聿卿还碰到下楼闲逛的苏恕,他看了眼时间,半夜十二点。 沈聿卿感觉到不对劲,很快和苏恕的学校请了假,余曳那年还在上学,沈聿卿特别联系了余曳的老师,一个在精神病学和心理学领域颇有建树的专家。 最后的诊断是精神分裂症。 心理问题和精神疾病在沈聿卿人生里是无法填补的黑洞。 母亲骤然离世已经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他每年去母亲画室都以怀念和愧疚交织的心情去看一幅幅画。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是温柔且乐观的,她钟爱油画国画,喜好音乐舞蹈,没人能想到她会生病并以那样决然的方式离开世界。 在他长大的这些年,许多人问过他,你恨不恨想带着你去死的妈妈? 每当有人这么问他,沈聿卿总会以一种淡漠且疑惑的眼神看向对方,然后镇定地开口。 我什么要恨我妈?我妈在连她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挽留,我为什么要求她救我? 这是十岁沈聿卿的回答,很多人不理解他的说法,但父亲和外公并没人斥责他的言论。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想法当做真理。 他不会恨她,母亲在生病的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上,别人又凭什么用母爱这两个字要求她做什么。 而对于他来说,终止于母亲生命的罪魁祸首就是区别于肉|体的精神疾病。 再往深层次挖掘的话,也可能是当年他们的不留心不在意。 所以,当沈聿卿得知苏恕病症时,先手忙脚乱的人反而是他。 余曳的老师判断发病的原因可能是精神上受到过强烈的刺激,或者遭受过负性事件。 对此沈聿卿无法回应,因为他对苏恕的了解太少了,他试着和苏恕的姑姑或者同学去了解苏恕的过往。 可惜的是,得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从老城区的人们的言论中,苏恕一个不学好的小孩儿。 而在苏恕姑姑苏芬口中,苏恕是个少言寡语的性格,虽然身上有些毛病,但整体没问题。 问了一圈他也没问明白,最后在查苏恕的哥哥周昭时,才发现点细节。 周昭是所有人中最了解苏恕的那一个,然而,周昭不在了。 想到这里,沈聿卿用手板过苏恕的下巴,直视着他黑漆漆的双眸。 “在想什么?”他问。 苏恕浓黑的瞳孔被床头的暖光照亮,他眼睫颤了一下,想躲开沈聿卿尖锐的审视。 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接受现在的一切,在他的认知中自己从来都是健健康康的。而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你曾经得过精神病。 这不亚于一次沉重的打击。 他本能地想躲,却在触及到沈聿卿眼神里隐晦的担忧时,放弃了藏匿的本能。 也对,沈聿卿比他更早面对这一切,他能陷进自己虚幻的世界里充耳不闻,而沈聿卿不能。 苏恕侧过头,在沈聿卿手背处留下一吻,用腿碰了下沈聿卿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沈聿卿刚站起来坐稳,苏恕转头扑搂住他的胸口,“我那个时候有没有做什么?” 那一个月的记忆他是模糊的,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起初他还想不通沈聿卿为什么对他事事谨慎,如今再细想,一切都通顺起来。 苏恕下巴贴在沈聿卿的胸口,问他:“我是不是多吃过药?你每次数得很仔细。我是不是撞到过柜子?家里的家具的棱角都是圆弧的。我是不是在那个时候搓过裤子上的血,要不然在南临医院那次,你不会那么慌。” 感受到沈聿卿抱他越来越紧,他闭着眼,声音发颤地继续说,“沈聿卿,你是不是以为我是被我哥的死吓的?” 那是无法忽视的噩梦,猝然爆裂的尸|体和迸溅到裤腿上的洗不掉的血渍,夜晚升起的冤魂和萦绕在脑海里的指责。 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想喘气却喘不上来,他如同被人用按在罪孽的深渊里,挣扎着求生。 “沈聿卿,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时候,我有没有伤过你?” 第055章 我爱你的 卧室内热哄哄的,在等待回应的短暂几分钟内,苏恕后背急出层薄汗。 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哪怕如今再提起来已经无事于补,也好过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107章 他需要这份愧疚让他时刻珍重着眼前的这个人。 沈聿卿安静地看他,放在他脊背上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像哄小孩子似的。 苏恕自己感觉有点幼稚,又喊了他一遍,“问你话呢,别想骗我。” “没伤害我,当时你不爱出门,不爱见生人,连吴妈都不能进来,最后没办法了,饭只能我来做。”沈聿卿面不改色地省略掉很多,“要不然咱俩都得饿死。” 苏恕听完松了口气,他不会怀疑沈聿卿的话,就像不会质疑太阳东升西落一样,他对沈聿卿永远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那就好。” 他说着话,伸手去解沈聿卿的领带,单手不太好操作,而苏恕乐此不疲,他能看出来沈聿卿是真的着急,要不然不会急哄哄的上楼。 沈聿卿低下头,几厘米外是苏恕翘起的眼睫和微抿的嘴唇,他抬手抚过苏恕温润的皮肤。 指腹压到睫毛时,苏恕不适地眨眨眼,刚想提醒他该吃饭了,沈聿卿忽然弯下腰来,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入了他的脖子间。 那股温暖又陌生的感觉让苏恕不禁哑了声。 沈聿卿什么时候这样……害怕脆弱过? 苏恕想说脆弱这个词儿和沈聿卿一点都不搭边,可是他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手搭在沈聿卿的手臂上,愣愣地让人抱着。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跑了。” 沈聿卿的声音又沉又闷,从圈紧的臂弯溢出,像是沾了温度。 苏恕鼻子一酸,颤着眼皮闭上了眼睛。 他想享受着这一刻的来源于爱人的亲昵,可沈聿卿每句话、每个举动都在死死地攥紧他的心。 他会爱沈聿卿是必然的,没有另一条的路可以选择。 即使沈聿卿和他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使前世沈聿卿总用看小孩子胡闹的眼神看他,即使青春期的他总和沈聿卿大吵大闹,他还是无法避免地爱上沈聿卿。 他甚至不在意沈聿卿是否爱他,他只要沈聿卿答应和他在一起就行。 在他孤注一掷的告白时,他不是没有想过沈聿卿拒绝的可能,为此,他甚至想好了以死相逼。 二十二楼的高度,绝无生还的几率。 一跃而下后,也许他的身|体会四分五裂,脑|浆迸溅到花坛上未融的薄雪,他的血会像碾成渣渣的草莓果酱。 也可能他碎成七七八八的零件,会比周昭的死相还难看。 一切一切的后果他都能猜得到,但他也十分确信,只要双脚荡出窗外,不用他往下跳,沈聿卿一定是能给他摘星星的那个人。 当然,这些荒谬又疯狂的想法他不会和沈聿卿说,他突然觉得这种做法是在伤害沈聿卿爱他的心。 人的心远远没有那么强大,它不像骨骼,折断痊愈后会更加有韧性。心脏会流血,会牵动着人体脆弱的脑神经。 他不想再用自己的命去吓唬沈聿卿了,他心疼压在自己肩头上的这个人。 “你放心,我不会跑,也不会碎掉。”苏恕认真地保证,他解开沈聿卿的领带,在自己的胳膊上系了个不伦不类的蝴蝶结。 沈聿卿不知道听没听见,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没动。 苏恕也没催他,就这么垂眸看着他,柔和的灯光映进眼眶里,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落到了沈聿卿的肩膀上。 沈聿卿像是被这一滴眼泪惊动,忽然抬头和苏恕明亮又隐藏黯淡的眼睛对望着。他感受到了苏恕极大的情绪波动,却从这双熟悉的眼睛里挖不出别的深意。 “长大真不好,我现在都有点看不透你了。”沈聿卿有点心烦。 苏恕闷闷地笑了一下,把红了的眼眶藏了起来,“如果我一直被你看透,那我以后的私房钱岂不是藏不住了吗?” 听到他的话,沈聿卿也跟着笑起来,“不用藏私房钱,家里的钱都是你的。” 苏恕特淡定地“嗯”了一声,站起来和沈聿卿去楼下。 脚踩着拖鞋,他扯着沈聿卿的手说:“你真的可以放心,我今天就表现得很好,一点想往外走的冲动都没有。” 他在和沈聿卿保证他不会乱跑,也不会碎掉。如果他跑掉了或者碎掉了,生不如死的人是沈聿卿。 他曾经在漫漫长夜中等过已逝的爱人,又怎么会忍心让沈聿卿也受一遍他遭过的苦? 他们晚饭是在楼下小吧台上解决的,下午送来的香槟玫瑰因为主人的忽视被压掉几朵花瓣,看起来有点凄惨。 “早知道我下楼看一眼了,这玩意怎么这么……”苏恕半天憋出来俩字,“娇贵。” 被压一下,人家抖抖花瓣撂挑子了。 苏恕苦恼地找花瓶去养“娇娇公主”,手上都开始轻拿轻放了。 沈聿卿在旁边看得挺有意思,找出柜子里面很久不用的花瓶递给他。 一支一支插进花瓶,苏恕抹了下手上的水,看向沈聿卿,“我姑姑他们知道我生病了吗?” 沈聿卿一顿,“我没告诉他们,除了我和医生以外没人知道。” 他当时考虑比较多,没告诉苏恕姑姑是不想让对方糟心,没告诉苏恕的父亲是不用告诉。 苏恕拍了胸口,“那就行。” 他折腾完手里的花,转身就看到沈聿卿在摆弄手里的盒子。苏恕愣了一会,然后迅速从他手里拿走。 “看什么看?”他有点脸红,想合上,又觉得这个动作欲盖弥彰。 第108章 最后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出戒指给沈聿卿的无名指套上,戴完他才想起来问,“行不行?”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沈聿卿都没反应过来,他好歹也见过别人戴戒指的流程,就是没见过这么……霸道又生猛的。 眼下这么一搞,他买的戒指反而成了陪衬,沈聿卿无奈笑笑,又觉得苏恕这样可太招人稀罕了。 “笑什么?”苏恕脸皮依然很薄,别扭又好奇地问,“尺寸合适吗?” 沈聿卿试着感受一下,语气似乎带着诧异,“唉?尺寸刚刚好。” 苏恕“啧”了一声,没信他浮夸的表情,又从盒子里拿出两条链子,“要是不方便戴的话,可以当项链。” 沈聿卿闻言从苏恕手里拿过盒子,盒子里静静躺着另一枚银色戒指,款式不复杂,别有格调。 他握着苏恕的手,猛然间发现在爱情的这条路上,苏恕从来都没有迟疑和后退过,反倒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谨慎小心。 苏恕的皮肤偏白,即使这几天玩过头了,也没晒黑到哪儿去。 沈聿卿认真地为他戴戒指,眼睛盯着戒指边缘的弧度紧贴住苏恕无名指的皮肤,心里缓缓涌上后知后觉的满足和安心。 他们做完这一切,苏恕感觉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一阵一阵袭来,两人晚上很默契地睡在一起。 遮光窗帘放下,挡住窗外清冷的月光,在睡觉前,苏恕突然转身往沈聿卿怀里靠了靠。 他转头闭眼去贴近沈聿卿的薄唇,纠缠的呼吸刚要闯进口腔,却被人一把掐住下巴。 “干么掐我?”声音十分含混,吐字也不清晰。 沈聿卿没用力,不等他开始挣扎就松开了手,“你为什么会想吐?是接受不了吗?” 听起来很简单的问题,而苏恕迟迟没有动静,他心底又开始拧巴起来,手却小心翼翼地落在沈聿卿的心口上。 在寂静的夜晚,胸腔的震动格外明显,苏恕把额头抵在这里,迷茫又认真地确认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几秒后,沈聿卿的手停在他后脑勺,轻轻地揉了几下。 “不想说也没事,过去的事情都是小事。” 苏恕鼻尖压在沈聿卿的胸口,隔着布料感受着紧|实的肌肉,紧接着他手往胸口滑。 他愣了愣,想了好久才明白这是什么。 沈聿卿没想到苏恕的手真停着不挪地儿了,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当下又被柔|嫩的手心摸来摸去。 夜色渐浓,隔离月光的卧室内,苏恕身上单薄的布料被掀开,只露出一截窄腰。 即使知道沈聿卿不一定能看清,他还是瑟缩地抖了一下,而腰上的手只是不紧不慢地捻着,没有往其他地方去的意思。 迷茫过后还有点馋,可他等半天没等到下一步动作,最后直接用手肘勾住沈聿卿的脖子。 脊背抬离柔软的床面,他想仰头去亲沈聿卿的唇,却被意料之外的一下搞得失了声。 “别……” 他小喘着喊了一声。 脑海里如同绽放着阵阵烟花,软下的腰想靠近又跌回原处,他放任着清冷的月光正大光明地钻进衣服里,直到延绵不断的麻意慢慢爬上脆弱的小腹,清澈的双眸敛上水光。 他处于失重的边缘,颤着手拉下月亮的一角。 声音是哑的,呼出的气却是热的,他听见自己说出了前世埋葬于心底的秘密。 “卿卿,我是爱你的。” …… 浴室的灯亮了起来,哗啦啦的水声后,沈聿卿推开门,看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人。 哪儿还看得出刚才在他脖子上啃来啃去的劲儿。 “行行好,分我点被子呗?”他掀开被子一角,讨饶地对里面的人说。 片刻后,被子下的人一点一点往外挪,瓜分自己领地的土壤。 苏恕换了身干净的睡衣,半张脸压在枕头上,身上清清爽爽的,除了脸有点烫。 “都做过一次了,怎么还会害羞?”沈聿卿顺着被子和枕头的缝隙去捞他的脑袋。 “没什么叫做过一次?”苏恕掀开被子,一下子坐了起来,没借住一点外力,“我那不是以为你睡着了吗?和这次哪里一样,你还不让我……”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还有几分不满的意思。 沈聿卿靠在床头,眯眼看着苏恕头顶晃晃悠悠的一撮头发,笑着夸赞道:“喊的好听,腰也挺好的。” “好……好什么。”苏恕脖子和脸红了个彻底,在心里唾弃自己没经得住诱惑,砰的一声又躺了回去,用被子盖住脸。 床头灯暗了下来,苏恕背对着沈聿卿不到五分钟就转了回去。 “不是不能接受和你的触碰,是……我初一初二的时候,和班里的男生打架,他们欺负人欺负的太过分了,我就对同性有点……讨厌,不是针对你。” 说出口的话远比真实的过去要美化许多,他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谁也不想在心上人眼里总是一副悲惨狼狈的模样。 沈聿卿搂着他的腰,额头也贴了贴他的脸,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很好地掩饰神情里的愧疚。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不是你的问题,我们慢慢来。” 苏恕像一只用尽力气的小动物,嗓音有点虚,却还一句一句地回应,“慢慢来,我感觉我已经好多了,我想亲你,你不让。” 第109章 沈聿卿搭在他侧脸的手有点用力,苏恕没躲开,反而用下巴蹭了蹭,这一动作让沈聿卿心头一软。 “别闹,我怕你再吐,说好了明天一起去公司的。” 回卧室前,沈聿卿明里暗里不断在试探苏恕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的公司。 话没说那么明显,但意思是这个意思。 苏恕能感觉到沈聿卿不着痕迹的关心和担忧,于是他头脑一热,拍着胸脯答应了。 苏恕不怎么乐意地“嗯嗯”了两声,卷着被子去梦周公了。 第二天早上,天空翻起鱼肚白,遮光窗帘尽职尽责地发挥用处,沈聿卿却在生物钟下早早地起床了。 他悄声关门下楼,厨房的粥还在温着,房间公共区域的清洁已经做完了。 他习惯性地去小区跑步,再等他回来时,苏恕端着粥困得直点头,睡衣还是昨晚换上的那一套。 瞧他这样,沈聿卿想着干脆让他在家睡觉得了。 何必陪他去公司折腾一场? 苏恕听完连连摇头,说什么也要和他一起去,“我和你去公司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和生活?” 他问得很小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和沈聿卿不太一样,他想和沈聿卿在一起,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苏闳刚也没资格管他。 而沈聿卿不一样的感觉,他有爸爸弟弟外公外婆等等。 想到这里,苏恕眼底落寞下来,他不想让沈聿卿为难,又忍受不了沈聿卿离开。 沈聿卿洗完手,敲了下他的头,“乱想,没人总盯着我看,再说了谈恋爱很正常。” 苏恕舔掉唇角的米粒,他能听出沈聿卿不作假的肯定,似懂非懂地跟着他点头。 他们早上走的晚了点,到公司时正好赶上员工上班打卡的高峰期。 苏恕原本还挺震惊地搭在沈聿卿的小臂上,可当他看见同事,把手撤回来的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都要快出残影了。 沈聿卿简直要气笑了,他看着距离自己五米远的苏恕,想起昨晚情深意切喊他卿卿的小王八蛋。 变脸变得是真快! 沈聿卿脸色正经地和应了众人一声,似笑非笑地抱着胳膊看向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的苏恕。 跟来踩点似的。 苏恕本想等沈聿卿上去他再上去,结果站在门口没两分钟,部门的华哥路过时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怎么来了?病好了?” 华哥困惑地看向苏恕的打石膏的手腕,这样怎么看也不像好利索了。 苏恕被吓了一跳,偷偷地看了眼沈聿卿,回应道:“没完全好,但不耽误事儿。” “最近项目不着急,不少都安排在了年后,你悠着点。” 华哥嘱咐完,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了他们沈总。 他立刻回头看向在门口晃晃悠悠的苏恕,不明白这俩人闹什么呢? 华哥作为数据中心的经理,自然知道苏恕是他们沈总安排进来的人,他一开始还担心新人会不会脾气不好,后来才发现他多虑了。 苏恕虽然性子不太活跃,但工作做得实在漂亮,他都挑不出错来。 电梯一声一声响起,员工们陆陆续续上楼,不少人惊讶地偷看他们公司的沈总,平时沈总除了工作很少在一楼停留,今儿是怎么了? 一楼的人渐渐变少,除了前台这个点没其他外人,苏恕走一步,往左右看一眼,三十秒能走完的距离,愣是被他走了五分钟。 “你……”沈聿卿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正巧这时电梯到了一楼,苏恕不由分说地把他拽到电梯上。 沈聿卿进了电梯,瞥向表情严阵以待的苏恕,“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不是。”苏恕有声有色地解释,还不忘眨眼对他笑,“如果有人知道咱俩的关系,信不信马上就有人说我是祸国妖姬,而你是误国殃民的帝王。” 电梯里只有他俩,沈聿卿对此说法哭笑不得,“你说得头头是道的,说得我好像在公司会对你做什么似的。” 苏恕尴尬地摸了下鼻子,他真没往其他方面想。 电梯停下时,沈聿卿先一步离开,苏恕过了一会才走到工位上。 邓宇看到苏恕,震惊到声音都岔劈了,“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你这么身残志坚吗?” 旁边就是饮水机,苏恕滑着办公椅去接水,抽空回了他一句,“没到身残志坚的地步。” 他是来陪男朋友的,他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 邓宇的工位在苏恕旁边,两人时不时聊几句。 临近年末,项目该收尾的收尾,再过两周就是春节,不少人已经开始抢票回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邓宇招呼苏恕去楼下吃饭,几个同组的人坐在一桌,点了几盘炒菜。 大家的话题从最近的工作到春运,直到有一个人忽然插嘴。 “听说没,沈总好像有对象了?” 话音刚落,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谁呀?” “你怎么知道的?” “你听谁说的?谁把高富帅的沈总撬走了?” 苏恕含着半口米饭忘了咽下去。 乍一看,他的反应似乎和其他人一样极度震惊,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这货在心虚,碗边都快被他摸秃了。 最先开口的那人神秘兮兮道:“前段时间,人事那边有人听见沈总在订戒指,估摸着都快结婚了吧。” 第110章 一群人“哎呦哎呦”起来,闹成一片。唯独苏恕怔在原地,不是,戒指订给谁的?他不是主角之一吗? 苏恕怀揣着疑问,再加上饭菜不太好吃,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他喝水压嘴里的油腻感,继续听这些人聊着公司的八卦。 “说起来咱们卢总一直没有娶妻。”有人突然说。 卢总如今四十多岁了,年龄虽然偏大了些,但身家财富早已让人叹为观止,可偏偏他从来没闹出什么绯闻,也没有结婚。 这样不少人连连称奇。 “奇了怪了,我一个打工族是理解不了他们怎么想的。”邓宇笑呵呵道。 “你们这些小年轻在公司太短了,没听说过早些年的事儿。”一位在公司干了很多年的老员工说。 这话一开口,年轻人秒变吃瓜群众,纷纷看向说话那人。 苏恕也跟着他们好奇地看过去,他只记得这人好像是人事部的,大家都叫她崔姐。 崔姐笑了笑,“沈总母亲去世的早,时间长了很多人都把她忘了,可我记得见她的第一面,何小姐是漂亮到连我这个同性都会心动的人。其实,卢总和何小姐的关系很好。那个时候,我们好多人都猜测,何小姐会不会喜欢上卢总。” 后面的结局不少人都知道,何仪辞并没有选和她一起长大的骑士,而是选择了另一位王子。 毕竟当年沈何两家政商联姻占据了媒体的各大板块,即使最后的结局不合人意。 话题接近尾声,另一个年轻人扶额感叹道:“难道说这就是比不过情敌,就虐死情敌的儿子吗?卢总好像有和聂氏合作的意向,但沈总不同意。” 其他人被他的说辞逗得一乐,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去午休。 而苏恕回来没多久,就看见贺助理对他招了招手。 “苏恕过来一下,沈总找你。” 第056章 挺装的 办公室门刚一推开,办公桌前的沈聿卿抬眼看过来,屏幕的亮光隐隐落在镜片上的一小点。 苏恕见此一愣,顿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眼下正是公司午休时间,办公室外的过道不时有员工路过,门半敞着,还听见若有若无的谈笑声。 沈聿卿瞧见他明显走神儿的状态,心里觉得纳闷,敲两下桌子,说道:“关门,脚还疼吗?” 这一声让苏恕缓过神来,略带犹豫地合上门,而刚才带他过来的贺助理早就不见人影了。 “好多了。”苏恕坐到沙发上,扭伤比骨裂好得快多了。 “桌子上有馄饨。”沈聿卿用眼神示意他往那边看。 苏恕惊讶地看过去,随后两指捏住保温袋,往两边一扯就开了。 他手上动作没停,嘴上也不闲着,“我都和邓宇他们去吃饭了,我吃饱了的话,你这不白买吗?” 沈聿卿一眼就看穿他口是心非的样儿,挑了下眉不说话,推开办公椅走到他旁边。 馄饨还是热的,上面还飘着细碎的葱花,苏恕用勺子搅了搅,还没继续说什么,就感觉到裤兜里一空。 他下意识地一摸,意料之内地扑了空。 而坐在他旁边的沈聿卿成功缴获一盒刚拆封的烟。 苏恕没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呆滞的表情。 “昨天晚上就没说你,今儿别给我蹬鼻子上脸,我和你说多少次了,烟少抽点。” 沈聿卿昨天晚上就闻到了苏恕身上浓烈的烟味,昨晚情况不一样,抽了也就抽了,今天再抽可就过分了。 于是几秒后,苏恕眼睁睁看着自己中午刚买的烟以一个华丽的抛物线扔进了垃圾桶。 “不是,这好歹是花钱买的,你要不要这么败家?” 苏恕面露不忿,手上不小心用力过猛,把鼓起来的馄饨戳破一个窟窿。 与此同时,心底另一个声音也喊起了委屈,昨晚沈聿卿抱着他的稀罕劲儿去哪儿了?谈上了连个烟都都要没收。 谁家男朋友这么善变? 苏恕在心里嘀嘀咕咕,硬是把馄饨戳成了筛子。 沈聿卿看见这一幕,皱眉不理解地问他,“怎么了?你再捅下去,直接吃片汤得了。早上不是吵着要吃馄饨吗?” 平等的情侣关系根本维持不了五分钟,就要变回单方面压制的家长模式。 苏恕听话地收回手,不怎么乐意道:“我吃饱了,吃不下很正常。” 实则胃里空荡荡。 他之所以这么嘴硬,无非是自打进来以后沈聿卿说的话有一半儿在训他。 谁家男朋友天天挨训? 沈聿卿听完一乐,他摘下眼镜,揉揉鼻梁骨,“楼下的那家炒菜你爱吃?”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 “咕噜——” 苏恕的话没说完,被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打断。 声音有点大,两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的,苏恕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沈聿卿见状也不好继续笑了,谁养的谁知道什么样儿。再笑的话,一会儿遭罪的该是他了。 “快点吃吧。”他熟练地转移话题,“楼下那家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也去吃过,当时和我去的还有陆逐,结果菜刚上来俩,陆逐忍不了,付完钱马上换地方了。” 楼下那家没别的缺点,除了油有点大,味道有点咸,但胜在价格实惠,种类还算齐全。 苏恕还是挺愿意听他讲过去的事情,他边嚼着馄饨,边问沈聿卿,“然后呢?你呢?” 第111章 他知道沈聿卿在外很少挑毛拣刺,即使心里不得劲,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这种行为是很难让年少的苏恕认同。 最起码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一度认为沈聿卿这种做法很装。 当然他现在不会这么想了。 “我?”沈聿卿像是在认真思考,“我好端端干嘛为难我自己?” 言外之意是有别的选择,干嘛为难自己的嘴巴? 苏恕一字不落地听着,馄饨占据了他的口腔,无暇再给出什么回应,只能偶尔点一下头。 沈聿卿捡着好玩的事说了几句,苏恕的注意力很快被带跑偏,忘了刚才尴尬至极的场面。 这时,办公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一下子转移了苏恕的目光。 沈聿卿划开手机,余曳的消息在屏幕上方弹出。苏恕端着馄饨凑上前,一副想靠近,又强装不在意的模样。 “记得他吗?”沈聿卿头也没回,把手机递给他。 苏恕一手端着馄饨,一手拿着勺子,他眼见着手机要熄屏了,用胳膊肘撞了下沈聿卿的肩,“按一下,要黑了。” 再一次亮起来的屏幕显示出余曳两个字。苏恕认真地想了想,从那段破碎杂乱的记忆中翻出一张温和的脸来,年纪好像不大。 “有印象。”他看了一会,语气十分肯定地说,“人站在我面前,我肯定认得出来。” 沈聿卿诧异地看他,最后很慢地说了一句,“前不久你见过他。” 苏恕眼睛微微睁大,僵了原地。 沈聿卿讲了一遍在私人服装工作室的事情,包括那个戴口罩的陌生男性。 苏恕瞬间回想起那位过于热情的男人,说句实在的,他还真没认出来。 碗里的馄饨吃了大半,他突然察觉出不对劲了。他不认识余曳情有可原,那余曳干嘛装作不认识他? 除非…… “不是?你们玩什么呢?总不能是为了看我有没病吧?” 苏恕说话的时候没走心,觉得沈聿卿不可能干这种傻事。 可是沈聿卿接下来的反应又由不得他多想。 于是一个馄饨差点噎着他,苏恕震惊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最后只能生无可恋地抱怨道:“我那是认真的追你,认真的对你好,怎么在你眼里就成我疯了?简直……” 简直……不可理喻好吗? 谁家追人有他追得这么惨?人没追到手不说,还被扣上一顶病重的帽子。 现在沈聿卿回想起自己的做法也觉得荒唐,可当时他真的不确定,毕竟他和苏恕又吵又闹好多年了,唯一苏恕态度缓和的时候就是他生病的那段时间。 “我的错。” 沈聿卿态度良好,还附带安抚服务,只是他们都在公司,不能做的太过分。 可没等他把人拉过来,一阵敲门声又让苏恕离他三米远。 沈聿卿:“……” 半晌后,研发设计的卫经理走进办公室,他一进来就看见沙发上的保温袋,“沈总又加班了,连午饭都没出去吃。” “不是我,是……”沈聿卿往后一瞅,顿时没了声,沙发上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卫经理莫名地看向沈聿卿。 沈聿卿面不改色地圆了回去,“他家挺好吃的,卫经理是来聊下新产品的发布吗?” “是的,沈总一下这里……” 沈聿卿分出七分心思给工作,三分心思观察苏恕逃跑的轨迹,最后确定他应该躲到休息室去了。 和沈聿卿想的没错,苏恕现在正躲在休息室吃剩下的半碗馄饨。 休息室的门没彻底关严,隐约能听见两人说话的时候声音。苏恕本以为十来分钟也就说完了,可没想到一等就没尽头了。 馄饨见了底儿,外面的议论声还没断。 他现在想出去也出不去,光天化日之下,沈总休息室多出来一个人来,这是什么诡异操作? 苏恕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眼神慢慢落在床上,床头整整齐齐叠了个毯子,估计是沈聿卿的杰作。 他没客气,胳膊腿一摆开就躺了上去。 这么一睡不要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说话声停了,几分钟后门又开了,有人走进来看了一会又走了。 再然后,天慢慢黑了下来,窗外飘了雪花,悄悄滴落在了玻璃上。 苏恕再睁眼时,迷茫几秒后才察觉到不对,他好像睡得有点久,然后翻身去看手机。 屏幕上明晃晃的五开头让他瞬间怔住了。 这是下午五点五十还是早上五点五十? 他开休息室的门时还特意听了下外面的动静,没听见其他人声音,他才敢悄悄地出来。 沈聿卿刚喝完咖啡提神,就看到一个身影缓缓靠近。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笑着说:“咱别和做贼似的行吗?” 办公室内的灯大亮着,亮得苏恕人都精神了。他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不喊我?我一觉睡到下班了。” 沈聿卿唇角勾起,头也没回,“喊你干什么?谁让我昨晚不让你好好睡觉呢?白天补回来应该的。” 苏恕睡得脑袋有点迟钝,没来得及对沈聿卿的话做出反应,他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外面的工位有不少已经空了,估计是到了下班的时间。 他往回走时,正好碰见贺助理,贺助理笑着打了下招呼。 苏恕不怎么自然地回应了一下。 第112章 等他回到沈聿卿的办公室,沈聿卿已经关上电脑,站在窗户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苏恕走到他身后,片刻后,他仿佛随口问道:“贺助理是你的人吗?他会不会被别人收买?” 窗户上的人影一顿,沈聿卿转身看向苏恕,他有点不明白此话的用意。 “小恕,你是听说什么了吗?” 第057章 无数漏洞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高楼大厦外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充斥着忙碌的行人,从高处俯瞰,川流不息的车流像极了一道道光带。 苏恕站在沈聿卿身边,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沈聿卿解释。他没有证据,所谓的猜测只不过是前世的偶然一见。 他不确定贺助理和卢枫是什么关系,也不能仅凭上辈子的所见所闻判断出贺助理是不是好人。 更何况,上辈子沈聿卿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他慢慢走上前,从后背抱住沈聿卿的腰,“没听说什么,只是我猜的。” 感受到后背的触感,沈聿卿的视线从远处收回,他转身揽着苏恕松懈下的肩膀,“怎么了?有事还想瞒着我?” 贺助理跟沈聿卿有几年了,但苏恕是沈聿卿手把手照顾几年的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不可避免地偏向情深之处。 沈聿卿自认为是普通人,更何况他从来不认为苏恕真的会胡作非为。 苏恕还是摇摇头,很含糊地问:“如果以后贺助理是别的人,你该怎么办?” 这话里话外都是对贺助理的不满,沈聿卿诧异挑眉,“那贺助理可能是谁的人?” 苏恕转头看他,沈聿卿的眼镜没戴,露出一双眸色如漆的眼,总有人说眼皮薄嘴唇薄的人薄情,放在沈聿卿身上则恰恰相反。 沈聿卿对他好,对身边的朋友也不差,常常让苏恕忘记沈聿卿本来的性格和身份。 “有没有可能是卢总?”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沈聿卿定定地看他一会,最后敲了下苏恕的额头,“别乱想,好好上学得了。” 沈聿卿的想法很简单,苏恕十八九的年纪,好好享受大学生活,然后该出去玩出去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什么叫乱想。”不屑的语气激到苏恕,他拍了下沈聿卿的肩膀,“你放在心上行不行?我在和说正经事。” 沈聿卿低头闷笑,迅速摆出严肃脸,很镇静地点头。 苏恕没指望沈聿卿立刻相信,沈聿卿爱他不假,但沈聿卿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也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把贺助理定罪。 两人本想回去吃晚饭的,但沈聿卿临时有应酬,苏恕只能自己回去。 “让曹叔送你回去。”沈聿卿说。 苏恕刚想反驳,就看到沈聿卿看着他,眼里的意思是:听话,让我放心。 最后,苏恕只能冷哼一声不说话,他总感觉沈聿卿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器。 沈聿卿晚上带助理出去应酬时,在贺助理和罗助理之间选了后者。 这个罕见的决定让准备好的贺助理愣在原地。 而罗助理面露拘谨地不知道该怎么做。众所周知,贺助理跟沈总的时间长,大部分的应酬都是贺助理跟着的。 今天突然换了人,别说贺助理不适应,他都不适应了。 刚下楼的苏恕当然不知道楼上发生的一切,他在工位上好不容易编了个谎和邓宇解释清楚他下午去哪里了。 停车场内,曹叔接到电话后就在停车场等着,车停的位置不显眼,苏恕找了一会才找到。 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车还没启动,就听见有人敲了敲车窗。 苏恕微微一怔,便降下车窗看向外面。只见贺助理弯着腰,微笑着问他,“方便送我一程吗?” 这话问的,苏恕顿时语塞,求助似的看向曹叔。 曹叔是沈聿卿从沈家里带来的人,各个方面都是可以相信的。 曹叔在接受到苏恕的下一秒就十分镇静地回应:“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言外之意是,有他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苏恕反应过来,表情十分客气地和贺助理说:“当然可以。” 紧接着车门一响,贺助理上车落座,随后车子缓缓驶出,融入涌动的车流。 一到下班点,堵车的几率高达于百分之八十,苏恕的视野里都是前车的后车灯。 而车上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直到苏恕手机的振动打破了这个僵局。 打电话的人是李宥,考完试他一直在云程科技实习,这几天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和苏恕聚聚。 “出来吃个饭啊?东哥也在。”李宥那边风声挺大,声音有点模糊。 苏恕听完,看了看路况:“你们去哪儿?我还堵在路上。” 李宥说:“来了再说吧,不着急,东哥本想说想自己做的,结果他家……停电了,菜都白切了。” 这破运气!苏恕心里嘀咕一句,提议道:“要不来我家做?我出去也喝不了酒,手伤了。” 李宥说了句什么,苏恕没听清。 过了一会李宥像是避着什么人似的,压着声音说:“你确定我们能去你家?” 在李宥眼里苏恕家和沈哥家是划等号的。 怎么说呢?在李宥眼里,沈聿卿虽然看起来很礼貌温和,但是真接触起来,还是能感觉疏离和客气。 所以,李宥一般有自知之明,没事儿绝对不去人家面前晃悠。 第113章 “怎么不行?”苏恕显然不知道李宥的想法,他不接反问,“正好晚上我自己吃饭。” 李宥一听只有苏恕一个人,立刻点头同意了,和徐州东立刻打包完切好的菜,转移战场。 苏恕挂了电话,又告诉吴妈不用过来做饭。而这时,一直没出声的贺助理突然开口说话。 “麻烦送我到长清小区。” 长清小区是万春路的老楼,老楼设施陈旧,连个像样的电梯都没有,在那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 而贺助理在沈聿卿身边好几年,以他的薪水待遇不应该住在这里,苏恕垂眸默默地想。 几秒后,他问:“贺助理住在长清上班会不会不方便?” 长清小区到公司单程两个小时的路程,以贺助理每天在公司出现的频次,怎么看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很好的决定。 贺助理也明白苏恕话里的含义,他无所谓地一笑,“平时不回来,不忙的话时候会回来一次。” 苏恕纳闷:“贺助理不去饭局吗?” 他记得沈聿卿大部分都是带着贺助理的。 说起这事,贺助理也是一头雾水,“沈总带小罗去了,我妈最近回来了,估计是想让我多陪陪家里人吧。” 苏恕心虚地垂下眼,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谁不虚?他前脚刚和沈聿卿说完,后脚正主就被替换下来。 他安慰道:“贺助理太忙了,偶尔休息一下也挺好。” “也对。”贺助理沉默半晌,“只是在沈总身边忙了三四年了,突然这么歇下有点不适应。” 苏恕动了动唇,前世的记忆很难和后视镜里的人重叠,他有点太多的问题想问。 可是他不能问。 对于贺助理精明的性子而言,苏恕只要一开口,就会被抓住无数漏洞。 他在沈聿卿面前有圆不过去的谎,沈聿卿会惯着他,但贺助理不会。 所以,苏恕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多问,他不知道贺助理提出同行的目的是什么。 是单纯的询问?还是来探口风? 漫长的等待后,车子停在长清小区,贺助理客气道谢下车离开。 苏恕看着他消失在夜色的背影,又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总体而言就一个字——挤。 停车位被乱放的电车霸占不说,连尽头的路灯都是暗掉的。 苏恕对这种环境接受良好,但他想象不到像贺助理此这种人物住在这里的原因。 曹叔找了个路口掉头往外开,他不经意间看到苏恕认真到纠结的眼神,想起沈聿卿叮嘱过的话。 于是,他没再为难旁边这位,直接说:“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苏恕听完眼睛一亮,然后像是确定什么似的问道:“不会像以前那样骗我?” 曹叔笑着摇头,他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再说了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何苦骗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放在腿上得手机亮了,苏恕接通李宥的电话,又和小区门卫解释一句,才放人进去。 给了李宥门锁的临时密码后,苏恕瞄了眼百分之五的电量,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曹叔。 “曹叔要说话算话,我的问题多着呢。” 当下细想想,曹叔的确没骗过他什么,面对不方便回答的问题时,曹叔只是笑呵呵地不说话。 还没等曹叔点头,苏恕一个问题立刻砸了过来。 “沈聿卿谈过几个对象?” 曹叔:“?” 这怎么和沈聿卿说过的问题不一样? “这种事情你该问他本人。”曹叔难得犹豫,“据我所知他没说过,也没有带回家的。再说了,你问这种问题干什么?” 原谅曹叔传统,他用后脑勺想也想不到两人会谈恋爱。 苏恕调整了下座椅,往后一靠,表情淡淡地,“没什么,他谈几个,我也谈几个。” 曹叔:“……” 你们年轻人怎么回事?谈个恋爱也要比着来? 一路上,苏恕边想边问,从贺助理问到公司的卢总。 他揉着额头,安静地消化着得到的信息。 首先,贺助理跟沈聿卿好几年了,最重要的是沈聿卿对贺助理有恩,沈聿卿曾在贺助理落魄的时候帮过他。 那么上辈子贺助理真的会被背叛沈聿卿吗?如果他背叛沈聿卿,那么对方给的筹码又是什么? 前途?金钱? 其次,卢枫和聂家私下里有联系,沈聿卿知道却没拦着,是因为证据不足?还是想守株待兔? 车子缓缓停下,曹叔看着一脸沉思的苏恕,这么多年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他在沈家干了快三十年了,也算是看着沈聿卿长大的。后来沈聿卿回国,他在沈老爷子的授意下来给沈聿卿开车。 所以,相当于他间接地看着苏恕从十三岁成长到现在。 苏恕上初中的后两年,有的时候沈聿卿忙,他就来学校接苏恕,只是他接到人的几率不大。 往往是车在学校大门等着,苏恕扭头就从学校后门翻墙跑了。 最后还是沈聿卿跑回来逮人。 可能在别人看来苏恕的行为是不懂感恩,而曹叔的想法恰恰相反,苏恕这孩子不是不识好人心,只是不想承他人的情。 十多岁的小孩哪儿懂什么是圆滑? 这个年龄正是有棱角的时候,虽然真性情,但往往伤人不自知。 第114章 但万幸的是,沈聿卿也知道这些,不会故意去苛责他。 如今看来随着两人随着年岁渐长,关系倒是越来越亲近。曹叔默默地想。 车子停下,苏恕解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曹叔,我先上去了。” “好。”曹叔刚说完,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然后他拦住苏恕说道,“聿卿说晚上可能不回来,估计是碰到聂氏的聂总。” 聂慎延此人“名声在外”,几乎他在的场子能从饭桌上玩到会所的床上。 苏恕也略有耳闻,他不自觉念出了声,“聂慎延也在?” 第058章 叫我哥哥 苏恕惦记着曹叔说的话,磨磨蹭蹭了十多分钟才上楼,甚至由于想得过于专注,忘记了家里有人。 开门时他愣了几秒,直到看见李宥从沙发上站起来,苏恕才想起自己答应过的事。 李宥听见门响就猜到应该是苏恕回来了,客厅的灯大亮着,他没走几步看到苏恕慢吞吞地脱掉最外层的棉服,露出手腕处用于固定的石膏。 “你也太身残志坚了,这样还去上班呢?”李宥说。 苏恕换完鞋,身上的冷气还没散干净。临近年末,气温骤降得厉害,出门前他里面还穿了件毛衣。在外面感觉不出来什么,回到屋里待一会儿就觉得热了。 “上班我就往那儿一坐,忙不到哪儿去。” 苏恕没好意思说自己躲在沈聿卿的休息室睡了一下午。 厨房是开放式的,往前没走几步,苏恕就看到徐州东在厨房拍黄瓜。 他喊了声“东哥”,徐州东应了一声,跟他说起今天遇到的倒霉事。 徐州东家在外省,自己下班也会做几个菜,李宥和他回去吃饭也是临时起意。结果没想到,菜买好了也切好了,马上要开火做饭,家里停电了。 李宥把切好的菜换到碗里,“本来我和东哥说找个周五周六好好和你聚聚,谁能想到今天这么寸?” 他一开始和苏恕打电话的意思是出去找地方吃一顿,没成到这位手伤了。 苏恕脱了毛衣,换上薄薄的黑色长袖。他本想进厨房帮点忙,没等他伸手,李宥先把他撵了出去。 “出去出去,我俩手脚健全的,用不着病号上手。” 徐州东更干脆,让俩年龄小的都出去了,自己在厨房炒俩菜。只是……他看了一圈也没看到盐。 他冲客厅喊道:“盐在哪儿呢?” 几秒后,苏恕踩着拖鞋过来,在徐州东信任的目光逐渐变得手忙脚乱。 看着敞开的几个壁橱门和来回转悠的背影,徐州东抽动了下嘴角,他想拦又缩回手,最后无奈地说:“你这平时也不做饭吧?” 苏恕打开橱柜的动作猛然停住,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他没转身,也没去看徐州东的表情,语气挺平稳的,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平时要么是阿姨来做,要么是……” 要么是沈聿卿做。 后几个字他没说。而在厨房门口倚着墙的李宥自动补全他后半句话,“要么是沈哥做,哪儿轮得上他,东哥,你问他可是问错人了。” 这句话说得苏恕没了脾气,他个子高,不用垫脚就能看到刚打开的柜子不是存放调料的地方。 翻了这么多地方都没找到,好像确实……有点丢人。 徐州东没想到沈聿卿还会在家做饭,大概是对有钱人有主观印象,有人钱生活能力都不怎么样。 所以他乍一听沈聿卿是厨房的主力军,还有点接受不能。 啪嗒一声,几人的目光被响声吸引。 下面的柜子被李宥随手打开,里面最上层正好是一排调料。 李宥看了一会,咧嘴嘲笑地看向苏恕,“你这运气也忒差了点。” 打开上面一排柜子,什么都找到,他随手一翻就找到了。 苏恕要笑不笑地刮他一眼,对李宥单方面嘲讽置之不理。他不就是没往下找吗? 菜都是切好的,过个火儿就能熟。徐州东看着凉拌黄瓜差了蒜,也没去打算再问苏恕,他记得来的时候附近有商超。 “李宥,下楼买个蒜,顺便带三……”徐州东看到苏恕的手,马上改了口,“两瓶啤酒。” 苏恕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腕,“啧”了一声,顿时有点不服气,“你们喝酒不带我,还在我眼前喝,有点过分了吧。” 李宥笑个不停,晃悠两步刚要去拿衣服,转头看到苏恕一头钻进厨房。 “你先去别去,我记得家里好像有来着。”苏恕声音还没停,人已经打开冰箱开始找东西。 李宥听完走向厨房,没来得及看到别的,先被冰箱保鲜层里的成盒的西瓜和甜瓜惊到了。 这可是一月份的北方,大冬天的谁吃西瓜? “你这水果挺全的。”李宥动了下盒子,里面还有杨桃、车厘子、还有个长得毛毛刺刺的。 苏恕忙着从里面拿啤酒,抽空不走心地应他一声,“是吗?” “对啊。” “是啊。” 李宥和徐州东惊讶的声音不谋而合,如果家里有小孩儿或者女孩子准备这么多水果不奇怪。 他们俩自己都过得糙,平时买得最多的水果就是苹果香蕉,怎么方便怎么来。 苏恕倒觉得很正常,他单手抱着两瓶啤酒,李宥见状伸手接了过来。 “嚯,还真有。”李宥被啤酒冰了一下,他好奇往冰箱里瞅,“你从哪儿找出来的,这一排都是果汁饮料。” 第115章 苏恕这次没像刚才点儿那么背,在柜子找到蒜递给徐州东,才和李宥蔫蔫地说:“我藏的,要不用饮料挡着早被没收了。” 谁没收?不用问,当然是沈聿卿了。 他特意藏在饮料最后面,纯果浆或纯果汁保质期短,保不齐哪天吴妈收拾冰箱就给收拾走了,饮料保质期好几个月,吴妈一般也就看前面几瓶的生产日期。 偶尔喝酒也不是为了和沈聿卿唱反调,他刚重生回来的一段儿时间,连续好几天失眠做噩梦,晚上睡不着的话,他就会偷偷下楼翻冰箱里的酒。 晚饭拖拉到晚上九点半,徐州东炒得菜都是家常菜,三道热菜,一道凉菜,份量都挺多。 三个人在小吧台上吃的,李宥和徐州东喝得啤酒,而苏恕喝得是……梅子酒。 莫名地觉得有点梅子酒跌份,苏恕吃了口凉拌黄瓜,脑子里胡乱地想着。 手机在客厅充电,他不时地往那边看一眼,直到徐州东一个劲儿得喊他。 “唉唉唉,感觉李宥的想法怎么样?我感觉不错,说不定是以后的大老板呢。” 小吧台的里侧还放着插着u盘的电脑,苏恕回想了一遍刚才的对话。或许因为李宥比前世更早进入云程科技,创业的想法也比前世早了将近两年。 “我拍脑门一想,别给我戴高帽子。”李宥笑着说,“就一电话号码标记的想法,说不准别人已经开始做了呢。” “这可不一定。现在市面上还没有,你做了就是你的。”苏恕面色冷静地说,他抿了一口梅子酒,浸得味觉甜腻腻的。 还不如喝果汁呢!他想。 屋里的温度高,再加上几个人喝着酒,又说着话,各个恨不得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大展宏图。 于是,没等到吃完饭他们脸上就蔓延上了红润。苏恕还好一点,梅子酒是甜的,脸颊上的绯红是热的。 饭吃到最后,已经快十一点了,苏恕偷藏的啤酒几乎被他们俩喝了个干干净净。两人倒没喝醉,都热了一头汗。 李宥上了个厕所,出来就找打火机要抽烟,“苏恕,哪儿有烟灰缸?” 在厨房消灭喝酒罪证的苏恕没抬头,凭着记忆想了想在家里很少见的烟灰缸,“茶几下面你找找。” 李宥按照他说的位置去找,结果没找到烟灰缸,反而在茶几下找到半包糖和一包瓜子。 他一看就乐了,喊着说:“你家是来小孩儿了?还是提前过年了?哪儿来的糖和瓜子?” 吃完糖随手扔在茶几的苏恕:“……” “没小孩儿,也没过年。”苏恕拎着徐州东系紧的垃圾袋,里面是喝得干干净净的啤酒罐子。 李宥看着半包花花绿绿的糖,心里不信苏恕的话,他好像在上小学的堂妹那里见过这种糖。 回来路过茶几时,苏恕弯腰从茶几另一个抽屉翻出了许久不用的烟灰缸,要不是放在抽屉里,早就落灰了。 此时的他如果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估计打死他,他都不会把烟灰缸拿出来。 看到锃光瓦亮的烟灰缸,李宥连连称奇,“你戒了?” 苏恕从他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在指间转来转去,“想来着,没戒了。” 他的确是想戒烟来着,但总是断几天再抽几天。碰到沈聿卿管着严,他就不抽,要是沈聿卿太忙了,他也会偶尔偷摸抽两根。 李宥也抽烟,没劝人戒烟的癖好,只是顾忌着沈聿卿不抽烟,几人轮流用小卖部两块一个的打火机在阳台吞云吐雾。 抽烟的空闲里,三个人不可避免地谈起来未来,徐州东想的是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什么时候能成家立业。 还没出校门的李宥想不到成家那一步,满脑子都想怎么赚钱,怎么帮他爸妈减轻负担。 而苏恕站在两人中间,他咬着烟蒂不出声,眼睑还留着一抹薄红,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烟熏的。 “想怎么好好活下去吧。” 他的眼睛背着光藏在夜里,空中的星星像是要坠了下来一闪一闪地停在他深色瞳孔里。 他所奢求的不多,他想要沈聿卿好好的。别生病,别痛苦,别难过,也别离他而去。 还记得上辈子,有一次他和沈聿卿吵架时说的狠话。 沈聿卿,你多余带我回来,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管我?我未来的几十年里,你哪来的信心认为我会记得你? 苏恕垂下视线,回忆着那时他心里的拉扯的痛楚。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不想承认,他希望沈聿卿能打破他对他的美好幻想,让他狠狠摔下去。 摔疼了,摔怕了,他也许就不会死扯着这份感情。 后来沈聿卿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两指间不自觉用力,低下头吸了两口烟,然后手突兀地一顿。 他记得沈聿卿和他说的那些话。 你就当我是你记忆里的旅人,或许我给你带过片刻的精彩,也可能我给你带来过很多不自在。我不用你记住我,因为你以后还会碰到很多很多人。 不用记住我,苏恕咂摸了这话两遍。 现在这么一回想,沈聿卿是真他妈的伟大。 “你瞎说什么呢?” 李宥用力拍了下苏恕的肩膀,连徐州东都因为他出声的一句话,错愕地看他。 苏恕脑子迅速打了个转儿,微屈的手指抖了抖烟灰,“好好活着,然后和对象白头到老。” 第116章 “艹,吓死老子了,还以为你怎么了。” 眼见苏恕神情正常,李宥也松了口气,毕竟大晚上有人站在阳台上突然说想好好活着这种话,挺吓人了。 苏恕闷笑一声,看着一激动就控制不住语言下限的李宥,“我能怎么了?赶紧成大老板,我等着抱你大腿呢!” 徐州东也跟着乐,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趣李宥。 烟抽完了徐州东看着时间挺晚了也回去了,李宥没回去,苏恕简单收拾了客卧出来让他住一晚。 抱被子这种活而对独臂人士不友好,只能李宥这个健全人来干。临睡前,李宥突然问他,“你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 说到底,李宥还是犹豫,他在这方面没有指路人,徐州东能说他的想法可行,却不会和他一起胡闹。 徐州东今年二十八了,用他本人的话讲,我年龄在这里,就不和年轻人折腾了。不是所有人都输得起的。 苏恕站在门边,听着李宥略带迷茫的发问,上辈子的李宥也这么犹豫过吧。 “可行不可行要试了才知道,现在才大一,有的是时间让你发光发亮。”他说。 李宥一听他的话,笑得腰都弯了,连忙把被子扔到床上。 “合着在你眼里我还是块金子。” 苏恕一扬眉,“金子早点睡,争取早日闪瞎别人的眼。” 李宥笑着躺在床上,冲他挥了下手,然后就听见门被人关上。 夜色渐深,时针缓缓挪到三的位置。小吧台前亮着一盏小灯,暖光充斥着房间一角,整个客厅沉寂于淡淡的余光中。 苏恕是半夜醒的,他睡不着本来想下楼去找酒,指尖都摸到酒柜了,又瑟缩地收了手。 得了,别惹沈聿卿生气了。 于是,他从冰箱里挖出个西瓜,一边戳一遍吃。 他劝李宥早做打算是有其他用意的。 他没记错的话,李宥的爸爸在他大三下学期的时候下肢瘫痪了。上辈子李宥不止一次地说,如果他爸的病用一些好的药,是不是就不会瘫痪了? 苏恕不是医生,但是人在生病时手里的钱多一点总没有坏处。对于很多普通家庭而言,瘫痪是个磨人的病,但总好过和亲人生离死别。 盒子里的西瓜见底儿时,他收拾干净刚想上楼就听见电子锁“滴”得一声响了。 随后一个黑影踉跄地闯入视线,苏恕站在楼梯转弯停了片刻,突然跨步走向前。 扶着沈聿卿的罗助理也跟着晃了几下,才看清有人向他们走过来。 应该是沈总的家里人,罗助理想。 “沈总喝得有点多。”他说。 罗助理扶着沈聿卿扶得十分困难,先不说他个子不够,他也喝了点酒,脑子也有点晕乎。 苏恕在沈聿卿用手肘撑墙时,把对方的胳膊挂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手慢慢下滑揽住沈聿卿的腰腹。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罗助理,说:“我来吧。辛苦了。” 屋里的灯线太暗了,罗助理看不清眼前的相貌,只能听出来是个挺年轻的声音。他收回目光,笑了下,“应该的,那我先走了。” 门被关上后,苏恕动作利落地脱掉沈聿卿身上的大衣,还没等他把大衣挂在衣架上,背后的一只手忽然锁住他的腰。 他保持着身体延展的姿势被沈聿卿按到玄关的墙壁上,大腿根下面是入户的鞋架,小腿边上还是换鞋用的方凳。 “干什么?你到底醉没醉啊?”因为前车之鉴,苏恕低声问出了第二句。 沈聿卿没回应他,现是在他胸口摸什么,然后又去摸他大腿后侧,另一只手还在他耳朵上徐徐揉捏。 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不正常,苏恕被摸得也有点浑身燥|热起来,可一想楼上还住着李宥,他只能推了推沈聿卿的肩膀,试图和他说明白家里有人。 “别闹……” 呼吸骤然滞住,他感受到沈聿卿的手指的弧度在脖颈上徘徊,如同野兽巡视自己的领地,让人汗毛直立。 窒息感慢慢消退,沈聿卿的手已经转移到他后心的位置,同时鼻尖也在苏恕的耳朵后边和脸上闻来闻去。 “闻什么啊?总不能我喝口梅子酒也要被骂吧。现在骂我也太没情趣了。” 苏恕一边嘀咕,一遍想把沈聿卿往卧房里带,可他没想到沈聿卿在途中突然发力,压着他连连往后退,直到后背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你想做什……” 苏恕眼睛瞬间睁大,异样的温度和触感就这么突兀地闯进脆|弱的口腔里。 呼吸的滚|热,唇齿间的酒香,他来不及收紧牙齿,就被猎人撬开齿间,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唾|液交换。 不太一样。 呼吸被掠夺走的时候,苏恕的思绪开始发散,这怎么和他亲沈聿卿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小|喘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缓缓泄出,他想呼吸却被沈聿卿按住喉咙,想伸手推开又被一只手死死锁住,最后连身体都不自觉地开始不正常的抖动。 如果沈聿卿没喝醉,一定能发现苏恕此刻的异样。 眼眶在漫长的缺氧中盈着一汪水,苏恕眼皮动了下,尝试用舌|尖舔|舐着沈聿卿的唇,下一秒,一大股新鲜的空气从鼻腔嘴里迅猛灌入。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唇上的温|热渐离,但又没离那么远。隔着镜片,他能清晰地看到沈聿卿沉到极致的瞳孔,和不时翁动的薄唇。 第117章 说实在的,这样的沈聿卿很迷人,但前提是忽略掉他说出的内容。 “你说什么?”苏恕侧着耳朵去听。 沈聿卿蛮横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嘴唇亲昵而诱人地吻他的耳朵。 “叫我哥哥。”沈聿卿说完停顿两秒,再次在他耳朵和脸上辗转着。 苏恕下意识一挣,没挣开反而又往沈聿卿怀里近了几分。他在心里默念两遍,不能和醉鬼一般见识,不能和醉鬼一般见识。 他咬咬牙,哥哥俩字马上要说出口时,沈聿卿忽然抬手卡住他的脖子,刚刚要发出的声音又憋了回去。 紧接着,沈聿卿又贴了上来,嗓音很低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说。 “我不是你哥哥,我永远都做不了你哥哥,我是谁?” “你是……”话没说完,刚要吐出的字又被一个堪称凶猛的吻堵了回去。苏恕享受之余又有点懊恼,他不明白沈聿卿到底想听什么。 再一次被掠夺呼吸时,他的话脑子依然是发空,可不知道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他这次竟然有精力去看楼梯上的人影。 人影?是不是错觉? 苏恕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人影是不是真实的,就看到一个不明物体直直地奔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来不及停顿,他最本能地反应是用手护住沈聿卿的脑袋,可是没等东西砸上来,沈聿卿忽然抱着他往旁边一躲。 他们从单人沙发上摔倒地板上,然后就听见“咚”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响亮的破碎声。 苏恕撑着胳膊坐起来,他倏地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了,抬头看向远处模糊的人影,“李宥,烟灰缸是会砸死人的。” 谁谈恋爱有他惊险? 别人谈恋爱,朋友即使不同意顶多是劝分,到他这儿可好,直接送他男朋友归西! 第059章 会断片吗 “我怎么知道是沈哥?我还以为哪个变|态闯进来了,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苏恕在浴室洗了把脸,思绪尚且停留在刚才李宥和他说的话,他看着镜子里脸色发白的自己,嘴角还被睡着的那位给咬破皮了。 一会儿怎么和李宥说清楚都是个问题。 他叹口气惆怅几秒,随后扒开巴掌宽的门缝看了眼熟睡的沈聿卿,心安理得地靠着门在浴室抽了根烟。 烟雾自指尖上升时苏恕还在想沈聿卿在楼下说过的话,挺奇怪的两句话,没头没尾的。 什么哥哥不哥哥的,说来说去也没说明白。 语言逻辑混乱,睡觉前还黏人黏得要命,一言不合就掐脖子,哪里像平时的样子?跟换了个人似的。 哪怕在客厅的场面再尴尬,他还是把沈聿卿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 这回是真的喝醉了。 苏恕习惯性地用牙齿碾磨着烟蒂,口腔里还留着血腥味,他舔了下唇角的口子,一抹血色被舌尖抚平。 李宥还在楼下等着,苏恕在浴室抽了半根烟就掐灭了,离开卧室前他顿了一下,转身留下一盏暗灯在卧室里。 李宥在客厅愣愣地坐着,脑子里还不断重复着前半个小时的所见所闻。都他妈的是什么事儿?他从来没想要苏恕会和沈聿卿搞到一起去。 李宥做了将近二十年的直男,头一回碰到身边人是弯的,弯的人还是他的好兄弟。 一想这事他就开始头疼,这俩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恕下楼就看到李宥在客厅来回走来走去,沙发上还放着沈聿卿深色暗纹的西装外套,他刚站在最后一个台阶上,李宥难言的眼神迅速看向他。 苏恕用拳抵唇咳了声,他没想过一直瞒着身边人,可他也没想到短时间内被人撞见。 “你……” “你们……” 两人的声音短暂地交叠在一起,又急忙消了音。他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还是苏恕安稳地坐在沙发上,冲李宥一扬头,示意他有话快问。 李宥站了足足五分钟,才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他看向神态自若的苏恕,又想起刚才苏恕弯腰干呕的样子。 “你们怎么回事?” 早就打好草稿的话一个磕巴都没打,苏恕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给了肯定的答案。 “我们在一起了,就像你看的那样。”他说。 李宥没想到他承认的如此干脆,愣是没反应过来,几分钟后他小声骂了一句。 “艹,你们……你” “们”半天硬是憋不出下一句。 苏恕和李宥的关系好,他隐隐猜到李宥后面想说的话,果断承认道:“人是我追的,我先开的口。” 李宥被一句话呛得脸都红了,他没想到这位还能主动。如此一来,他刚才所有的猜测都打水漂了。 “我还以为你是被强迫的。”李宥咬牙切齿道。 脚踝搭在大腿上,小腿被玄关方凳硌出一道红印子。苏恕疲惫地刮他一眼,语气有点颓,“谁能强迫我啊?” 话说到这个程度,李宥才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好兄弟和哥哥的朋友搞在一起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又想起上次苏恕和沈聿卿来他家的那次。 “你俩上次来我家的时候是不是就处了?” 要不然他怎么看到俩人牵手了。 苏恕回想起去李宥家那趟,他摇摇头,顶着李宥怀疑的目光否认道:“那次还没有,我没必要骗你。” 李宥想想也对,苏恕的性格犟,别人的想法不会让他做出一丝一毫的改变。 第118章 就像他劝苏恕在忌日的时候去看看周昭,别落下闲言碎语。然后?这位从始至终一次都没听过,依旧我行我素。 两人静静地坐了半天,李宥突然开口:“你们俩的事儿别让你爸他们知道。” 苏恕闻言抬眼看他,眼底的惊讶不加掩饰,“接受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李宥接受这么快?有的时候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的这句话没说错,李宥直男一个,同学同事还都是工科男。 他以为李宥是需要时间来缓一缓的。 李宥想得直头疼,“接受什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接受不了你能分似的。” “分不了。”苏恕貌似抱歉一笑,“只能等你慢慢想明白了。” 李宥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重色忘友。” 交谈的气氛骤然缓解下来,李宥不放心地多说几句话。而苏恕动了动脚脖子,想得却是扭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常走路已经没问题了。 说了那么多句话,没得到一声回应。李宥一扭头就看到苏恕低下头皱眉看着手机。 李宥气儿不打一处来,“我说了那么多你听了吗?你干嘛呢?” “听着呢听着呢。”眼神都没挪地儿,苏恕机械地重复着李宥说过的话,“不能让苏闳刚他们知道我俩的关系,要不然他们肯定骂我,还有要学着怎么处理情侣间的关系,要想好以后如果沈聿卿想要孩子……” 他话音一顿,倏地抬起头来,“不行,不会有孩子的,他只能有我。” “什么叫只能有你?”李宥感觉莫名其妙,“又没让你生,我的意思是如果以后你俩真有想法可以领养个孩子。”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苏恕毫不犹豫地拒绝。 李宥:“……” 他刚才说的那一堆白说了,怎么就记住了这个? 苏恕说完才发觉自己有点慌,他能懂李宥话里的意思。对于他和沈聿卿而言,身边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但对于老一辈人来说,有个孩子终归是不一样的。 即使不是亲生的。 他能在朋友面前气定神闲地等朋友接受自己是同性恋,可在面对沈聿卿的家人时他还能淡定地说要尊重他们选择吗? 好像不太行。哪怕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哪怕无数哲学家说过人是自由的,可现实往往不那么如意,他们往往会被亲缘和社会关系裹挟着做出自己厌恶的选择。 想到这里,苏恕情绪低落下来,还是之前的想法,他在意的东西很少,而沈聿卿在意的东西很多,这可怎么办? “你怎么了?” 李宥见他蔫巴巴,回忆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孩子这种事太远了,他就随口一提,重要的话都在前面,只是他想到苏恕的重点跑偏了。 “没什么,你想的太远了。”苏恕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逃避似的往后一缩。 他的视线停留在手机锁屏界面。手机不是他的,是沈聿卿,估计是沈聿卿的动作太大,手机落在沙发上了。 李宥跟苏恕认识了四五年,能看出他在回避问题,说白了就是有点鸵鸟心态。反正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也对,出再大的问题也有他沈哥扛着不是吗? 苏恕想不通,很快地放过自己的脑子。两人刚想起来回去睡觉,一阵铃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李宥看着苏恕手里的手机,尴尬地挠头,“你要不……接吧?” 毕竟楼上那位还在睡着。 苏恕没料到半夜还会有人给沈聿卿打电话,他踌躇几秒,赶在自动挂断前接通了电话,还顺带着接收到李宥奇奇怪怪的目光。 “聿卿,聂氏那边你不用考虑我这里,该怎么谈就怎么谈……” 说到一半,那边的声音忽然停了。 苏恕听出了打电话的人是江以砚,他喊了声“江哥”。 江以砚松了口气,笑道:“小恕,我还以为是聿卿接的,还突然不说话了。” 苏恕目送着李宥上楼,又坐回沙发上,“他喝醉了,估计得等明天早上才能醒。” “没事,明天你告诉他聂氏那边的事情按照他的想法来,不用考虑我这边。江肃的事有我呢。” 苏恕注意力在后半句上,他问:“江肃怎么了?” “他没和你说吗?”江以砚知道苏恕和江肃关系还不错,也没瞒着的打算,“他回来的飞机上和成笙碰到了,江肃他……” 他停了一下,颇为烦躁道:“他把人给打了,差点上新闻。” 成笙好歹是个明星,即使这几年没火到前世的那个程度,还是有不少粉丝认出了他。 所以,原本发生在机场贵宾休息室的闹剧以光速上了热搜。苏恕不用多琢磨都能想到这场意外闹得多壮观。 “江肃他还好吧?”苏恕先是问了一句,才想起江以砚说的话,“这事儿和聂氏有什么关系?” 提起江肃,江以砚顿时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 “江肃好着呢,打了人还有力气撂倒桌子。成笙好歹是聂慎延的人,他光明正大把人打了,聂慎延表面上不说,背后不知道怎么使坏呢!” 这下苏恕明白了,只是成笙是怎么想的?从少有几次的相遇里他能看出来成笙似乎很在意江以轩的弟弟。 江以砚在电话里又说了些沈聿卿今晚应酬的事。这几个月来,外界传言何老爷子有退居二线的打算,不少人来沈聿卿这里打探有没有这回事儿。 第119章 圈子里沈聿卿交好的就那么几个,其他大部分人都是来凑热闹搞关系的。在这群人中,沈聿卿因为各种原因,他向来是最低调的那个,而聂慎延恰恰相反,走到哪里都是一圈人簇拥着。 “那群人也就嘴上厉害。”江以砚说了几句,“成了,这点儿你也早点睡吧,不打扰你了。” 苏恕“嗯”了一声,挂电话前和江以砚说明后天去看看江肃。 事情发生得突然,江氏的公关能力却很强。苏恕再翻手机已经看不到热搜了,只有零星的粉丝在各个帖子下乱窜。 回到卧室站在床边,苏恕所有心思瞬间集中在了一处。卧室的光虚虚地止步于床头,沈聿卿是真的睡着了,他背着光侧过身,由额头到下巴的方寸之地形成了一小片阴影。 呼吸声略沉,却很平缓。 苏恕就这么傻站着看了许久,心口空荡荡的窟窿像是得到片刻满足。 苏恕在床的左侧和右侧选择了沈聿卿的怀抱,一开始他只是躺在沈聿卿的右手边,几分钟过后,他把沈聿卿的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腰上。 再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沈聿卿,指腹在沈聿卿的心口稍作停留。他用很含糊的声音说:“我们之间只有我们。” —— 隔天早上,卧室内黑漆漆一片,沈聿卿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眼睛,他一动就感受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热度。 宿醉让他反应慢了半拍,可旁边的人是真实的。沈聿卿和往常一样去床头拿手机,手机屏幕亮起来的那一刻,睡梦中的某人忽然转过头。 温热的嘴唇正好贴在他的脖子上。 沈聿卿像是被这温度烫了似的,呼吸都停了几秒。 “别掐脖子。” 苏恕嘀咕完这句话,咣的一下额头砸在沈聿卿的下巴上。 沈聿卿低下头看他。 苏恕有那么片刻清醒,他想说些什么,却碰到了昨晚咬破的嘴角,疼得不自觉皱眉。 “你……” 剩下的话又回到苏恕口腔里,沈聿卿没使劲儿,只是沿着唇侧轻轻碾磨着苏恕的口腔里的嫩|肉。 甚至连破皮的口子都避开了,苏恕被大早上的亲吻惹得呼吸乱套了,他不太精神地瞪了沈聿卿一眼,一举一动都在表达自己的困意。 亲了一下沈聿卿没舍得继续闹他,他站起来帮苏恕盖好被子,“好好睡吧。” “昨天晚上……”苏恕试图垂死挣扎。 沈聿卿静静地看他,眼底毫无波澜。 苏恕紧张起来,“你不会忘了吧?” 不会喝醉了忘得一干二净吧,不会和自己一个样吧? 他喝酒就容易断片,第二天别人问他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沈聿卿不能也这样吧? 苏恕心里的纠结慢慢过渡到脸上。 沈聿卿见状不再逗他,“记着呢,你先好好睡。” 苏恕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会,然后翻了个身,给沈聿卿留下一个炸毛的背影。 沈聿卿笑了笑,从柜子里找出衣服准备下楼。开卧室门时意外碰到李宥往楼下走。 气氛刹那间尴尬起来,李宥感觉头皮发麻,干巴巴道:“沈哥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 余光瞥到一个蠕动的背影,他有再多的话也忘了说,凭什么一大早上虐他这只单身狗? 大早上的,他拒邀吃隔夜的狗粮。 第060章 离经叛道 一大早上的碰面让人难以言喻,沈聿卿表情比李宥自然很多,昨晚他虽然没喝到断片,但酒精自带的麻痹作用还是让他忽略了一些细节。 例如某个从天而降,并且直奔他后脑勺而去的烟灰缸。 而昨晚围观全程的李宥压根不敢抬头,他刚才不小心瞥到卧室里被子里露出来一小截光溜溜的小腿,心里早就拉响了警铃。 他是不是打扰他兄弟“好事”了? 沈聿卿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已经把他和苏恕脑补出各种画面了。他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合上门,然后下楼准备早餐。 很快,厨房有了咕嘟咕嘟的动静。 大概是在煮什么东西。李宥站在转弯的视野盲区,他看不到沈聿卿,只能听见一阵阵井然有序的声响。 相较于昨晚苏恕在厨房手忙脚乱找不到北的样子,这位明显熟练很多。 李宥此时还有心情寻思,这俩在一起最起码不会饿死。 七点过十分,沈聿卿在等馄饨开锅前吃了口黄油吐司,他上午要去公司,而苏恕今天要去同学聚餐。 卧室里光线还是暗的,他换完衣服才去看床上的人。苏恕昨晚睡得太晚,这个时间正困得要命,即使他听见有人进来,也不想挪地儿。 困是一方面,其实他还想看看沈聿卿会做什么? 秉持着这份好奇,苏恕掀开沉甸甸的眼皮,眯成一条缝去偷看沈聿卿的下一步做什么。 而被观察的另一位主角也没辜负苏恕的期望,弯腰掀开他腿上的被子,突然爬上的冷意让他不习惯地瑟缩了一下。 然后脚踝被人固定住,苏恕忍着把脚收回被子里的冲动,静静地当做玩偶被沈聿卿观赏。 “别装睡了,下楼吃饭,你再赖床馄饨要成煮烂了。”沈聿卿看了下他脚上的扭伤,说道。 被戳破的苏恕动作利落地收回腿,压在被子下面。他脸上困意浓重,一双眼睛要睁不睁的,连反应都慢了几秒。他还惦记着昨晚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说清了江以砚打电话的来意。 第120章 说完紧急程度排在第一位的事情后,苏恕困得直耷拉的眼皮猛地又抬起。 “我们的关系李宥知道了。” 沈聿卿先是感到意外,随后又想起来李宥奇怪的反应,立马明白了李宥满脸犹豫的原因。 估计被打击大发了。 沈聿卿“嗯”了一下,在出门前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等家里只剩苏恕和李宥两人,客卧的李宥才悄悄探出头来,他还没走到厨房就听到一声巨响。 “你干嘛呢?”李宥走上前问。 苏恕嘴里咬着牙刷,意识还没彻底清醒,他在升起的热气中回头看,半耷拉的眼皮把缺觉的状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抖了抖锅里的水,朝李宥一扬下巴,“倒过里的水,磕……到墙了,早饭在桌……纸上。” 牙膏的辛辣呛得他一句话说得不清不楚。 李宥的注意力都在冒着热气的锅上,没注意到苏恕这会儿裸着上半身。放在之前,他绝对不会好奇,但这得分在什么时候。 比如现在,他知道苏恕和沈聿卿的关系后,眼神不可避免地往苏恕脖子和肩膀上瞟了几眼。 结果……白白净净,一个印儿都没有。 而苏恕没精神去看表情愈发古怪的李宥,他端着馄饨过来,又迅速去漱了漱口才坐下来消停吃饭。 热气腾腾的馄饨摆上桌,李宥才反应过来刚才厨房里咕嘟咕嘟响的是什么。他“啧”了一声,一晚上的想法又在心里掉了个个儿。 这俩人谁吃定谁还不一定呢! 苏恕脑子困得发沉,味蕾却先一步苏醒。他吃完两大碗皮薄馅多的馄饨,胃里还有地儿吃完四分之一的西瓜。 然而,事实证明不是每一个人早上都有好胃口的。李宥被一碗馄饨填饱了肚子,他瘫在沙发上惊愕地看着一勺子一口西瓜的人。 “不是,你吃这么多,你长的肉去哪儿了?”李宥上下看他。 苏恕去洗漱时顺便套了卫衣,卫衣是宽松的版型,垂下去的衣摆堆在小腹上,显得他身形挺拔,腰却很窄。微垂的肩线配着头顶压到凌乱的黑发,从李宥的视角来看,莫名得有种少年人应有的羸弱和青涩。 谈个恋爱还能返老还童吗?李宥在心里想。 苏恕抹了下指缝间的西瓜汁,他侧过头,语气挺讨打的地说:“什么叫我吃得多,明明是你吃得太少,跟猫食儿似的。” “猫你大爷。” 李宥顿时感觉上一秒他眼睛瞎了,才能从这个猛货身上看出羸弱感,要知道初三那年,这位彪悍得要命,没几个人敢惹他。 “果然啊,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你……”李宥的声音忽然停止,“你知道你爸和你后妈搬家了吗?” “知道。” 苏恕脸色微不可查得一变,眼里的沉郁和厌恶稍纵即逝,快得让人看不出来。瞥到李宥面露疑惑,他立刻垂下头,略长的额发挡住了外露的情绪。 元旦他还回去看了一眼,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和你爸的关系还是之前那样?” 李宥迟疑问道,而苏恕看着他没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却悄声地挪到窗外。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光落在积雪上,衬得远处白茫茫一片。他小时候的房间也能看见冬日的落雪,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没现在这么好命,能安稳地坐着吃东西。 李宥不了解他家的情况,只知道他有个后妈和不作为的亲爸,要不是赵兰被苏闳刚打了一巴掌闹得大了,大家都还以为苏闳刚是个老好人。 就像他小时候经常听说的话,你爸是个体面人,怎么就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儿子? 这几句话苏恕听得耳朵都磨起茧子了,最后他干脆顺了他们的意。往后几年,在街里乡亲看来老苏家的儿子愈发得不学好,打定主意和老苏唱反调。 在外人面前苏闳刚是厂里的会计,不赌不嫖,还有着体面的工作,任谁看来都是个挺讲究的人。 可谁又知道他在家经常把自己亲生儿子打得好几天下不来床,苏闳刚打完人还顾忌脸面,不愿意带孩子去医院。 要不是怕出人命,估计连消炎药都不会给。 在苏闳刚没二婚前,苏恕在无数个夜里躺在那个狭窄的房间,房门没有锁,因为他知道脆弱到一道门锁拦不住暴怒的苏闳刚。 苏闳刚在家脾气并不好,十岁出头的他和中壮年的苏闳刚没有可比性,典型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不想挨打不想疼只能安静地躲在房间里,把皮|肉上的痛苦一遍又一遍地往下压。 等他好了些就往他姑家跑,他姑看到他身上的青紫痕迹,他就骗他姑说。 是和学校里的人打架打的。 苏恕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告诉他姑发生了什么,姑姑拉扯林宣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两家因为这个事情再发生争吵。 更何况,十多岁的他对于谁来说都是个累赘,他身无分文,年龄还小,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早已消亡的血缘关系让他能在苏闳刚少有的“恩赐”下残喘着苟活。 李宥说了一堆话,一转头看到苏恕双眼放空地盯窗外,他用力拍了下真皮沙发,“想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又当耳旁风。” 突然响起的声响让苏恕回过神儿来,他缓了一会儿,脖子往卫衣内里蹭了蹭,不走心地回应,“听见了听见了。” 他想起一遍李宥的话,说来说去还不是苏闳刚对他不满意,苏闳刚那样的人不会明说,只会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做给外人看。 第121章 “他骂我白眼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急什么?”苏恕说。 “我就不明白了,他凭什么对你这样?”李宥是真的不理解,“如果我是你,我保准得恨他。” 他说完话忽然一停,看向苏恕,小心问道:“你恨过你爸吗?” 此话一出随后便是久久的沉默,苏恕徒劳地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发不出一丝声响。在李宥不动声色地看他时,苏恕揉了揉耳朵,碰到耳骨的耳钉的瞬间他好像听见雪化了的声音。 紧接着发不出音的喉咙艰难地拉长了语调,他在思考,也在犹豫,最后他只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苏恕脸上的茫然毫不作假。 他对苏闳刚早就没了血缘亲情上的期盼,他现在对苏闳刚的印象不是苏闳刚如何动手打他,而是苏闳刚和赵兰怎么借着已故的周昭从沈聿卿身上获得好处。 如果他真的在苏闳刚身边长大,日益月累的仇怨可能在他慢慢长大和苏闳刚缓缓衰老的过程中出现优劣局势的反转。 可是他所有的苦难在十三岁生硬地被人砍断。 十多岁的他会怕疼,会恨苏闳刚。而现在的他对苏闳刚只剩下无尽的厌倦。 苏闳刚成了他生活中无关紧要的人,他甚至不想因为搬家的事情和沈聿卿起争执。 话题到这里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李宥有眼力见,他能看出来苏恕不想谈。两人又说起中午的同学聚餐,李宥比他们小一届,当然不会去凑热闹,坐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聚餐在中午,苏恕为了能去看看江肃,决定提前出门。 江肃窝在家里没意思,蒋居说一个小时后来找他,结果他在家等了两个小时,别说人影子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而他不知道此时楼下出现了无比令人尴尬的一幕。 事情是这样的,苏恕在小区门口和江肃通了电话。他在小区里的路上漫无目的地一扫就看到两道交叠的身影。 是的,他没看错,是交叠的。 一个人把另一个压在粗糙的树皮上,树枝上压着得雪像是要坠下来扑在两人的身上。 苏恕仅仅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他琢磨着刚才那地儿挺隐蔽的,要不是他在找江肃他家,还真的不一定能发现那里藏俩人。 他怀揣着撞破别人亲热的无措想逃离现场,可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那边的俩人说话。 “你怎么就不能乖点呢?昨晚的教训还不够吗?” 苏恕原地大脑宕机,恨不得当场表演个消失术。 同时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先开口的那人语气带着点警告和威胁,而另一份只能发出呜咽的闷哼声,听起来像是被捂住嘴了。 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苏恕放轻脚步挪出不到半米,另一个人突兀的哭腔卷着怒气发泄出来。 “叶识舟,你他妈的滚啊,床上的事情你情我愿到,跟我上纲上线干什么?” 苏恕往旁边藏了藏不敢动了,僵着身体要走不走的。 蒋居眼眶激得发红,呼出的冷气在眼睫上凝成白霜,他刚从叶识舟争夺回自主呼吸的权利,想给叶识舟一巴掌却被握住了手腕。 “你的力气想给我挠痒痒吗?”叶识舟单手制住他,不咸不淡地问。 蒋居个头不矮,主要是瘦,再加上他不像叶识舟一样好锻炼,于是无论在床|上还是生活打闹中,他永远都是被叶识舟拿捏的那个。 即使知道自己不是叶识舟的对手,蒋居还是挺硬气地回敬道:“你不松手的话,我喊人了。” 叶识舟浮夸地一笑,“喊什么?喊有人耍流氓吗?” 蒋居在外面待久了,不仅眼眶红,连鼻头和耳垂都染上了颜色,他被叶识舟气得牙痒痒,然后忽地展开笑颜,带着雅气的五官柔和起来。 “怎么会呢?”他眉眼一扬,这一笑几乎撬开了叶识舟心扉一角,“我喊的是……这里有暴露狂。” 后半句嗓音顿时高了起来,叶识舟慌乱地捂住他的嘴,半笑不笑地说:“你行啊,你看看有人听见吗?” 蒋居使劲全力挣开叶识舟的胳膊,叶识舟被这力道带着踉跄了一下,双方在同一时间往外挪了几步。 一动弹不要紧,蒋居一抬眼就看到苏恕站在花坛边跃跃欲试离开的背影。他想着怎么样也得把人喊住,当即张嘴咬了叶识舟的手指。 叶识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动作停了几秒就松开了手,然后他就看到蒋居推开他的怀抱,朝远边喊了一句。 “苏恕,你等等我。” 这一嗓子出来,不仅是苏恕愣了,连叶识舟也紧张起来。 蒋居没看叶识舟是什么表情,一步并做两步往苏恕后边一躲,苏恕比他高一些,正好罩住他的身形。 苏恕:“……” 他想说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剧本,能不能别带上我啊?我不想拥有姓名! 第061章 灵魂发问 腊月的天冷得像空气里凝结着化不掉的寒冰,外出的人即使步行到电梯短时间内也缓解不了身上的冷气。 苏恕按下电梯,想不明白蒋居和叶识舟是怎么回事儿,他没见过谁家正常人顶着零下二十度的天在外面激情热吻的。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叶识舟很识趣地没跟上来,蒋居本想用围巾遮一下不正常红润的嘴唇,可他转头一想又觉的多余,苏恕早就看见了,他何苦多此一举。 第122章 电梯响了一下。 苏恕出去时差点撞到电梯门,蒋居看到这一幕,紧张提醒道:“小心点你的手。” 苏恕及时躲了下才没撞上,他还没回头说话就看见蒋居神秘兮兮凑过来。 “你和你对象怎么样?” “我们……”苏恕猜不出蒋居要问什么,他顿了片刻老实说道,“我们挺好的,怎么突然这么问?你老问我,你和叶识舟到底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蒋居表情变了,他非常嘲讽地一笑,而被嘲讽的主角也不在现场。 他笑完冷声道:“我们能怎么?分了,他家暴狂一个。” 而苏恕没信他的话,直言道:“他是家暴你的嘴了吗?” 此时他内心也是一阵无语,蒋居的理由多到奇葩,上上次蒋居说的是叶识舟不行,结果不到一天时间就变成了他和叶识舟三观不合。 说出来的借口千千万,他再信蒋居的话脑子和被驴踢了有什么两样。 蒋居用手挡了下嘴,眼睛惊讶地看向苏恕,心里已经把叶识舟来回鞭尸好几次了。 “你的嘴吃刀子了吗?明明上次还是沉默寡言的小帅哥,怎么这回见了我就怼?是不是被你家那位传染了。” 他对沈聿卿三言两语把叶识舟说到张不开嘴的能力十分仰望,并且还想偷学两招。 苏恕很少听见有人这么形容沈聿卿,耳根瞬间染上热意。他挠了挠鼻尖,在蒋居捉弄的目光里敲两下门。 门很快就被人打开,江肃探出头来,先是乐呵呵地看向苏恕,侧头又注意到薄唇红肿的蒋居。 “你们吃辣吃多了吧?都上火了。” 苏恕和蒋居默默对视一眼,谁也没空去应江肃的灵魂发问。 江肃被他二哥下令不能出去,在家除了玩游戏就是睡觉,今天好不容易找来两个人陪他唠嗑。 苏恕脱掉羽绒服还没挂起来,蒋居忽然很小声地问道:“是我的错觉吗?你的嘴怎么好像也有点红?” 搭在胳膊肘的棉服像是瞬间粘上了热度,苏恕脑子里凌乱的画面跟放电影一样,循环播放沈聿卿喝醉后的所作所为。 可在这个时候,苏恕要脸得不得了,他面不改色地用手指抹了下唇,镇定反问:“是吗?我没注意。” 太过淡定的语气打消了蒋居的胡思乱想,凭借那日烧烤和沈聿卿的偶然一见,他觉得苏恕他家那位肯定没叶识舟混蛋。 “我看错了吧,估计是天太冷了。”蒋居自圆其说道。 两人小声说话的工夫,江肃不乐意地用外放的游戏声打断他们的对话,“我是空气吗?你俩说好来看我的,结果迟到不说,进屋都不搭理我一声。” 苏恕的眼神移到江肃手机上,“你不是在和你对象聊天吗?有空搭理我们吗?” 一提对象江肃蔫了下来,“辛倩和她妈去看画展了,哪儿有时间理我。” “原来是‘留守’男朋友。”蒋居说。 想起江肃被关在家的原因,苏恕皱着眉说:“你也挺能的,打谁不好打成笙,他粉丝不少,没把你撕成鱿鱼丝就不错了。” 江肃眼皮没抬,胳膊搭在沙发上毫不在意:“那是他活该。” 一句话把苏恕噎了个彻底,这么多天他都没敢和江肃说在南临市遇到过成笙的事情,就怕江肃原地翻脸。 蒋居虽然不清楚成笙和江肃之间的矛盾,但长脑子的人都知道别在公共场合起冲突。别的人就不说了,光说成笙公众人物的身份。今天江肃动他一根手指,保不齐明天就被粉丝人肉出来。 “哪天你被人套麻袋揍了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蒋居嗤笑一声,在江肃没回击他前走到客厅窗边。 公寓是江肃平时自己住的,楼层不高,从客厅窗户可以看见外面飘下的雪花和覆满雪的马路。 苏恕侧头看了一会蒋居的动作,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懒懒地窝在沙发里。 江肃在手机屏幕灰了的间隙,不情愿地嚷嚷起开,“你们一个个的,不来安慰我破碎的心灵就算了,还都来说我,说好的兄弟情都去哪儿了?” 苏恕闻言恶寒地搓了搓胳膊。 而蒋居收回目光,看向江肃的眼神充满了古怪,“没有兄弟情,他们套你麻袋的时候,我们积极申请帮忙望风。” 江肃不敢置信地看向蒋居,然后又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苏恕,获得了两人的面无表情的肯定答案。 “不是……你们怎么这样?”他仰头骂了一句,躺会沙发上。 苏恕压着笑意没敢吱声。蒋居在客厅转了几个来回,问道:“中午吃什么啊?外卖?” “饿死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得了。”江肃嘀嘀咕咕地打开手机,看样子是要点外卖。 这时他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薛子旭和韩静,他们找不到路了来问是哪栋楼。 “你进来以后往北走。”江肃说。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紧接着就是一声反问。 “哪儿是北啊?” 屋里的三个人瞬间沉默了,他们该怎么和一个找不到北的人说清路线? 最后还是蒋居换上棉服下去接他们。 客厅里只剩两个人,苏恕中午去同学聚餐,他直接和江肃说外卖不用点他的。 江肃“嗯”了一声,没着急下单,扭头去看苏恕,“动手是我不对,我没想到聂慎延会拿这事和沈哥谈条件。” 第123章 苏恕一怔,他只从江以砚的电话得到了零碎的信息,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 江肃把苏恕当朋友看待,不像他哥他们总把苏恕当小孩儿看。 他对苏恕没有任何隐瞒,“沈哥那里有个智慧医疗的项目,聂慎延总想找机会分一杯羹,之前沈哥不同意,现在不拿这事儿谈条件来了吗?”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久远,前几年沈聿卿和聂慎延同时看好智慧医疗的市场。两家几乎在同一时间投入资金和研发,最后已聂慎延败北为结局。 而聂慎延惨败的原因来源于家族内斗,聂氏和何氏都是家族企业,但聂家众多子女的争斗程度远比何家惨烈。 沈聿卿虽然是何老的外孙,但何家只有何仪辞一个孩子,其他的后辈都是何老兄弟家的子女,远没有何老和沈聿卿之间亲近。 聂家就不一样了。 聂父和妻子虽然表面功夫做得足,实则婚姻关系早破裂了,各玩各的不说,连私生子都搞出一大堆来。 若是聂慎延的母亲性子懦弱一点,估计聂父的外室早把她挤下去了。可是这么多年来,聂夫人的位置还稳稳地在聂慎延母亲手里。 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聂夫人的手段如何强势,而是她姓孔。只要孔家一天不衰败,聂父就不敢不给聂夫人颜面。就连被认回来的几个私生子都要通过聂夫人的首肯。 “现在冷静下来再细想,我总感觉成笙在给我挖坑。”江肃揉两下额头。 聂家复杂的关系苏恕早有耳闻,对此他没有任何意外,反倒是江肃后面的话让他诧异。撇去江肃对成笙的意见,苏恕对成笙的印象还算好。 可能是前世成笙毫不犹豫地自我了断铺垫了一层滤镜,让他总感觉成笙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情有可原。 只是现在听江肃这么说,他又觉得自己想得不太对。 江肃察觉到他眼里的疑惑,“成笙不是什么好人,他记恨着我家反对他和我哥的事情,当年他拿了些东西给聂家,要不然聂慎延怎么会把他留在身边?” 苏恕知道江肃不是不长脑子的人,江肃和成笙见了很多次都没动手,怎么就偏偏这次动手了? “这次是为什么动手?” 问到这里江肃攥了下拳头,表情十分痛苦,“他说了我哥。” 说完他抓了下头发,陷入自责里,“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等着我,要不然我也不会动手。” 江肃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动手打人牵连到家里不说还牵扯到哥哥的朋友。虽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愧疚。 苏恕表情也不太好,如果江肃说的没错那么这就是个早就准备好的陷阱,就等着江肃往里跳呢。 他按了下江肃的肩膀以示安慰。 江肃没纠结多久,一划手机就看到了蒋居说他们已经到了楼下了。 他整理好神色,“薛子旭和韩静他们要上来了,你什么事情走,要不要留下吃一口?” 苏恕原本的心思都在成笙和聂家的身上,被江肃这么一问,动作僵硬了一下,他低下头看了眼时间,“不用了,我先走了,等我明后天过来。” 江肃语气还低迷着,不解地看他,“你急什么?” “没急,我是要迟到了。”苏恕说着话就去拿衣服,结果他刚推开门正好撞到回来的三人。 “我们一来你就要走了?”薛子旭吃惊道。 “不是,我是真的有事。” 眼神触及到在场唯一的女生时,苏恕感觉更尴尬了,他离开南临前曾经遇到过韩静一次,虽然他们把该说的话说开了,但苏恕现在总感觉不自在。 蒋居知道里面的内幕,招呼着江肃和薛子旭往里走,留给他们两个人说话的空间。 韩静摘下毛茸茸的帽子,她比苏恕淡定多了,“见了我也不至于躲吧?虽然没机会成为情侣,但做朋友总可以吧?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我没那么放不下。我……”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我只是有点看脸。” 苏恕松了口气,“没躲,我今天有同学聚会,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聚。” 韩静没为难他,和他摆摆手告别。 苏恕下楼以后,和沈聿卿打了个电话,这个时间沈聿卿还没下班。 “我们中午聚餐,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回去吃。” 苏恕刚说完话,一亮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他脚步一停再抬头看到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上车,我送你。”叶识舟说。 第062章 我追的 苏恕和叶识舟推脱了几次,还是拉开车门上了车,扑面的冷意消失了,连呼呼吹的寒风也被挡在车窗外。 他系上安全带,余光扫了眼通话结束的界面,“你不等蒋居吗?” “他不想见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的。” 叶识舟说完话启动车子,车内放着摇滚乐,躁动的鼓点时轻时重。 苏恕问完第一句话就没再开口过,他对叶识舟的了解仅限于沈聿卿的大学同学和蒋居口中“奇形怪状”的前男友。 一路上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苏恕偶尔翻翻手机回个信息,叶识舟则一心一意地开车,目的地是当地的一家淮扬私房菜。 下一个路口左转就是目的地了,路口亮起的红灯又让车流停了下来。宽敞的马路被堵着水泄不通,车子夹在中间根本动不了。 第124章 叶识舟看了下路况,从兜里摸出盒烟问苏恕,“介意吗?” 苏恕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被他突然地一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给出回答,“不介意。” 车窗露出一条缝隙,烟雾顺着冷空气往外溢出。叶识舟余光瞥向一旁,从上车开始苏恕就没放松过,后背都是绷紧的。 前面的车迟迟不动弹,他借着这几分钟问了些苏恕和沈聿卿的事情。 苏恕一开始听见叶识舟问他还挺警惕的,可说着说着他发现叶识舟对他和沈聿卿的关系接受良好。这个结果让他很满意,说到最后脸上的神色不自觉地松懈下来。 叶识舟一直在看他,所以在苏恕收起身上的尖刺时他就发现了。上车的时候没好脸儿,说起沈聿卿人倒是活起来。 “你也长点心眼,如果沈聿卿始乱终弃怎么办?”他笑着想去摸一下苏恕的头。 没成想苏恕很快地往旁边一偏,他盯着叶识舟的手,表情在发怒和隐忍间犹豫。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触碰,但话不能说得太难听。 骂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了句,“别碰我。” 叶识舟收回手,然后说了声“抱歉”。他把苏恕当成周昭的弟弟看待,才有了刚才的举动。可他忘了苏恕和蒋居是同龄人,以苏恕的角度来看他的身份,要么是同学的男朋友,要么是男朋友的同学。 这两个身份再熟也熟不到摸头的行为上。 苏恕摇摇头,虽然他对叶识舟的肢体动作表达出了强烈的抗拒,但他对叶识舟的印象还算凑合。 总体而言算不上讨厌。 看到他戒备小心的样儿,叶识舟掐灭烟问道:“啧,沈聿卿怎么把你搞到手的?” 跟个咬人的猫崽子似的。 这回苏恕安静下来了,他明显有话要说,转头看了叶识舟一会,又欲言又止地摆正脑袋。 就在叶识舟想再次发问时,苏恕一扬下巴,表情听得意,“不是搞,也不是他的追的,是我追的。” 叶识舟惊得被一口烟呛到,要知道自打他抽烟还没被呛到过,由此可见苏恕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他哭笑不得地问,“你追的?” 不怪他大惊小怪的,而是他觉得沈聿卿如果真没这心思,估计谁也追不到手。 他听了苏恕的话也没多想,只当他年纪小想得少,可没想到苏恕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错愕地睁大双眼。 “我追的。我们之间没有始乱终弃,不可能结束,他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从生到死。”苏恕抿了下唇,停顿片刻后嗓音略微发哑地反问,“至于爱不爱的重要吗?他注视的人永远是我。” 爱情也好亲情也好,都不重要。 叶识舟越寻思越觉得诡异“你……” 后面车滴滴的催促声打断了他要问的话,拥堵许久的车流慢慢向前行驶,叶识舟有再多的话也得暂时压下来。 车子转弯后就到了淮扬私房菜的门口,正巧这个时候姜南南打电话过来,苏恕客气地道了声谢,没给叶识舟继续问的机会。 前面再走几步就到了,苏恕记下包间号挂断电话。 他走得有点慢,显然还在想刚才的问题。爱与不爱的答案和一辈子在一起的两个选项,他当然选择后者。他只要沈聿卿在他身边就好,爱不爱的真的重要吗? 苏恕放缓脚步想了会儿,空中飞旋的雪花悄声落在他头发和后脖子上,旋即融化成一抹水迹,刮大风的天和严寒的温度让不少路人瑟缩着脖子抵抗寒冷。 他有点晃神,露在外面的皮肤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像灌进去了寒风冻得人不自觉打颤,他往上扯了下拉锁,沿着路边往前走。 苏恕到包厢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只不过杨老师还没来。姜南南是第一个看见他,忙得站起来招呼他过来。 苏恕没戴手套,指尖被冻得有点红,他拉开椅子坐在姜南南旁边瞬间吸引了一众人的视线,今天班级的人没来全,只来了二十几个,但大部分都能从对方略微成熟的五官窥见少时的模样。 唯独苏恕样子变得有些大。 “这是?”一个男生疑惑发问,紧跟着其他人也开始猜起了眼前又帅又酷的人是谁。 苏恕在外面不太愿意笑,总习惯性地绷着脸,只是他年纪尚小,再冷脸的表情总能咂么出几分青涩的味道。旁人看了除了感觉这人有点酷,也察觉不出来疏离和不好接触。 这次聚餐是身为班长的姜南南和语文课代表张罗的,他俩都闷头不说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其他人把全班除了女生的同学猜了个遍。 最后还是姜南南看不下眼了,直接打断几个跑偏的话题,直接说出来苏恕的名字。 围成一圈的人有的惊讶,有的人诧异,还有几个人表情十分不自在。苏恕不留痕迹地看了眼别人的表情,坐在姜南南旁边没说话,他今天来是为了见一见杨老师。杨老师要移居到国外了,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现场的氛围比苏恕想象中的好,其中还有几个同学和他打招呼,他望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好不容易把为数不多的记忆从犄角旮旯地翻出来。 这时,门再次被人推开,先进来的是杨老师,后面跟着一个男生。苏恕的注意力停在走在杨老师身上,没看到后面是谁。 而姜南南这个时候戳了下他的腰,示意他往后边看。 第125章 苏恕这才看清男生的脸,说实在的,如果真的是不怎么来往的同学关系,他真的不一定能记得这张脸。 梁霄跟在杨老师后面说了几句,杨老师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以苏恕的视角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杨老师快五十了,是名教语文的女老师,她进来看了一圈,笑道:“来了不少。” 几个人笑着接话,然后一群人坐下吃饭。姜南南刻意把杨老师身边的位置留给了苏恕,苏恕很少享受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优待,站也不是昨天也不是。 最后还是杨老师看不过眼,喊他坐下,“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苏恕闷闷地应了声,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他不知道杨老师还记不记得的自己,满打满算的,他只在杨老师的班里待了两年。杨老师带了半辈子的学生,说不准就不记得他了。 苏恕安静地吃饭,每当杨老师夹菜时他都会按一下旋转的玻璃台面。杨老师很快地注意到了这一动作。 她放下筷子,看着他挺拔的身形,“燕老师和我说过你,你在他们班成绩还不错,我记得你在本地上的大学。” 苏恕瞬间懵了,他没想到杨老师会记得他的事情。毕竟他上学的时候性子闷,成绩还不好,虽然他和没班里的刺头混,但在班级也属于一个极度边缘化的人。 他不像班里的好学生成绩拔尖,也不像班级的淘小子性格跳脱。 “老师,我……” 杨老师叹了口气,“一会儿我再和你细说。” 饭吃到了尾声,不少人讨论着一会儿去哪个ktv玩,还有的男生划拳拼酒。 而杨老师和苏恕在一旁说话。苏恕被杨老师单拎出来还有些紧张,老师这个职业做久了,说话时总不自觉地带点严肃,尤其是语文老师。早自习顺着学校走廊咆哮的声音能直逼到教室内每个同学的耳朵里。 苏恕也是被“摧残”的众人之一,所以在单独面对杨老师时,他除了感激还有那么些许的仓促不安。 杨老师忽然开口,“你和梁霄的事我是后来才知道,说起来也是我失职,如果我当时多关注你,也许你不会耽误一年了。” 苏恕摇头否认,“不是的,老师别这么说。” 他知道杨老师说的事情是什么,无非是他初中班里的那些糟心事,无穷无尽的捉弄挖苦和任性妄为的小动作。拿烟头烫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比梁霄会得早多了。 “老师,你别这么想,我记得当时是您给我的新练习册和基础题的。” 即使他小时候不懂事儿也不想学,可他不会忘记这份善意的。 而杨老师也沉默下来,即使在面对一众校领导的也十分从容的脸露出难以察觉的愧疚。从初一开始她就注意到苏恕这个沉默的小孩儿,因为他是班级里长得又乖又好看的那个,让她一度以为这个是成绩好的孩子。 可连续几次考试打破了她的幻想,要说不失望是假的,她带一个班,同时还要带其他班级的可课,高中又个看升学率的地方,久而久之她对苏恕的关注慢慢下降了。 直到后面苏恕休学,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我,练习册和基础题不是我买的。”杨老师活了半辈子的人,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掩盖当时的真相,“初二下半年,你哥来找过我,说你和家里闹得比较僵,让我把练习册和基础题给你,还让我多关照你。” 苏恕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耳边的声音似乎有些遥远,他隐隐猜到这人是谁,又不敢确定,他试着问,“他叫……”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发干发涩,连指尖都不自觉地颤了下,因为他知道周昭那个时候已经去世了,如果还有人为他操心的话,那个人一定是…… “姓沈吧,挺帅挺高的一个男生。” 落地的答案如同一记重锤砸向苏恕的心底。他胡乱地想起来一个事实,十八岁的沈聿卿原本还要国外读一年的,可后来不到半年沈聿卿就回国了。 第063章 太狼狈了 一群人吃完饭又嚷嚷着去ktv唱歌,苏恕想回家也没回成,被姜南南生拉硬拽地着去了ktv。 “想什么呢?你看看前面是谁?”姜南南问他。 “谁?” 苏恕愣怔几秒回过神来,他还在想杨老师说的话,那年在他忽略的地方发生了很多事情。例如沈聿卿发现了他的异常,还背着他去找他当时的班主任商量该怎么办。 姜南南看他没反应,又拍了下他的肩膀,问:“你看了没有?” 苏恕这才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前面是几个同学结伴而行,其中最右边的人就是梁霄。 他扫了梁霄背影一眼,低头看手机屏幕,回应道:“怎么了?想上去打一架?” 姜南南翻了个白眼,“我打他干什么?我就是想不明白这年头恶有恶报怎么还不灵呢?” “你还信这个啊?” 苏恕扯了下唇角,他知道姜南南指的人是谁。如果当年姜南南没帮他,姜南南和梁霄几乎没什么矛盾。 几年前的一个课间,他被梁霄几个人蹲在厕所,点燃的烟头在他脸上和脖子晃来晃去。当时苏恕眼皮都不眨地往那儿一站,任凭梁霄说各种威胁的话。 梁霄他们仗着人多威胁路过的同学不要传出去,可他们偏偏遇到了姜南南这个愣头青,一下子撞上来不说,还被烟头烫了额头。 第126章 场面瞬间慌乱起来,班里不少人知道姜南南的母亲性格泼辣,上次有人诬陷姜南南作弊,姜南南他妈不仅跑到学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把那个几个诬陷姜南南的同学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当时上初中的姜南南虽然觉得挺尴尬的,但不可否认那几个人再也没有欺负过他。 上次捉弄都没见血,这回还把脸弄伤了。姜南南他妈不出意外地质问学校老师,还把动手的几个学生的家长喊来了。 而苏恕作为受害者的一方才免去了被叫家长的命运。那段时间他爸刚再婚,街坊邻里不少人暗中感叹他以后的日子难过,继母不是亲妈,对继子能好到哪里去? 他不能这么认为,他知道无论赵兰是个怎样的人,她在的日子都比她不在的日子好过。因为苏闳刚要面子,在刚入门的妻子面前不会暴露出真实面目。 站在走廊的苏恕听到老师办公室的怒骂,他顺着门缝第一次见到了梁霄的家里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她是梁霄的奶奶,面对孙子同学家长的怒斥,她拘谨地露出歉意的表情,眼角和前额的皱纹随着她一次一次弯腰变得越来越深。 后面事情怎么结束的苏恕忘记了,但他记得出门后梁霄奶奶愧疚的眼神和梁霄挑衅而嘲讽的笑。 他还记得最后从办公室出来的人是姜南南的母亲,一个极其强势的女性。 她精致的细眉压了下来,迅速打量着他,然后对灰头土脸的姜南南厉声说了一句。 “南南,少和不三不四的人玩。” 他们走后苏恕下意识地看向教学楼的玻璃门,模糊但能看清人的身形以及他印着鞋印的校服外套、歪歪斜斜的领子、长至眉毛的头发。 太狼狈了,当时的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就得出了这四个词。 等姜南南再来上学的时候,他自认为很体面地避开姜南南所有友好的信号。 到附近的ktv开了个包厢,苏恕和姜南南进去的晚,里面早就挤满了人。而苏恕也没心思唱歌,他和姜南南坐在最边上的沙发上,一边说着近况一边回着信息。 看苏恕总看手机,姜南南有点好奇地探头过去,“和谁聊呢?嘴角快咧到耳后根了。” 苏恕听完试着嘴角垂了下,把手机转向自己的胸口,“没谁,就是……对象。” 姜南南一下子精神了,“大学谈的,行啊,挺快啊!是不是贼好看?要不然你不能乐成这个傻样。” 苏恕挑了下眉,瞄到屏幕上“要不要我去接你”的几个字,手指灵活地发了ktv的地址。按灭手机他才抽出空说话,“就那样吧。” 好歹和苏恕认识一年多,姜南南一看他眼里压不住的得意,就知道这家伙装着呢! 他说:“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 姜南南是真的高兴能看到苏恕这么大的转变,两人又说了下大学里的人和事,忽然一个黑影遮住了闪烁的灯光。 苏恕原本没当回事,直到有人递过一瓶啤酒,他才抬起头。 来人是梁霄,和初中相比个子高了不少,人长得也人模狗样,丝毫看不出欠揍的样子。 他对梁霄算不上记恨,虽然他大半初中生活的悲惨都来源梁霄之手。可将近两年的时间,他没吃到亏,梁霄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梁霄打他一下,他就会回他两拳。 真要细算谁挨揍挨得多还不一定呢? 有时候他想不清楚梁霄的恶意从何而来,在某些地方他和梁霄的家庭有几分相似,同样的没爸妈管,梁霄比他好一点,还有个奶奶照顾他。 梁霄的爸妈在南方工作,在他上初中那年,他爸妈隐约有离婚的意愿,但为了不耽误梁霄学习勉强维持着婚姻的假象,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由此可见,恶意有时候来得就是那么奇怪。经历相似的人并不一定会相互体谅,反而会借着这份相似狠狠去踩对方腐朽流血的皮.肉,他们是一样的人,知道怎么折腾欺负对方最有效。 梁霄十分清楚苏恕和他一样,不会告状,更不会告诉父母老师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欺负人欺负得光明正大。 太相像的人知道怎么磋磨对方磋磨得最痛。 在苏恕看梁霄的时候,梁霄也在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他。 或者说他在透过这张不甚熟悉的脸回想起另一个男人。 在他十二三那年让他背了一个处分的人。 梁霄掩住眼底的怨怼,挂起熟稔的笑,“老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了,喝一杯?” 苏恕装样子接过打开的啤酒,在低头的瞬间没错过梁霄不显眼的欣喜。他不住痕迹地皱了下眉,放了下来。 “喝不了,手伤了。”他说。 梁霄脸上一变,看到苏恕拒绝的动作时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不给我面子啊!酒都不喝。” 姜南南一听就不乐意了,刚要说话被苏恕一把拦住了。 “面子?我给孙子面子干嘛?”苏恕毫不客气道。 梁霄脸彻底挂不住了,几个围观的人也听到了苏恕不留情的话。 包厢内静了下来,苏恕喊了姜南南一声,问他要不要走?姜南南还处于极度震惊中,茫然地点头和苏恕离开了。 路过梁霄时,苏恕偏了下头,声音像针一样刺破了梁霄的回忆,“你忘了被我打得喊爷爷了吗?” 梁霄没拿稳啤酒砸在了地上,不堪的回忆彻底撕开了伪善的表面。他们五个人堵苏恕,在他们以为趴在地上的苏恕彻底站不起来的时候,苏恕突然玩了命一样抓着他揍。 第127章 最后其他几人扯不开这个疯子,他不得已服了软。 砰的一声,包厢内的人吓了一跳。 几个和梁霄关系好的上前安慰他,梁霄不在意地摇头,表示自己要去一下卫生间,转身时眼里升起算计和狠毒。 包厢外,姜南南懊悔道:“早知道我不让你来了,梁霄这个傻.逼玩意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 苏恕正疑心梁霄劝酒的动机,他听到姜南南的话,摇头道:“我是来看望下杨老师,杨老师过来我肯定会来,梁霄在不在都一样。” 姜南南说:“杨老师吃完饭就回家了,我们也走吧,梁霄这傻.逼让他喝去吧。” 挨着陌生的人群慢慢往外挤,偶尔被人撞一下苏恕也太在意,他又不像沈聿卿有“生人勿触症”。 苏恕嘴硬心软惯了,平时装作一副接受不了沈聿卿这儿那儿的,可真回家了他哪儿一次没可着沈聿卿的习惯来。 当然不小心忘了的不算。 苏恕正想着一会早点打车回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意料之外的力道让苏恕踉跄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来都来了不喝一杯?” 喝你妈呀喝,苏恕难得爆了句粗口,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张呈,这到底是意外还是巧合? 他用眼神示意姜南南快走,同时敷衍回应张呈,“不好意思,手伤了喝不了。” 张呈和几个狐朋狗友坐在卡座里,几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对张呈的手段很了解,很快一杯酒放在了张呈手边。 “喝一口就行,田少在楼上。” 张呈眼里闪过贪婪。 自从上次的偶然一见,他就惦记着这个人,一开始忌惮着苏恕的身份没敢动,怕碰了不该碰的人。后来辗转不少人打探了消息知道他的身份,就是一普通学生,至于和沈家那位也只是传言。 最起码没人看到过沈家那位把人带出来。 “改日吧,今天不行。” 苏恕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挥开张呈的手就要往外走,结果张呈往后退了两步又贴了上来。 还在他耳边发出自认为很诱人的声音。 “别走啊,谁上谁下都行,别最后闹得大家都难看,人这么多,你估计不想当众被人扒衣服吧?你要是喜欢人多也不是不行。” 苏恕没说话,以一种厌恶至极甚至有点阴郁的目光看他。张呈看他表情还算正常,刚觉得有机会向前试探地摸苏恕的侧腰,就被苏恕揪住领子甩到另一边的卡座上。 桌面的东西滚到地上,张呈摔得浑身都是酒水,惨不忍睹。苏恕趁着他们忙着扶张呈的功夫,拽着姜南南就往外跑。 在场的人震惊之余让出一条路,可这时偏偏还有不长眼的人上来拦人。 苏恕停都没停一下,用力推开堵在半道的人,很快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苏恕暗骂了一句,扯着姜南南跑了。 姜南南刚喊了“梁霄”两个字就被钻进嘴里的冷风呛了一下。 苏恕不管是梁霄王霄还是别的什么霄,十分熟练地往小路里跑,这里不算偏,能躲的地方不多。 姜南南跟着他往一条小路走,紧接着,跟在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姜南南有点慌,他没苏恕“骁勇善战”,唯一勇敢的一次还被烟头烫了脑门,和战五渣没什么区别。 苏恕比他冷静多了,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然后弯腰拎起来不知道堆在墙边的油漆桶。他估算了下重量,大半身体隐在墙体后,藏在卫衣下的小手臂紧绷到隐隐露出青筋。 听着声响一点一点靠近,苏恕不自觉地抿唇,呼吸放轻,乌黑的眼睛透出一股凌厉。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在人影探头的下一秒狠狠地砸了下去。 第064章 迎面的吻 傍晚的温度直逼零下二十五度,苏恕拎着油漆桶往来人身上砸的时候没多想。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油漆桶里没干彻底的油漆比铁皮先一步泼到了来人的一头黑发上。 粘腻的、稍微凝结的、绿色的油漆顺着男人的头顶往下流着,稀稀拉拉地滴落在上衣和裤子上。 跟过来的男人显然愣住了,一时半会连个声都没吭。 苏恕困惑地从头到尾打量着这个男人。 怎么说呢? 和张呈那一伙人不太像,穿着打扮没那几人骚包,一身简单的长款羽绒服穿得像在校大学生。 姜南南不知道从淘来一根小臂粗的树杈子握在手里,哆哆嗦嗦地站在苏恕的身后。 苏恕听着嘶嘶哈哈的喘气声,警惕的眼神没敢往旁边挪。 他小声问姜南南,“你抖什么?” “我的哈……亲哥。”姜南南说着话,还打了个喷嚏,“你看看咱俩穿得啥,你光顾着往前走衣服忘拿了。” 他刚说完,冷风立刻应景地刮了起来。 薄薄的卫衣抵抗不了寒冷,瞬间冻得两人透心凉。 苏恕光凭着一股冲劲绷着,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冷,现在被姜南南一说才反应过来忘了拿外套出来。 苏恕还在想一会该怎么办,被淋了一头绿色油漆的男人突然爆发了一句怒吼。 “艹,老子的头发。” 几乎在他骂完的下一秒,后面又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苏恕感觉自己好像……打错人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没太多时间思考,他和姜南南出来只带了手机,现在最重要的是是他们去哪里躲一下,还要保证不冻死。 第128章 他又看了眼被误伤的无辜路人,大冬天的被浇成这副亲妈都认不出来的鬼样子,的确有点惨。 “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衣服什么的我赔给你?”苏恕紧张地问。 “赔个鬼。”油漆顺着耳廓往脖子里流,男人用手擦了擦,又甩到雪地上,“这年头做个好人真不容易。” 苏恕和姜南南:“……” 苏恕等着他后面的话,姿势却保持时刻溜走的样子。 油漆没泼到脸上但头发遭了殃,男人脸色有点黑,精神状态好的不得了。 他抬着手指着苏恕他们,明显是有话要说。 在苏恕看来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可最终男人没说什么,摆摆手让他们快走。 “那衣服……”苏恕垂死挣扎。 男人没好气儿道:“走吧走吧,张呈又不是什么好玩意,最会欺骗小男生了。” 苏恕没多问和姜南南穿过另一条街,他走着走着发现这条路眼熟,眼熟就代表他来过。下一个转弯他瞥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理发店。 那个叫段臻的理发师好像在这儿上班,他没想太多就推开门。 现在临近春节,店里的顾客少,连理发师都寥寥无几。苏恕带着冻麻了的姜南南走进去。 段臻正和自家不省心的弟弟打电话,听见有人来了他才挂断电话回头看。 “唉?纯哥是来理发?” 段臻脸上有了点笑模样,还有精力和苏恕开玩笑,店里的理发师大多数都买票回家了,今天店里只剩他一个人。 苏恕一时间觉得很窘,他能说他太能接受这个称呼吗? “只是你俩穿得也太少了?再年轻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么造。”段臻以过来人的口吻说。 苏恕没好意思说他俩衣服忘穿了,旁边的姜南南暖和了点,给在包厢里的靠谱同学打电话,让他帮忙把俩人的衣服送过来。 “你们走得太快了,刚才这里可热闹了。”语文课代表的声音自手机传出来。 “不走快点我俩冻死了。”姜南南不好奇他说的热闹,“对了,别告诉梁霄,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段臻隐约猜到他们大概发生什么矛盾,没细问,笑着对他们说:“我这块儿现在没什么人来,你们在这儿等着就行。” 苏恕道了声谢,给沈聿卿发了新位置。 窗外路过的人很少,发廊里有种淡淡的洗发水味道,苏恕鼻子辨别不出来是什么牌子,只觉得挺好闻的。 等衣服送来的时间里,段臻和苏恕唠了几句,聊的内容无非是上次他和段燃打架的事情。 洁净的白瓷砖在吊顶的灯光下亮到发光,段臻趁着没顾客来坐着歇了会。他不是本地人,老城区的房子是他租的。 “小燃本质不是个坏孩子,是我这几年光顾着工作没时间管他。” 苏恕看到段臻自责的神情。 段臻还是上次见面时黑色的短发,这个发型显得年纪小。如果不是之前见过段臻严厉的一面,他几乎很难想象到他已经承担一个家庭的重任。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他知道再多的话都是表面功夫。苏恕想了下,把之前的猜测说了出来。 “他……段燃好像挺缺钱的。” 段臻不知道这事,立刻反问,“他缺钱?” 苏恕点点头,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但段燃的确有点要钱不要命的意思。 段臻是真的不知道自家弟弟缺钱,他在物质上没亏到过段燃,他租老城区的房子是因为段燃平时住宿舍,回来的次数不多,他自己住差点也没事。 可在生活费上他对自己弟弟一向宽容,从来没少给过。 “他……”段臻刚想继续问,门再次被人推开,只见一个脑袋顶着绿油油一团的……人? “我这头发能洗掉吗?” 段臻表情有点崩裂,“最快的办法是剪掉。” 目睹两人对话的苏恕和姜南南各个都不吱声。 听到段臻的话,男人表情略微嫌弃,可他短时间内又找不到别的地方,只能不太放心的坐下来。 而这时姜南南的手机响了,送衣服的同学快到理发店了,苏恕和姜南南也顾不得头发剪得怎么样了。 所以苏恕没看见男人在他们离开时接了电话。 接通的瞬间,手机那边的拔高嗓门响起了起来。 “江以颂,不好好在国外上学也,偷偷摸摸自己跑回来,你想作什么妖?活腻了?还是觉得你长两条腿太多余了?” 骂得毫不留情,江以颂不走心道:“哥,我不就没参加你婚礼吗?至于这么说我吗?” 后面的话他没太用心听,江以颂的眼神停在了镜台前面平摊着的一板药。凭借良好的视力,他立刻看清了药品的名字——盐酸达泊西汀片。 然后他沉默了。 几秒后江以颂透过干净的镜子,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打理头发的男人。 从头到脚,从发型到衣着打扮,这个人应该大不了他几岁,模样也差。 怎么就…… 怎么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呢? —— 理发店的位置不算偏,苏恕他们刚出来就看到拿着衣服的同学对他们招手。 “这儿呢这儿呢,你俩往哪瞅呢?”男同学喊道。 接过来男生搭在胳膊肘的羽绒服,苏恕才感觉身上暖和点儿,男同学穿得也不少,厚厚的围巾裹着脖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第129章 苏恕对他有点印象,大概是这位当年作为课代表背课文背多了。 “你们走得太急了,没看到刚才贼精彩的场面。”男生对姜南南说,“你还不让我告诉梁霄,他有事儿早走了。” 刚才坐在理发店里,苏恕已经隐隐摸清梁霄和张呈之间也许有什么联系,而接下来听到的一切彻底证实了他的想法。 “你俩出去不到十分钟,外面又来了一个长得挺帅的男的,他好像找人吧,结果撞到了卡座里的几个富二代,那几个富二代好像要搞什么人,然后那个男的当场逮住了。” 听到这里,苏恕茫然片刻,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 而姜南南重重地松口气,那几个富二代就是拦他和苏恕的人吧。 男生没发现他俩的动作,继续说:“后面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是来找人的那个没说几句话,闹得欢的那几个富二代怂得一批,一个敢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们胆子也不小,敢往酒里面放东西,不知道要糟践哪个小姑娘。” 姜南南嘴角一抽,下意识地去主角之一的苏恕。 差点惨遭糟践的苏恕:“……” “然后梁霄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他走得挺着急。”男生奇怪道。 “你说梁霄是不是……”男生抬头的下一秒,剩下得话哽住了。 苏恕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后,只见沈聿卿正打算往他这边走。 “他……他他不就是那个男的吗?”男生愣住了。 苏恕大概知道他离开后现场发生了什么,无非是张呈干的事儿被沈聿卿发现了,至于后果怎么样,现在看来张呈他们不怎么乐观。 苏恕和姜南南他们告了别,转头走向沈聿卿那边。因为在外面他们的动作都很收敛,没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直到坐在副驾拉上关上车门,苏恕才往旁边侧了侧腰,语气里的雀跃呼之欲出,“你来得好快。” 沈聿卿是自己开车来的,他还没系好安全带就被苏恕迎面的吻亲了正着。 余光看到苏恕眼里的闪躲,沈聿卿没急着开车走,抛出了一句话。 “刚才发生了什么?张呈是怎么回事?” 第065章 撩不过你了 车里和外面两个温度,苏恕身上的寒气还没散,沈聿卿用手背贴了下他脖子,摸起来凉丝丝的。 苏恕没躲开,脖子上的手温温热热的,他没瞒着沈聿卿,把上次碰到张呈和今天的事情捡着能说的说了几句。 说到最后,他补充道:“也没发生什么,你别担心。” 沈聿卿的火气早就因为刚上车那一下迅猛的亲吻泄了一大半,此刻他就这么侧头看着眼神乱飘的苏恕,硬是把苏恕看得心慌起来。 “怎么了?”苏恕说。 车里热,他坐了没一会儿就去扯拉锁,拉到头的拉锁夹住内里,他往下扽了几下,没拉开。 沈聿卿半个身子探过来,从他手里解救出“宁死不屈”的拉锁,然后往下一拉,“以后遇到事情告诉我一声,别什么都瞒着我不说。” “我没有瞒着。” 苏恕本能反驳,没敢直视沈聿卿的眼睛。他看着沈聿卿这张脸,根本没有说谎的勇气。这么多年真的细算起来,他瞒沈聿卿的可太多了。 沈聿卿不知道信没信,也没继续问。 苏恕手指捏住沈聿卿侧腰上的布料,在略微怔忪的眼神中,很轻地碰了下沈聿卿的唇侧。 “别生气。” 做完这一举动,苏恕后知后觉地感觉耳朵发热,他平视着前方,试图表现出很自然的样子。 装得和没事人一样。 沈聿卿上一秒不放心是真的,现在想笑也是真的,他想装得和苏恕一样淡定,可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笑了下。 “你是在哄我吗?”他问。 苏恕定定看着他,后背往座椅靠背陷了陷,他怀疑沈聿卿是故意的,说话就说话,往他脖子里吹气是几个意思。 那只好手半推半就地搭在沈聿卿的肩上,他俩都这关系了,再退就说不过去了。苏恕没多想,把心里的话直接问了出来。 “你故意的吧?故意来……勾.引我。” 后面三个字仿佛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 沈聿卿对此没承认没否认,眼睛很平静地看他,他太懂苏恕的小动作了,一紧张恨不得一秒做八百个小动作。 “什么叫勾.引?明明是某些人心里有鬼才会觉得我连呼吸都是别有用意。” 这是什么歪理? 苏恕垂眸听完,视线停在沈聿卿的下唇,几秒后,他肩膀放松下来,“我心里没有鬼,只有你。” 沈聿卿“唉”了一声,尾音有点上挑,他的手撑在靠背上,有点震惊,有点苦恼,“完了完了,我撩不过你了。” 沈聿卿笑着,苏恕偏着头看他。 两个人的身影在昏暗的车厢重叠着。窗外是路边影影绰绰的灯光,钻进车内成了星星点点。 苏恕看着沈聿卿嘴角浅浅的弧度,脑子想着是杨老师和他说过的事情。 杨老师说沈聿卿来学校很多次,问了很多事情,包括后来重新回去读初二那年,学习进度和换座位这些小事沈聿卿都问过。 但沈聿卿从来没和他说过。 苏恕很少被这么坚定的维护过,也许在别人眼里是规束,可是在他的人生里,这种体验是少有的。他之前不服沈聿卿的管是不想给沈聿卿带来麻烦,不是故意想折腾人。 第130章 脱掉的羽绒服放在后排座位,理发店门口空荡荡的。 苏恕向外扫了一眼,莫名地有了一个离奇的想法,通透的灵魂必然不会夜里的街头游荡,只有那些尚且对人间抱有留恋的孤魂不肯离去。 也许是因为亲人或者……爱人。 苏恕感觉心尖被烫了一下酸酸胀胀的,他侧头回望,忽然说:“沈聿卿,你要吃糖吗?” 话题跳得太快让沈聿卿没转过来弯,“什么糖?” 苏恕想了不到五秒,在沈聿卿惊讶的目光中,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苏恕犹豫了,没按照设想中那么做。 “糖在这里。”他抿了下唇,“你要吃吗?” 沈聿卿懂了,也笑了,只不过笑得不太一样,他做出了和喝醉那晚相同的动作,指腹在苏恕脖子稍作停留,没有用力。 “你问得是我要吃糖还是……要吃你?” 苏恕单腿压在副驾上,沈聿卿一手垫着他胯骨下,一手停在脖子上。 糖是薄荷味的,它被夺走的那一刻齿间还没来得及触碰,就被另一股力道撞开。 不会呼吸的感觉和上次很像,苏恕后脑勺被沈聿卿的手虚虚抵着,他模糊地意识到这回比上一次温柔好多,可脑子里如烟花绽放般的爽感让他深深沦陷其中。 鼻尖靠得太近了,谁先克制不住地低下头,谁先缠绵地把人往身上揽已经不重要了。苏恕小喘着,呼出的热气打在了沈聿卿眼镜上,留下一团白雾。 感受着交融的薄荷味,他轻咬了下沈聿卿的唇,然后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闷在衣服里,“我不会感激你的。” 嗓音哑了点,气息乱了点,但丝毫不影响苏恕情绪的翻滚。 沈聿卿呼吸也有点不稳,“感谢我什么?” 苏恕闭眼感受着身体的颤栗,没立刻回答,他在想他们相见得第一面,给他的感觉太惊艳了,寥寥一眼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开始。 手压在沈聿卿的心口上,有力跳动的振动清晰地传入他的皮.肉里。 苏恕小拇指动了下,心里却在想爱上沈聿卿大概是他的命,可他又不想在感情里加感激或者别的,他把自己少得可怜的爱都给沈聿卿。如果觉得他爱得不够,他可以学,他也可以努力变成沈聿卿喜欢的样子,只要沈聿卿开口就行,他会做出很多很多改变,除了分开以外,任何改变都可以。 而这时沈聿卿抬手压了下他的眼睫,痒痒的。苏恕不适地眨了眨眼,黑漆漆的眼睛微湿着,固执地望着沈聿卿。 沈聿卿先去吻他的侧脸,再去吻他的唇,很轻很慢,像是湖面荡起来的涟漪。苏恕被来来回回地亲了个遍,最后受不了地仰了下头。 抬头的瞬间他看清沈聿卿眼里自己的缩影和呼之欲出的情.动时,苏恕的手指攥紧些,他觉得或许沈聿卿缺了点酒精,有的时候太过礼貌的行为不太友好。 就好比现在,他觉得沈聿卿可以放肆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内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两人跟抱在一起没什么两样。激情褪去后,苏恕耳朵的薄红还在,他单手撑着要坐回去,却被沈聿卿一手拦下。 “你……” “不要多想。”沈聿卿拉了下皱巴巴的上衣,开玩笑道,“还谢我?怎么谢?拿个‘好爸爸’的锦旗挂在我床头吗?太傻了吧。” 苏恕被沈聿卿的脑回路带跑偏,哑着嗓子笑了一声,“哪有天天当爸爸的好事,你当爸还当上瘾了?” 说完他坐回副驾,余光看着沈聿卿摸索着系安全带,他随手往卫衣口袋里一揣,里面干干净净。 “沈聿卿。”他喊。 “怎么了?” 沈聿卿刚系好安全带,就听旁边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烟呢?” 发现烟没有苏恕第一反应就不乐意了,他生气的不是沈聿卿偷偷拿走烟的行为,而是沈聿卿在勾搭他的时候还有心思去拿他的烟。 到底谁重要? 想到这里,他情绪萎靡下来,脸色在较真儿和故作从容之间徘徊,“你幼不幼稚,想要直说呗,我还能不给你吗?” 沈聿卿再聪明也没聪明到立刻明白苏恕生气的点,他管着苏恕抽烟的频率,是因为苏恕容易咳嗽。烟是刚才他搂苏恕腰时摸到的,顺手拿走也没多想,并且他现在也十分心安理。 “我看你不是想抽烟,是欠揍。” 他说完启动车子,压根没给苏恕继续说话的机会。 苏恕抹了下麻酥酥的嘴唇,看见沈聿卿面不改色的样儿,简直气儿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两个人一起亲的,怎么自己反应这么大? 激动都可着他一个人来?自己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吧? 苏恕掩饰性地往外看,天还没黑得彻底,路上能到路边刚亮起的灯光,眼睛被白光刺了一下,忽然腿上被东西砸了一下。 一低头就看到腿上刚开封的烟盒,其实他这段时间抽烟的次数少了挺多的,今天破例还是因为梁霄的事情。 “怎么又给我了?”他把烟放在手心里,想起沈聿卿过来前他抽了根烟,“我刚抽过烟你也亲得下去?” 还把他的嘴磨得现在还麻。 在前方红灯的间隙,沈聿卿瞄了他一眼,含在他嘴里的薄荷糖早就化了,“你说得有道理,下次我直接把你推开。” 苏恕听出他语气得不对劲了,趁着红灯倒计时的几秒,很轻地勾了下嘴角,“你三岁啊?还和我生气?” 第131章 沈聿卿没回头,“那你听听自己说的话,非要我给你立个规矩?抽了烟离我三米远你才满意?” 这话里不乐意的意思太呛人了,苏恕很给面子地否认,“我才不要。” 几秒后,他问道:“你把张呈他们怎么了?我听说梁霄跑得可快了。” 说到这事沈聿卿语气正常了,“成年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你也不用这个眼神看我,不用我做什么,他们家里人会管的。” 苏恕收回目光,明白了沈聿卿的话,“你尽量别沾手就行,不值当。” 沈聿卿闻言望向他,苏恕说完就靠着座椅开始昏昏欲睡。 天彻底黑下来,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苏恕跟着沈聿卿往家走,他看着沈聿卿的背影,忽然想起家里的酒柜。 第066章 言不由衷 把沈聿卿灌醉的想法苏恕只想了想,最终也没付诸于行动,宿醉的反应不好受,他也不想在工作日折腾人。 可他心里这个念头一直没放下来过。 日子慢悠悠过着,一转眼就快过年了。 腊月二十七那天,公司里的员工心思早飞回家了,邓宇请好年假下午就走了,苏恕下午也没在公司待着,和沈聿卿说了一声和江肃他们吃饭去了。 出来的人还是上次出去玩的那几个,附近的餐厅选了一圈然后去吃了川菜。 一路上江肃没和苏恕说过话,可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他,明显有事情要问。 苏恕原本也是个心大的,没注意到他这副纠结的模样。往回走的时候,蒋居突然撞了下他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看。 这一看不要紧,正好撞到江肃还没收回的目光,视线短暂的触碰后,江肃率先看向别处,对此苏恕感觉很奇怪,几天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肃古怪的行为持续到他们玩完几局游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作祟,几个人连跪好几把,他们歇了会,苏恕趁着这个时候喊了声江肃。 江肃转过头来,苏恕就这么看着他。过一会有人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外卖员打的。 “我和江肃下去取一下。”苏恕站起来去拿衣服,江肃没反驳,紧跟着他往外走。 薛子旭莫名其妙道:“搞什么?外卖小哥不是可以送上楼吗?” 蒋居无奈地看了眼二愣子似的薛子旭,“他们有话要说,你别跟着瞎掺和。” 楼下,苏恕和江肃拿到外卖没急着往回走,地面的雪还没融,留下几个鞋印。 “怎么了?”苏恕一只手拎着东西,没办法从兜里拿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 江肃抬头看他,迟疑半晌才问,“你和沈哥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苏恕先是一怔,然后瞬间懂了这话的意思,他没想瞒着,之前没告诉江肃是因为他没想好怎么说。如今江肃问了,他挺坦荡地承认了,“嗯,就在一起了呗,你……这是什么表情?” “兄弟,我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江肃夸张地抖了肩膀,痛苦捂脸,“你早说我就不给你介绍女生了。” “什么女生?”苏恕提起来的心还没松下来,又让另一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 “就是,你没发现韩静眼熟吗?”江肃抓耳挠腮地问。 没想到江肃提起韩静,苏恕尴尬到嗓音都绷紧了。他和韩静好不容易说清了,怎么又转回来了,“不是,你提她干什么?” 江肃不太自在道:“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她曾经和辛倩来过球场,之前她也问过你,那会儿我不知道你和沈哥在一起了。” 两人在楼下就站了不到五分钟就往回走了,回去的路上苏恕没忍住问了句。 “没别的想问的吗?” 说实在的,在江肃没问之前,苏恕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说,沈聿卿相当于江肃半个哥哥,而他和江肃又是同学,这关系怎么看都有点混乱。 江肃比苏恕想象中接受得快,“想什么,想你要成为我嫂子了吗?” “嫂你大爷,瞎说什么?” 苏恕笑骂一句,这回他是真正放下心来了。虽然任何人的反对都不能阻止他和沈聿卿在一起,但是得到朋友认同的感觉还是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成为年前生活里的一抹点缀。 年三十那天早上,早上七点苏恕被沈聿卿喊醒。他躺在床上,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被子一角搭在腰上。 沈聿卿第二次进卧室喊人就看到苏恕呈“大”字霸占了整张床。 “想什么呢?快点起来,一会还要出门。”他说。 苏恕脑子醒了,胳膊腿却不想动,他盯着天花板,然后一歪头就看到穿得整整齐齐的沈聿卿在拉窗帘。 窗外雪景反出来的白光亮得扎眼,苏恕眯了下眼睛,头往被子里藏了藏。他听着回来走动的声音,然后抬头问沈聿卿。 “你是机器人吗?起得好早。” 他半阖着眼皮,想的却是沈聿卿早上的习惯。他和沈聿卿在一张床上睡久了,也发现了沈聿卿一些小习惯。 比如沈聿卿作息很规律,但他闹铃响得时候他不会马上起来,而是闭着眼睛淡定地按掉再躺会去,等过五分钟再爬起来。 原本这些动作苏恕是发现不了的,除了失眠以外,他睡觉睡得沉,几乎是雷打不动的状态。他之所以会察觉到这些,还是因为他睡觉会把胳膊搭在沈聿卿胸口上。 第132章 大早上胳膊被人挪开挪去,他睡眠质量再好也有了点感觉。 沈聿卿拉开窗帘。苏恕已经踩着拖鞋去刷牙洗脸了,除夕他们都不在家过,他去他姑家,沈聿卿也要回家。 上午九点苏恕在去他姑家前去了趟李宥家。大过年的,李宥的爸妈都在家,苏恕觉得空手去不太好,礼貌地买了点水果和牛奶带过去。 李宥家里亲戚多,苏恕和他说几句话没多待就走了。往外走时路过主街那里,路边的商户大多都关门回家过年了。 他带着口罩和帽子也多看,路过路口时又停住了。 这几天冷得要命,在外面连呼出的气都会变成白雾,而这个天气里,街头一个卖煎饼的店还开着。 苏恕在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拉了下口罩,去买了个煎饼。 只是一个小小的摊子,前面站着一个女人,年纪不大,戴着口罩和围巾。估计是在外面待久了,眼睫和发丝凝结了一层白霜。 苏恕看了一眼价格表,随手一指。 付了钱以后,女人熟练地把面糊摊起来。苏恕眼神往下挪了挪,像是在看女人的动作,实际上他的视线停留在女人隆起来的腹部。 过了几个月了?苏恕记不起来,他想起上次见面还是他和李宥走到这条路遇到她的。 “要葱和香菜吗?”女人问。 苏恕说了句“要”,又问她:“葱能多加点吗?” 女人答应地很爽快,用勺子挖了几勺,“等我去后面再拿一点。” 苏恕点了点头,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他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揣的钱,没数多少,一股脑地塞到调料碗后边。 苏恕拿着热乎的煎饼往他姑家走,他看到女人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她是谁。李宥和他提过,陈勇结婚了,有个老婆。 并且……还怀孕了。 中午饭苏恕是在他姑家吃的,大过年的林宣也没往外跑,老实地在家待着。苏恕和他分了沙发的两边,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自从上次两人拌嘴的那次,谁也没找谁,像极了小孩子闹别扭。可今天苏恕不想再拖下去了,虽然他和林宣吵架,但又不能真的看他栽赌博这个坑里。 下午四点,林宣在客厅坐着没意思,把自己闷在房子里玩游戏。苏恕想着今天把事情说开,他在客厅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敲了下林宣的门。 敲了两下苏恕就进去了,林宣缩着肩膀坐在椅子上,他回头看了苏恕一眼又转回头,“干什么?咱俩不吵架呢吗?” 苏恕跟进自己家似的,拖来个凳子腿一搭,“吵个屁,让你少赌点不是为了你好吗?” 说教语气太重,林宣感觉自己被压了一头,可苏恕接下来的一句,他又没理了。 “听说你最近输了不少,和姑姑说过吗?” 苏恕说这话时脸上没露出丝毫的意外和愤怒,他和林宣吵架归吵架,但该看着的地方,他还是一直盯着。 “你怎么知道?”林宣震惊,然后又紧张地看向门口,“别告诉我妈,大不了我以后不玩了。” 苏恕听到他言不由衷的话,嘴角扯了一下,“我能信你吗?你到底怎么想的,赌这个字不能沾,你现在要是再不收手,以后人生就都毁了。” 此话一出,卧室内安静了几秒。 林宣慌张过后,有点痛苦地遮住双眼,“当时没想太多,我只是想着能多赚一点,这样我妈就不用那么累,如果运气好的话,赢一把大学的学费就不用愁了。” 苏恕沉默地看着他,他和林宣虽然从小玩到大,但他们之间很少正经地说过话,所以上辈子林宣突然栽在赌博的路上,他是没想过的。 “你钱不够可以办助学贷款,你也可以去做兼职,大不了你可以和我说,你不能再赌下去了。”苏恕语气十分严肃。 可是林宣的想法很美好,他试图用自己的理由去反驳苏恕的话,“我只是想快一点赚钱,你有没有想过我只要赢一把,就能赢好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会沉迷下去,可我只做这一次,做完我就不玩了。” 苏恕手肘搭在膝盖上,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想好好生活吗?” 林宣慢慢地点头。 “那就不要再赌了,你有没有想到,如果你某一次很幸运,一晚上赢到了你一个月都赚不到的钱,你以后该怎么面对生活,你还看得上工作带来的收入吗?赌博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侥幸心态一旦出现,就收不回来了。” 第067章 我欠你的 林宣一开始想得很简单,赢点就及时收手,可这段时间他几乎输得干干净净,理智告诉他走错路了,可一想之前扔进去的钱又心疼得不行。 他现在也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可苏恕说的话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赌博的危害,没想过一直赌下去。 可人吧总有那么点侥幸心理,如果他不一样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宣茫然地低下头,书柜上还一些高中的词典。上面还留着翻动的痕迹,他想起毕业时同学们围在操场上喊出的话。 他们对未来的畅享,以及那些美好的、未经过磋磨的少年意气。 他是不是真的走错了? 屋内的灯都是大亮着,苏芬总会在除夕夜里打开各个房间的灯,光线垂下来,落在两人的肩上。 林宣房间的陈设苏恕再熟悉不过了,他和林宣上小学那阵儿,他总过来住。一来二去,独属于林宣的小房间成了二人玩耍的地方。 第133章 在短暂的沉默中。苏恕想了很多往事,好的坏的都有。这时房门被苏芬敲了敲门,喊他们去看春晚。 苏恕没等来林宣的回应,他站起来把凳子推回原处,转身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他没回头,垂头很自然地说道:“哥,我知道我性格不太好,从小到大我不爱说话,你的朋友也不太喜欢我,可你出去玩也没落下我。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我刚才说那些话也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但是赌这个事你就算为姑姑多想想也别再继续了。” 说完他刚要推门往外走,椅子上的林宣蹭的一下站起来,压着门把手把门重重地关上。 砰的一声的巨响让苏芬在客厅喊了一嗓子,林宣红着眼眶把房门锁上,顺手把椅子上的软枕砸到床上。 “你搞得这么煽情干什么?大过年的赚我眼泪。” 林宣的火气像床面弹起来的软枕,慢慢平息下来。虽然他比苏恕大了点,可从小到大苏恕喊他哥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他也想在好朋友面前炫耀有个乖巧的弟弟,并一个劲儿地逗苏恕喊他哥哥。 最后都是以苏恕一个冷冷的眼神收场。 今天突然听见阔别已久的哥,他还有些不适应。 苏恕被拽回来也没说话,他和林宣面对面做了这么一会,他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这辈子的和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他不希望林宣真的恨他。 林宣坐在床尾不吭声,刚才的迷惑还没搞明白,又被苏恕突来的“哥”震了一下。 苏恕手还没好利索,一只手从烟盒里拿出烟,他苦笑一下,“没别的意思,说到底是我欠你的。” 是他欠林宣的,林宣原本可以得到苏芬所有的关心和疼爱的。可因为他,林宣小时候经常被耳提面命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多照顾弟弟。 “欠欠欠,欠个屁?我们之间不用说欠,再说了我小时候烦你烦的不得了,别和我搞谁欠谁这一套。” 林宣最受不了这个,更何况这人还是他表弟。 苏恕听得心不在焉,烟没抽,只是难耐地来回搓,“嗯,我讨厌。” 一句话让林宣没话说,还好他被苏恕怼惯了,不用对方搭台阶,自己就能找地方下来。他转移话题道:“你手怎么回事?你一来我就想问你了。” 苏恕很给面子地略过刚才的事,“没怎么,出去玩的时候被石头砸了下。” 林宣皱眉,嘀咕了一句“出门也不注意点。”然后他停顿了几秒,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我以后不会去了。” 苏恕听完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你就不能信一下我?要去的话我今天早去了,还能让你在家看到我?”林宣翻了个白眼。 “没不信你。”苏恕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前世的发展,“怎么今天没去?” 林宣瞪了他一眼,往床上一躺,意味不明道:“还能因为什么,不是有个人和我生气了吗?都快俩月了也没和我联系过,真他妈的心狠。” 被当场说心狠的苏恕摸了下鼻子,没反驳他。 晚上,客厅的电视外放着央视的春晚,他们在家包的饺子,苏恕手伤着,苏芬没让他沾手。 苏恕本以为苏芬会像往年一样提到苏闳刚,可这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直到冒着热气儿的饺子上桌,也没说起有关苏闳刚的话题。 晚上十一点,苏芬没和他们俩小年轻熬夜,吃完饺子就睡觉了。苏恕和林宣俩人窝在客厅放着春晚,玩着手机。 这几年市区里禁燃,即使过年也听不到外面的烟花和鞭炮声,少了不少年味儿。苏恕看着时针缓缓走到十二的位置,他避开林宣走到窗边,拨通了沈聿卿的电话。 嘟嘟的几声后很快被接起,他还没说话就听见滴得一声,听起来很耳熟。苏恕没多想,先说了句“新年快乐。” 林宣玩游戏正在兴头上,没空关心苏恕和谁在打电话,只是这温柔不少的嗓音还是让他回头看了一下。 苏恕没注意到林宣转回去的脑袋,他和沈聿卿说了几句,刚想让沈聿卿先去忙,一声清脆的响声响了起来。 与之而来的是沈聿卿很轻的吸气声。 “怎么了?”苏恕感觉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找不出原因。 沈聿卿气息很快稳了下来,“花瓶摔了,我收一下。” 苏恕听到这里还是半信半疑的,随后一声很轻的声响让他瞬间想明白了。他声音有点急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边很明显的顿了一下,下一秒沈聿卿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我爷爷的书房。” 在背光的阴影里苏恕抿了抿唇,他“啧”了一声,才说:“沈聿卿,你又骗我,你在家对不对?你刚打开门,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了我早上放在玄关的花瓶,然后打开灯想收拾。” “我……” 苏恕抢在他前面说话,“你别骗我。” 挂断电话后,苏恕和林宣说了声就拿着外套往外走。大过年的打车很难,但总有人在团圆的日子还在为温饱奔波。 根据司机说的位置,步行要十分钟。夜晚的星星很亮,街道上随处可见红灯笼和春联,一抹红色为这座城市染上了过年的气息。 苏恕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见到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他看了眼司机的位置,看向坐在公交站台台阶上的男生,“你怎么在这儿?” 第134章 背着书包的段燃闻声抬头,这次他没穿校服,只穿了件黑色棉服,下巴搭在膝盖上手肘,他冷冷地看向苏恕,又收回目光。 这摆明了是不想沟通的意思,苏恕也没上赶着和他继续唠嗑的欲望。放在口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司机的电话,问他从哪里上车。 苏恕边说边往前走,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段燃坐在台阶上没动弹,手缩进袖子里,放空地在想什么,他想得太过认真,以至于身边有人靠近都没发觉。 苏恕把刚买的一兜零食放在段燃旁边,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话,“早点回家吧,别让你哥担心。” 段燃蓦地向后仰了下,路灯下的人影很模糊,他看不清苏恕脸上是什么表情,同情?可怜?还是厌恶? 他动了下嘴刚想说不要他的东西,苏恕已经抬腿走了。 晚风挂着塑料袋簌簌作响,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几秒后,他打开袋子。里面是很小卖店很常见的零食,从黄桃罐头到成盒的牛奶。 跟小朋友过六一似的,他想。 除夕晚上的打车费贵,苏恕下车以后还多付了一百块。他往后走的路上想得是沈聿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回家? 明明前几天沈聿卿还说他去爷爷奶奶家过年。 小区里的灯照着路,苏恕上楼前抬头看了眼各个楼层亮起的灯光,每个家都在此时此刻享受团圆的幸福。 他心里惦记着沈聿卿,几乎跑着回去的。急切的心情在按上电子锁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这也就导致他站稳时气息还是乱的,外面那么冷,但他感觉自己热得要命,从内到外像燃着一团火,怎么扑也扑不灭。 开门后的一切如他所料,玄关的灯是开着的,鞋柜上的花瓶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沈聿卿不小心撞碎了。 他只换了鞋,连外套没脱,就慌里慌张地去找沈聿卿。 沈聿卿坐在客厅里,客厅一直安安静静的,直到他听见玄关处的响动才侧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迫不及待地冲到他面前,碎发还贴在耳边,脸却染上了薄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热的? “怎么就回来了?” 沈聿卿笑着去捏他的脸,却为苏恕一把甩开。 沈聿卿也没恼,隔着一层冷气抱着了下苏恕,“过年不许生气。” 苏恕呼吸紧了点,他看着沈聿卿,像是在质问他在家的原因。 这时沈聿卿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沈聿卿本能地想挂断,却被苏恕一把抢走。来电人是沈聿朗,苏恕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地接通电话,并按了免提键。 然后手机里传来沈聿朗的声音。 “哥,你和奶奶他们说什么了?你走了以后他们脸色不太好。” 第068章 乖了吗 空气中安静着,沉默着。 沈聿卿说了句“没什么事”结束了通话。 苏恕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地挨着沈聿卿坐下,两人肩靠着肩,没有一丝缝隙。 苏恕想不出来原因,沈聿卿和自己不一样,沈聿卿长得就像邻居家乖小孩的放大版,他实在想不出沈聿卿为什么大年三十晚上从家里跑出来。 可他能看出来沈聿卿心情不太好,但也不太坏,也不知道吃没吃饭。陪着沈聿卿干坐着几分钟,苏恕站起来打开客厅的灯。 暗沉沉的客厅瞬间亮堂起来,成为万家灯火之一。 沈聿卿眼睛被灯光刺了一下,然后看着苏恕变戏法似的从外套里掏出来个饭盒。 饭盒放在茶几上发出声响,苏恕从厨房找了两双筷子,问他,“饺子,吃吗?” 饭盒不是保温的,苏恕一路把它藏在衣服里才没让这点热乎气儿散干净。 筷子塞到沈聿卿手里,两人的指尖短暂地触碰了一下,苏恕嘀咕道:“你在家坐这么久手怎么还这么凉?” 沈聿卿看着他单手十分别扭地脱外套,沈聿卿看不下去,直接动手帮他脱了。 面对沈聿卿,苏恕从来没客气这俩字,厚实的羽绒服扔到沙发上,他挨着沈聿卿坐下。 沈聿卿看到他的举动心头一软的同时,又感觉有点奇怪,饺子是芹菜陷的,可是苏恕不乐意吃芹菜。 为了防止苏恕满脸不爽地嫌弃味道怪,沈聿卿及时提醒了一下,“芹菜的。” 苏恕古怪看了他一会,他装得饺子他能不知道吗? 在沈聿卿诧异的目光里很慢很慢地嚼着,他吃完猛地灌了口水,“我知道它是芹菜的,我就陪你吃一个,剩下的我一个都吃不了了。” 沈聿卿失笑道:“不用陪我吃。” 苏恕侧头盯着他薄薄的眼皮,又把头转回来。他用膝盖碰下沈聿卿的腿,“到底怎么了?总不能回去连饭都没吃就被撵出来了吧?” 这个猜测让沈聿卿露出不解的表情,他想笑又很努力地压着,“你脑补出了什么苦情剧的剧本?我吃过饭了。” 可看到某些人费尽心思带回来的饺子,胃里没地方他也得吃下去。 苏恕眨了眨眼,用还能活动的胳膊撞了下沈聿卿的肩膀,“到底怎么了?你可不会无缘无故在大过年的回来,你这么瞒着总不能因为和我有关?” 最后一句话他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问的,可没想到沈聿卿垂在膝盖之间的手指微微一动。 很轻的一下却让苏恕紧张起来。他和沈聿卿住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吵归吵闹归闹,但不可否认他们都很了解对方。 第135章 他反应很快地追问道:“他们知道了?” 知道什么两人不言而喻,沈聿卿放下筷子,把手搭在苏恕的腿上,“你别慌,他们没说什么。” “那你大晚上跑回来干什么?”苏恕说完察觉到不对劲,“他们怎么知道的?我没告诉别人,江肃不会乱说。” 沈聿卿收好饭盒,“不是谁说的,是一张照片,就是咱们俩在球场的那次。” 他奶奶好歹在教育领域工作了一辈子,即使现在退休在家养花养草,也不代表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更何况这照片还牵扯到自家孩子,他回家肯定会被家里人问。 十八岁那年他接了个十三岁的小孩回家也没瞒着家里人,如今苏恕才二十岁,这还没算周岁呢!如果算周岁,苏恕今年才十九。 年龄太小,他会被问一点也不奇怪。 “早知道我让李宥删彻底点。” 说起照片这事,苏恕比沈聿卿熟,他揉两下额头,暗骂冯路看热闹不嫌事大。没他坑爹的操作,哪儿有后面的破事。 可是他再念叨也无济于事了,冯路放假前就换寝室了。 沈聿卿注意到苏恕后悔的表情,有点意外,“看来你知道。” “嗯。”苏恕有气无力地回答,仰头皱眉看他,“那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你承认那么快干嘛?” 他见过那张照片,因为拍摄角度问题,暧昧归暧昧,但他俩真的没做什么。如果沈聿卿找其他理由解释,他家里人不会深究的。 沈聿卿倒了两杯水回来,一杯递给苏恕,漫不经心地问他,“按照你这么说,以后我不告诉家里也行?” 苏恕一愣,还死鸭子嘴硬道:“怎么不行?总比他们知道让你左右为难强吧?” 他话虽然这么说,眼睛却不敢直视沈聿卿,心里是什么滋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而沈聿卿怎么不知道他在口是心非呢?别看苏恕天天嘴上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在意的不得了。 “不算是左右为难,早晚的事,比我预想的提前了一段时间。”沈聿卿实话实说道。 他没打算向家里瞒着他和苏恕的关系,今天的事情是意外,但也只比他想象中提前了一点点。他没想过在大过年的用这事搅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他本想把第一份震惊留给他爸的,结果被他奶奶截胡了。 晚上他奶问他的时候,他有想过要不要说实话,今晚真的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可是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胸口上方不合体温的戒指似乎在心口上啄了一下。 一点裂缝让后面的话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 沈聿卿很少在苏恕面前表达坚定的爱意,他很少说“我爱你”,但这并不代表这份爱不存在。 苏恕不知道沈聿卿和他家里人说了什么,他往沙发上一靠,用生无可恋的语气问,“如果你家里人给我甩支票,让我离开你,我能不能随便填?” 沈聿卿抽动了下嘴角,说了俩字,“收着。” 然后没等他坐下,苏恕就很黏糊地靠了上来,还把脸埋在他的腰上。 “收了以后当家用,沈聿卿,你好傻,怎么就承认了。” 头顶上方没了声音,苏恕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沈聿卿的神情,他没想到偷偷一瞄却被沈聿卿捏住下巴。 沈聿卿顺势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看着这张眉梢掩不住得意的年轻面孔,“我不承认,恐怕有个嘴硬的小崽子会失望。” 苏恕被抓了个现形,别开目光。然后又想起沈聿卿自己一个在客厅坐着的场景,嘀咕道:“怎么能在大过年的撵人走?没道理。” “谁说我是被撵走的,我是自己想回来的。” 苏恕目瞪口呆,“白瞎我的心疼了,你大过年的往回跑干什么?” 沈聿卿没说话。 晚上谈完话后他坐在客厅里,情绪很突兀地生起波澜,他迫切地想到苏恕,哪怕是少许生活痕迹也能让他急切起伏的心情好转许多。 所以他没多想,除了自家弟弟以外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去哪里,下楼开车回来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都没有熬通宵的打算,苏恕洗漱完板正地躺在床上,等沈聿卿掀开另一边被子时,苏恕转过身来,在朦胧的光线下直视着沈聿卿的动作。 “沈聿卿。”苏恕藏在被子下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很闷很低的声音,“今晚你不要再冲凉水澡了,行吗?” 他说完就用手探进薄薄的睡衣里,去触碰沈聿卿腰间的腹肌。 沈聿卿余光看了眼时间,还没来得及迟疑,苏恕收回手,撑着胳膊坐起来。 “天天扮圣人不累吗?” 苏恕嘴上说着话,心思却跑到楼下的酒柜了。 要不然干脆行动算了,等沈聿卿磨蹭完,天都要亮了。 沈聿卿背着光看他,昏暗的遮挡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指腹轻落在苏恕的唇上,很轻很慢地揉着,然后慢慢下滑到脖颈和胸口。 很简单很轻的触碰却让苏恕浑身颤栗,他觉得沈聿卿一举一动都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哪怕是不起眼的呼吸和触碰也会让他生出不一样的心思。 他脑子里都是沈聿卿的那张脸,以至于苏恕忽略一些细节,等带着血腥味的手指在他口腔里碾磨时,他已经忘了反抗。 “哪……来儿的血?”苏恕嗓音又低又喘,“我牙没这么利,不能把你手要出血了吧。” 第136章 沈聿卿眼底一暗,一手圈过苏恕的腰让两人之间紧贴在一起,他很认真地吻掉苏恕唇角的血丝。 而苏恕惦记着血是从哪儿来着,向后仰了下,躲开他的吻,执着于沈聿卿给他个答案。 沈聿卿的掌心按了下他后脖子,一个急促的吻在他口腔里,迅速扫荡一圈,像是野兽标识自己的领地一样。 “收拾花瓶的时候扎的,没事,不用在意。” 苏恕被抢走了一口空气,脑子正乱着呢,还是模糊地用舌头舔他指尖上的伤口。 软糯的触感让沈聿卿呼吸重了许多,后面的节奏猛然间加快了许多,脖子上,胸口,连带着大腿都依次得到了吻。 苏恕被这亲来亲去,脸红得不像话,呼吸乱成一团,他受伤的胳膊全凭着沈聿卿的理智控制着。 而就在这时,沈聿卿忽然开口问他,“怎么样?乖了吗?” 苏恕难耐地睁开眼,他的字典里就没乖这个字。 第069章 我不疼 沈聿卿本想吓唬吓唬苏恕,他能看出来苏恕是嘴上喊得欢,真到真刀实枪的时候,苏恕也是真的害怕。 那些最本能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寻思了不到半分钟,苏恕已经动手开始扒他衣服了。 被这么又蹭又闹的,沈聿卿的呼吸也躁了起来,他低下头,声音很沉地问。 “不怕吗?” 苏恕的眼皮被沈聿卿的碎发刮了一下,太靠近的距离让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看着沈聿卿顶着冷峻的脸,做着最不符合形象的事。 他舔了舔唇,说:“不怕。” “又撒谎。” 沈聿卿眯眼看他,看起来有点凶。 苏恕不怕他,还能仰头去吻他。 他十分清楚沈聿卿不好糊弄,却很好哄,蜻蜓点水的两下亲吻就能打消他追问的念头,并让他和自己同时陷入一场独属于成年人的“狂欢”。 床头的灯一直都是亮着的,苏恕抬手想按掉,却被沈聿卿拦住。 沈聿卿说:“别关,我要看。” “不行……” 苏恕后面的话变成了颤栗的喘.息声。他身上窜了一股电似的,麻酥酥的发痒,可身体的控制权又不在他这里。 苏恕顾不上灯亮不亮了,他用嘴唇一下一下地去蹭沈聿卿的喉结。 “你可以凶一点。”湿漉漉的发梢往沈聿卿脖子上靠了靠,苏恕保持最亲近的姿势在他耳边小声说,“让我哭”。 他顿了下,发哑的嗓音吐出清晰的两个字。 这俩字的威力不小,像带着小勾子钻进沈聿卿的耳朵里,让他的力气猛然大了起来。 苏恕用手挡住眼睛,嗓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他不想哭得太狼狈。 沈聿卿用指尖压了下苏恕被牙齿紧咬的唇,“别咬,我心疼。” 指腹刮了下嘴里的虎牙,苏恕迷迷糊糊地松了口。他感觉自己像被剖开的蜗牛,露出脆弱而柔软的内.里,紧接着从外面涌进一团火,把他多年来的藏在心底的执拗和负隅顽抗烧得干干净净。 颤抖、闪躲、瑟缩一切抗拒的反应在沈聿卿面前消失了。 急促的呼吸落在耳朵上,耳骨的耳钉在洗澡前就被沈聿卿摘掉了,现在只剩一道红印子。 两人后背汗津津的,呼吸声也慢慢变了味道,苏恕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额头压在枕头上,沈聿卿紧紧地按住他受伤的手腕。 压迫感太强…… 埋在枕头里的脑袋被后面的力道往下压了下。 他忍不住向前躲,膝盖摩|擦在床单上,掀起一片火.热。他虚虚地握紧沈聿卿的手臂,汗液蒸发后体温变得凉冰冰的。 他的手是烫的,沈聿卿的手臂却是凉的,相差较大的体温让苏恕有那么一瞬间陷入茫然,他偏过头,心里扯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 “沈……聿卿。” 沈聿卿动作一停,立刻去看苏恕的状态。 眉梢的湿润被沈聿卿抹掉,苏恕侧过头,在模糊中看清沈聿卿掺杂欲.念的脸。生动的,并有温度的,会在他难过的时候抱住他的人。 “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梦见你离开我了。” 变相的说出自己的恐惧,苏恕鼻子一酸。 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流泪的眼眶忽然蓄满了水光,他掩饰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嘶哑痛苦的声音却把他的恐慌暴露得彻底。 “放心,不会离开的。” 沈聿卿松开钳制他胳膊的手,胸口与苏恕的后背紧贴着。 他的手在苏恕侧腰上稍作停留,不用开灯也不用细看,他都能精准摸到苏恕身上有几道伤疤。 情绪是个善变的娇气包,没人理睬时他就自己蜷在角落,做个哑巴小孩。可当有人哄着他惯着他时,他又变成一个小作精,这儿也委屈,那儿委屈。 可是苏恕不想变成小作精,他在沈聿卿手背上蹭了蹭,用沾着汗水的手指去挠沈聿卿的掌心,以此来表明还不够的意思,生.理需.求还没被满足。 沈聿卿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在他后腰上很轻地吻了一下。苏恕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不一样,沈聿卿却知道这里有一道很明显的疤。 脑子再次陷入空白时,苏恕是恍惚的。他经历多次漫无目的地跌倒后,最后还是一头栽到沈聿卿的面前。 苏恕断断续续地喊沈聿卿的名字,有的时候某个字喊着不清,有的时候某个字喊重复了,喊到最后他自己都分不清,意识却本能地用这种方式去确定沈聿卿的存在。 第137章 这么多年来,他依恋着他,爱着他,同时他还想占据他生活的一切,让他们成为彼此的唯一,他不想和别人分享沈聿卿。 后来他应该是哭了或者掉眼泪了,因为沈聿卿很心疼地看他,但应该也没哭得太惨,因为他能看到沈聿卿眼里不一样的兴致。 沈聿卿额头覆着层薄汗。 苏恕动动手指勾了下他小臂上的抓痕。 “抓破皮了。” 他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沈聿卿用手搭在他小腹上,没回应苏恕的话,问:“疼吗?” 苏恕抽空的理智还没回来,他缓慢地理解了沈聿卿的问题,摇摇头。 “小骗子。” 沈聿卿放轻力气去揉苏恕的腰和腿。 “小骗子”苏恕没躲开,还大大咧咧的把腿搭上去。两人这么一通胡乱折腾,已经第二天五点多了。 沈聿卿给苏恕揉了两下腿,扭头又去浴室放水,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响起。 等沈聿卿再回到卧室,看到铺到一半的床单当场愣在原地。 苏恕半拧着腰,腿还有点哆嗦,偶尔还小声地嘶气。他靠着这副身残志坚的模样把床单从床上扯下来,扔在地板上,又从柜子里翻了个新的,铺了一半。 沈聿卿也就看了几秒,然后就从他手上拿走床单,一时间他不知道是夸苏恕勤快还是说自己不行。 苏恕的状态没有沈聿卿想得那么好,他眼巴巴地看沈聿卿动作利落地铺平床单,心里暗叹一声不公,上下位置差得可真多。 “你这折腾什么?”沈聿卿哭笑不得,“水放好了要不要去洗澡?” 苏恕貌似哀怨地看了沈聿卿一眼,“看不下去了,太丢了人。” 说到底,他没脸看自己的“杰作”。 床到浴室有一段距离,沈聿卿没多想,二话没说直接把苏恕抱起来。 苏恕这下反应很大,甚至比刚才开始动作还大,吸气声也大了点,明显是不舒服。 沈聿卿没辙了,站在原地没敢动,“别乱动成吗?” “不是,我一个男的,你别这么抱我,跟抱小孩似的。”苏恕试图用脚尖触碰地板。 沈聿卿低下头看他,没松开他,语气挺凶地说了句,“别动。” 被冷冰冰的语气震了下,苏恕忘了挣扎,他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这是吃到手的语气对吧?他没听错吧? 翻脸就不认人了? 你该凶的时候怎么不凶呢? 短短几步道,苏恕没吭声,沈聿卿把人抱到浴室后,他才感觉到不对劲,这位是不是安静过头了? 苏恕在沈聿卿看过来的时候,他把头侧到另一边,本来挺有骨气的一个动作。结果他一扭头就看到镜子里身上的印子。 简直没法看了。 侧腰上还有一道泛青的掐痕,显得十分不正经。 透过干净的镜子,他正好看见沈聿卿站在他身后的身影轮廓,他面无表情盯着沈聿卿,像是在控诉无情的渣男。 沈聿卿倒是挺贴心给苏恕留下空间,来粘破碎成片片的自尊心。 毕竟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苏恕仰着脑袋,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毛巾,手上一用力。 啪的一声。 毛巾被扔进浴缸里,溅起一圈水花。 他搓了下发红的脸,脑子里的画面怎么删也删不掉,他说的哭是眼睛,不是…… 这样他以后怎么面对这个卧室? 洗完澡后,床上的垫子和床单都换完了,苏恕知道却没问,明摆着是装瞎的意思。沈聿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逗弄苏恕,人真恼了也不好哄。 两人就这么赶在大年初一早上六点之前睡觉了。身心俱惫的一觉长达十个多小时,苏恕再次睁眼,窗外已经隐约暗下来了。 他没看时间,右手往侧边一搭,然后就碰到了沈聿卿的腿。 苏恕脑子没转过来,问了个特傻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专门等他睡醒的沈聿卿:“……” 沈聿卿放下膝上的平板,用手试了苏恕额头的温度。 没发烧,正常的。 “你这话说的多新鲜,我不在这我去哪儿?”他说。 苏恕迟钝的智商才上线,从沈聿卿的谨慎关心的态度里品出来了点委屈的感觉。他不好意思抬头看沈聿卿的神情。 好像他说得有点伤人。 沈聿卿没他想得那么多,他看着苏恕侧着赖回床上,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还疼?” 苏恕音量倍高的嗓门从被子里传出,短短几个字硬是说得声势浩大。 “我、不、疼。” 苏恕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睡衣睡裤,他把脸藏在被子里,困意一阵一阵的,可枕头下硬硬的一块又让他支棱起眼皮。 他随手一翻,问:“这是什么?” 看清手上是什么后,苏恕挑了下眉,原来是个红包。 他看向沈聿卿,不用问,肯定是这位放的。 沈聿卿浅浅一笑,先说了句,“新年快乐”然后又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我奶奶说晚上让我们过去吃饭,要去吗?” 苏恕揉了下耳朵,觉得自己幻听了,可沈聿卿认真的样子没给他一丝一毫否认的余地。 这下他连红包都顾不上拿了,裹着被子又缩回原来的位置,只露出黑黢黢的头顶。 几秒后,苏恕很闷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第138章 “沈聿卿,我屁.股疼。” 所以,能不能先不去…… 第070章 是强迫吗? 晚上六点,下午还在床上磨磨蹭蹭要不要去的苏恕准时出现在沈家门口。 沈聿卿停完车走过来,看到苏恕站在花坛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下意识地碰了苏恕的手背,却被一把拍开。 “好好的干什么?” 这这句话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恕浑然不知道自己声音紧绷到发颤,他走在沈聿卿身边,抬头看他又扯了下围巾,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沈聿卿不用听,都知道苏恕在说什么。不就出门前多给他套了个围巾吗?这都念叨一路了。 苏恕把脸掩在围巾里,呼出的气在眼睫上形成一层白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久违的审美好像在下午突然垂死挣扎了一下,然后他就在衣帽间里翻了半个多小时。 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这时沈聿卿捏了下他肩膀,苏恕扭过头,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沈聿卿,像是在问有什么事吗? 沈聿卿突然手痒,刮了下苏恕眼角的一抹红,“别慌,他们很好说话的。” 眼皮在沈聿卿手下眨了眨。 苏恕提起的心骤然松了许多,肩膀也不在那么紧绷,甚至还能用欢快的语气和沈聿卿说,“我在想一会儿在支票上填几个零。” 沈聿卿笑了一声,对他的心愿给予了最诚挚的祝福,“希望你想法成真。”说完,他故作苦恼地用指尖抚过苏恕的耳朵,说了句。 “麻烦你把我卖个好价钱。” 苏恕扑哧一笑,用胳膊撞了下沈聿卿的肩膀,两人的身影在路灯下融为一体,彼此之间密不可分。 大年初一,沈家的客厅有点安静。沈聿朗时不时看向大门的方向,对早上得到的消息震惊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他哥和苏恕……他做梦也想不到是那种关系。 随着门被推开,两人先后进来的身影彻底打破了他的自圆其说。 不是,他哥真的给他找了个小嫂子,还是他自己养的那种。 即使眼镜上了层霜,沈聿卿还是一眼就看到他弟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问:“怎么了?” 沈聿朗捶了下自己的胸口,“我感觉心脏麻酥酥的,是不是心脏有问题?” 沈聿卿一板正经地总结,“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 真当部队的检查是干饭的吗? 而走在后面的苏恕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像踏入陌生领域的野猫。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乱糟糟的头顶,跟被狗啃了似的。苏恕迅速回想了一遍,愣是没想出来这位可能是谁。 他正琢磨着,楼上有人下来了,挺慢的脚步声。苏恕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沈聿卿喊了一声“奶奶”。 苏恕精神瞬间绷紧了,从小到大他就不太招长辈的待见,面对这种场面有点慌张。 下一秒,沈聿卿借袖口掩住手上的动作,很轻地碰了下苏恕的手腕,“和我一起喊奶奶就行。” 苏恕猛然回神,跟着沈聿卿喊人。 沈奶奶听见楼下有响声就下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苏恕,之前只听自家孙子说过。前几年两人还不是恋人关系时,她和沈聿卿提过没事儿把这孩子带来家里坐坐。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热闹,可她家这几个孩子要么闷头工作,要么去部队更联系不上了。 后来沈聿卿挺委婉地拒绝了,沈奶奶也没多问,可是自打知道自家孙子和苏恕在一起后,她有点提心吊胆的。 总不能是她孙子强迫这孩子吧。 如今这么一瞧,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倒像是她多心了。 苏恕今天和沈聿卿都穿了高领毛衣,一白一黑看起来极其相配。至于真实原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沈奶奶招呼苏恕坐下,然后对沙发上的人说道:“以颂,你眼睛要不要了,都快钻屏幕里了。” 苏恕还没走到沙发前面,就正好和那个人对视了一下。紧接着,错愕且别扭的神色依次出现在两人的脸上。 苏恕没忍住,先出了声,一个“你”字刚吐出来,其他人顿时看向他,连沈奶奶也有点惊讶。 沈聿卿注意到苏恕细微的举动,下一秒,怀疑的目光就落在江以颂身上。 江以颂刚站起来,就感觉后背发凉。 “之前意外碰见过一次。”他赶忙解释道。 沈奶奶没当回事,拉着苏恕闲聊起来,并且话题很巧妙地避开了苏恕的家庭。这让苏恕微微放松下来。 中途,沈奶奶突然说:“聿卿,你去楼上摆弄摆弄你爷爷的手机,他不知道碰哪儿又不会弄了,” 沈聿卿听出来这是支开他的意思,临上楼前给了自家弟弟一个默契的眼神,沈聿朗悬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动了两下,示意他懂了。 沈奶奶没错过这俩人的小动作,反倒是苏恕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说,连上一句话的话外音都没听出来。 楼上书房,桌上搁着下了一半的象棋。沈聿卿敲门进来,沈爷爷面朝着书架方向,表情说不上是好或者不好。 沈爷爷开门见山地问,“想好了?” 沈聿卿知道这话是在问他和苏恕的事情,他沉默半晌,说道:“想好了。” 沈爷爷俨然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他用手里的拐杖敲敲地板。要是家里别的孩子发生这事,他多少都得想办法阻止一下。 第139章 可偏偏是沈聿卿。 他要是说想好了,谁能压着他改? 沈爷爷看着身形修长笔直的沈聿卿,往那儿一站,压根看不出一点犹豫的意思。 沈爷爷叹了口气,“看你怎么和老何交代?” 他口中的老何是沈聿卿的外公,自打何仪辞去世后,两家人几乎不怎么来往了。准确说是何老爷子不想看到除沈聿卿之外的沈家人。 沈聿卿苦笑了一下,没说话,他和苏恕的事情他爸这边好应对,难得是他外公那里。 沈爷爷思想没那么超前,但活了大半辈子了,不想因为这事闹得沈聿卿和家里人生分。他随手指了指旁边的空位,让沈聿卿坐下。 “你奶奶说了,那孩子挺耿直的,一点心眼都没有。”沈爷爷说,“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 这话的意思是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沈聿卿实话实说道:“年底的时候。” 回答完他反应到哪里不对,他哭笑不得,“爷爷,你这是和奶奶把手机当纸条传?” 言外之意是您这都没出书房门,就知道楼下的苏恕什么样了,这不明显着有人传消息嘛。 沈爷爷笑着摇头,说了句,“老了老了,赶不上你年轻人,这些电子产品看久了头疼。”说完这话,沈爷爷又想起老伴交代的任务,问,“你奶奶的意思是想问问你,那孩子没成年的时候……” “没有。” 沈聿卿正色道,苏恕没成年之前还是半大孩子,他再混蛋也不能做这种事。 沈爷爷对他的话毫无意外,他知道沈聿卿知轻重,有原则,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来。 剩下的话沈爷爷说的有点隐晦,说句实在的,生在他们这种家庭里,虽然不说各个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但连最没脑子的沈聿朗也比苏恕多了几个心眼。 “你这没教好。”沈爷爷评价道。 对于老一辈人而言,性格简单从来不是坏事。没小心思,做事板板正正,最让他们喜欢。 沈聿卿更干脆,很直接地说:“没想教,他心思从头到尾都干净通透的,干嘛非让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不喜欢的事。” 两人聊完下楼吃饭,沈聿卿刚迈进客厅,就看见苏恕正在吃着什么。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沈聿朗对自己亲哥挤眉弄眼,表示有话要说,结果眼睛都快抽搐了,沈聿卿跟没看见一样,大步走到苏恕旁边。 苏恕吃得很认真,腮帮子被撑起来一点。他时不时地点头回应沈奶奶说起的过去,眼睛亮亮的,一副很给面子的模样。 所以他很自然地没听到沈聿卿的脚步声,直到手被人一把握住,他才睁圆了眼睛回头去看。 沈聿卿皱着眉,表情十分紧张,“这是蟹黄酥,你对蟹黄过敏,你忘了?” 过敏两个字一出,瞬间惊动了一屋子的人。 沈聿卿想看看苏恕的脖子有没有起疹子,而苏恕想着脖子上见不了人的红印子,死死地扯着毛衣领不松手。 最镇静的沈奶奶正打算喊医生过来,苏恕制止了她下一步动作,马上解释道:“我不对蟹黄过敏。” 沈聿卿一愣,他对苏恕说的话是相信的,但是过敏事关生命安危,容不得他马虎。 而沈奶奶怕苏恕不好意思,还走过来安稳他,“过敏不是小事,身体健康最重要,不要怕麻烦。” 苏恕心头一暖的同时,还被沈奶奶关心弄得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想说自己没事,又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解释。 万幸的是,沈聿卿看出了苏恕的不知所措,提议到他去房间看看苏恕身上有没有起疹子什么的。 能从密不透风的关心中喘口气,苏恕对此求之不得。上楼前,跟在苏恕后面的沈聿卿从他弟弟那儿得到个消息。 苏恕和他奶奶单独待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了什么。 沈聿卿想着这事儿,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慢,关上门以后,刚想掀开苏恕的高领毛衣。 苏恕挡了一下,刚才挺有精神的表情慢慢黯淡下来,他看着沈聿卿的双眼,说道:“我对蟹黄不过敏……” 几秒后,他补充道:“对蟹黄过敏的人是周……我哥,不是我。” 第071章 吃自己的醋 话说完没多久,就有人敲门问他们怎么样。 苏恕正了正领子,推着沈聿卿的后背就要往外走,正好错过沈聿卿眼里难得的错愕和震惊。 下楼时,沈奶奶又问了他有没有事,确定没有过敏,他们才放下心来。 晚饭是在沈家吃的,平时家里阿姨做的菜都很清淡,今天考虑到来人多,还多加了几道川菜。 偏辣的菜苏恕一口都没动弹,倒是吃了几口清蒸鲈鱼。沈聿卿的位置在他旁边,两人从楼上下来就没再说过话。 而沈聿卿吃饭吃得不在焉,一个没留神辣椒呛进喉咙里,他不适地咳嗽几声,手边上立刻多了杯水。 苏恕没看他的眼睛,放完水杯默不作声地缩回手。之前有一次沈聿卿也说他对蟹黄对敏,那会儿他俩还没在一起,当时他也没说话。 可是这次他不想再被沈聿卿记混下去。 沈聿卿喝水压了嗓子里的火辣感,想的刚才在楼上苏恕说的话,苏恕说自己对蟹黄不过敏。 可是周昭的日记上面写过苏恕和他都是对蟹黄过敏。 难道是周昭弄错了? 一时间模糊的答案在他心中摇摆不定。 第140章 吃完饭后,天已经黑了。 沈奶奶本想着让沈聿卿和苏恕住在家里,苏恕的手好没好利索,省得来回折腾。 苏恕拘谨地笑笑,下意识地点头,身体却不自然地往沈聿卿这边靠了靠。很小的幅度,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沈聿卿及时开口道:“我们还是回去吧,住的地方离公司近,上班方便。” 如果他们俩真的在这边睡,苏恕估计会紧张一晚上。 沈奶奶想了想,觉得也对,又嘱咐他们回去路上小心。 苏恕没发觉自己的肩膀突然松下来,沈聿卿却注意到了。他们俩没待多久,和沈家长辈告别后,在九点多离开沈家。 黑沉沉的夜里,星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的,路上的路灯还是亮的,从上方垂下的光线打在雪地上,在夜里散发着亮眼的白光。 空中还飘着雪,苏恕伸手虚虚一抓,雪花停在他的手心,旋即融化成一滴水。 沈聿卿原本是跟在他身边的,可看着苏恕比来时轻快的脚步,便慢慢地放缓了步伐。落几步的距离让他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落下的光线、飘下来的雪花、驻足的年轻身影,一切一切像跨越时空,从两年前、三年前甚至更早一点涌到了他的面前。 后面突然没了动静,苏恕迅速回头看。 只见沈聿卿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夜太沉,天太黑了,沈聿卿的身形轮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让他有点恍惚。 “你怎么了?” 他往后走,很熟练地去捏沈聿卿的中指的骨节,“总不能你看不清吧?” 他笑着开玩笑,眼底的失落转瞬即逝,他真的没想和沈聿卿的吵架,就……挺不起眼的一件事,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沈聿卿拉住他的手,“蟹黄的事是我的错,我记混了。” 他没提周昭日记,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苏恕说前几年的事情,他那时太过着急,能想到的办法和手段都用了,几乎把苏恕身边的人和事查了个底朝天。 苏恕不知道沈聿卿的担心,他挺镇定地接受了这个回答,心口还是抽痛了一下。他急着没说话,顺着沈聿卿的力道拽着他。 苏恕视线微垂,没在刚才那个话题停留,“你奶奶说……”他故意停顿一下,随后挺得意地说,“她说把你交给我。” 沈聿卿:“?” 这是什么和什么? 沈奶奶的原话当然不是这个,可苏恕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明知故问地道:“不行吗?” 沈聿卿无奈一笑,“没说不行。” 这时,一道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两人刚缓和的氛围蓦地被打断。 “你们俩还不开车回家,大晚上在这吹冷风吗?” 江以颂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手上晃悠着车钥匙缓缓走来。 沈聿卿说了句“马上回。” 江以颂好奇地在沈聿卿和苏恕身上来回瞅,要不是今天他哥和嫂子不在家,他也不会来沈家,不来沈家,就不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没看见沈聿朗现在还没缓过来吗? 苏恕已经知道这位是谁了——江以颂,江以砚的亲弟弟,江肃的哥哥。 一想到他和江以颂的第一次见面,真的算是不太好,哪儿有人见面就扣人家一头油漆,还是绿色的。 江以颂心也挺大的,即使是乱成鸡窝的发型也能去别人串门。他和沈聿卿说了几句话,就要开车离开。 苏恕看他背影挺潇洒的,问沈聿卿,“他要回家?” 沈聿卿还没说话,刚走没两步的江以颂隔空吹了个口哨,朝苏恕说:“弟弟,我去泡男人,不是回家。” 一声极为轻佻的“弟弟”狠狠地震了苏恕一下。 下一秒,沈聿卿脸色一黑,双手捂住苏恕的耳朵,还把苏恕的视线挪到自己的身边。 “别听他胡说。”沈聿卿严肃道。 江以颂看到他俩,原地翻了个白眼,对沈聿卿小气的程度又拉高了一个等级。 至于看得这么紧吗? 回家后苏恕没再提不愉快的事情,洗完澡靠在床上,床头的灯还没关,他转头时正好撞到沈聿卿看向他的目光。 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开口问道:“还要做吗?” 沈聿卿确实在观察苏恕的表情,所以在苏恕看他的时候,他也没躲。 可没想到苏恕一张嘴,就把他整得没话讲了。 他精力再旺盛,也不至于时刻都……再说了男性和女性身体终究是不一样,不能天天这么做。 “不能太频繁。” 沈聿卿俨然一副做足了功课的样子。 苏恕定定着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不满的意思,再然后沈聿卿顺着他侧腰往下按了按,苏恕没忍住,腰腹轻微一颤,有点想躲开,又贴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腰上的力道放轻了许多,他慢慢阖上眼,脑袋一歪靠在沈聿卿的肩膀上。 昏昏欲睡之际,他听见沈聿卿很轻的一句话。 “怎么不生气?” 苏恕瞬间清醒了,声音含糊道:“生什么气?” 说完他才懂了沈聿卿指的是什么事,他扯开被子,背脊顺着枕头往下滑,被角盖住半张脸。 然后转了个身,被子下是肩胛骨的轮廓。生气倒不至于,但心里不舒服肯定是有的,可是…… 第141章 他背对着沈聿卿,寥寥几缕情绪迅速升起又回落到平稳地带,他把自己的声音闷在被子里,“你不觉得这样的我很不好吗?” 手堪堪搭在脊背偏下的一处,沈聿卿手底下是苏恕薄薄一层的肌肉,摸起来手感很好。 “哪样的你?” “我好像抗拒别人对我好,然后……情绪不稳定,总发脾气、不成熟,让身边的人都在迁就我。” 他好像真的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与年龄匹配。人会随着年龄逐渐变成熟的观点不适用于苏恕,他被岁月遗忘在了原地。 面对不如意的场面,他总会用固执的、自以为有效的方法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哪怕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 “你对谁发脾气了?” 沈聿卿的手停在苏恕的后腰,几秒后他语气温和地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苏恕被他摸得有点痒,反手拽住沈聿卿的小臂。他简略地回想了一下,尴尬地发现他对别人最多是冷脸,绝对到不了发脾气的阶段。 好像只有对沈聿卿发过脾气。 片刻后,沈聿卿补充道:“我不算。” 苏恕的所有情绪他都可以照单全收。对他而言,能在适当的时候发泄出自己情绪也是一种成熟,苏恕在他面前不用稳重,不用忍着气,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行。 也许以后苏恕要做出一些改变,那也基于他想的前提下,绝不是因为讨好某个人或者某件事。这是沈聿卿一直以来的想法。 把脑袋藏在被子里的苏恕转过身来,床头灯啪的一下被他按灭了,被子下的手指在沈聿卿手心里挠来挠去,耳边听着沈聿卿低沉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你要相信你是值得的,他们对你好,是因为你足够好。” 苏恕眼皮颤了几下,掀开被子,手紧紧地扣着床单,黑漆漆的四周很好地掩饰住他脸上片刻的不确定。 也许他对李宥和林宣他们有过单纯的愧疚,毕竟他知道自己死要面子,不爱低头的性格。可面对沈聿卿时,他的愧疚太少太少了,与之相反的是快要到达阈值的霸占和拥有。 他太想太想获得沈聿卿全部的信任了。 苏恕在沈聿卿指尖很轻地舔了一下,留下一小片湿润。 沈聿卿呼吸沉了沉,没有其他的动作。 光线太黑,看不清沈聿卿的神色,苏恕安安静静地躺回去,望着黑暗中沈聿卿不太清晰的下颌线,纷乱泛白的记忆一闪而过。 他痛苦地蜷缩手指,却在指甲触及到沈聿卿的皮肤时又马上松开。耳朵听着沈聿卿平稳的心跳声,心里想的却是:能不能多信任我一点,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站在我这边。 所以,恳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等怀里的人呼吸声渐渐变缓,沈聿卿才很克制地去抚摸苏恕的侧脸,眼底的心疼真真切切地淌出来。 现在的沈聿卿对自己尚有信心,他能感受到苏恕如浓雾般的模糊感,似乎把许多秘密和矛盾都藏在了里面。 他知道,却没急着撬开。 一方面,他怕伤到里面尚没准备的灵魂,另一方面,沈聿卿也在收敛自己的控制欲,再相爱的两人也不能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他不能把人逼得太紧,苏恕是逼急了就躲的性格,到最后他只能拿出以往对沈聿朗的招数。原则上的事情不瞒着他就行,至于不重要的事情,苏恕不愿意说就不说。 可他没想过沈聿朗和苏恕是两个经历完全不一样的人。沈聿朗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替他撑腰,哪怕是那场车祸,身为哥哥的沈聿卿没有责怪过他,最后也选择留在家里。 而苏恕不一样的…… 沈聿卿此刻自以为的贴心纵容如同海盐,日日折磨着苏恕精神上没痊愈的伤处,未剜掉腐肉的伤口早已痛苦难耐,可苏恕还得强装无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 过完年,开学日期就近了,苏恕骨裂的手也在开学三周痊愈了。阔别已久的自由感让他整个人舒坦起来,只是打篮球这种运动,医生建议还是别打。 薛子旭有事没来,苏恕不上场少了个人,他干脆把李宥喊过来,俩人虽然不在一个大学,但学校之间挨得近,过来也方便。 蒋居汗流浃背地扑通一声坐下去,软塌塌的碎发一股脑地贴在后脖子上,看起来就热得不行。 “你什么时候能完全好?”他喘着粗气,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掉,“打个球要我半条老命。” 矿泉水在苏恕手边,他抽出一瓶扔给蒋居。 蒋居嗓子一股铁锈味,摆摆手。 他看着苏恕卡其色的设计款外套,眉梢微动,“你这外套……” 苏恕不解地问:“怎么了?” “挺gay的。” 苏恕:“……” 都怪沈聿卿! 明摆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沈聿卿自己黑色衣服那么多,偏偏给他买了这么多别的颜色,还用“年纪轻轻的,穿得鲜亮点没什么不好”的这种狗屁言论来洗脑他。 苏恕对这种老套言论嗤之以鼻,可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穿了。 想到这里,他扯了下唇,笑得很僵硬,“还行吧。” 蒋居顺口一说,平时苏恕黑白色衣服穿得多,猛地换了个风格,挺亮眼的。 瞄到球场上的人没有下来的意思,苏恕从看台上跳下来,凑到蒋居旁边。 第142章 “问你个事。”他假装淡定,“你怎么哄你对象的?” 蒋居恍然觉得幻听了,什么叫哄对象? “艹,老子没哄过,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呗。” 一言不合就开干的语气打消了苏恕继续问的欲望,他想得有点烦躁,沈聿卿一句“又骗人”再加上淡淡的目光的确挺有攻击性的。 “你们怎么了?”蒋居问。 苏恕闷头不语,捏得塑料瓶子嘎嘣嘎嘣响,不就昨天晚上做完以后,他脑子乱外加意识不清晰,问出了上辈子说过的话。 一句“你答应我的自驾游什么时候去?”让沈聿卿当场脸色变得不妙了,他当时心虚得要命,撒谎的技术还没练到家,更何况在沈聿卿面前撒谎难上加难。 于是……被沈聿卿一眼识破。 最后沈聿卿神色挺冷地抱着他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甩了一句“记得吃饭。”就去上班了。 苏恕用力搓了两下脸,内心一阵儿纠结一阵儿荒谬的。 他该怎么和沈聿卿解释? 总不能说你是在吃你自己的醋吧? 第072章 你要不换条裤子? 半个小时后,其他人纷纷下场休息,李宥撞了下苏恕肩膀,示意他有事要说。 苏恕把球扔给最近的蒋居,和李宥走到最靠边的位置上。 “你考虑得怎么样?给个痛快话。”李宥直接开口问。 他今天过来可不是来打球的。 苏恕知道李宥说的是什么事,李宥创业的想法早就有了,但小团队里缺个做后端的,李宥想拉他入伙。 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李宥的能力和想法,可在这件事是他犹豫了。他不是不愿意干,他知道李宥的公司以后会办得很成功。 即使没有他,也一样。 苏恕不知道自己钻进了死胡同。 他总感觉自己像偷摘最后的胜利果实,说白了,他这人就是有点较真,他感觉在知晓最后答案后,连努力的过程都变成了投机取巧。 “没说不行。”他给了个挺含糊的说法,“要是真没合适的,我肯定去。” 话说模棱两可,差点把李宥气得不想说话。 “你当我菜市场挑白菜呢?随手选一个就上桌。” 苏恕被他的比喻逗乐了,连忙否认了李宥的话。 —— 下午没课,宿舍也是空的。冯路去别的寝以后,311还住着三个人。江肃约辛倩出去了,岑识去泡图书馆。 苏恕也没在寝室待着,直接去公司找沈聿卿。 公司考勤录着员工信息,用不着别人领,苏恕轻车熟路地找到沈聿卿的办公室,并从贺助理那里得知办公室没别人。 他想了想没敲门,悄声推门进去。 沈聿卿正在工作。 听见声响后迅速看向门的方向,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像是猜到是他一样。 苏恕见沈聿卿没搭理他,也没恼。 他是抱着哄人的心思来的,不能刚开始就打退堂鼓。 办公室的光线充足,苏恕慢吞吞地走到沈聿卿旁边,视线先停在沈聿卿微屈的手上,再挪到衬衫上的喉结。 他突然伸出手指,在沈聿卿侧脸浅浅地按了下,然后很小声地抱怨道:“你好能吃醋。” 连自己的醋都吃。 滑动的页面不动了,沈聿卿面色沉静地任由苏恕的小动作不断。 过了几分钟,先按耐不住的人反而是苏恕,他直起腰,一抬腿坐到办公桌上,一只脚稳稳当当踩在地上,另一只脚悬着晃悠了一下。 他坐在桌子上比沈聿卿高处一截,正好能看到沈聿卿翘起来的领子下一道淡淡的抓痕。 他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对自己的“杰作”装瞎看不见。 沈聿卿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苏恕接下来的动作,他合上电脑,“这就没了?” 苏恕看着他,一双眼睛透着几分茫然和不解。 沈聿卿站起来,在苏恕面前站稳,两人保持着恰好直视的高度。 很快,苏恕明白过来,凑上前一笑,“想要我怎么哄都行。” 说完还贼痛快仰着脖子去亲沈聿卿的唇侧。 他的想法还是挺美好,他以为沈聿卿这样一个严谨的人,肯定不会在办公室这么正经的地方做不正经的事。 然而事实证明,沈聿卿还真不一定。 沈聿卿揽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往上提了一下。 骤然的悬空感让苏恕本能地搂紧沈聿卿的脖子,他转头看着沈聿卿高挺的鼻梁,以及望过来时如墨般的眼底内敛克制的情动。 苏恕静静地看着,觉得这里面好像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还没等他琢磨明白,下巴被沈聿卿一抬,霸道蛮横的吻瞬间夺取了呼吸的自主权。 他觉得自己在嘴对嘴的亲吻上没什么天赋,每一次都跟不上沈聿卿的节奏。 眼里片刻失焦后,苏恕还以为是自己太脆了。 殊不知沈聿卿哪一次都是在压着他的底线试探,沈聿卿平时克制着不在他身上留痕迹,毕竟苏恕还在上学,他要顾忌着其他人的看法和外界的影响。 可今天……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苏恕真真实实地吓到一哆嗦,睁大了没有威慑力的眼睛。他推了下沈聿卿的肩膀,想让他适可而止。可是沈聿卿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但没松开他,唇齿的撕咬还越来越剧烈,没过一会就让他喘了起来。 第143章 “有人……” 好不容易说出来的两个字又被堵了回去,苏恕垂在沈聿卿腰侧的腿,不自觉夹.紧了沈聿卿的腰。 然后他在紧张、慌乱和一种说不清的刺激中,差点推翻桌边加了冰块的水杯。 好在所剩不多的理智及时收回手,才没造成杯子摔在地板上的结局。 停在背脊的手缓缓往下滑,苏恕还陷在马上被撞破的担心中,没察觉到沈聿卿的用意。 开春后苏恕穿得少,外套下面是一层薄薄的t恤。于是,沈聿卿很顺利地摸到一截窄腰。 苏恕感觉到后腰一凉,紧接着一温一热的差距激得他身体一颤,他是真的没想到沈聿卿真的会在办公室办他。 办公室不是用来工作的吗? 苏恕难耐地想着,他不记得敲门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了,嘴唇上的麻意和脑子里延.绵的快.感让他回不过神来,他靠在沈聿卿的肩头喘着气,身体和意识还一阵一阵地.热。 沈聿卿嗓音有点沉,他揉捏着苏恕的耳朵,“不许在我面前提别人,尤其是……” 他难得露出明显不满的表情,“尤其是在床上。” 苏恕没听清这两句话,但他在这个时候最听话,几乎是沈聿卿说什么,他就点头答应什么。 可等这位脸皮薄的缓过来,脾气差点炸了,更别提他一低头就看到不成样的裤子,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他踹了下沈聿卿的膝盖,没用力,但也在深色西裤下留下了灰扑扑的鞋印。 沈聿卿温和笑着坐回椅子上。 苏恕想起刚才咚咚咚的敲门声,耳根处的绯色压根没消下去的趋势。他从桌子上跳下来就想往外走,沈聿卿从后面拉住他的胳膊。 “你要不换条裤子?”沈聿卿咳了一下,压住声音里的笑意,“休息室里有给你备用的。” 苏恕:“……” 合着在这儿等他呢? 苏恕看到沈聿卿嘴角上扬的弧度,咬牙小声说:“弄脏我一条裤子很开心是吗?” 还是说你早准备好了? 沈聿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及时否认,“不是,没有,怎么可能。” “最好是。” 苏恕没强撑着,转头去休息室换裤子,他穿着脏了的裤子在公司待一下午也不现实。 换完裤子,他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门外站着贺助理以及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苏恕挺镇定地抹了下唇,喊了声,“卢总。” 贺助理知道苏恕在办公室,卢枫却不知道,他看到苏恕惊讶之余还迅速打量了几眼。 卢枫收回目光,客气地点头。他猜不出贺助理在搞什么幺蛾子,为什么拦着他不让进去。 苏恕在公司见过卢枫几次,卢枫只是来公司的次数少,不是真的不管事。 他没把遇到卢枫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没想到从他下楼再回来这么一小会儿,公司就传出了卢枫和沈聿卿意见不合的消息。 好像是沈聿卿裁掉了卢枫那边的人。 与此同时,罗助理还提到了另一个消息,聂氏生物科技因为飞检违规停产整顿,公司内部人员透露,研发总监高薇珊已递交辞职。 聂氏生物科技在聂慎延的名下,聂慎延如今分不出精力去计较别的事,新来的虞总监和高薇珊理念不同,一开始他没在心上,也没想到高薇珊当场要离职。 并且她离职的契机正赶上公司被上面要求整改,等聂慎延应付完上面,公司申请恢复生产后,再去查高薇珊的踪迹,人都已经不在国内了。 对此聂慎延有心怀疑,一时间也找不到线索。 这次风波直到入秋才完全消停。 晚上,苏恕扫了一眼新闻,隐晦地问沈聿卿关于高薇珊的事情,他总感觉高薇珊离职的时间太巧了。 沈聿卿也没瞒着他,“陆逐让她出去避一避。” 苏恕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陆逐虽然嘴上说不管,但高薇珊的事情他没少出力。 这两天他和沈聿卿都不忙,他课不多的时候就在家窝着,沈聿卿基本也能按时下班,冰箱里的青菜水果也塞得满满当当的。 “还没问你想的怎么样了?”沈聿卿忽然开口道。 苏恕拿着抱枕垫在沈聿卿的腿上,刚洗完的头发往上面一躺,长长的沙发正好容纳着两个相依的人,连呼出的空气都是美好的。 苏恕对这种极有安全感的环境没什么抵抗力,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听到沈聿卿喊他,他才掀了掀眼皮,慢悠悠地转了个身,给沈聿卿留下一个不愿意沟通的后脑勺。 沈聿卿看着他的纠结,失笑道:“怎么了?” 苏恕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他发量多,也经得起他这么霍霍。 沈聿卿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手。苏恕保持着被钳制的姿势两秒,支着胳膊从沈聿卿腿上爬起来。 被蹂.躏的头发翘起来两缕,抱枕也滑了下来。苏恕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认真想了一会,把自己的想法和沈聿卿说了一遍。 听完苏恕的描述,沈聿卿搁在他腰侧的手微微一顿,“这么想的?” 苏恕沉默地点头。 “为什么不能因为你的加入而让这个项目更优秀或者这个团队更大?”沈聿卿说,“你不是来窃取胜利果实的,你是来让果树结更多果子的。” 苏恕转过头,表情放松许多,“我发现你很相信我唉。” 第144章 他拿着抱枕又躺到沈聿卿的腿上,沙发扶手旁边有一本杂志,不知道是谁随手放的。苏恕盯着杂志走神,脑子一会想着李宥的事,一会又想别的。 直到一声震动吸引了他的目光。 忘了茶几上放的是谁的手机,他随手一拿,没多想。今晚的氛围太舒服了,让他整个情绪都松懈下来。 所以当他毫无防备地看到沈聿卿手机的日程提醒时,心头不可避免泛起酸意。 “你过两天……” 声音顿时哽住,他该说什么?他该问什么? 再开口就是明知故问了,他知道周昭的忌日沈聿卿每年都回去。 第073章 主动讨吻 临近周昭忌日的几天,苏恕一反常态地没往沈聿卿身边凑,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在李宥这里躲着。 大中午的,刚租的办公室空旷旷的,只有几张凌乱的桌椅。 李宥一进来就看到椅子上靠着一个人,黑色帽子扣在脸上,露出下巴一小截白净的皮肤,脚脖子大大咧咧地搭在另一条大腿上。 桌子前的电脑还亮着,显然是刚休息没一会。 “不吃饭了?”李宥问。 苏恕没睡着,一早就听见了脚步声,他没挪地方,有点哑的声线从黑色帽子下传来, “不吃,没胃口。” 李宥听出他声音不对,放下手里打包好的饭菜。 “好歹吃点,要不然下午扛不住,你是不是感冒了?”他说,“我给打电话你手机关机,随便买了点,这道菜是辣的,你,先别吃了。” 苏恕掀开帽子,眯着眼适应了会儿刺目的日光,说了句“没事。”把桌子上的零七八碎推到一侧。 乱糟糟的桌面留出一小片儿空地,旁边几个瘪了的烟盒格外显眼。 李宥还认真地数了下,一共五盒。 “这么霍霍自己,你不要命了?”说完,李宥又问,“你怎么了?” 苏恕摇摇头,动作利索地掰开一次性筷子,然后分给李宥一双。 李宥提了一嘴也没继续问下去,他可太了解苏恕。想说的事他自己就说了,要是他不想说,谁逼着他,他也不会说。 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犟”。 菜都是最普通的炒菜。 苏恕没心情挑食,胡乱吃了几口,电脑旁边的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没连接充电线,就在那里关机放着。 从昨天开始,苏闳刚连续给他打了三个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提醒他周昭的忌日到了,让他别忘了去。 生疏命令的语气让谁都猜不到他们是亲父子,苏恕没觉得难过和意外。他关机是为了不接苏闳刚的电话,再加上他确实想自己安静地待一会。 吃完大半盒米饭,被霜打了茄子似的情绪好了许多。到底是年轻,身上精神气十足,单从脸上看不出来苏恕熬了两个大夜。 两人吃午饭磨蹭了快一个小时,主要是李宥的嘴一直没消停。苏恕应了几句,偶然抬头扫了眼屏幕。 本来只是随便一看,可跳出的娱乐新闻让他猛然一怔。 李宥注意到他的表情,也探过头去看。看清内容,他挺惊讶的,“你追星?还是追剧?” “不是。” 苏恕嘴上回应,视线却停在屏幕一动不动。屏幕上是近期热播的电视剧,他关注的不是电视剧,而是电视剧的主演是成笙。 上辈子成笙自杀是在他二十五岁,也就是明年。苏恕太阳穴突突地发胀,想不通成笙突然自杀的原因,真像当初的报道那样? 还是说……别的原因。 他用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有点发沉。 李宥一看苏恕的状态,恨不得马上让他回去睡觉。可不知道苏恕犯了什么轴,一下午都猫在这里不挪地方。 好歹烟没怎么抽。 下午五点后,还有别的事要做,李宥没多待,临走前他犹豫地问了一句。 “明天是周昭的忌日,你要不去一趟?” 苏恕视线越过屏幕去看他。 李宥倚靠在门口,“我也就提醒你一下,去不去看你,我和周昭又不熟。” 等人影走远后,苏恕站起来,肩膀抵在玻璃窗上,黑沉沉的眼睛望向窗外。 天还没黑得彻底,云边火烧似的晚霞映着半边天,有几缕橘红的光坠在玻璃上,反射出一点亮色。 像是一簇火苗以燎原之势烧穿虚张声势的表面。 火焰过后,缝补不好的窟窿赤裸裸地出现在眼前,而里面是看不到头的黑暗和罪恶。 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贴着警示盘的施工现场、一阵一阵争执的嘶喊声,以及最后重物直直砸下的致命一击。 一片混乱中,谁推开了谁?又是谁甩开了谁的手? 针扎般的记忆让他不适地拧眉,手虚虚向后一扶,却扑了个空,大腿正好撞到桌角上。 “嘶。” 疼得倒吸一口气,苏恕捂着疼麻了的大腿根,干脆坐在地板上缓解疼痛。 此时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他一侧肩上,和颤抖的手上。 为了半夜吃个外卖,关机许久的手机终于连上了充电器。苏恕看了下时间,晚上十点了,他今晚没打算回家,转头又埋头搭框架。 大晚上的,办公室里只开苏恕面前的一盏灯,光线不太足,有点发暗。 苏恕不在意这些,他能凑合也能对付,什么地儿不是待?再差的地儿他也待过,现在这算不错的了。 第145章 手机响了,他没多寻思,直接说:“放楼下吧,我下去……” “你在哪?” 电话那边不是外卖小哥的声音,而是……沈聿卿。 苏恕一下子没了声,搭在桌面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像是青春期被家长逮到的网瘾少年。 又或者是闹别扭的新婚夫妻? 后面的设想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三十分钟后,苏恕吃着牛肉拌饭,看着站在他旁边的沈聿卿,不敢开口说话。 沈聿卿进来的第一件事把办公室的灯打开,充足的光线让苏恕身上的疲倦感和桌子上凌乱的烟盒暴露得彻底。 苏恕再想藏烟盒,已经来不及了。 沈聿卿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可等到他看到苏恕恹恹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什么时候回家?” 家这个字对苏恕吸引力太大了。他很慢地理解了下沈聿卿的话,眼睛却紧盯着沈聿卿的侧脸。 应该是刚从家里出来,沈聿卿今天穿得很休闲,这一身不仅显身高和腿长,还让沈聿卿外在的气势柔和了几分。 苏恕在他身上看了好几眼,才堪堪收回眼神,心不在焉地回应,“一会,马上。” 沈聿卿表情缓和下来,不见外地拉过来椅子,坐下来等他。 加快手上的工作,苏恕没想过沈聿卿会找过来,这两天他心里闷着一股气,可真见到人了,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和沈聿卿黏糊在一起。 俩人从确定关系到现在,也快一年了,黏黏糊糊的劲儿一点没少,反而有点愈演愈烈的架势。 苏恕从一开始的别扭到坦然接受,大早上还会靠在沈聿卿怀里打盹儿,甚至有几次还耽搁了沈聿卿习以为常的晨练。 苏恕本以为这样的状态会持续下去,可没想到周昭就跟扎在心头的刺儿一样,怎么想怎么难受。 他心里不得劲,也没想过和沈聿卿吵什么闹什么,等忙活完手里的事,关上电脑和沈聿卿回家。 回去是沈聿卿开得车,苏恕想自己来,沈聿卿没让。 路上苏恕全程没敢睡,眼睛一直看着前面的路况,唯恐发生之前的意外。 沈聿卿瞥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放慢车速。直到拐入熟悉的街道,苏恕悬了一路的心松了下来,随后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警惕,后知后觉的困意涌了上来。 白天低迷的情绪压得太狠,他不得不用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可一靠近沈聿卿,精神和身体的挣扎和困倦又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想到最后,他顺着椅座往下滑了一点,整个人有点昏昏欲睡。 等车停在地下车库时,苏恕已经偏着头睡着了。沈聿卿坐着没动弹,隔着镜片看了很久,然后才去按开安全带,可他没想到,这么轻的一下还是把人惊醒了。 苏恕没睡熟,被人冷不丁的一碰就吓醒了。熬了太久的脑子还不大清醒,他本能地往后一挣,等意识到是沈聿卿之后,他又迅速用手背贴了下沈聿卿的手臂。 沈聿卿解开他的安全带。 苏恕搓了下眼睛,跟在沈聿卿身后往回走。 回去洗完澡,他光着上半身,往床上一栽,眼皮逐渐发沉,感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想动。 刚回卧室的沈聿卿一抬头就看到床上脱得光溜溜的人。他弯腰把苏恕从床上捞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温的,不烫手。 苏恕愣了一会儿,然后头向后一靠,没干透的头发服服贴贴地落在沈聿卿的手里。 “没感冒。” 一开口苏恕才发现嗓子又痒又疼的,说话声也不对,他这样根本瞒不过沈聿卿,最后只能老实承认。 “就……抽了几根烟。” 沈聿卿不信这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苏恕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正想找方法补救呢,一颗润喉糖塞进他嘴里。 “你当我眼睛是聋的吗?几根?以十为单位的几根吗?”沈聿卿不留情地揭穿真相。 苏恕当时没反应过来,嘴巴嘟嘟囔囔道:“你是气傻了吗?眼睛怎么会聋?” 沈聿卿平静得不像话,等苏恕嘀咕完才说:“原来在你眼里我脑子还是正常的。” 言外之意是那你怎么还拿几根糊弄我? 苏恕自知说不过沈聿卿,就用嘴巴哄人。他仰着头去亲沈聿卿,很快润喉糖的柠檬味卷进两人交叠的呼吸。 他每次主动讨吻时,沈聿卿的眼神都会发软变得柔和。苏恕很喜欢他这样,觉得很好看。 久而久之,他像是得到了一个开关,一个很快能把沈聿卿哄好的开关。 这次也是一样的,沈聿卿最吃这一套,他叹了口气,拿苏恕没办法。 只是…… “这两天你是不是在躲我?” 第074章 他活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恕刚投机取巧按完哄好沈聿卿的开关,转头又被另一个问题难住了。 相同的招数不能连续使两次,要不然看起来太敷衍了。 这可怎么办?脖子上的水汽还彻底干,留在皮肤上感觉凉飕飕的。 他撑着胳膊,看着沈聿卿系得板板正正的扣子,想着该怎么说。 沈聿卿不催他,也没给他台阶下,静静地等苏恕的回答。苏恕这两天表现得太明显,他想装傻看不见都难。他怕苏恕遇事又藏着掖着,小事也就算了,谁还没点隐私? 第146章 他怕得是苏恕瞒了什么要命的事。 果不其然,被问话的人没吭声,眼睛不安地转来转去。 苏恕把头抬起来,又低了下去,如此反复了几次。他像是在确定什么信号,声音不打颤地说:“没躲你,这两天太忙了没顾得上你,你别说我。” 这理由找的,好像沈聿卿多不懂事似的,小男朋友上着学,忙着工作还得顾着他,到头来回家主动求和还要被点名批评。 怎么想都委屈的不行。 可沈聿卿眼睛多尖的一个人,苏恕仰头的那么几秒,沈聿卿就看出了他心里一套嘴上一套,压根没说实话。 最麻烦的是他不知道苏恕到底瞒了什么。 沈聿卿坐到床尾那边,把手放苏恕的腿上。 房间温度里不热不冷,苏恕穿了条睡裤也不冷。他垂头看着搭在腿上的手,沈聿卿的手很好看,手指又白又长,唯独无名指指间有几处浅浅的疤痕,不细看也看不见。 小心思一不留神拐了个弯,苏恕纳闷沈聿卿的手是怎么伤的,下一秒心思又回到正事上。 他推了下沈聿卿的胳膊,喊了句。 “疼。” 平时不喊疼的人突然开始嚷嚷疼,沈聿卿顾不上刚才的事,撩开苏恕的睡裤去看他的腿。 要说他俩在一起一年后明显变化,那就不得不提苏恕时常旷工的羞耻心了。 扒裤子这种事放在一年前,苏恕恨不得原地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个后脑勺都不留给他。 处的时间长了,人也放得开了,现在两条腿搭在床边晃来晃去,也不觉得害臊,还能一个劲儿告诉沈聿卿哪块疼。 被苏恕的手往下一带,沈聿卿才看到苏恕大腿上的一块淤青。他用指腹碰了下,苏恕贼夸张地开始皱眉,还小声“嘶哈嘶哈”了几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骨头断了。要知道去年这位骨裂都没吭声,如今在沈聿卿眼皮子底下疼得“热火朝天”。 这点伤放在医生眼里根本排不上号,可在沈聿卿这儿就是个事了。他拎着药油回来,坐在床边的苏恕时不时地挠一下大腿,然后特无辜地望着他。 家里的药放在哪儿没人比沈聿卿更熟悉,他拍开苏恕的手,问,“怎么弄的?摔了?” 苏恕也看着那一块淤青,下午撞的时候挺疼的,后来疼劲儿过了。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没想到过了一下午发酵成这样,最外一圈是不起眼的青色,中间的又红又紫的颜色像是穿过皮肉狰狞地往上爬。 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下午没注意,撞桌子上了。” 药酒慢慢揉着,辛辣的气味窜进鼻子里,味儿冲到苏恕都不犯困了。 他动动腿,火辣辣的一片。 “这几天是有什么……”沈聿卿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到一半又被苏恕打断了。 “沈聿卿。”苏恕喊他,在沈聿卿看过来的时候,舔了舔唇角,“我饿了,想吃椒盐酥肉。” 沈聿卿还没直起来的腰硬生生停住,他看了眼时间,试图唤醒苏恕少有的良心,提醒道:“现在已经一点了。” 半夜一点。 良心早就被丢到犄角旮旯的苏恕翻了个身,去床尾找睡裤,然后躺在床上双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 语气明晃晃变得失落,“把我喊回来,还不给饭吃。” 沈聿卿:“……” 这话说得像平时亏待他似的。 沈聿卿在家没戴眼镜,习惯性地想捏一捏鼻梁,抬头才发现手上都是药油。 念叨了大半天,没得到回应。苏恕小幅度侧头去看沈聿卿,只见一道人影靠近,紧接着耳边就是咯噔一声。 苏恕坐起来,看着沈聿卿去洗了洗手,并且留给了他两个字。 “等着。” 家里的冰箱还有里脊肉,动动手的事,沈聿卿没感觉麻烦,只是觉得大半夜吃东西的习惯不太好。 沈聿卿洗完手就下楼了。 苏恕目视着沈聿卿的背影离开视线内,唇角浅浅的笑才慢慢地消失不见。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放空地望着窗外,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楼下厨房的灯亮着,苏恕下楼的时候,沈聿卿正在往里加面粉和鸡蛋。 做饭这种事情,苏恕插不上手,他靠在冰箱门上,看着沈聿卿熟练地炸酥肉。 腌制好的里脊肉裹着面糊,滋得一声在热油中炸得酥脆金黄。 唯一遗憾的是,炸好的酥肉没放辣椒面,只放了酥盐粉。苏恕小小地抗议了一下,被沈聿卿无情地驳回。 “行行行,我嗓子不好我不放。” 苏恕缩回去拿辣椒面的手,直奔刚出锅的酥肉。 沈聿卿怕他添乱,塞给苏恕炸好的一盘,把他撵出厨房,“不穿衣服就去客厅待着。” 苏恕不同意,后腰抵着中岛台,“我好歹穿了裤子。” 沈聿卿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恕不说话了,表示自己会乖乖进食,不再乱叭叭。 折腾完,已经快两点了,沈聿卿再心细,被苏恕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指挥完,也想不起追问他这两天不回家的原因了。 苏恕嘴里有东西吃,也消停了。熬到这个点了,两人也不怕再晚睡一会儿。 吧台椅有点高,但安放这俩人的长腿刚刚好,台面上除了刚出锅的酥肉,还有刚切的西瓜和桃子。 沈聿卿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可苏恕吃着吃着就喂他一口,他一开始还躲着说不吃,最后还是吃了几口。 第147章 西瓜见了底儿,苏恕手撑着下巴,感觉吃不下了。他一转头就看到沈聿卿的视线好像停在他后背上。 “看什么呢?”他摸了下自己的后腰,不解问,“看这么久。” 沈聿卿眼神毫不收敛,看着苏恕反手摸完自己的侧腰,又收回手。 他看的太明目张胆了,在苏恕眼里俨然是另一种意思,他难得真心实意地服软,把沈聿卿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 “今晚我要请假。”他说。 沈聿卿没跟得上苏恕的脑回路,等着他的解释。 手上还沾着冰镇西瓜的寒气,苏恕把沈聿卿的手放在膝盖上,膝盖上摩.擦出来的红痕还没褪下去。 借着暖黄的灯光一看,怎么看这伤都很不正经。 苏恕在家没穿袜子,脚背碰了下沈聿卿的小腿,“请床.上的假。” 胳膊搭在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肘,他的声音有点小,“昨晚跪的我膝盖疼。” 沈聿卿笑了下,胳膊在苏恕背后拦了一下,防止他突发奇想往后靠。 “让你回床上你不回。”他提醒道。 苏恕下巴离开手肘两秒,又趴了回去,软乎乎的黑发盖住后脖子一点,他自己没感觉出来这模样有多乖,还在数落着沈聿卿的不手软。 “说得好像我躺回去你就能放过我一样。” 哪次不都是脑袋都快磕到墙上,沈聿卿才把他捞回来继续。 这话沈聿卿否认不了,自己确实是这么干的,要不然苏恕的膝盖也不会磨红了。 灯光下漂亮的肩胛骨像铺了层光,好看得要人命。 沈聿卿看着,手指在苏恕后腰上的疤上抚过,不到半分钟就咬走了苏恕嘴里的西瓜。 被夺食还被亲得喘了的苏恕闭着眼睛,不客气地反咬了回去。 沈聿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一低头,靠在苏恕脖子上闷闷地笑出声来,问他。 “你属狗的?” 苏恕最受不了沈聿卿这样,沈聿卿吼他,他能吼回去,沈聿卿生气不理睬他,他能想尽办法当磨人精。 可是别这样勾.搭他…… “你三岁啊,幼不幼稚?” 苏恕语气嫌弃,肩膀却没挪地方,眼神也一直往沈聿卿身上瞄着。 合着挪不开眼神的人不止沈聿卿一个人,两人都馋对方身子。 晚上睡得晚,第二天很自然地起不来。苏恕和往常一样,醒来的第一件事去摸旁边的人。 结果扑了个空。 苏恕没睁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他知道沈聿卿去哪儿了,今天是周昭的忌日,沈聿卿不会忘。 心里一遍一遍说这都是小事,可觉是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眯了不到五分钟就起来了。 周六不用去上课,家里只有他自己,下午也没在家待着,换了套衣服出了门。 老城区还是老样子,闷热的天,嘈杂的住户,偶尔有几只散养的狗在街角趴着,尾巴一下一下往地面拍着。 垃圾车缓缓开过,途径之地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楼门口的中年女人嫌恶地捂着鼻子,又不得不把没干的衣服挂在一楼的绳子上。 正巧楼道的门又被人推开。 来人大概是中年女人熟悉的人,态度很自然地攀谈起来了。 他们这个年纪,孩子要么上大学了,要么工作了,只留下止步不前的传统思想,徘徊在家庭里一亩三分地里。 自家的孩子,自家的丈夫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丈夫要么成为羡慕嫉妒的对象,要么成为谈论讥讽的反面教材。 后来的女人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塑料凳子,她家在五楼,“三楼好像回来人了,刚才我下楼看见门开了。” 中年女人抖了抖床单,来了几分兴趣,“还回来?去年不就搬走了吗?说是为了孩子上学,不知道哪来的钱买了个学区房。” 她话里话外不乏对学区房的艳羡,儿子快到结婚年纪了,房子还没着落呢。 “谁知道哪来的?”住在五楼的女人说,“有妈和没妈的就是不一样,老苏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小儿子身上,哪儿还想得起他大儿子?” 老苏指的是三楼的苏闳刚,中年女人对他印象还挺好的,比自家窝囊废的男人好不少。 可是吧,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长得人模狗样的,还动手打人。 苏闳刚没搬走前,楼上楼下的邻居也跟着看了一场热闹,赵兰娘家人天天堵在苏闳刚家门口要说法,后来苏闳刚又认错又做保证,赵兰才抱着孩子从娘家回来了。 “你说老苏第一个老婆会不会也被……” “咳咳咳。”五楼的女人挤眉弄眼地看她,朝她后边喊了声,“老苏,今天怎么有空回来?我们还以为你们享福去了。” 苏闳刚没听见她们的话,客气地说了几句话,“今天有事回来一趟。” 五楼的女人忽然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表情尴尬,“今天是小昭……”她叹了口气,“小昭多好一孩子,命不好。” 苏闳刚沉默着,单从面色看不出心情怎么样。 临上楼前,五楼的女人突然说:“老苏,你家里有人来了。” 楼上的苏恕并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一切,他锁上门才看到三楼拐弯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信息怎么不回?” 第148章 苏闳刚开口就是质问。 苏恕没说话,站在三楼的台阶上,在这里遇见苏闳刚是他没想到的。 苏闳刚年纪不到五十,鬓边只白了一点。他的怒火很快被苏恕轻描淡写的一眼点燃,迅速锁定苏恕手里的钥匙,“钥匙哪儿来的?” 手不自觉地攥紧,苏恕不在意苏闳刚的态度是真的,但不代表他对苏闳刚的所作所为没情绪。 “钥匙给我。” 苏闳刚伸手去拿却被苏恕躲开。 苏闳刚脸色阴沉下来,训斥道:“你像什么样子?在外面心待野了,不想回这个家了是吗?我好歹养了你十三年,我还是你爸。” 苏恕却觉得这话好笑,没等他说话,楼下的那两个女人上来了,她们看到苏恕站在门口也是一愣。 像是没想到当年那个不乐意说话的小孩长成现在这样。 苏闳刚止住了训斥的话。 苏恕也不出声了。 他们都不想在外面闹得太难看,怕没脸。 “这是苏恕吧?长这么高了。”五楼的女人笑呵呵地问,“这是刚看完你哥吧?” 周昭周昭,又是周昭。 苏恕抿着唇不想说话,扭头想走,却被苏闳刚一声喊住。 接下来,冷下来的场面让女人有点不自在。 苏闳刚压着火,劝道:“小昭是你哥,他为了救你才没的,你如果有一点良心,就该去看看他,别每次让我催你。” 苏恕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门上的小广告。 苏闳刚最看不得苏恕目中无人的样子,要不是在外面,估计早往苏恕身上抽了。 看出父子俩关系不对付,女人主动打圆场,对苏恕说:“没事去看看,当时还是你吕叔看到你们俩偷摸去工地了,你俩也不听话,非往那儿跑。你哥救了你,得去看看。” 苏恕不知道被那句话激着了,无端的恶意和失控的情绪纷至沓来,似乎有针尖把心脏扎了个对穿。 他冷笑了一下,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直,“他救我,我让他救了吗?我死了你们一大家子都开心吧。” “你这孩子……”女人惊讶道。 奈何苏恕一点眼神都没分给她,他直直地看向苏闳刚,并用行动和表情这话是对苏闳刚说的。 被儿子挑衅权威的感觉并不好,苏闳刚走上前想把苏恕带回家里教训。 苏恕多了解苏闳刚,他没上杆子挨揍的毛病,在苏闳刚走过来的瞬间,用力一挣。 他向后退时,在苏闳刚的眼里看到了愤怒、不敢相信、厌恶,这种眼神像是在看没有用的垃圾,连沾上都嫌脏的感觉。 苏闳刚怒斥:“你怎么这么没家教?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苏恕火气也起来了,“我说的怎么不是人话?我又没让他救我,他救我,他活该。” 话音刚落,苏闳刚的脸色还阴着,另一个人影突兀地停在台阶下。 苏恕倏地表情一变,连呼吸都绷紧了。他想收回说过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最终只能徒劳地动了下嘴。 他想说沈聿卿,别走。 却连个声都喊不出来。 第075章 我说错话了 沈聿卿出现得太让人意外了,苏恕没料到沈聿卿会来这里,在他的预想中这个时间沈聿卿应该还在陵园。 总之不会以这种方式站在这里。 楼道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原本几个人已经占据了不少空间,再加上沈聿卿一个肩宽腿长的成年男性,更显得拥挤。 幸亏沈聿卿止步于往下的一层台阶,他的眼神说不上是友善和温和,环视一圈最终落在苏恕身上。 这一眼看得苏恕浑身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向前迈了一步,又在沈聿卿得视线内被迫停了下来。 “你怎么……” 苏恕扯了下嘴角,想缓解内心的惶张,可他该说什么?问沈聿卿为什么来吗?还是看沈聿卿听到他的话该多生气? 而沈聿卿平静得不像话,对苏恕招了下手。 苏恕身上的嚣张劲儿消失得干干净净,被沈聿卿拽着胳膊往下走了两步,在楼梯拐弯处站定。 接下来苏闳刚他们的对话出乎意料的顺利,似乎没有他尖锐的态度后,一切的矛盾轰然倒塌。 苏恕对此见怪不怪,甚至对旁人自认为善意的规劝都能充耳不闻。 他只是看着沈聿卿,哪怕沈聿卿一点注意力都没有分给他。 “小孩子脾气大,当爸的别和孩子一般见识。”女人笑着说,开始好奇沈聿卿的来意。 苏闳刚才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沈聿卿拧了下眉,像是刚看见这人。他长相本来就与随和谦逊无缘,隔着镜片静静地看了一眼,楼道里便没了说话声。 后面他们好像又说了些别的事。 苏恕根本没听,他一门心思都集中在沈聿卿身上,目光有的时候落在沈聿卿的肩膀,有的时候停在沈聿卿的侧脸。 他眼里容不下别人,只留下一个沈聿卿。 所以,当沈聿卿一转身时,正好看见苏恕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神。 苏恕是背对着楼道间窗户的,光线只渗进来一点,在斑驳的地上形成巴掌大的光影,有一小半日光驻足在苏恕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发暗发沉的阴影恰好模糊了苏恕脸上的表情。 虽然看不清,沈聿卿却有种异样的感觉,苏恕所有的执拗和反抗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形象化了。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外人面前很娴熟地掰开苏恕紧攥着的手。 第149章 手心覆了层汗,乍然接触空气有点凉。 苏恕不会对沈聿卿使蛮劲儿,只是缩了下手,或者说不太适应在沈聿卿严肃的目光下袒露自己的情感。 他慢吞吞地垂下头,脸上挣扎着流露出想离开的意愿。 这里曾经是他的家,是他想回来又被他妈推开的地方。 钥匙是他上小学的时候藏的,没成年的小兽对家的眷恋是充沛的,尤其在他不安又怯弱的那几年,对家庭和亲情的渴求达到了巅峰。 哪怕潦草的收尾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不曾后悔过。 可他不知道,往事有缺陷的落幕在他心里烫了一个口子,平时不痛不痒,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旧病复发,牵扯着筋骨让人坐立难安。 就像现在一样,他荒谬地感到心口一阵一阵鼓动的痛楚。 穿过楼道的风吹开衣服一角,砰的一下,老旧的楼道门发出一声闷响。 门框上的铁锈颤颤巍巍地往下掉,像是过往的玻璃碎片,重重地砸到方寸柔荑。 苏恕被沈聿卿拉着胳膊往外走,身后阖上的门里是满目疮痍和儿时期许交织后的矛盾景象。 无垠的空中盖着薄云,阳光挤过云层照射下来,晒得皮肤发热。 苏恕有点走神,听话地坐在车里。 沈聿卿看着苏恕提醒道:“关车门。” 苏恕一愣,动作显而易见地仓促,手上也没收住力气,关车门时不经意发出响亮的一声。 沈聿卿回头看他。 苏恕躲避沈聿卿询问的眼神,低下头去系安全带,全程拒绝和他沟通。 沈聿卿也没急着问,在回去的路上,车速在限速的边缘不断试探,其间偶尔瞥一眼,再熟练超车。 如果苏恕在这个时候能分出心神去看沈聿卿,就能发现沈聿卿处于一种不稳定的、被牵扯起波澜的状态,一贯平稳的情绪即使被年少自成的阅历压着,也露出些许焦躁。 车停了,苏恕没用沈聿卿喊,自己下车跟着沈聿卿往家走。沈聿卿走在前面,两人间隔了一段距离。 沈聿卿在车上脱了外套,下车也没穿,把它搭在臂弯处。 苏恕走在他身后几步,突然抬手一抓,深色的外套顺着拉扯的方向滑到了地面。沈聿卿还没来得及回头,苏恕已经弯腰捡起来了。 前面的影子不动了,苏恕一抬头就看见沈聿卿在用一种接近于审视的眼神打量他。 苏恕呼吸顷刻间绷紧,他胡思乱想了一路,最终又落回紧张惶恐的原点。 “我……”苏恕站在沈聿卿面前,试着开口。 沈聿卿立即截断他的话,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回家说。” 电梯上行的几分钟很安静,苏恕没敢再去看沈聿卿的脸色,他怕看到沈聿卿对他失望或者心寒的表情。 他不想看,也不敢看。 为了逃避被苛责的局面,电梯一到苏恕就先一步开门钻进客厅。 沈聿卿落他一步,没去过多追究苏恕在想什么,却在关门时默不作声地把门反锁了。 很轻的一声,还是被精神高度集中的苏恕听见了,他小幅度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摆正脑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沈聿卿锁上门,有条不紊地挂外套、换拖鞋,甚至还有闲心去接两杯温水。 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刻在苏恕的脑子里,不用看也能猜到了进行到哪一步。 苏恕僵硬着脖子,坐在沙发上听着沈聿卿来回走动的声响,以往十分让人安心的动静在此刻成了在头骨摩擦的锯齿,每响一下就让他不自觉后背发凉。 直到沈聿卿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苏恕才抿唇抬眼。 他局促地站起来,张了张嘴说不出丝毫忏悔的话,眼神却沈聿卿空荡荡的手上徘徊着。 几秒后,没给眼前人任何说话的余地,他握住沈聿卿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朝自己的脸扇了狠戾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 苏恕打人不会收力,对自己更下得了狠手,一巴掌过后,他的左脸迅速掀起一片红肿的指痕,让人看了心惊胆战的。 “你干什么?” 沈聿卿语气变得怒不可遏,而手上的动作恰恰与他凶狠的话相反。 玻璃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得稀烂,温热的水洒了一地。 他顾不上杯子,把苏恕按到沙发上,忙着去看苏恕的脸。抚过的皮肤上带着巴掌印,又红又烫,连带着沈聿卿的手指都开始发麻。 沈聿卿心疼过后也是真得生气,他带着苏恕多少年了,满打满算七年了,七年来虽然没把苏恕当个娇花养,但是他再生气也没舍得动苏恕一下。 结果今天硬让苏恕开了先例。 苏恕浑然不知沈聿卿心里的想法,他的眼睑贴着沈聿卿的指腹,长长的眼睫也颤了下,很轻地划过沈聿卿的指尖。 同时他还不忘用余光去判断沈聿卿的表情,在感受到很明显的心疼时,他猛地松了口气,用脸蹭了下沈聿卿的掌心。 有炸开的疼痛做开场,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哪怕只有后半句话是真心实意,苏恕也露出少见的脆弱。 他咕哝着说话,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可怜样。 回家路上的车窗开了一路,苏恕发软的头发被吹得乱了,他没察觉到,沈聿卿又想着事没发现,于是他现在有种被欺负被教训得很惨的错觉。 第150章 实际上呢? 最狠的一巴掌是苏恕自己趁沈聿卿走神抽的。 沈聿卿冷着脸看了看苏恕的侧脸,虽然是皮外伤,但疼还会疼,更何况伤在脸上,一个让人难堪又丢脸的位置。 苏恕这会儿安安分分地坐在沙发上,连双脚都规规矩矩远离玻璃碎片,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沈聿卿的怒气火上浇油。 从厨房回来,沈聿卿不知道从哪找了包冰块给他,苏恕接回来,看着沈聿卿收拾沙发旁边的碎杯子。 有几块玻璃碴子卡在沙发下面,沈聿卿也是气昏了头,竟然伸手去捡。 碎片得豁口很锋利,几乎瞬间在手指留下一道划痕。血顺着玻璃往下淌,很快汇聚成了一块痕迹。 苏恕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着急,又不敢硬拉沈聿卿的手,“出血了,你快点松开。” 说着话他要从沙发上站起来,却被沈聿卿一嗓子吼了回去。 “坐回去。” 苏恕发现沈聿卿生气了,人也乖了,坐回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像哭闹后就得到糖果的小孩子。小孩子几番折腾后,摸清了大人的底线,知道哭会得到糖果。 以此类推,受伤会让沈聿卿疼惜,很简单的因果关系,在苏恕的眼里俨然成为不用怀疑的真理。 所以,苏恕在用自伤来换取沈聿卿心疼的这件事上屡试屡中,并且乐此不疲。 可他不知道,沈聿卿不希望他这样。 第076章 关门打孩子 收拾完客厅地板的碎渣和血渍,沈聿卿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与苏恕隔着挺远的距离。 两人都静静地坐着,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刚才苏恕一口咬死最开始的说法,只承认自己闹别扭说错了话。 后面再怎么问,还是这个答案。 沈聿卿能看出来苏恕心里藏着事,但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猜不出来。 茶几上放着消肿喷雾和挺幼稚的一个小镜子,沈聿卿放在这里的。 苏恕先嘀咕了一句“没那么娇气”后,又在沈聿卿反对的目光里把话咽了回去。 他对着镜子给自己的脸擦药,皮.肉上的灼.热感渐渐褪去,只剩清晰可见的指痕。 反正就挺难看的,他想。 沈聿卿看他没把药液喷到眼睛里,才放下心来,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划破的口子并不深,拖到现在已经不流血了,沈聿卿没当回事,反倒是苏恕紧张兮兮地凑过来,一双主动告饶的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乖顺。 只可惜,乖顺的表面下是个气人一套一套的小混蛋。 苏恕用独属于他的方法折腾了一通,最后整得他和沈聿卿门都没出,各个还受伤了。 感觉到沈聿卿火气好像消了点,苏恕站起来去小药箱里找创口贴。 他递给沈聿卿,沈聿卿没要。 苏恕被拒绝也没恼,开始找别的话题,“你锁门干什么?搞得挺吓人的。” 沈聿卿用手擦掉苏恕快淌到唇侧的残余药液。 苏恕侧着头仰着脸让他摸。 脸上黏糊糊的,药还没干,被带着热乎气的手染上一点温度。苏恕动也没动,很直白地望着沈聿卿眼底的深情。 很奇怪吧! 即便沈聿卿在生气,他还能透过压抑的情绪,窥视到深情的底色。沈聿卿是在乎他的,苏恕一直都知道。 同时他在爱沈聿卿这件事上,也拿出百分之百的信心和勇敢。 因为他确信沈聿卿不会让他失望,哪怕他不知道沈聿卿眼中的深情有多少是给他的。 沈聿卿动作挺轻,透过镜片定定地看苏恕。 然后冷声道:“关门打孩子。” 苏恕:“……” 别说,还真有点像。 “孩子又没说不给你打。” 仗着沈聿卿态度软化下来,苏恕顺杆子往上爬,“打吧打吧,绝对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摆正态度,板正地挨打。”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让沈聿卿眼神停住。 这一年苏恕变化很大,如果这档子事放在去年,苏恕估计现在还梗着脖子和他赌气。 如今不一样了,也不知道两人在一起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化学变化。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苏恕糊弄人哄人的本事逐渐增强,以至于让沈聿卿产生一种他被苏恕惯着的感觉。 结果,他这个梦刚开了个头,就被苏恕下午自虐似的一巴掌扇破了。 苏恕得不到沈聿卿的回应,着急地用手指勾走他的眼镜。 他不喜欢沈聿卿戴眼镜,总怕镜片挡住稍纵即逝的爱意和笑意。 沈聿卿不戴眼镜也能看清苏恕的脸,他很难用匮乏的词语去形容苏恕蓬勃的、赤诚的样子,即使带着年轻人的执拗和较真,也没掩盖住他身上特有的韧性和内里的柔和。 也许苏恕都没感觉到此刻自己的眼睛里盛满了真挚。 他对沈聿卿开放了很大的权限,从精神到身体,除了他固执死守的那么点地方,其他的一切都给了沈聿卿来去自如的权利。 沈聿卿当然能感受到苏恕在变相地服软认错,他也明白苏恕会低头是因为爱他。 面对这样的苏恕,沈聿卿心里的动容和疼惜早就压过怒气。 说到底,他心疼的情绪居多,连生气的原因也是苏恕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他放轻力气,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以为你上车那阵在生气。” 第151章 这会儿苏恕的注意力都放在沈聿卿身上了,沈聿卿态度有明显转变后,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只是,他为什么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苏恕感觉莫名其妙。 沈聿卿面露古怪,“你是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苏恕想起了沈聿卿和苏宏刚的对话。他侧过头,把下巴搭在沈聿卿的肩头,“我现在生气还来得及吗?” 沈聿卿看了他几秒,说出来俩字,“晚了。” 随后他又补充道:“生气是有时效性的。” 苏恕不认同这个观点,可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有点累了。人一累,脑子就不想动弹了,他举着冰袋有点手酸。 见状,沈聿卿帮他扶着冰袋。 苏恕想了想,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我过年的时候就知道了,你瞎担心什么?” 得了,这下胡思乱想的人成沈聿卿了。 他确实没料到苏恕知道后还能这么淡定,毕竟苏恕之前很抗拒苏闳刚和赵兰他们一家子。 耳朵被沈聿卿的发梢刮着,苏恕揉了下耳朵,慢慢说道:“我姑过年没像前几年那样念叨他们,我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事。” 前些年过年的那几天,他姑还会劝他缓和下和苏闳刚的关系。在他姑看来,毕竟是亲父子,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哪儿能说断就断? 今年大年三十,他姑没提苏闳刚只言片语,看样子是不想拯救他和苏闳刚的父子关系了。 林宣私下里透露了一点消息,好像是他姑和苏闳刚吵了几句,互相看不上对方的做法。最后谁也不愿意搭理谁了。 而苏恕对他们的矛盾心知肚明,因为上辈子苏闳刚和赵兰也这么做了。 周昭还在的那段日子,一家子靠着薄弱的工资勉强度日,苏闳刚和赵兰他们没本事没人脉的,即使知道老城区附近学校的教育资源不好,也没办法把孩子送到好学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没办法,沈聿卿有办法。 更何况受益的人还是苏闳刚疼爱的幼子,苏闳刚舍了那份老脸也想给苏泽最好的教育。 苏芬并不认可苏闳刚的做法,暂且不提苏闳刚开口要好处的做法可不可取,可是苏闳刚多多少少得考虑一下苏恕的感受吧? 苏恕养在沈聿卿身边这么多年了。到头来,苏闳刚这个当爸的在一个后辈面前占便宜,以后让苏恕怎么在沈聿卿面前抬的起头? 听到她的话,苏闳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并且质问她苏恕还记得有他有一个亲爸吗? 在苏闳刚心里,大儿子俨然成了个忘本的人。 这些事情在上辈子苏恕就知道了,也多亏他重生了一次,要不然他现在很可能和苏闳刚吵起来。 沈聿卿、他姑、林宣、李宥都知道这些事,他们没想过告诉苏恕。 对此,苏恕没抗拒他们的好意,毕竟如果真的闹起来他不占理。苏闳刚是他血缘上的爸,他爸对他动手是教育,他对他爸动手是不孝。 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上,他都是吃亏的 苏恕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有点郁闷。 沈聿卿看到他恹恹地耷拉着脑袋,除了脸上有点惨,情绪方面还算良好。 最起码,比他预想中好多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怎么和苏恕解释学区房的事情,去年苏闳刚和赵兰私下里找过他很多次,话里话外都是周昭的弟弟以后上学的问题。 今天是苏闳刚说有事要找他,他才过去的,没想到撞上了苏恕。 “锁门是怕你一生气就跑了。”沈聿卿解释道。 苏恕下巴隔着一层衬衫贴在沈聿卿温热的皮肤上,闷闷道:“我不跑,你在这里,我往哪儿跑?” 脸上的胀痛褪了不少,他没再说话,翻来翻去看着沈聿卿手上的割伤。 挺小的一道,可是苏恕怎么看,心里都觉得难受。 沈聿卿受伤的左手干净又修长,看起来像个坐办公室的。苏恕却知道沈聿卿很会打架,打得还很凶,面对四五个人也不落下风。 初三那年,他趁着体育课从学校后门翻墙跑了,随后去老城区找陈勇他们。 可没想到,他们没走几步就被另一伙人堵住了。 苏恕那会儿年龄小,骨架子也不大,只能凭着狠劲儿和求生意胡乱挥拳。 一片混乱中,苏恕被突然冒出来的沈聿卿一把拽住不说,还被刀刃般凌厉的眼神刮了一遍。 对面来的人多,沈聿卿扯着窜得和兔子似的苏恕往一边躲。 直到警察来了,这场闹剧才结束。 那次沈聿卿几拳就打倒了四个人,苏恕还没来得及对他另眼相看,就被沈聿卿训得眼眶都红了。 沈聿卿训人训得太狠了,气得苏恕捡起地上的书包往肩上一甩,扭头去小卖店买了根冰棍,堵住沈大少爷喋喋不休的嘴。 一根五毛钱的冰棍让沈聿卿安静了一路,等到回家才问苏恕晚上想吃什么,我做。 问他的语气比训他的语气好多了…… 哪怕如今回忆起来,苏恕还是会觉得训他的沈聿卿有点可怕,问他吃什么的沈聿卿又温柔得要命。 沈聿卿看着走神的苏恕,耐心又问了一遍,“晚上想吃什么?” 怎么没有“我做”这两个字? 苏恕猛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跟着沈聿卿走到了厨房。 第152章 他心不在焉得太明目张胆了,引得沈聿卿不断回头看他。 苏恕心里一寻思,选了个省事的,“吃馄饨吧。” 馄饨是之前包好的,煮熟了就能吃。 沈聿卿又问了苏恕一句,“吃凉菜吗?” 苏恕一愣,他起床后心情不好,吃得也少,现在饿了也正常。 他没多想,点点头,说:“吃。” 这次分工很明确,苏恕把菜洗了,没让沈聿卿的手沾水。 而沈聿卿负责烧水煮馄饨,顺便拌凉菜。 很快,热气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溢了出来,苏恕在旁边站着,注视着沈聿卿的侧颜。 沈聿卿不戴眼镜很显年轻,其实他年纪本身也不算大,只不过平时工作的氛围偏向严谨,眼镜又恰好无形地敛住了他不经意露出的锋芒。 苏恕肩抵靠墙看着沈聿卿,空气中少许的热气像是加了层滤镜,时不时地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漂不漂亮他不知道,但他觉得沈聿卿很好看,脾气好的时候像一只精致的布偶猫,生气发怒的时候又成了凶狠的缅因。 苏恕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回头去冰箱里拿果汁。 这时,沈聿卿忽然喊他名字。 连名带姓的那种喊。 苏恕开冰箱的动作一顿,心里骤然紧绷起来。 紧接着,沈聿卿搅动了下锅里的馄饨。 他的声音很缓又很严肃,与锅里不断的咕嘟咕嘟声一起砸进了苏恕的耳朵里。 “苏恕,谁也不能伤害你,哪怕这个人是我,”沈聿卿语气凝重地补充道,“也不行。” 苏恕手上一抖,心头的苦涩瞬间炸开,像熔浆一样迸溅到哪里,哪里就留下一片残骸。 冰箱里倾倒的瓶子滚了下来,正好摔在了地上。 一天内接连两次破碎的声响在苏恕固守的地方敲了一下,他不知道陈年旧锁能坚持多久,只能在心里恳求沈聿卿。 求他别再问了。 第077章 兴师问罪 晚饭是热腾腾的虾仁馄钝,上面撒了层虾米,闻起来有点香。 苏恕空荡荡的肚子很给面子,一顿饭吃得连头都不抬,一旁的凉拌木耳和拍黄瓜也没被他冷落,吃到最后盘子里干干净净。 厨房里的一片狼藉收拾完了,沈聿卿和平时一样,塞给苏恕一盒西瓜让他去客厅待着。 苏恕坐在沙发上咬着西瓜,偶尔回头去看沈聿卿在做什么。等沈聿卿从厨房出来,一盒子西瓜见了底儿。 听见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抬头,视线里就多了一把钥匙。 “放好了。”沈聿卿把钥匙放到苏恕手里。 金属质地入手是冰凉的,苏恕手指微蜷,才想起来钥匙在他和苏闳刚拉扯的时候掉在楼道里了。 后来沈聿卿过来了,他就没心思去捡了。 心都跟着沈聿卿走了,哪儿还注意得到钥匙? 这么一想,曾经的执念好像也不是个事儿了。 苏恕放慢咀嚼的速度,用胳膊肘撞了下沈聿卿的腰。等沈聿卿侧头看他时,苏恕又把钥匙给扔给沈聿卿。 “放你这儿吧。”塞了块西瓜在嘴里,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如果我想回去再管你要。” 沈聿卿沉默下来,一声不响地看着苏恕柔软的黑发,而心里骤起的波澜只有他自己清楚。 苏恕看见沈聿卿没拒绝,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两人之间的默契不用多言,他把钥匙交给沈聿卿保管,无非是在用行动告诉沈聿卿,以后我不会再背着你偷偷回去。 同样的,你和苏闳刚他们的事情也不要瞒着我。 第二天苏恕上完课就中午了。 他刚下课就被蒋居急吼吼地喊到社团,他本以为有什么急事。到地方一看,原来是社团里俩人的电脑坏了。 这两天社团有活动,学生签到的地点是一间空闲的大教室。 教室里乱哄哄的,过道时常路过几个人,苏恕没往里坐,胳膊时不时地被人撞一下。 他低着头检查电脑,沉默寡言的,再加上脸上带着黑色的口罩,显得有点不好接近。 蒋居则恰恰相反,他在社团里是团宠的存在,没过一会儿功夫,就收到了广大学长学姐的投喂。 “吃点不?”蒋居伸手要摘苏恕的口罩,“大热天的,不闷吗?” 苏恕被他吓了一跳,猛地偏下头,扯了个理由,“不闷,我感冒了。” 这响亮的嗓门也不像啊?蒋居没细想,拉着他说话。 苏恕听蒋居念叨没完,扬着头提醒道:“你再说下去,我就该把这俩电脑拆坏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蒋居立刻表示自己会闭嘴。 他闲得没事,一会儿看苏恕手上的动作,一会儿看苏恕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侧脸。 摄影社团的男生拿着三脚架从他们旁边路过,男生顾着和后面的人说话,没注意到抬起的架腿刮到了苏恕脸上的口罩。 苏恕反应很及时,抬手迅速捂住脸颊,口罩是为了挡脸上的指痕,要不然他也不会戴一整天。 拿三脚架的男生看到刮到人了,连忙说了几句对不起。 苏恕摇摇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拆完第一个笔记本,把里面流进去的糖水清理掉。 “这个硬件没烧坏。”他说。 他这话刚说完,蒋居不由分说地把苏恕拉到没人的走廊里,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脸怎么了?” 第153章 苏恕心虚地挪开眼,“没怎么,另一个修不修了?拆机工具还是我借的,你也挺行的,我是学计算机的,又不是修电脑的,你也不怕我修坏了。” “你不是挺会的吗?”蒋居习惯性地回话,下一秒又瞪了他一眼,“别转移话题,我刚才都看见了,红了一片,你脸到底怎么了?” 转移话题失败,苏恕懒懒地靠在走廊的墙上,听着蒋居絮絮念。 “你是不是被家暴了?”蒋居谨慎地问。 苏恕:“……” 我能说是被我自己暴的吗? 苏恕一个劲儿地说“没事”,这让蒋居不得不胡思乱想起来,他越看越觉得苏恕是被人打了。 而此刻,被蒋居重点怀疑的沈聿卿还不知道自己被扣上了罪名。 沈聿卿和叶识舟在机场接人,接的人是他们大学舍友任振。 起初叶识舟说他来接人,可是今天早上沈聿卿说他也来。 叶识舟觉得奇怪。 沈聿卿也没藏着掖着,见到他开门见山地说:“问你一些关于周昭的事。” 提起这个名字,叶识舟心里五味杂陈。 雨天飞机延误,两人没在原地干等着,叶识舟找了个抽烟区低头点烟。 沈聿卿没急着追问。 苏恕生病那年,为了了解周昭和苏恕的过去,他问遍了他们身边所有的人,除了和苏恕关系不好的苏家人,以及远在国外的叶识舟。 叶识舟吸了口烟,升起的烟雾掩饰住他的神色。 他笑了下,“你不是也见过他吗?我们俩怎么在一起你也清楚,他挺好,比我那个时候好多了。” 沈聿卿没说话,留给叶识舟回想的时间。和叶识舟不同的是,他对周昭的第一印象是苏恕的哥哥,后来,周昭才成为叶识舟的男朋友。 过了一会,叶识舟缓慢开口道:“你也知道我们那几年的脾气,你顶多是不说话,我是一说话就招人不待见。周昭和我们的性格都不一样,他脾气好,说什么做什么都由着我来。” 他和沈聿卿上大学早,平时看他们都挺好相处的,可真遇到正经事,年少的他们还是会不自觉地带点傲气,甚至会仗着令人羡慕的卓越天资胡作非为。 沈聿卿静静地听着叶识舟的描述,他和周昭接触得不多,但也听闻过周昭的性格好。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你也在,系里的篮球比赛,他负责拍照,然后我们加了联系方式。”叶识舟说。 那次篮球赛沈聿卿也记得,周昭那会儿正在读高三,还是逃了一节课过来拍照的。 叶识舟继续说:“他拍得不错,但家里管得严,会把相机放在我这里。后来我们联系的次数多了,我才知道他有个异父异母的弟弟,叫苏恕。他一直想带苏恕过来,但那会儿苏恕好像不愿意。” 沈聿卿“嗯”了一声,这事儿他有印象,有一次周昭想喊苏恕过来,但是在电话里苏恕生气地说了几句话,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叶识舟捻灭手里的烟,“周昭对苏恕挺好的,他家里那些事,我也听他说过,但他没办法选择。赵兰是他亲妈,赵兰对苏恕可能不好,但她对周昭无可指摘,周昭没办法和他亲妈对着干,只能私下里偷偷给苏恕买东西。” 空气中变得寂静下来。 沈聿卿掀起眼皮看他,淡淡地一笑,问道:“想什么?你以为我是兴师问罪来的?不用你一个劲的为周昭说好话。” 叶识舟停顿片刻,无奈道:“说这话你心虚不?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你家那位撑腰来的吗?” 沈聿卿笑了笑,没否认,“我只是好奇周昭为什么会记错小恕对什么过敏,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苏恕对周昭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 后半句话他没说,这只是沈聿卿的感觉,他拿不出具体的事情或者证据。 听完前半句话,叶识舟顿时觉得沈聿卿脑子有点神经质,他还以为多大事儿呢! “这不挺正常的吗?男生心大,周昭那会刚成年,脑子里除了相机就是学习,记错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聿卿眉头微皱,不太认同叶识舟的说法。 侧兜的手机忽然震动,叶识舟接通电话,是任振打来的,问他们人在哪呢? 叶识舟喊沈聿卿去接人。 沈聿卿突然问道:“你和周昭为什么分手?” 放在平时,沈聿卿会顾忌着这是叶识舟的私事,可他现在脑子有点乱,说出的话也欠考虑了。 所幸的是,叶识舟和他关系好,问过了也不会觉得冒犯。 叶识舟迈开的腿一顿,过了很久他才说话。 “那会我爸妈让我出国留学,周昭不让,他说我离开他就去死,这话不能当真,然后我们吵了一架就……” 沈聿卿没听完他后面的话,莫名地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情绪。 以至于他俩走到航站楼时,沈聿卿还是一遍一遍地细想叶识舟的话,他总感觉哪里出了偏差。 “别想了。”叶识舟纳闷道,“你直接问小恕不就行吗?他一个小孩,说没说谎你也能看出,你多问他几遍,找他话里的漏洞,再问下去。我就不信你还能问不出来。只不过,你就不能给小恕留点隐私权吗?” 沈聿卿觉得再给苏恕点隐私权,天都要被苏恕霍霍塌了。 随后,他意有所指地问叶识舟,“你给你的‘前男友’隐私权了吗?” 第154章 叶识舟:“……” 行吧,他也没有。 主要是蒋居的脑子都给脸了,他一说谎,叶识舟都不用套路他,三言两语就能把真话问出来。 然后“被迫”说出真话的蒋居就和他闹脾气。 想到这里,叶识舟尴尬地摸了下鼻子,问:“你这么查,不怕小恕和你闹脾气?” 沈聿卿沉思片刻,说了一个字,“怕。” 叶识舟很不给面子地笑了,笑完又想到赵兰和苏闳刚,他叹了口气,“真是歹竹出好笋,他爸妈你打算怎么办?一直朝你要东要西的也不是个事。” 沈聿卿十分平静地看他一眼,声音有点冷,“我没那么大度,他们收了我的东西,就得为我办点事。” “还是你能。” 叶识舟假意夸赞,实则在心里吐槽沈聿卿老狐狸。 两人聊完没过两分钟,就看到任振隔着老远对他们挥手。 登机箱滚动的声音和男人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 “你们俩眼睛长后脑勺了?我手都酸了也没人回应我。” 任振毕业后只在这里工作了两年,后面就去外省发展了,如果不是这次出差,他们几个人还聚不上。 吃饭的地方定在了酒店附近的餐厅,几人落座后,从过去聊到现在,从事业聊到家庭,生活琐事啰嗦几句,国家大事也能闲扯一会儿。 最后话题落在舍长毛霖上。毛霖是他们寝年龄最大的那个,总被他们喊“毛毛”。 “‘毛毛’的孩子都四岁了,什么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任振笑着问沈聿卿,然后才转头说叶识舟,“你呢?现在身边有个伴儿没?” 他们整个寝室都知道叶识舟的性向,任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人生短短数十载,求个活得痛快就行呗! 叶识舟没敷衍地回答“快了快了”,然后开始看沈聿卿的好戏。 任振和毛霖都是十七八岁上大学的。从年龄上来看,他比叶识舟和沈聿卿大四五岁呢,操心他俩的人生大事并不奇怪。 沈聿卿没犹豫,挺坦荡地承认,“谈了,以后找机会我们聚一下。” 任振拍了下桌子,“今天怎么不把弟妹带来呢?” 沈聿卿轻笑了一下,想起今天早上苏恕窝在床上哼哼唧唧不愿意出门,他觉得脸上不好看。 叶识舟敲了下桌子,问任振,“你怎么确定弟妹呢?” 任振当场吓傻了,筷子都掉了,颤着手问:“什么意思?” 沈聿卿直接说了实话,“是个男生,你工作那年我还带他和你打过球。” 打球? 任振瞬间锁定了一张挺漂亮的脸,他表情有点僵硬地问:“就是那个一直粘着你,追在你屁股后面喊哥哥的那个?好像姓苏?” 第078章 下迷魂汤? 即使过了几年,任振还记得门清。 主要是沈聿卿当时的反应太奇怪了,语气表情里有点满足又有点嫌弃,那种感觉他形容不上来。 反正和平时的沈聿卿一点也不一样。 “是他。” 沈聿卿面前只放了杯茶水,他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唯独叶识舟一头雾水,他十分怀疑任振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苏恕,苏恕那个倔脾气真会喊沈聿卿哥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他问。 任振还处于极度震惊中,哆哆嗦嗦捡回筷子,才回答叶识舟的问题,“我上班的第二年,你那阵都出国潇洒去了,上哪儿知道去?” 叶识舟心里一琢磨,有点惊讶,那会儿苏恕刚到沈聿卿家不久。这么短时间沈聿卿就把苏恕糊弄得喊哥哥? 他严重怀疑沈聿卿给苏恕下了什么迷魂汤。 “你……” 他想着该怎么问,下一秒话被任振接过去了。 “你真的是……” 任振找不出好词来,他有好几年没见苏恕了,对苏恕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面。 个子不高,有点瘦,好看是好看,但不怎么爱说话,除了沈聿卿谁也不搭理。 这模样搁他眼里就是一小朋友,结果沈聿卿突然说他俩在一起了。 叶识舟补刀道:“禽兽不如,人家那么小你也惦记。” 这俩人左一句右一句的,沈聿卿也没心思吃饭了,往后一靠,眉眼间带着点正色,“那会儿没往这方面想。” 任振没说信没信,也没继续问。 反而是叶识舟一个劲儿地看沈聿卿,似乎有话要问。 一顿饭没吃太久,把任振送到酒店后,沈聿卿自己开车去了趟老城区。 他要去见一个姓吕的男人,当年就是他们几个人目睹周昭救苏恕的全部经过。 吕成江对沈聿卿的到来并不意外,这个年轻人来得次数不少,每次问得问题也差不多。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我们喝完酒,从彩板围挡工地的路口回家,还没来得拐弯就看见里面有手电筒的光。一开始我们谁也没在意,后来才看到是老苏家的儿子。” 吕成江的颧骨很高,前额和眼角的皱纹有点重,眼神却眯成一条缝,像是在算计什么。 他是老烟枪,平时的工资归老婆管,没钱买好烟,今天倒能借沈聿卿的光解解馋。 他吐了口烟,继续说,“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谁能放心十来岁的孩子在工地里乱转,我们几个想着进去把他喊出来,结果我们三个人进去找了半个点儿,才找到他。离着老远,我们就看见他和他哥在一起说什么。” 第155章 空中弥漫着浓浓的烟气,有点呛人。 吕成江停顿片刻,“可是还没等我们走到他们跟前,从楼上掉下来的石板直接砸了下来,周昭推了下老苏家的儿子,自己当场就不行了。” 他的声音有点颤,显然是回想起当年的场面还是心有余悸。 血淋淋的惨案突然在眼前发生,要是吕成江运气再背一点,或者他腿脚再快一点,说不定他也要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这话沈聿卿听了不下五次,他还知道吕成江去工地的原因并不是操心邻居家的孩子,而是去偷钢筋建材。 他第一次询问吕成江时,吕成江眼神和动作极其不自然,甚至第二次他再问的时候出现了不一样的回答。 可在周昭救苏恕这件事情上,吕成江的话从始至终都是一致的。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周昭救苏恕是真话。 第二种可能是,吕成江在说谎,甚至他的谎言连沈聿卿都看不出来。 可是,沈聿卿觉得第二个可能性不太大,先不说别的,光是吕成江说谎的动机都找不出来。 他想了想,换了个问题,“周昭和苏恕的关系怎么样?” “关系?”吕成江浑身烟味,迟钝地想了一会儿,“挺好的,苏恕上初中不少文具都是周昭帮他买的。就是苏恕的性格不怎么招人待见,十多岁的孩子不学好,天天学小混混抽烟又打架的。老苏他媳妇不太愿意周昭和苏恕走得近,但架不住周昭乐意。” 沈聿卿脸色不太好。 吕成江忙着抽烟,没注意到。 沈聿卿往后靠了下,推开窗户通风。 他们坐在兴慧北街的一家临街的店里,前几年老城区的治安整顿是从这片儿开始的,如今这里不少商铺已经向往出租了。 手机亮了一下,是叶识舟连续好几条的信息。沈聿卿看了一眼,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他看着窗外物是人非的景象,这是苏恕生活过的地方。 吕成江搓了搓干燥的掌心,把烟塞起来,“老苏吧,他太看中脸面了。有一次我晚上遛弯回来,那天老苏他媳妇不在家,老苏晚上回来正赶上周昭模拟考考得不好,老苏那人要脸,就说了几句,周昭年纪也小,别着股气一晚上没回来,后半夜我看见周昭和苏恕在楼下坐着,苏恕还给他拿纸巾,这俩孩子的关系能不好吗?” 陪着周昭大晚上在外面坐着,还给周昭送纸巾。能让苏恕做到这个程度,就代表周昭在苏恕心里有很重要的地位。 那么现在苏恕对周昭的态度为什么如此奇怪? 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沈聿卿问了一圈,没想明白,把自己想闹心了。 吕成江走后,沈聿卿摩擦着水杯,回想他把苏恕从苏家接回来的那天。 那天晚上,他们先去的地方是医院,苏恕的胳膊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挫伤和割伤,在家休息了几个礼拜才好。 这几年,他不让苏恕回老城区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苏恕每次受伤都让他提心吊胆的。 沈聿卿生怕一个留神没看好,又让苏恕把自己霍霍得满身都是伤。 先不说他什么时候喜欢苏恕,在生命安危面前,什么狗屁爱情都得让路。 “想什么呢?我进来你都没听见,可别和我说你弟又惹事了。” 另一旁的椅子被人拉开,来人脱掉外套,露出里面蓝色的警服衬衣。 沈聿卿摇摇头,知道他在开玩笑。 王止也是这片的警察,自从前几年因为帕加尼和沈聿卿多了点话题,后来他偶尔也会替沈聿卿看一下苏恕。 一晃过了好几年,王止也都从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到马上要当爹了的人,他眼前这位还为弟弟操心呢! 沈聿卿没多啰嗦,直接问:“你们出警记录保存多久?” 王止也说:“要看出警原因和保存方式,要找谁的?” 沈聿卿沉思片刻,说出了一个名字。 “钟迟玉。”随后,他补充道,“报警原因应该是……家暴。” 王止也答应地挺痛快,他清楚沈聿卿有别的门路去查,让他去找无非是更快点。 沈聿卿客气地道了声谢。 王止也听完连忙摆手,“可别,如果当初要不是你,谁能想到兴慧北街竟然有个犯罪窝点?” 上面要求严打可不是因为治安混乱,而是有更大的隐患。 对于这个说辞,沈聿卿没往自己身上牵扯,只说了句,“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 王止也跟着笑,“这样的死耗子多来几只吧。” 回到所里,王止也才觉得钟迟玉这个名字眼熟。直到看到苏闳刚的名字,他才想起来,这人好像是苏恕的亲妈。 另一边,沈聿卿结账离开,还没拉开车门,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挺眼熟的。 其中一个矮一点的头上还在往下流血,脖领子都被染红了。 车开到那两人旁边,沈聿卿才发现这俩人是谁。 “要不要我送你们去医院?” 正着急打车的段臻迅速回头,“行”字还没说出来,就听到自家弟弟扭着头说了句。 “不用。” 段臻气得想揍他,可下不了手,他默念了两句“弟弟是亲的,不是捡来的”。 “麻烦送我们去下医院。”和沈聿卿说完,他瞪了眼段燃,警告道,“别蹬鼻子上脸。” 第156章 亲兄弟怎么骂怎么打都生分不了,段臻心里窝着火,手上的动作轻得要命,唯恐加重段燃的伤势。 一路上沈聿卿开车没说话,而坐在后排的段燃全程都用挺凶的眼神瞪着他,明显是记恨上次的事。 段燃这副样子在沈聿卿眼里没有一点威慑力,跟一只黑毛小狗似的,还瘦不拉几的。 到医院挂了急诊,段臻顾着缴费忙不过,沈聿卿只能暂时帮他看一会段燃。 医院脑ct门口,两人一站一蹲。 沈聿卿等着段臻的朋友过来替他。 段燃蹲靠着墙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挺小声地嘀咕道:“你们有钱人不就是看不上我这种人嘛!” 沈聿卿皱眉反问,“你说什么?” 语气十分不好。 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脾气。沈聿卿对苏恕有耐心,不代表他对别人也有耐心。 见段燃又不说话了,沈聿卿没搭理他,肩靠着走廊的墙壁,细想吕成江说过的话。 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周昭和苏恕去工地做什么? 想到最后,他揉了揉额头,正好此时手机响了,应该是段臻的朋友到了。 沈聿卿刚接通电话,走廊的另一侧的楼梯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以颂?” 江以颂狗啃似的头发早长好了,修出了好看的层次感。 看到沈聿卿在,江以颂也有点惊讶,但很快又淡定下来了,他说:“沈哥,我在这儿就行,你去忙吧。” 沈聿卿没多问,转身就离开了。 与此同时,段燃盯着江以颂,说了声。 “狗男人。” 专门抢他哥的狗男人。 第079章 别骂我 夜色浓稠,白天的闷热也消了,黑压压的天,暴雨将至。 沈聿卿赶在大雨前回了家,进门的第一眼看见了门侧滴水的黑色雨伞。 显然是有人在家。 玄关的灯没开,沈聿卿往前走,小腿刚撞到玄关的柜子,就被远处的光线和背影夺去了注意力。 苏恕趴在小吧台上,一半脸压在屈起来的手肘,一半脸贴被光笼着。身上穿着沈聿卿的睡衣,略长的衣摆落在椅子上,睡裤盖到膝弯,露出修长的小腿。 小吧台上还有开瓶的威士忌。 门被推开的时候,苏恕是有感觉的,只不过头一阵一阵的发晕,他不想动。 坐着等了一会儿,身后的脚步声渐近。 他才撑着台面,支棱起脑袋,嗓音发哑地开口:“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沈聿卿没理他,低头拿起只剩半瓶的酒,一旁的杯口还残留着水痕。 摸黑开灯回来,苏恕一回身就看到沈聿卿神色莫辨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在沈聿卿没说话前,他先一步用双手捂住耳朵,蹲了下去,抱怨了一句。 “就喝这么一次,别骂我。” 他的动作太快,沈聿卿来不及把他拉起来,只能看到苏恕凌乱的发顶。 这一番动作做的太熟练了,苏恕一开始没觉得哪里不对,几秒过后,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幼稚又没出息的讨饶,仰头看了沈聿卿几眼,撑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 沈聿卿无奈一笑,看着苏恕一步一步挪到他的面前。 大概是这几个月时间都用在创业项目上,出去打球的次数少,苏恕比往年白了一个度,所以脸上格外显伤。 沈聿卿看着不忍心,用手背贴了下他的脸,问道:“上药了吗?” 苏恕面露茫然,困顿的脑子短时间里有点放空,直到脸颊被沈聿卿按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沈聿卿。 像是在问他:你在干什么? 沈聿卿认真检查了一会,就收回了手,“疼吗?” 苏恕这回反应过来了,顺着沈聿卿的话接了下去,“疼,特别疼。” 随后,他煞有其事地“哎呦”一声,眼里笑意盈盈的,嘴上却谴责沈聿卿下手没轻没重。 沈聿卿握着苏恕的手腕,把人往沙发上带。 茶几上的电脑是开着的,沈聿卿顺手捡走卡在沙发缝的ipad,不经意间看了眼屏幕。 屏幕上是成笙最近的新剧。 苏恕没感觉到异样,他被拽到沙发上,脑袋往沙发扶手一栽,视线里是沈聿卿的背影和窗外的电闪雷鸣。 天边突然撕开一道闪电,轰隆隆的一声,苏恕没被雷声惊醒,困意依旧。等沈聿卿收拾完、洗完手回来,他已经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 “回去睡。” 沈聿卿没脱外套,手上带着层水汽,去茶几下翻喷雾。 苏恕被喊起来,额头往沈聿卿肩头一压。 每次临近周昭的忌日,他晚上都睡不安稳,又担心沈聿卿会像苏闳刚他们一样问他去不去周昭的忌日。 苏恕的这些表现,沈聿卿都看在眼里,他睡觉轻,两人又是日日交颈而眠,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捏了下苏恕的后脖子,说:“抬下头。” 苏恕半睁着眼,抬脸看他手里的喷雾,辨认出刚开封的痕迹,“你到底买了几瓶?” 他已经在书包里翻出来一瓶了,怎么一转眼又有一瓶新的? 沈聿卿避开苏恕的眼睛,小心地把药喷在脸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恕的脸上没怎么好。 于是,他问:“你自己涂过吗?” 第157章 苏恕心虚地挪开眼,今天出门太多人问他为什么戴口罩了。在教室里,蒋居问他,在宿舍里,江肃和岑识问他。连去新租的办公室,李宥也问个不停。 最后他只能回家躲清静。 至于药这个事,他早抛脑后儿了。 “没那么娇气。” 苏恕边说话,边偷看沈聿卿的表情,感觉沈聿卿平静过头了。 沈聿卿穿得深灰色的西装,一脸淡定地抹掉苏恕下巴多余的药液,“我买再多有用吗?你又不用。” 下一秒,苏恕突然“嘶”了一下,小声地喊道:“有用,我疼。” 沈聿卿被气笑了,合着苏恕自己怎么压、怎么折腾都不疼。一到他手里,轻碰一下就疼得乱叫唤。 脸上的伤认人,换了个人就娇气起来。 “你没生气吧?” 苏恕用小拇指碰了下沈聿卿的手指,玻璃碴子留下的伤口快结痂,剩下一条血色的线。 看沈聿卿没反应,他又把腿伸到沈聿卿的腿上,西裤不同于睡衣布料柔软,腿搭在上面,有点磨腿。 “前几天抽烟我都没说你。” 沈聿卿扶了下苏恕的后腰,手指无意识地摩擦了一下。 苏恕盯着沈聿卿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就闻到了沈聿卿身上呛鼻的烟味。 他惊讶地凑上前,确认了一遍,又夸张地捏着鼻子,问道:“你从哪儿回来的?一身烟味。” 苏恕没怀疑过是沈聿卿抽烟,毕竟在他眼里沈聿卿是非常自律的一个人。 而沈聿卿所答非所问,“怎么想起穿睡衣了?” 在他的印象里,苏恕一年里没不怕热的时候。夏天天气闷热,冬天开着地暖,空气里是干巴巴的热,这就导致苏恕在家待着总习惯光膀子。 “冷了。” 苏恕面不改色地扯了个理由,他去卧室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睡衣,最后拿着沈聿卿的睡衣将就了一下。 沈聿卿的睡衣不止一套,他穿走了这套,沈聿卿也有别的衣服穿。 他这么想着,窗外一阵惊雷如浪涛般砸下,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他后背一颤。 苏恕伸着胳膊,去够茶几上的手机,念叨了一句“什么鬼天气”。 刚一抬手,就看到茶几上成盒的蟹黄酥。 沈聿卿注意到苏恕的目光,手依然停在他背后,解释道:“奶奶让我带给你的。” 哪怕苏恕很少接受到长辈的善意,但该有的礼貌他还是有的,他和沈聿卿说:“替我谢谢奶奶。” 沈聿卿笑了下。 苏恕却感觉沈聿卿有点奇怪。 “你别总摸我后背。”他嘀咕道。 “怎么了?” 苏恕打了个哈气,“再摸就摸掉皮了,你怎么就对那一块啊?” 沈聿卿沉默着没说话。 苏恕也没再继续问,他知道沈聿卿在摸什么,沈聿卿在摸他后背的伤疤。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很多,多到他自己都忘了是怎么来的。 有和别人打架留下的,有被苏闳刚打的,还有好多好多他遗忘的、模糊的。 沈聿卿是第二个会心疼他身上伤疤的人。 他承认,一开始在看到沈聿卿用心疼的眼神看他时,苏恕会有一种被照顾、被疼惜的熨贴感。 他深深地迷恋沈聿卿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 可是,久而久之,苏恕又觉得这样对沈聿卿不公平。 明明沈聿卿什么都没做,他是对他最好的人,到头来,沈聿卿还要去抚平他身上不堪的回忆。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受伤的人是沈聿卿,苏恕会心疼到难以呼吸,那可是他放在心里珍重的人。 一点伤都不能受,哪怕是玻璃渣留下的小伤,也能够他心疼半天。 他觉得心酸,又觉得不甘。可细细一想,他还不能容忍沈聿卿和别人在一起。 所以,只能稍微委屈一下沈聿卿,大不了以后他多补偿一些。 沈聿卿想要什么他都能尽力去给,苏恕默默地想着,最后困到靠在沈聿卿的肩膀上,呼吸喷在沈聿卿的脖子。 沈聿卿摸了下他的后脑勺。 苏恕没动,鼻子轻轻嗅着沈聿卿身上的烟味。 实际上,他并不喜欢烟的味道,那种烧焦的气味总会让他联想到初中学校后楼垃圾焚烧的地方。 四四方方的一个水泥铸的池子,露天的没有封顶,不到一米高的高度,很原始和简略的“建筑”。 里面烧得最多的是学生丢弃的塑料用品和废纸,每到周一的早上都有值日生提着垃圾桶去那里。每周三的晚上,那里又成为欺负作践人的场地。 还在学校的学生胆子不大,不敢闹出伤人的大事,只会搞折腾人的小手段恶心人。 小时候的苏恕,看不上他们的做法,哪怕自己成为被戏弄的对象他也能淡定接受。 他记得那个烧垃圾的池子下是一层厚厚的纸灰,踩下去会扬起灰烬,在干净的球鞋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但苏恕从来没有这个烦恼,他又不穿白球鞋,相反的,这层让人厌恶的纸灰最起码不会让他摔得很疼。 十岁的苏恕没想太深远,也不会想得太天真,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感情,就像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样。 他原本在自己固定好的路线里胡乱的硬闯,可偏偏在此刻有人对他说“别哭”。 第158章 时至今日,苏恕依旧想不明白,在不到一米高的池子前,周昭是拉住了他,还是往前推了他一把。 雨声渐大,沈聿卿听着呼吸平稳下来的苏恕,他摸了下苏恕的侧脸,然后把睡着的人打横抱起,回了房间。 刚把人放下来,苏恕突然握住沈聿卿的手。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第080章 色.诱成功 苏恕脸上不见丝毫睡意,眼睛又黑又亮,显然是在装睡。他这项技能拿捏得很成熟,认真演一下连沈聿卿都发现不了。 “你今天很奇怪。”他总结道。 过于亲密的关系不仅是会使两人的感情更加熨贴,还会让他们有足够的敏锐度察觉到彼此情绪的波动。 即使苏恕的心思不太细腻,他也能感觉出沈聿卿哪里不一样。 沈聿卿一愣,像是没料到苏恕没睡着,“醒着还让抱?” 卧室就俩人,沈聿卿没避着谁,直接脱掉被烟腌入味的衬衫,露出和流畅的腹肌和结实的后背。 苏恕被眼前白皙的肤色晃了下神儿,顿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 直到沈聿卿回头看他,他才摸摸鼻子,翻了个身,给沈聿卿留出一大片空位。 “这不看你不高兴哄哄你吗?” 苏恕说着话,眼睛一动不动的停在沈聿卿身上,跃跃欲试的小心脏跳个不停。 沈聿卿听完一笑,苏恕对“公主抱”挺抗拒的。抗拒的原因当然是苏恕觉得这姿势让他男子汉的颜面大大折扣,跟个布娃娃似的,被抱来抱去。 今儿到出了奇,这位被抱也没出声。 苏恕的小心思写在脸上,没等沈聿卿换完衣服,他就摸了下沈聿卿的腹肌。 成块的、带着肌肉曲线的、摸起来还温润温润的。 沈聿卿趁着苏恕的手在他身上不断游走的空闲,轻声开口:“今天我做了一些事。” “嗯嗯嗯。”苏恕敷衍回应,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做了一些会让你觉得不开心的事。” “嗯?” 色心暂时停工,蠢蠢欲动的手也缩回来了。 苏恕眯着眼抬头,看着沈聿卿坦荡的表情深思几秒。 这个对话内容是他没想到,他揣摩着沈聿卿的神色,不心虚也不愧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拉开和沈聿卿的距离,防止自己忍不住往前扑,“你做什么了?” 沈聿卿只是看着他,示意他继续问。 苏恕向后仰了一下,开玩笑道:“总不能是你出轨了吧?” 沈聿卿被噎了下,“你瞎说什么?” 苏恕笑完,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许久。随后,脸色忽然一变,撑着胳膊肘,目光严肃地转头。 “你去看苏泽了?” 沈聿卿:“……” 这脑子里还能有点别的吗? 沈聿卿无语的神情太过明显。 苏恕很快从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他松口气又躺了回去。 “那就没什么了吧。” 他自言自语道,脸往沈聿卿的方向偏,这个角度让他的下巴看起来有点尖,当然,也不排除他这几天没有按时吃饭变瘦的可能。 苏恕热到发燥的手心搭在沈聿卿的胸口上,有点烫有点热,像是要点燃什么。 他离沈聿卿很近,近到呼吸间气息能短暂地交融在一起。听着沈聿卿有力的心跳声,他的指尖一点一点的。 “其他的,不重要,你最重要。” 这话说得十分郑重,让沈聿卿心头一颤的同时又产生了新的认知。 苏恕好像很在意苏泽。 旁边没了声音,苏恕睁开眼坐起来,刚消停的兴奋又有复苏的趋势。他的视线先停在沈聿卿的唇上,又和沈聿卿短暂地对视几秒。 沈聿卿瞬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在这儿等着我呢?” 然后,他在苏恕略带满意的目光中,用掌心轻按了下苏恕的后脖子。 苏恕手肘撑在枕头边,去亲沈聿卿的薄唇,偶尔用尖锐的牙齿咬一下,又迅速敛住力气。 唯一不同的是,沈聿卿没过去一样立刻夺取主动权。他看着苏恕生涩的、骄矜的、得意的小表情,很痛快地主动权让渡出去。 苏恕长长的睫毛垂下,他的吻技不熟练,却很认真,每次向深处探索都带着点喘息和紧张。期间,他偶尔抬眼去看沈聿卿的眼睛,看到是隐匿的柔情和自己的身影。 他恍惚了一会,心里麻酥酥的,感觉抓住了什么。 可没等他想明白,揽在后腰的那只手突然一用力。苏恕毫不迟疑地抱着沈聿卿的脖子,被他揽到腿上。 这样一来,他不得不跨坐在沈聿卿的大腿上,两人的胸口相贴着,彼此的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交换着。 苏恕抹了下嘴唇,“这是什么新姿势?” 他犹豫地瞄着灯光,小声提议,“关灯吧。” 虽然他偶尔放得开,但不是真的没羞没臊,给他留点脸,关个灯吧。 沈聿卿抬头舔掉苏恕嘴角一抹亮晶晶的痕迹,手还在苏恕后腰慢慢抚摸着,等苏恕忍不住要越过他去关灯时,他才捉住苏恕的手。 “给孩子关个灯吧。” 苏恕撒着熟练的娇,一时半会儿也感觉不到羞耻了。 沈聿卿笑了,否认了他的话,“这会儿没孩子,只有老婆。” 老婆这个词苏恕是不认的,所以他咬着牙不肯吭声。 第159章 他不服输的表现是沈聿卿意料之中的,于是后面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可着苏恕的敏.感.点四处点火。 苏恕一开始还能冷着脸忍,可到最后真不是人能忍的,全身上下像是被一簇火烘着,沈聿卿压着他的阈值,始终不给他个痛快。 更重要的是,沈聿卿很好听的呼吸声总是勾着他的注意力,一阵一阵地掀起他心里痒痒的感觉。 真的要命!哪儿来的妖精? 心里吐槽别人妖精的苏恕丝毫不知自己此刻的样子,懵懂又大胆,沈聿卿只是看着他,就能被挑起情.|欲的起|伏。 再后来,苏恕隐约听到沈聿卿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好像又在说刚才那句话,类似“做了个让你不高兴的事。” 苏恕被问烦了,呜咽地抗议,“我又不会生气,你这么磨叽干嘛?搞得我好像很会欺负人似的。” 沈聿卿用嘴堵住了他没说完的话,然后在苏恕耳边说了一句,“说好的,不生气。” 带着温度的呼吸钻进耳朵里,苏恕被亲得糊里糊涂地点头,手还紧紧地扒着沈聿卿的肩膀,在宽阔的肩膀伤留下浅浅的抓痕。 这一晚,沈聿卿如愿地拿到了“免死金牌”,而苏恕也在失眠近半个月后睡了个好觉。 睡得舒服的苏恕还不知道自己被某人色.诱成功。 几天后,任振的工作告一段落,招呼沈聿卿一行人在临分别前聚一下。沈聿卿提前问苏恕有没有时间。 苏恕在确定时间前,先问了沈聿卿另一个问题。 “任振是谁?” 沈聿卿略微错愕,解释道:“我大学室友,你之前见过他几次,印象不太深,可能就忘了。” 苏恕没多想,把改项目的时间提了两天,重生后他对沈聿卿的圈子不排斥了,不像上辈子一样避之不及。 吃饭那天是个晴天,苏恕上完课就钻进了副驾,他系上安全带喘了口气,“要是蒋居知道我和叶识舟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又得嗷嗷叫唤了。” “让叶识舟和他解释去。” 沈聿卿接过苏恕手里的书包,放到后面车座上。书包里面装着电脑、水杯、润喉糖等等,一动就哗啦啦响一下。 苏恕想起这俩人“诡异”的关系和互动,嘴里的润喉糖嘎嘣一声咬碎了,“他俩一天分分合合八百次,不够累的。” 沈聿卿也不懂他们折腾来折腾去的原因,赶在任振打电话催之前,启动车子,涌入车流。 吃饭的地方是当地的特色菜,来的人并不多,加上苏恕才四个人。 任振是最早到的那个,所以他第一时间看到了好几年没见过的苏恕。说实在的,他第一眼真没认出来。 和记忆里的人相差太多了,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叶识舟是最晚到的,他进门以后,先看了眼苏恕,又瞄了眼沈聿卿,最后才把目光给今天的请客的任振。 “你来晚了,我们都吃完了。”任振开玩笑道。 叶识舟和他们不带客气的,“你们一点都不给我留,有没有良心?” 苏恕看着神色从容的叶识舟,默默地感叹他内心的强大,要知道蒋居下午刚给这位挠了一爪子,虽然没抓破脸,但也在脖子上留痕了。 眼下这位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出来吃饭,连抓痕都没掩盖。 任振也看到了,露出神秘一笑,“你对象性子挺烈啊!” 叶识舟没反驳,只是笑容有点发苦。 席间,沈聿卿出去借了个电话,叶识舟也趁着这机会出去抽烟。 包厢里,只剩苏恕和任振。 任振上下看了苏恕几个来回,觉得苏恕和过去变化太多,还有就是苏恕和周昭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他是见过周昭的,虽然见得次数不多,但周昭身上那股阳光劲儿太足了,是那种笑容贼吸引任那种。 而苏恕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小酷哥,除了沈聿卿表情能软乎点,对别人没个笑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沈聿卿的性格传染了。 这俩人在一起真的有话说吗?任振心里很怀疑。 吸烟区内,叶识舟咬着半根烟没抽,沈聿卿站在窗旁,窗外挤进来的光在两人的脚下形成两条鲜明的线。 “你别乱吃醋,周昭把苏恕当弟弟照顾,那会儿苏恕才十三岁,他们不可能。”叶识舟说。 沈聿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开口:“我没说他们有什么。” 他只不过是妄想用几个月的陪伴占据周昭在苏恕心里的地位罢了。 第081章 被渣了的表情 叶识舟心思不算细腻,但他多多少少了解沈聿卿的骨子里从不见人的那一面。 上次沈聿卿和他提起周昭的表情像极了福福吃了别人的火腿肠的样儿。 可猫和人又不一样。 再说了周昭和苏恕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户口本上好歹在一起呢!沈聿卿瞎吃哪门子醋? 沈聿卿听着他翻来覆去地说这几句话,不认同也不反驳,他是想过占据苏恕的全部生活,也恨不得苏恕心里眼里都是他。 这几年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苏恕对他的信任成倍增加,有的时候苏恕甚至会不经大脑地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如果他真放任自己,把人拘在身边,苏恕也不会不同意。 但心里想是一码事,做又是另一码事。人生里爱情的比重是有限的,他再爱苏恕,也不敢说爱情能代替亲情和友情。 第160章 当然,前提是周昭真的对苏恕好。 至于沈聿卿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前几年,他满足赵兰大部分要求也是因为周昭,周昭照顾苏恕一年多,这份情他还到周昭母亲身上。 只要别牵扯到苏恕,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可如今看来…… 想到这里,沈聿卿难得有点烦躁。 周昭这个人无论从师长同学的评价里,还是在邻居眼里都是无可挑剔的人,除了和叶识舟说过一次狠话,其他一点异常都没有。 偏偏苏恕又很排斥周昭。 沈聿卿觉得哪里不太对。 叶识舟却觉得他护着那位护得快失去基本判断了,成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两人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回到包厢。 包厢里,缺俩人的餐桌上啤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光了。等沈聿卿和叶识舟回去,任振已经喝得红了脸。 “你俩着什么急?”叶识舟瞄了眼空瓶。 任振喝酒只是上脸,不是真的醉,“说得你俩能喝似的,都开车来的吧。” 叶识舟又回了句什么。 苏恕没认真听,胳膊搭在沈聿卿的座椅靠背上,他眼里的笑意清亮,带着雀跃,还顺便帮沈聿卿拉了下椅子。 他抢在沈聿卿说话前开口道:“不会胃疼的,我心里有数。” 提前做了保证,沈聿卿也没说什么,苏恕的胃是之前不按时吃饭熬坏的,后面几年也好好养着,不至于几罐酒都喝不了。 整顿饭吃得十分愉快,要不是任振明早的飞机,估计还得拉着苏恕继续喝下去。 可谁也没想到,结账时任振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打断了苏恕的好心情。 “你比你哥能喝多了,周昭几杯就倒。” 任振拍了下苏恕的肩膀,真情实意地夸赞他的酒量。 苏恕扯了下嘴角,表情没怎么变,心里燎起多大火只有他自己清楚。 饭店离酒店就一条街的距离,送任振回去不到五分钟。 沈聿卿回去拉开车门。苏恕正在副驾犯困,听见声响转头看了一眼,表情很快地变得失落,“你们都和周昭认识。” “上大学的时候见过。”沈聿卿帮他系安全带。 苏恕心里不太痛快,在沈聿卿面前他连情绪都懒得掩饰。皱紧的眉头,微抿着嘴唇,连垂下的睫毛都恰到好处地表达出他内心的憋屈。 沈聿卿余光看着他,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洒在苏恕光洁的脸上,连他细微的表情都无处可藏。 不出意料,没过半分钟苏恕面带犹豫地看向他,“任哥说我们之前见过,他还和我说过话,可我一点印象没有。” 沈聿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苏恕解释。 他沉默的短短几分钟内,苏恕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 “是不是在我生病的时候?”苏恕揉了揉困倦的眼睛,“那段儿时间我不是没记忆,就是过得有点混乱,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乱糟糟的。” 说到这个份上,沈聿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干脆承认道:“我们在一起打过球,当时他和你说过话。” 苏恕靠着车门嘀咕了一句“难怪”。 回去的路上他没再说话,撑着沉重的眼皮瞄着沈聿卿的侧脸。他对现在的生活既满意,又不满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贪心了,没和沈聿卿在一起前,他想得是人是他的就行了。 可在一起后,他又想沈聿卿心里全都是他,别再给别人留地方。 一厘米的地方都不行。 到家以后,两人前后脚进了家门。 午休躺在床上休息时,苏恕翻过身,面对着沈聿卿直白地问:“我当时还做过什么吗?有没有做过很过分的事?” 很少去追忆过去的苏恕猛然发现他错过了很多细节和回忆。 他很少去回顾往事,主要是因为每次回忆都像是在剖开自己的内心。一旦撕开一个口子,那些后悔的、厌恶的负面情绪总是持之以恒地干扰着他。 他不算是胆小鬼,但他也不愿意被过去折磨,他习惯地掩耳盗铃装作看不见。 可他忘了,沈聿卿作为另一个经历者,那些未知的、痛苦的、难熬的经过是不是曾经给沈聿卿带来过伤害。 如此一想,苏恕流露出不安的担忧。 “别乱想。” 沈聿卿胳膊一伸,把苏恕揽了过来,怀里的男生身体并不柔软,却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意。 温热的体温像是要从布料下钻出来,慢慢地覆上他的皮肤。 沈聿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苏恕眼里的询问和执拗,他侧头往苏恕的脖颈贴了下。 然后苏恕轻颤了一下,不敢动了,连呼吸都放缓了。 肌肤相贴带来的亲密感让苏恕脑子晕乎乎的,他本能地凑上去寻找沈聿卿的嘴唇,又在失控的边缘迅速踩了刹车。 不对,现在的场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苏恕向后滚了一圈,逃离了沈聿卿的怀抱范围,他脸上的神色勉强变得正经,脖子上压出来的红印子却显得有点色|情。 “你还没回答。” 沈聿卿手上扑空,有点意外,看来现在小色迷的理智回来了。 “没什么过分的事。”在苏恕怀疑的目光,沈聿卿不自然地弯了下唇角,“只不过你会记错很多事情。” 沈聿卿的神情搅乱了苏恕脆弱的冷静,身体先于意识地挪回沈聿卿的臂弯里。 第161章 可是他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什么了?” 让你能露出像被渣了似的表情? 苏恕茫然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聿卿看着他,然后摇头一笑。苏恕没做过分得事,只是记错人了。 第082章 小朋友 记错人这事不是大事,对于当年生病的苏恕来说更算不上事了。 沈聿卿由着苏恕问来问去,最终也没松口。 苏恕念叨了半个小时把自己念困了,也没撬开沈聿卿的嘴,最后把胳膊和腿搭着沈聿卿的身上打瞌睡。 耳边安静了,沈聿卿一侧头就看见苏恕半边脸压着枕头,睡得很沉。 苏恕确实是太困了,他这几天上课和项目调试两头都顾着,再加上中午喝了酒,回来躺床上没倒头就睡已经是他顽强抵抗睡意的最好结果了。 沈聿卿没敢动,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胳膊越过他的肩膀拽回被踹到床尾的被子。 卧室的窗帘没拉紧,沈聿卿借着跑进来太阳光看到苏恕的侧脸,嘴唇微张着,睫毛在脸上形成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有点乖。 等他再躺回去,苏恕微屈的手心又黏黏糊糊地贴上了他的胸口。 很依赖很熟练的动作。 曾经他一度以为苏恕和周昭也会关系好到这个地步,要不然为什么苏恕在生病的时候只记得周昭一个人? 日子迈进了九月中旬,苏恕大部分精力都给匀给了平台研发上,有好几次忙到忘记吃饭,最后还是被李宥一劲儿地盯着才想起吃饭。 “你这么拼,整得我像一个打酱油的。” 李宥开着玩笑说,“你悠着点,要是你再饿出胃病来,沈哥会找我算账。” 苏恕闻言下单了附近两份外卖,速度快的话,半个小时内就能到。 他知道李宥的事情可不比他少,自己只负责技术就行,其他弯弯道道的还得李宥来。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嘴上肯定不饶人的,苏恕捏了下脖子,不客气地反问道:“良心不安了,要来帮我?” 李宥迅速摇头拒绝,他再往自己身上揽活,就要累死了。 “这周天有时间吃个饭不?”他问。 苏恕看了下手机日历,周天是中秋,于是果断拒绝道:“不行,中秋我有事。” 李宥不解道:“中秋你除了去你姑家你还去哪儿?晚上有时间也行,再说了沈哥不是不在家了嘛。” 言外之意是这也没人管着你了呀。 苏恕还是摇头,说自己那天真的有事。 这段时间沈聿卿在外地谈工作,两人的沟通方式也从面对面的接吻变成了来回发信息。家里没人等着,苏恕回家的次数明显减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或者别的地方。 如此一来,就给李宥带来一种苏恕脑子里除了代码就是代码的错觉。 搞得李宥有种黑心老板的愧疚感。 知道他的想法,苏恕抿了下唇。 他该怎么说?上辈子李宥都干得有模有样的,这辈子他总不能给李宥拖后腿吧。 中秋节这天,苏恕从学校出来去了他姑家。 他和林宣的关系从过年那次谈话后逐渐缓和,两个大男生,说不出多贴心的话,只会用约球这种方式,别扭地表示善意的信号。 过一条街就是一个公用的篮球场,闷热的天来球场的人特别少,空余的场地很多。 篮球不缓不慢地拍在地上,苏恕有段日子没活动筋骨了,找了会儿手感。 林宣拎着水,大口大口地喝,余光看着苏恕的动作,然后用矿泉水瓶碰了下他胳膊。 苏恕没接,只是看着他。 “喝不喝?没下毒。”林宣语气挺别扭的,然后把水往苏恕手里一塞。 “不渴。”说完,苏恕手里的篮球抬手一抛,成功进球。 篮球场没别人,就他们俩人。苏恕站在外线投三分,林宣蹲在旁边看。 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撞了下苏恕的肩膀,声音小得要命,“别气了行吧,我都说不去了。” “没生气。”苏恕把袖子撸上,额头汗津津的,他指了下自己的嘴,“口腔溃疡,一沾水就疼,你自己喝吧。” 林宣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气性这么大,这都多久了,还不搭理我。” 苏恕刚张嘴,牙齿就刮到坏的地方,瞬间疼得他倒吸一口气,他怕说话再疼,只摇了摇头。 “前几个月我还听说他们打伤了人,好像还伤到了头,幸亏我没再去。” 说到这里,林宣还有几分庆幸。 苏恕怀疑地看向林宣,对他有点不放心。 他知道林宣说的那个地方,不算是多正规的赌.场,玩牌的人却不少,连赌场背后的老板都有点猫腻。 “别这么看我,我没去。”林宣连忙保证道。 他俩说话的工夫,林宣的两个朋友也过来了。 一共四个人,正好二对二。 苏恕和林宣配合不错,双方都是抱着打着玩的心态,几个回合下来,输赢各占一半。 林宣去篮球架下拿手机,问:“喝点什么?水还是别的?” 其他两人一个说要水,一个说要饮料。 苏恕捋了捋沾着汗水的头发,看了时间,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我晚上有事,得先走了。” “你去哪儿?晚上你不和我睡?”林宣扯着嗓门喊。 逗得其他两人弯着腰笑起来。 第162章 苏恕忍着嘴里的疼,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都什么和什么? 林宣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俩货在笑什么,“你们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睁大你俩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我弟。” 其中一个人笑道:“是你说得太gay了,你弟现在还能和你一张床上睡?” 林宣还没说什么,苏恕已经满脸抗拒道:“不可能。” 想都别想! 这坚决的态度让林宣顿时感觉扎心了。 买水回来以后,林宣把苏恕拉到一边去,神秘兮兮地问道:“听说你谈对象了?” 苏恕拿衣服的动作一顿,一时间拿不准林宣知道了多少,于是问他:“你听谁说的?” 开玩笑归开玩笑,林宣根本不会往gay上面想,他还想着自家表弟在学校和哪个妹子谈恋爱了。 “你舍友,叫江肃那个。”林宣胳膊往他肩膀一压,没发现苏恕肩膀有点紧绷,“别瞒着我,我又不反对你谈恋爱,这都大学了。” 苏恕压得往前踉跄了一下,汗水顺着脖子流进了锁骨里。 “以后再和你说。”他捡起篮球架的手机,刚迈出两步又被林宣拉了回来。 “你晚上去哪儿?我妈还想让你回去吃晚饭呢。” 苏恕犹豫几秒,“去一个长辈家。” “长辈?”林宣纳闷道。 什么长辈? “嗯,你不认识。”苏恕看到后面俩人冲他挥手,他拍了下林宣的肩,说道,“你朋友喊你。” 离开篮球场,苏恕钻车里擦了下手,然后给沈聿卿打了个电话。 沈聿卿和以往一样问他这两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吃了。”他忽略掉“按时”两个字,然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 苏恕应了一声,突然开口说:“下午我想着去看奶奶。”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苏恕也没继续说,等着他回应。 大约半分钟后,沈聿卿再次开口。 “怎么突然想去了?” 苏恕降下点车窗,中控台上是摆着两个陶瓷小猫,是他买的。 “怎么?不欢迎我去?” 苏恕眯眼享受着午后的柔风,不远处是一所小学,以他的视角还能看到里面成片的绿茵草地。 沈聿卿笑了下,“怎么可能?她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 “你之前没和我说过。”苏恕明知故问道。 沈聿卿隔着电话也猜到苏恕此刻的想法,“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不用勉强,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苏恕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搓了下汗意未干的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下午,苏恕提前来到沈家,沈奶奶知道他过来,提前叫家里的阿姨准备好了饭菜。 两位老人都很好说话,尤其是沈奶奶,对苏恕的到来意外又欢喜。 沈奶奶是人文学院的老教授,退休以后就摆弄着花花草草。 苏恕陪着她说话,沈奶奶偶尔也会提起沈聿卿小时候的事情。 “别看聿卿现在做事稳稳当当的,小时候经常和他弟闹别扭,不让他弟碰他东西,可真遇到大事,他还护着他弟弟。” 沈奶奶说着话,手上动作利落地修剪花枝。 苏恕不知道怎么修剪,边给这些花浇水,边听沈聿卿小时候的事。 “他转变最大的那年就是仪辞去世的那年,然后紧接着他爸工作调动到其他省,聿卿一边上学还要看着聿朗。” 沈奶奶叹了口气,也是他们不细心,当年他们都没发现仪辞的状态不对。 苏恕听着沈奶奶的话,又想起了之前在医院沈聿朗说过的话。沈聿卿的母亲是因为精神失常发生的车祸,并且年纪尚小的沈聿卿也在车上。 想到这里,苏恕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心口酸酸涨涨的。 沈聿卿对他妈妈的感情很深,而他又目睹至亲之人在眼前死去,这种感觉该多难受。 再者,当时年纪那么小的沈聿卿又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自己弟弟的? 连沈聿卿的外公一时半会儿都无法不怨恨沈聿朗,那么沈聿卿当时又是怎么想的? 苏恕猜不到那年沈聿卿在想什么,但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估计很难不去怪胡闹的弟弟。 如果沈聿朗那晚没有哭着喊着非要妈妈回来,那何仪辞是不是就不会意外身亡? 很多事情都不能细想,一认真想就会发现这里无论是谁都无辜。 苏恕垂眸继续浇着花,指尖却有点颤抖。 沈奶奶只是提了一句,又问他,“要不要去聿卿的房间看看?他在这里住的次数不多,但他房间里有不少之前的东西。” 苏恕挺惊讶的,眼睛却发亮,显然是有很大的兴趣,“可以吗?” 沈奶奶笑得慈爱,“有什么不可以的?二楼右转第一个就是。” 苏恕算了算还剩下的几盆花,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我一会儿再去。” 沈奶奶看出来他坐不住了,“想去就去。” “奶奶,我真的一会去。” 苏恕把“忍”字贯穿得很彻底,除了眼神偶尔瞄一下二楼,大部分心思都在花上。 沈奶奶看他忍着挺辛苦的,挑了几件好玩的事讲给苏恕听。 “聿卿十岁左右吧,走丢过一次,司机去学校没接到人,晚上他也没回家,把我们急坏了。后来我们找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他自己又找回来了。” 第163章 “嗯?走丢?”苏恕觉得挺新奇的,这事发生在沉稳内敛的沈聿卿身上很违和。 “对,后来他回来我们才知道他坐错车了,然后被拉到一个从来没去过的镇子,他想给我们打电话,可他身上没带手机也没带钱。” 苏恕顾不上盘里的花,继续问,“那他怎么回来的?” “他说有个小朋友借给他钱,只不过后我们去找过人,没找到他说的那个小朋友。” 什么小朋友?苏恕轻轻皱了下眉,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时,沈奶奶又说了一句,“他回家一直夸那个小孩,他都没夸过他弟弟。” 苏恕面上十分淡定,心里却酸得冒泡,怎么又来了一个小朋友。 第083章 碰碰他抱抱他 吃饭前,苏恕去沈聿卿的房间里东摸摸西碰碰。 房间经常有人打扫,书桌上不见一点灰尘。即使沈聿卿在这里住得次数不多,也依然能看出他生活过的痕迹。 就像沈奶奶说的一样。 房间里都是沈聿卿的个人物品,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是按照他本身习惯来的,再加上他领地意识强,平时打扫的阿姨也不会去动。 于是,苏恕很熟练地找到放在书架最右侧的相册。 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无需言明的默契,他闭着眼睛能找到沈聿卿放的东西。同样,沈聿卿也能不加思索地输入密码,打开苏恕的手机。 相侧里的照片很多,有合照也有单人照,每张照片都被保存着很好,即使过了二十多年他还是能认出哪个是沈聿卿,哪个是沈聿朗。 他用手机拍了一张最好看的发给沈聿卿。沈聿卿那边估计在忙,没有秒回。 随后,他无意识地往后翻动相册,直到最也没看到周昭的照片,他才松了口气。 临近晚饭点了,相册放在他腿上沾上了皮肤的温度,他把相册放回原位,往客厅走。 客厅里,除了沈奶奶外,沈严也回来了。 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刚下楼的苏恕。 两人对视时,苏恕顿时头皮一麻,顶着这稍显锐利的目光,喊了声“伯父”。 沈严也着实愣了好一会,他像是刚想起这是大儿子的对象,缓缓地应了一声。 身为两个儿子的父亲,他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儿子和另一个人携手度过一生,可没人告诉他,他儿子喜欢男的。 两个性别相同的、一长一小的男性都尴尬了几秒。 苏恕局促是因为他不擅长父与子之间该有的对话,再加上沈聿卿他爸常年不苟言笑,看人的眼神自带压迫感。 对此,他甚至有点怀疑沈聿卿生气时候的冷脸是不是遗传他爸。 而沈严少言寡语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刚二十岁的年轻人说话。 幸亏沈奶奶及时打破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局面,招呼着他们吃晚饭。 苏恕嘴里坏的地方还没好,吃得不多,最后又被沈奶奶喊着喝了半碗汤才放下筷子。 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晚间新闻,苏恕起身告辞,“奶奶,伯父,我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来。” 沈奶奶下意识想留人住一晚上,又想起孙子嘱咐她别给苏恕太大压力。 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了“路上小心,回去开车注意点,到家打个电话。” 这一通话说完,十分钟都过去了。 苏恕听得挺认真,连连点头说:“记住了记住了。” 或者寻常人觉得老人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听起来太唠叨了,可对于苏恕来说是难得可贵的。以至于他出了沈家,脑子里还想着沈奶奶的话。 回去的路上,他听着导航的声音,看到沈聿卿给他回的消息。系统自带的的字体落到苏恕眼里自动变成了沈聿卿说话时温柔的语气。 苏恕在沈聿卿【多傻】的消息下慢吞吞地打出几个字。 【不傻。】 过了一会,他又动了动手指。 【好看,真的】 然后,他把手机扔到中控台,车子一路行驶。 马上到一个路口了,苏恕怕犯困,把音乐的音量调高了点,车窗降下一指宽,晚风顺着缝隙钻了进来,灌了他一脖子冷风。 就在这时,前面的绿灯刚亮,一辆宝马直直地冲了过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架势。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苏恕后背生了一层冷汗,他本能反应向右猛打方向盘,堪堪避开这辆白色宝马。 随后,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 大半夜,医院的单人病房亮起一盏灯,苏恕做完检查,看着摔得稀碎的手机发愣。 门被人推开的那一瞬间,他还没从车祸中回过神,连呼吸都紧张到绷着气,眼睛更是紧张地看向来人。 “伯父。” 苏恕喊完人,慌慌忙忙地要站起来。 沈严眉头一压,看着苏恕眉骨刮出来的血痕,没敢让他有大动作。 出事故的车是沈聿卿的,所以沈严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医生说检查结果没问题,你……”沈严看他的状态太不好了,觉得医生说得不太对,擅自做主道,“只不过你晚上可能会吐,医生让留院观察。” 苏恕没听出来沈严话里的犹豫,再加上沈严肃然的表情有极强的说服力,根本没给人留下质疑的余地。 他想都没想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第164章 沈严看他身体没什么大事,去走廊给沈奶奶打个电话,让老人家放心。 病房里静了下来,苏恕一动不动地僵坐了十来分钟。 医院里独有的肃静感一阵一阵压着他的神经,素白的墙壁让他眼睛又酸又晕,周围冰冷的一切仿佛让他回到了沈聿卿车祸去世的那段日子。 压抑且恐慌中带着麻木又狰狞的痛楚,如同心口被人用锄头挖了一块,血滋滋地从口子喷涌而出。 他想挽留去挽留不住。 不知不觉的,他在病房里转了几圈,最后颤着手推开门,探头看走廊上的人。 这个时间走廊上空荡荡的,惨白的灯光落在地上,而窗外黑漆漆一片,像是吞噬灵魂的鬼怪。 苏恕突然想任性一下,他想要远在千里之外的沈聿卿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跟他说一些话,或者抱抱他,哪怕是一丁点安抚和触碰都能暂时缓解他心里的抽痛。 他想着想着,走廊最右侧的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小恕,你怎么在这儿?” 苏恕循着声音回头,木讷地喊道:“常姐。” 常妍是江以砚的妻子,今年结婚的时候,苏恕还去过他们的婚礼。 当时常妍还以为苏恕是哪个公司的小鲜肉,毕竟这种颜值还是很抗打的。 后来,她才听说这是沈聿卿的另一半。 现当下,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满脸茫然地喊姐,常妍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了。 “这是怎么了?” 走近一看,她才看到苏恕穿得是病号服,脸上也惨兮兮的,“我先送你回病房。” 苏恕不至于一直陷在回忆里,他搓了搓脸,刚想谢过常妍的好意,常妍却先一步看出来他要说什么。 “别和我客气。”常妍说,“这块我来的次数多,比你熟。” 她热情地和苏恕搭着话,如此一来,苏恕反而不好拒绝。 往回走时,苏恕不经意开口问:“常姐是来看望什么人吗?” 常妍揉了下额头,脸上也露出了疲倦,“朋友组的一个演员,爆破戏的时候伤了胳膊和眼睛。” 以苏恕现在匮乏的沟通欲望,他只是回应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打算。 打招呼似的聊天和刨根问底的追问还是有差距的。 而常妍却没这方面的顾虑。 她直接说道:“成笙你还记得吧?我订婚那天他来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抽什么疯,以他的咖位接了没什么名气的戏,还遭这么大罪,这几天他助理忙上忙下的,一天安稳觉都睡不了。” 苏恕听着常妍的话,脚步逐渐放缓。 常妍自顾自地说完,才想起面前的这个男孩和江肃关系很好。 她转头郑重地看着他,叮嘱道:“我来看成笙的事,你别告诉江肃,要不然他又不乐意。” 江肃对成笙的偏见全江家都知道,平时江肃在家里仗着年纪小,跟个小霸王似的,如果这事他知道了还不闹翻天? “我知道。” 这事用不着常妍提,苏恕但凡长点脑子也不会和江肃多说。 两人边聊边走,离着病房还有几步道的距离,常妍就看见病房门大敞着,她刚想开口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中年男人。 “伯父怎么回来了?” 苏恕对沈严的去而复返感到奇怪。 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没说? 走在后面的常妍瞬间站得很板正,也喊了声“伯父”。 沈严眉头一紧,神情严肃几分,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 他的目光先落在苏恕的身上,显然是想说什么,最后又不知道在顾忌着什么,犹豫许久没说话。 苏恕不自在地咳了声,打破了三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不早了,伯父要不先回去休息?”他试探地问。 沈严眉头微缓,“对面的车是酒驾,不用多想。” 不知道来龙去脉的常妍惊呼一声,看到沈伯父不解地看她,又迅速收敛好夸张的动作,生气道:“怎么能喝酒上路呢?如果不是小恕反应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苏恕被她的嗓门震得耳朵痛,他再一侧头,沈严已经准备要离开。 “伯父,我送……” 沈严抬了下手,制止住他后面的话。 苏恕马上闭嘴,安静等着。 “不用了,我来医院是取我今年体检单子的,顺便看看你,你早点睡。” 苏恕不明所以地“嗯”了一下,目送着沈严离开的背影。 天太晚了,常妍没待几分钟也走了,关门前,她还莫名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苏恕诧异地挑眉,还读没懂她的意思,人已经走远了。 关上门,病房里只剩苏恕一个人,病床两边都不靠墙。他睡得并不安稳,像是海面上漂泊的小舟,无依无靠。 窗帘只拉了三分之二,点点月光渗了进来。 苏恕胳膊半蜷着,被子压在胸口。一阵一阵地窒息在胸口顽固作祟,他难受得要命,偏偏还喊不出声。 他陷在梦里,陷在了一个没有沈聿卿的世界里。 直到一双手慢慢地把他托起来。 第084章 我要回家 梦是往下坠的,额头上好像覆着一只温热的手,和他保持着寸步不离的状态。苏恕挣扎着仰头靠近,那只手突然远离了几分。 他逐渐惶恐起来,分不清现在是哪一年哪一刻,甚至因为过于悲观的情绪,忘记了自己重生过的事实。 第165章 意识沉陷在自责的过往中,孤独的灵魂被沈聿卿死亡的事实一次次鞭挞。 沈聿卿离开后,他的魔法就失效了。 沈聿卿不会再像精灵一样抚慰他的痛楚和脾气。 有的时候,苏恕也会自暴自弃地认为自己所有的痛苦和苦难都源于他对外界善意的抗拒,他生活里受到的敌意是因为他罪有应得。 他抗拒沈聿卿的靠近,拒绝沈聿卿的好意。 于是,上天被他不识好人心的举动惹恼了,收回了他人生里少有的恩赐。 没错,在他心里沈聿卿是他人生里的恩赐,哪怕最开始的相遇是不太美好的。 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苏恕的脑子里,他在沈聿卿离世的半年内,蜗居在他和沈聿卿的家,固守着他们的回忆,盼望着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不分日夜的酗酒麻痹了他的神经,屋内的窗帘永远是拉紧的,升起的太阳永远照不到他身上,他理所应当地哄骗自己在梦里。 他躲在沈聿卿卧室的床上、衣柜里,感知着主人越来越淡的气味,像是在昭示着沈聿卿的痕迹一点一点消失在这个世上。 后来,卧室门被撞开。 苏恕胃里的酸意还在往上翻,他在沈聿卿离世的日子里喝得太多了,吐的次数也多。 贫瘠的体力无法支撑他思考太久,反而是另一种解脱。 破门而入的李宥被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傻了,二话不说架着人就要往外走。 结果没走两步,肩上的人忽然用力一挣,又摔在了地板上。 李宥看着满屋狼藉,给了他一拳,扯着脖领子问他,你是不是想死? 男人之间再收着劲儿,用的是也是蛮力。 这一拳下去,牙齿撞到唇.肉,鲜血慢慢染红嘴角。 苏恕没感觉到疼,身子骨却不给面子地瘫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他就这这么坐在,发沉的脑子容不得他多想,本能又虔诚地低语出声。 “我是他留下的,我不会死。” 再后来,他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让身体得狼狈勉强收拾的得体了一点。 他活着,又好像死的,心里的沉疴尚在。 千疮百孔的人留不住温存,那就把他和沈聿卿少到可怜的记忆敲进骨子里,等百年以后,也算是两人最后的圆满。 他想着,也许死后他和沈聿卿相遇,沈聿卿像以往一样用无奈又纵容的眼神看他,一字一句地和他说话。 会说什么呢? 苏恕茫然地眨眼,视线里是沈聿卿翕动的嘴唇,不仅如此,他眼里疼惜如有实质地徘徊在他身上。 这一幕让苏恕心口微微酸涩,他伸手向前虚虚一握,平静开口,“是梦吧。” 病房里只有小夜灯是亮着的,沈聿卿握住苏恕的手,才发现手里一片粘.腻感。他去摸苏恕的额头,也是汗津津的。 “什么梦?”他问着话,试了下苏恕的体温,“有没有恶心想吐?” 一连贯的问题砸下来,苏恕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伸手狠狠地来回碾着自己眉骨处的血口子,皮.肉上顿时掀起针扎似的麻酥感。 这一刻,苏恕才相信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 沈聿卿反应也很快,他脸色一沉,迅速地把苏恕的手压回被子里,制止了他自.虐的行为。 没等他后续的话开口,苏恕已经掀开被子,一头扑进沈聿卿的怀里。 迅猛的动作连沈聿卿都往后踉跄了几步。 如此一来,沈聿卿有再多训斥的话也张不开嘴了,最后只能隔着病号服,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肩胛骨和脊背。 苏恕悬着的心落定了,他把脑袋埋在沈聿卿的腰上,再说话时嗓音有点哑,听起来又闷又可怜的。 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想回家。” 沈聿卿看他状态不对,弯腰去看苏恕的脸色。 煞白煞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遭受蹂.躏的眉骨又流出几缕鲜血。 “做噩梦了吗?”沈聿卿拥着他,问道。 苏恕闭着眼,把脸靠近沈聿卿的肩窝那里,他的手熟练地解开沈聿卿胸前的衬衫,摸到心脏附近的位置停下,感受着手底下鼓动的心跳振动。 他低着头不解释,只是一个劲地说要回家。 沈聿卿拿他没招,只能暂时安抚住苏恕的情绪,去问值班的医生可不可以回家。 他刚转身,苏恕就拉住他的手臂。 苏恕看着沈聿卿,脸上带着少见的犹豫和羞耻,“衣服……可以留给我吗?” 下一秒,黑色西装外套盖在他肩上,熟悉至极的气息让他整个人很快地安定下来。 苏恕半截下巴埋在衣服里,偶尔抬眼去看沈聿卿起身的动作。 他不说话,不代表沈聿卿不知道他的意思。 沈聿卿拍了下苏恕的后腰,承诺道:“没大问题我们就回家,我去问问马上回来。” 有了明确的回答,苏恕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手指松开沈聿卿的胳膊,两条长腿也规矩地放在床边,等着沈聿卿和他回家。 值班的医生离着不远,沈聿卿问了情况和注意事项才回病房。 苏恕听见门响就殷切地望着他,即使心里急得不得了,也表现出一副“我很好,我很乖”的样子。 而沈聿卿也在这么短短几分钟内看出了苏恕精神敏感过头了。 第166章 相较于在医院再休息三四个小时,回家住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当即决定道:“回家。” 几乎在沈聿卿说完话的下一秒,苏恕就蹿腾起来,光着脚去找鞋子。 没等他蹲下来,沈聿卿拎着他的腰又把他放回床上。坐稳以后他这一抬眼,就看到沈聿卿一脸忍耐的表情。 这人的洁癖又犯了。 苏恕嘀嘀咕咕念叨了一句,晃悠下大腿。在沈聿卿找到鞋子前,他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换上了在车祸里滚了一圈的衣服。 他再一看沈聿卿的脸色,果不其然,眉头快拧成结了。 沈聿卿下了飞机就过来了,一路上脑子没空想别的,所以忘记苏恕还没备用的衣服。 苏恕没沈聿卿事儿多,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和沈聿卿说:“回家洗个澡。” 否则这位不让他上床怎么办? 沈聿卿看他挺利索地站起来,用商量的语气问他:“能抱吗?” 苏恕一时间没理解沈聿卿要抱什么,等琢磨出话里的意思后,他抿了抿唇,“不用抱,我能和你一起走。” 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能和你一起走。 苏恕不乐意被抱,沈聿卿也不会强求。他把外套裹苏恕身上,又帮苏恕系好鞋带。 苏恕垂头看着沈聿卿的头顶久久不语。 没过一会,眼眶的酸胀感愈发剧烈,他偏了下脑袋,盯着窗外看不见的星星,压住嗓音的颤抖,找话题道,“晚上你爸来了。” 沈聿卿头也没抬地说,“嗯,我不在,他担心你有事来看看你。” 想起“去体检报告”的这句话,苏恕摸了下脖子,没好意思和沈聿卿说他爸是顺带来看自己的。 因此,沈聿卿系完鞋带就看到苏恕欲言又止的小表情,显然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怎么了?又想瞒着我什么?”他笑着问。 苏恕很委婉地表明他爸是来取体检报告的,结尾处,他还郑重表达了自己对他爸的行为毫无不满的看法。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沈聿卿又心酸又想笑的。 沈聿卿整了下苏恕外翻的领子,把自己老爸的真实想法卖了个彻底。 “‘取体检报告’这个说法他已经用七年了,沈聿朗十八的时候就不信了,我爸现在又拿这个理由糊弄你,看来他糊弄成功的对象后继有人了。” 苏恕惊讶地微张着嘴巴,还没从被长辈别扭的“欺骗”中缓过神来。 毕竟在他眼里,沈父是个极其有威严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说谎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他愣神的工夫,沈聿卿扣上苏恕外套的扣子,顺带着把碎屏的手机揣进外套侧兜。 “你就没被糊弄过?”苏恕不死心地反驳。 沈聿卿淡定开口,“第一次我就发现了,体检报告用得着他亲自来?” “……” 苏恕对此无言以对。 两人推门往外走时,沈聿卿决定替老父亲挽回点颜面,“他只是不擅长对子女说关心的话。” 苏恕沉默几秒,“嗯”了一声。 走廊里静悄悄的,窗外依旧是黑压压的,可此刻的苏恕却感觉不到半分恐惧。 他身边的人是他的稳定因子。 往电梯的方向走了一半,苏恕被响起的推门声惊了一下,凌晨三点的住院部确实不是让人能心安的地方。 他一转头不要紧,碰见个熟人。 成笙见到苏恕和沈聿卿也很意外,他的状况很不好,无论是充血的右眼,还是后背上大片的烧伤,都让他在荧幕里光鲜的面貌褪色很多。 他提起精神,脸上难掩憔悴,“沈总,苏恕。” 沈聿卿语气毫无波澜地应了一声。 双方关系不算熟稔,简单的一声打招呼已经算得上客气,成笙说完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视线不经意移时停在了两人握紧的手上。 那一刻,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此生最期盼携手度过余生的人早已离开人世,空留他一人在红尘中思念故人。 深夜里电梯抵达楼层的速度很快,苏恕并不知道成笙在看他们,等他们迈进电梯后,成笙整理好情绪已经转身离开。 空旷的走廊只有成笙一个人,他走得路漫长到好像没有尽头。 电梯门将将合上时,苏恕看着成笙的背影慢慢消失于视线,心底苦涩到粘稠。 和沈聿卿在一起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个仰望别人幸福的人了。 第085章 他记恩 沈聿卿是提前回来的,和他同行的贺助理还在进行工作上最后的商榷。 苏恕并不知道这些事,他和沈聿卿带回家后,稀里糊涂地被塞进被窝里。 连要洗澡的要求都被坚定地驳回。 最后,他只能撑着眼皮看沈聿卿在卧室里忙来忙去。 苏恕忍着睡意,没想睡,他有点期待用一场最亲近的性|爱来拯救自己。 可是,直到他困地快睡着了,睡衣也没被沈聿卿掀开。 沈聿卿只是轻轻地亲吻他的额头,再用手指抹掉他眉宇处的血迹。 “想做。”苏恕小声地说。 他理所应当地霸占着沈聿卿的枕头,两人离得很近很近,山茶花的牙膏味和辛辣的木调香交融在一起。 明明是很古怪的味道,却让他脑子有点发晕。 第167章 压抑的情感作祟,他等不及沈聿卿回应,扬着头在沈聿卿的薄唇上要咬来咬去,像是在发泄,也像是在勾.引。 沈聿卿由着他胡闹了一会,然后按下苏恕的肩膀,刚想碰他的嘴唇,就听见苏恕“嘶”了一声。 “怎么了?”沈聿卿问。 苏恕疼得睡意全无,拉开距离,捂着嘴唇吸气。 沈聿卿慌张地开灯,被苏恕一把拦下来。 “没事,是口腔溃疡,我嘴巴坏了。” 声音含混地说完,他又贴着沈聿卿抱了上去。 沈聿卿及时地托了下他的后背,两人毫无间隙地聆听着彼此的心跳。 可偏偏有人脑子里还惦记着事,苏恕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做不做?” “今天不行。”沈聿卿语气认真得要命,哪怕他忍着辛苦,“晚上如果想吐喊我。” “不会想吐的。” 苏恕想也不想地否定,拼命争夺性.福的权利。 可是,在身体健康这事上,苏恕犟不过沈聿卿,只好听对方安排,老老实实地睡觉。 一开始苏恕不乐意地背对着沈聿卿。 沈聿卿腾出一只手静静地拥着他,然后在他耳后轻轻地吻了几下。 “乖,今晚听我的。” 这太犯规了,苏恕耳朵被热气勾着,别扭的情绪没坚持两秒就举旗投降,转过身钻进沈聿卿温热的怀里。 他不说话,沈聿卿就时不时地吻着他的额头,哄着他。 见风长的脾气还没来得及上头,就被沈聿卿哄没了。苏恕睁开一边的眼睛,去看沈聿卿的表情。 可灯关了,他看不清。 他顿时感觉有点遗憾,再后来,遗憾像退去的潮水缓缓地消失了。 而苏恕却在沈聿卿的亲吻中慢慢沦陷,他觉得自己爱沈聿卿爱到无可救药了,连简单的亲吻他都稀罕得不行。 同时,他第一次发现有的时候亲吻比做.爱更让人心安。 “那就不做了,睡觉。” 苏恕找个舒服的姿势,胳膊和大腿都搭在沈聿卿的身上,四肢舒展的样子像极了在火炉旁睡熟了的猫崽子。 此刻他不太理解沈聿卿不碰他的原因,他也不懂忍耐比放任往往爱得更加深刻。 这一觉苏恕睡得很沉很久,仿佛把多日缺乏得睡眠一下子补了回来,以至于他再睁眼时,反应都慢了几拍。 卧室门没关紧,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声响。 不知道是沈聿卿还是来做饭的吴妈,苏恕稳妥起见,套上衣服往外走。 声音是楼下传来的,苏恕侧着脑袋往下看,一转身看到同样没关的书房门。 沈聿卿没去上班? 苏恕诧异地走过去,探头往里看。 沈聿卿在家只穿着衬衫,袖子也撸到了小臂。他正接着电话,听贺助理汇报项目的最新进展。 这几年,他在医疗科技方向投入了不少资金,这次去外地也是为了脑机接口的研究进展表态的。 听见身边的脚步声,沈聿卿连头都没抬,就伸手揽住了来人的腰。 苏恕被搂惯了,没觉得不自在。他抬腿坐在书桌一角,小腿悬在沈聿卿大腿旁边。 沈聿卿看着苏恕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子上,一只手还往后撑着,偶尔低下头看几眼。 “嗯,具体事项等……” 他话音未落,一只鬼鬼祟祟地手顺着沈聿卿的皮带往旁边滑。 沈聿卿眯眼瞧着苏恕脸上得逞的小表情,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 而苏恕刚为自己占上风的地位得意了一阵。 下一秒,他就听见“啪”的一声。 苏恕人傻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大腿根。 挺响的,但不疼。 可他矫情,在沈聿卿面前又娇气又矫情。 于是,苏恕迅速用眼神控诉他,并且用很小的音量干叫唤。 “你怎么能打我腿呢?多疼啊。” 沈聿卿一耳朵听着助理严谨的工作报告,一耳朵塞满了苏恕嘴里罄竹难书的罪行。 大概过了十分钟,贺助理在电话汇报完所有的项目,他乘坐中午的航班返程,因此他习惯地问了一句,“沈总,下午有什么安排?” 紧接着,贺助理就听见沈总在电话里冷冷地一笑。 “管教熊孩子。” 被挂断电话的贺助理:“?” 目睹这一切的苏恕顿时感觉情况不妙,刚要翻身逃跑,就被沈聿卿握住了小腿。 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在沈聿卿面前认怂不丢人。 苏恕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赶在沈聿卿站起来修理他之前,先把胳膊挂在对方的脖子上。 “哎,我错了错了,以后不这么干了,我在外面肯定维护好你英俊禁欲的形象,大早上也无欲无求的。” 苏恕一边说,一边用膝盖.抵在沈聿卿的大腿上。 两个成人男性在一个办公椅上胡闹,总觉得施展不开。 沈聿卿把电脑挪到一侧又把苏恕推到书桌上。 种种霸道的行为让苏恕有点心猿意马,可楼下厨房的声响又不断地提醒他家里有别人在。 有别人在,苏恕就放不开。 沈聿卿一眼就看出了苏恕的小心思,但他没开口打断苏恕的胡思乱想,主要是他这小表情太耐看了。 而纠结半天的苏恕晃了下腿,拖鞋掉在地板上时,他用脚背碰了沈聿卿的小腿,眼睛讨饶又挑衅地看着沈聿卿。 第168章 沈聿卿突然站起来,凭借身高的优势完完全全地把苏恕笼在身下。 苏恕对这样的沈聿卿茫然又陌生,他不太习惯全方位的压制,瑟缩地往后藏。 可他没想到,沈聿卿只是看了一会,然后特别幼稚地用手指压了下他的腮帮子。 苏恕倒一口气,皱着眉看沈聿卿,他看沈聿卿没有有别的动作,肩膀才松懈下来,随即安静地望向沈聿卿,眼神好像在说“你捏都捏了,我都这么哄你了,够了吧。” 沈聿卿克制地把手放下,然后越过苏恕的侧腰,去书桌上方去找药。 一眨眼的时间,苏恕搭在书桌的手上就多了喷雾剂。 同时沈聿卿又恢复成平日里淡定的样子。 苏恕对此心里庆幸又惋惜,他动作麻利地从书桌上跳下来,过宽过大的书桌总会给他带来不太正经的遐想。 “没那么娇气。” 苏恕舔下了嘴里坏了的地方,疼得抿了下嘴唇。 疼是真的,但也不至于忍耐不了,一小块溃疡过几天好了,实在不必麻烦地去涂药。 沈聿卿怀疑地看着他,“刚才谁疼得嘶嘶哈哈的?” “本能反应,没办法。”提到这里,苏恕满脸不爽地推卸责任,“还不是你按疼了。” “谁大中午的扒别人裤子?”沈聿卿挑眉反问。 “……”苏恕一时被噎住,眼睛在沈聿卿身上看来看去,开玩笑道,“你可真记仇,我连你身上的肉都没摸到,你就打了我一下,还要按疼我,这也太亏了。” 沈聿卿被他“斤斤计较”逗笑了,“你还没吃饭,下去吃点东西。” 苏恕“嗯嗯”两声,却没挪地方的意思,他扯了下沈聿卿的手臂,脸贴在他的肩头,“你怎么知道进来的人是我?万一抱错人怎么办?” 家里除了他还有在楼下做饭的吴妈,他可记得沈聿卿连头都没回,一胳膊就把他揽过去了, 这不明摆着知道进来的人是他嘛。 沈聿卿没想到苏恕会问这个,他用得着回头去看是谁吗?平时外人进他书房都事先敲门,至于苏恕进来敲门? 门往哪边开都得苏恕说得算。 可想归想,话不能这么说,沈聿卿熟练安抚肩膀上刚睡醒就黏人的小动物,“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你,还用猜吗?” 得到回答后,苏恕心满意足地踩着拖鞋下楼吃饭。 下午苏恕想去趟医院,半夜走得急,他把腕表落在病房枕头下面了,再加上腕表是今年过生日时沈聿卿送给他的,他有点舍不得。 沈聿卿下午有会议,苏恕没让他跟着,自己去跑到楼上拿钥匙、换衣服。 昨天开的那辆车撞到护栏上,车头被撞得不成样子,现在不知道在哪个4s店维修。 他弯腰换鞋的工夫,钥匙被沈聿卿一把抽走。 “开这个。”沈聿卿说。 苏恕接过钥匙,翻来复去看了几遍,愣是没想起来这是哪辆。他开沈聿卿车的次数多,车里都是两人的随身物品,用起来方便。 “这两天你先开这个。” 沈聿卿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顿时让苏恕心里起疑。 刚踩进运动鞋里的脚往后一退,他反身拉住沈聿卿的手臂,嗓音不易察觉地一抖,“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开你的车,昨天晚上不是意外对吗?” 苏恕对车祸的原因敏感到让人心惊,连沈聿卿都觉得意外。 胳膊上握住他的手指越来越紧,甚至有点发颤。 苏恕这个状态,沈聿卿不敢让他马上出门。 “别瞎想。”他把人拽回沙发上。 苏恕跟着他走,没吭声。 “现在都只是猜测,意外的可能性很大,你别慌。” 苏恕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眉骨处的创口贴被他烦躁地扯下来。他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苦涩,“没事你为什么让我换车?沈聿卿,你说好不骗我的,贺助理的事情也是,你只说他没问题,根本没和我解释。” 旧账重提不是苏恕的性格,可他真的太慌了,相较于沈聿卿爱谁在意谁,他更希望沈聿卿能好好活着。 沈聿卿被这么质问,没急也没恼,他面对苏恕的脾气永远有用不尽的耐心。 “像我们遇到这种突发的车祸,一般都会去查肇事者家里的情况,有两种情况会让我们起疑心,一是家庭经济状况不好,但车祸不久前肇事者家里汇入大金额不明钱款的。” 他说着话,从茶几下面拆开一瓶口腔溃疡喷雾,示意苏恕张开嘴。 苏恕听得挺认真,有点不愿意,但架不住沈聿卿一个劲儿地摸他下巴,只能慢吞吞地抬起下巴张嘴。 “二是家里只有肇事者一个人的,这种可能被人做过手脚。”沈聿卿细细看了他嘴里一圈,也没看到哪里坏了,“哪儿坏了?” “右边大牙旁边。”张嘴说话,蹦出来的字儿闷声闷气,即使这样,苏恕也没忘追问,“那这哧呢?” “这次是个学生酒驾,重点大学,家世清白。”沈聿卿用喷头瞄准变白的一小块,“基本可以判断是个意外,所以你别紧张。” 喷洒出的药液激得嘴巴一阵一阵地疼,苏恕忍不住想舔,又被沈聿卿喊停。 “那你非让我换车。”他说。 沈聿卿又喷了两下,“让你换你名下的车是为了防止意外,这事儿说不准,咱俩都要小心着点。” 第169章 苏恕保持着张嘴的动作,思考着沈聿卿的话,然后就感觉到喷头敲了下自己的大牙。 “你大牙的补牙材料该换了。”沈聿卿说。 苏恕立刻捂住嘴巴,“你怎么还有心情看这个?干脆做去牙医得了。” 他小时候被沈聿卿带过去补牙,过程极其艰难且惨烈,现在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 沈聿卿笑了下,“至于贺助理,你到底在怀疑他什么?” 对这个问题,苏恕无办法解释,他该怎么说?自己只是生气上辈子贺助理在沈聿卿离开后成为卢枫的人。 他知道这么严苛地要求贺助理挺没道理的,可是他护短。 所以,他不能说。 苏恕低下头,转了两下魔方,敷衍道:“没什么。” 沈聿卿何尝不知道苏恕心里没认同他的说法,解释道:“我不是向着贺助理说话,而是贺助理和公司其他人的立场不同。” 即使知道沈聿卿和贺助理没什么关系,苏恕还是吃味地耷拉着嘴。 这还不叫向着?那什么叫向着? 沈聿卿扣上喷雾的盖子,“贺助理记恩,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以我的意愿为主,哪怕……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也会在外人那里维护住我给你留下的一切。” 后半句话让苏恕错愕地抬头,手上的魔方也砸到地板上。 第086章 惊天丑闻 一语成谶是一种什么体验? 以前世的结果来看,沈聿卿这句话说得相当有先见之明,而这种场面是苏恕最不愿意看到的。 去医院的路上,苏恕缄默不语,口腔里还残留着喷雾的苦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苦涩一直往喉咙深处蔓延。 如此反复着,让他心里越来越烦躁。 以至于到了医院以后,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发愣。 他不喜欢医院,医院是个让人大喜大悲的地方。对于大病初愈的患者和家属而言,是难以克制的喜悦,而对于失去亲人的人来说,则是一场无尽头的黑夜。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从那场黑夜里走出来过,也许对别人来说是黑夜,而对他来说则是深渊。 其实上辈子他不知道沈聿卿做过什么,他心动是一回事,真追人又是另一回事。 苏恕承认自己别扭且傻.逼,要他承认对沈聿卿的感情更是难上加难,他躲着掩饰着,又在人群的角落中翘首以盼着。 而上辈子的沈聿卿也尽职做好兄长该做的事情,衣食住行,从未亏待过他。 他和他之间一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不越雷池半步。 而在这种情况下,沈聿卿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护着他后半生周全的? 苏恕想不明白,他也不敢自作多情地乱想别的。 视线里走动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搭在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苏恕慢慢伏了下去,把脸埋胳膊肘。 他想沈聿卿是世上最会藏礼物的人,连收礼物的人都不知道礼物的存在。 车里的冷气开着,吹在裸.露的后脖子上,直到侧兜传来备用机轻微的震动感,苏恕才从低迷的情绪抽离。 是沈聿卿打过来的。 让他去成笙的病房顺道取个东西。 苏恕有点纳闷,却没多问,只回了个“嗯”字,正好掩饰住嗓音的沙哑。 下午的病房失去了凌晨时极致的安静,走廊外偶尔响起护士和医生的脚步声。苏恕在病房枕头下找到手表,转头又往隔壁的病房走。 咚咚咚几下敲门声过后,门被人从里打开。 可是开门的人却不是成笙,而是聂慎延。 聂慎延的打扮很考究,除去褶皱的袖口带着点暧昧的气息,其他地方都挑不出刺儿来。他出现在这里不像是来看望病人的,更像是来参加什么重要宴会。 他看了苏恕一眼,眼里有意外有探究,唯独没有陌生。 很明显,聂慎延是记得苏恕。 而苏恕也在聂慎延靠近的一瞬间往旁边让了一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毫不客气地躲闪让聂慎延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青年。 就在这时,成笙客气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 “沈总要的东西在这。” 这一句话顷刻间打破了两人古怪的互相针对。 聂慎延往外走了两步,头也没回地冷声道:“成笙,送我一下。” 成笙应了一声,让苏恕在病房里等他。 病房床头的柜子摆着果篮和鲜花,杯子旁还有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苹果的果肉还没变暗沉,应该是刚削完不久的。 苏恕拖了张椅子坐到边上,想得却是聂慎言来这里的目的,刚才和聂慎延擦身而过时,他闻到聂慎延身上很淡的一股酒味。 他正低头想着,手机突然亮了一下。苏恕不留心地扫了眼一连串的数字组成的号码,没当回事儿。 成笙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眼睛充血的情况没有好转,脸色却比出去时白了一个度,像是被冷风激着了。 苏恕问他用不用喊医生? 成笙摇了摇头说不用。 然后,成笙把一个相机交给了他。 苏恕定定地看了相机一会,才动作僵硬地接过来,“这里面是什么?” 他不懂沈聿卿为什么让他去成笙这里取相机,里面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自己看,沈聿卿让我给你的。” 第170章 成笙坐回床边,把没削完的苹果又拿回手里,弧形的刀刃顺着果皮的交界处,压着果肉把剩下的半个苹果削皮。 苏恕看着苹果皮一圈一圈掉进垃圾桶,成笙的烧伤在左肩上,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手抖,由此可见他拿刀的手比一般人稳。 也对,成笙他割自己也挺稳的。 成笙削了苹果没吃,扯了张纸巾垫在苹果下面扔回柜子上,看起来没有吃它的意思。 他擦了下手,突然开口问:“说起来也奇怪,你和江肃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不该是‘同仇敌忾’吗?” 苏恕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听到他的话连头都没抬,“什么态度?” “他天天巴不得我去死。”成笙调整了舒服的姿势靠着,然后闭着眼说,“你对我……没什么态度。” 成笙所言非虚,他和苏恕也算是见了好几次面了。单凭苏恕和沈聿卿的关系,他和江以轩的事苏恕不可能不知道。 任谁看来他在江以轩去世不久成为聂慎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狼心狗肺。 可偏偏苏恕不一样,看向他的眼神坦然得不像话。 成笙对此感觉很奇怪。 一个相机和盒子里两张存储卡,苏恕把成笙递给他的东西翻了一通,才回答成笙的问题。 “我不了解你,拿什么评判你是好人或者坏人?道听途说不一样是真的,我不能从别人的印象中对一个我不了解的人打上标签。”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江肃厌恶你,我也不会和你有多少联系,毕竟要向着谁我还是能分清的。” 这一番话让成笙一愣,随后笑了下,评价道:“有立场还有原则。” 苏恕没回应他的话,他觉得自己算不上多有原则和立场的人,毕竟在岑识的事情上他做得不好。 两人都不算能说会道的人,苏恕取完相机就离开了。 而成笙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给沈聿卿发了一条信息。 【相机给苏恕了,明年帮我一个忙,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这一切是苏恕不知道,他在车里翻出相机里的视频,按着时间顺序打开第一个。 出现的是一个抖动的画面,画面里是黄灿灿的油菜花地,而从拍摄角度来看,拿相机的人很有可能坐在副驾。 紧接着,画面挪到一个人的脸上,由近到远,一张和江以砚五官有着三四分相似的男人出现了在镜头里。 苏恕感觉这个人可能是江以轩。 只是,沈聿卿要这个相机有什么用? 他带着好奇心地看了几分钟,判断出这个视频类似于旅行的记录片。 数了下相机里视频,数量还不少,可他没耐心看别人的旅行vlog,匆匆翻了几个就把相机扔到后排车座上。 正巧这会儿有其他的车在找停车位,苏恕一下子把相机的事扔到脑后了。 大二的专业多,老师点名还严。 苏恕上课和赶项目的时间总会撞到一起,甚至忙到修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用备用机来将就一段时间。 而在苏恕忙得昏天黑地的这段时间里,聂家一桩丑闻闹得轰轰烈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起因是聂慎延又看中了一个女人,据媒体报道,此女容貌闭月羞花,唯独身子骨不太好。聂家大少为博美人欢心,连为她看病的医生都是重金从国外挖过来的。 本来这种花边新闻大家就图一乐呵,豪门阔少身边怎么会缺少莺莺燕燕?保不齐今儿是白牡丹,明儿又是红玫瑰呢! 众人笑笑也就过去了,都没想过能闹多大。 可偏偏这事后续的走向出人意料。 还没过三天,聂家大少追求的那位美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为聂父的私生女。 此事一出,看热闹的人可不少。 聂慎延睡过的男男女女很多,可谁也没想到会睡到亲妹妹身上,这不就成笑话了吗? 聂父听闻此事,还没来得及勃然大怒,又有媒体发出了聂慎延和私生女在酒店一同出现的照片。 就在众人以为聂慎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时,又有媒体拍到了同天下午聂慎延和成笙在医院门口的照片。 两人关系很是亲昵,让人不得不多想。 聂家人趁此往下压热度,并给出了酒店照片为假的指控。 闹剧最后聂慎延才出面表示,他和那位不明女性实为资助关系,并无发生过界的实质行为。 这个说法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解释权归聂家人所有,其他人暗地里怎么说就不一定了。 事情发生三天后,那名不明女性经过亲子鉴定也被证实了是聂父的女儿。 苏恕听到江肃和他说起这事儿已经是一周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觉得聂慎延和成笙的照片是那天下午在医院拍的。 晚上睡觉前,苏恕和沈聿卿提起这事儿,顺便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沈聿卿也点了点头,说:“可能。” 苏恕困得头直往枕头上陷,这几天他睡得少,一到沈聿卿身边就容易犯困。 沈聿卿把他快踹到床下的被子扯了回来,“相机里的视频你看了吗?” 第087章 亲昵地讨吻 意料之外的发问让苏恕困到迟钝的脑子停顿片刻,睫毛也一下一下刮着枕面,一副要醒不醒的架势。 “视频?”他模糊地想起被遗弃在后排车座的相机,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看了,是你和别人出去旅行的视频,还有在篮球场上的照片?” 第171章 沈聿卿先“嗯”了一声,又认真观察苏恕的反应。 几分钟后,苏恕因为胳膊压麻了,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才感觉到耳边安静得过分了。 他睁开眼,正好撞上沈聿卿探究的眼神,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古怪,难道视频和照片都什么不对? 心里想着,他也就张口问了,“怎么了?” 卧室里只有沈聿卿那侧的灯开着,暖黄色调的光停在他的肩头。 苏恕撑着胳膊坐起来,半掌宽的灯光落在侧脸上。 也正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光线让沈聿卿一眼看到他眼里的坦诚。 难道是他想错了? 沈聿卿默不作声地敛住疑惑,把苏恕要挠伤疤的手又按回被子里。 苏恕挣了几下,挣不动,干脆后背往床头一靠,脑袋也懒懒地一歪,以一个极其小鸟依人的姿势依偎着沈聿卿。 他边靠边笑,偶尔生起的羞耻心也在晚上闹罢工了。 整个人像黏人精化身,过了一会儿,黏人精又变成胡说八道的小混蛋。 “你不让我挠,我很痒啊,你帮我止痒吗?” 语气嚣张又“不怀好意”,像是拿捏了沈聿卿心尖上一块肉一样。 而对于沈聿卿而言,这个举动更倾向于可爱。 只不过可爱归可爱,沈聿卿下手的力度一点都没收着,几乎在苏恕得意的下一秒,就把人压在了床上。 两人都是热血方刚的年纪,言语上的挑弄再加上时不时的体温触碰,脑子不想点那方面的事真说不过去。 说实在的,苏恕被压也没慌,甚至还有心情用手勾了下沈聿卿的小拇指。 像极了小猫用尾巴缠人。 可缠着缠着,苏恕忽然一愣,不确定地看了眼床头的时间。 快十二点了。 苏叔顿时头皮一麻,想起明天堆积成山的事情,迅速推搡着沈聿卿的肩,“不行不行,太晚了,看在我赚钱养家的份儿上放过我吧。” 沈聿卿似笑非笑看着他。 随后,苏恕慢慢地眨了下眼,在彼此对视的目光里低头吻了下沈聿卿的指尖。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湿.润的嘴唇恰好碰到了上次割伤的地方。 痊愈后一点痕迹没有了,可他记得是这里。 沈聿卿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恕的动作,像是要把这一刻死死地刻在脑海里。 他突然想知道在苏恕心里自己是不是可信的。 察觉到沈聿卿看他的视线里带着隐隐的探究,苏恕这才发现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沈聿卿不起来,苏恕也推不动他,索性把胳膊一搭,“难不成视频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聿卿眼底神色不明。 他没错过苏恕每一个反应,哪怕是现在,苏恕眼里也是坦坦荡荡的。 “想什么呢?”苏恕被压久了,困得有点烦躁。 沈聿卿摇摇头,亲昵地和他讨了个吻。 苏恕的吻技从来没有长进,碰到沈聿卿就被亲昏了头,胳膊也本能地搂着沈聿卿的脖子。 幸好沈聿卿记得苏恕明早有事,没闹太久,最后吻了下苏恕的后颈,把人松开了。 苏恕困得打了个哈气,用被子卷好自己,还能分一丁点精力和沈聿卿说话。 他很好奇沈聿卿为什么会在意相机里的东西。 两人紧挨地坐着,沈聿卿没藏着掖着,直接说:“里面是我没成年之前的一些视频和照片,视频里的那次旅行是我和江以轩他们去的。” 苏恕越来越沉的脑子因为“江以轩”三个字提起了点精神,看来他想得没错,视频里最开始的男人就是江以轩。 “我猜到了,其实他们兄弟几个长得还挺像的。”眼睛半闭着,下巴抵在沈聿卿的肩膀,他继续说,“我还几个视频里看到了你,你那个时候年纪不大的样子,只不过你在视频里出现的次数太少了。” 他困得意识发飘,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还顺着提起有几张照片里看到了任振。 沈聿卿皱着眉听他说话,逐渐声音越来越低,肩上也越来越沉。 说到最后,苏恕也没提出什么质疑或者疑惑。 沈聿卿一手扶着苏恕的肩膀,一手去关灯。 他刚一伸手,苏恕不乐意地动了一下,然后晃晃悠悠地抬头,用嘴唇在沈聿卿的下巴和脸颊亲亲碰碰,跟哄小孩儿似的。 最后他又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看了看了,别闹了,乖啦,好困。” 沈聿卿:“……” 第二天苏恕上完课,就去车里后排的座位找相机,沈聿卿昨天晚上反复问他的行为让他忍不住多想。 其实相机里的视频和照片他并没有看完,多倒是其次,最重要的他打开一个视频,里面的十有八九出现的不是沈聿卿。 江以轩出现的频率是最多。 他没大把闲暇时间去看别人,可是沈聿卿的态度又着实不正常。 相机比较好找,难找的是放存储卡的铁盒子。 那天下午随手扔哪儿来着? 苏恕弯着腰在座椅缝隙里摸来摸去,都一无所获。 这时,侧兜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用的还是备用号,碎屏的手机已经去修了。 屏幕上是一条广告短信,他刚想右滑删掉,视线却猛地停在了下一条短信的发信人上。 一连串数字,13开头,82结尾,这个号码他到死也不会忘记。 第172章 心里蓦地紧张起来,多年前的不理解也许已经随着年龄渐长失去了许多棱角,如今再面对他的亲生母亲,只剩下辗转两世的思念。 他没想过她会联系他。 毕竟自从她和苏闳刚离婚后,苏恕再也没见过她,连寥寥几次的通话都过于简洁。 苏恕沉默地看着手机,左手发颤地去摸烟盒,屈起的指尖点了几下,又猛然停住。 手指动了几下,又把钟迟玉几个字删掉了。 他看了屏幕良久,指尖轻点了两下。 输入了一个字——妈。 然后按了保存。 咔嚓一声,不知道在哪里藏身的打火机派上了用场。 苏恕有一阵时间没抽烟了,也不知道是生疏了还是心里太乱了,第一口烟就被呛得咳了起来。 后来咳得脸都红了,他在心里边骂了自己一声废物,又不甘心地点了第二根。 苏恕心里没底儿的时候就会找外物来麻痹自己。 这个外物可以是沈聿卿,也可以是香烟或者酒水。 可他和他妈的事不能找沈聿卿,苏恕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用烟麻痹自己。 毕竟烟不会说话,烟也不会在意别人,同样的,烟也不会心疼人。 一个死物,又能让他暂时缓解烦闷,何乐而不为? 刚开封的烟盒只剩下了一半,车里也是烟雾缭绕的,苏恕咬着烟,紧紧地握着手机,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窗降下来了一点,一大股新鲜空气冲散了车里的烟味和冷气。 苏恕请了清嗓子,犹豫了两秒,拨通了那个电话。 一阵等候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苏恕明明觉得这个音乐很耳熟,可混乱的思绪让他无从分辨它的歌名。 他就这么慌张而安静等着,听着音乐从舒缓到高.潮部分的激昂,再回落到平静的结尾。 没人接。 苏恕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车里的烟味散尽了,苏恕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挪地。 他看着窗外,想得却是这几天温度逐渐降低,再过一个月就该送暖气了,宿舍的暖气上可以热牛奶,冬天一到新年就快了,新年能得到很多人的红包,沈聿卿会给,沈奶奶也会…… 苏恕想了很多很多,甚至连沈聿卿明年过生日他送什么礼物都往脑子里塞。 一阵铃声再次突兀地响了起来,苏恕手忙脚乱地去副驾上找手机。 而看到屏幕的备注名是李宥时,平静的脸上顷刻间泄露了几分情绪。 失落且难过,又带着多年压抑的痛苦。 苏恕往后靠了一下,才接通电话。 李宥的大嗓门一下子响起起来,“苏恕,你什么时候到?” 苏恕有点晃神,下意识地开口反问,“什么?” 这一开口不要紧,嗓子哑得太难听了,跟得了重感冒似的。 “不是说今天咱们几个商量一下后续的流程怎么做吗?”李宥隔着电话,没在第一时间听出他声音不对,“还差你和许哥了,傅姐和陶子都到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恕才想起来下午几个人要确定后续流程。 只是,他抬眼看了下后视镜里的人,满脸颓废和局促,像极了当年被扔下的可怜虫。 他用手搓了下脸,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狼狈,“我有点不舒服,能换个时间吗?” “你感冒了?我说怎么听你声儿有点怪,你好好在家休息,等我们对完了,再和你说。”李宥嘱咐了两句,话题一转,“你听说你后妈最近说的话了吗?她突然向着你说话了。” 第088章 腿打折 “什么叫替我说好话?” 不用火急火燎地出门了,苏恕低头抖了下外套上的烟灰,语气挺随意地说,“她说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这话他倒没作假,只要赵兰别带着她家的小崽子天天往沈聿卿身边凑就行了,至于别的他想管也管不了,嘴长在别人身上。 法治社会下,他又不能一砖头把人拍死。 一推开车门,外面一阵风吹了过来,温度明显比前几天低不少。 苏恕一只手拿着手机和李宥闲扯,一只手藏着抽烟的证据。 自打咳嗽好了,沈聿卿不至于一根烟都不让他碰,但一天抽半盒指定是不行的。 这道理苏恕心知肚明,他和沈聿卿闹归闹,不能真在沈聿卿操心他身体的事情上作死挑衅。 那样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于是,苏恕面无愧色地把烟盒“毁尸灭迹”,又回车里翻了下后排车座。 电话里李宥说了一堆,没等来苏恕半句回应,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响起。 “你干嘛呢?我说得话你又当耳旁风了。” 苏恕弯着腰从车里钻出来,手里只有相机,还是没找到那俩存储卡。 他“啧”了一声,头一次觉得随手乱扔是个坏习惯,当时扔得挺潇洒,现在找得多苦.逼。 顺手带上车门,苏恕没觉得存储卡会丢,毕竟这辆车只有他开过,估计夹在哪儿了,他没发现。 “听见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顿了几秒,冷声笑了下,“可能中邪了吧。” 李宥在手机里开玩笑说他封建迷信,然后又认真道:“说真的,她这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你小心着点。” 苏恕听完他的话,小幅度地扬了下唇角,说话的口吻有点难以捉摸的意思。 第173章 “不像你,以前一有机会你就提醒我周昭的忌日我该去,怎么这次……”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 他倚靠在宿舍楼大门边上的墙壁,放眼望去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他像是融入其中,成为普通又独特的一员。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李宥先是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说:“之前让你去,是不想让你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觉得做点表面功夫总比别人在背后说你强。咱俩说句实在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可别人不知道。” 苏恕垂在腿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意味不明道:“你这话说得,好像多向着我一样。” 李宥一愣,短时间没猜到苏恕古怪的语气从何而来,可转头一想前段时间吕叔提起来的事,他又立刻明白了。 “艹,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个时间段,外面的阳光刚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苏恕“嗯”了一声,才佯装好心提醒李宥事情的经过。 “你问我恨不恨苏……”他抿了下唇,继续说,“那个时候你就知道苏闳刚他们搬家了,你是来试探我态度的。” 被人掀开了心思,李宥也没隐瞒,实话实说道:“是,我当时怕你脾气上头了,去找你爸,你也知道这边人看热闹的心态,指不定到时候又在背后说你坏话。” 苏恕扯了下嘴角,想说不用在意那么多,可话到嘴边了,他又说不出口。 好像所以人都比他在乎自己的名声和未来。 “谢了。”苏恕别扭地说完这俩字,立刻说到另一个打算。 而李宥还没从苏恕突来的道谢中反应过来,下一秒又被对方的话气得原地跳脚。 “苏恕你要是真去见陈勇,信不信我下一秒就给沈哥打电话,让他把你腿打折?” 陈勇都去蹲监狱了,苏恕这个犟种怎么非要去看他?李宥百思不得其解。 “你又拿沈聿卿威胁我。”苏恕不解道,他觉得自己一点都怕沈聿卿,怎么李宥总拿沈聿卿吓唬他? 李宥冷哼一下,“你就说好不好使吧?” 苏恕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咬牙承认:“好使。” 他真怕李宥去告诉沈聿卿。 随后,苏恕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去,李宥才肯善罢甘休。 一转眼进了冬,南方和北方的小年日子不一样,习惯也不一样。 苏恕一个北方人,小年这天从小到大吃得都是饺子,沈聿卿向来以他的习惯为主,也跟着吃饺子。 而去沈家的那一晚,他可算开了眼了。 饭桌上除了饺子,还有汤圆,以及白白的,黏黏糊糊的……糍粑。 虽然都挺好吃的,但除了饺子以外的食物没被他列为小年的必选项。 沈父这几天忙,没空回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除了两位老人,沈聿卿和苏恕,还有快过了饭点才回来的沈聿朗。 沈聿朗一到休假的几天,就恨不得把时间掰成八瓣用,今晚和这个发小出去玩,明晚约那个发小吃饭的,连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耳朵倒是被旁人塞满了最近的小道传闻。 吃完饭,苏恕都没干别的,光听喝了点酒的沈聿朗说话了。 其中不免提及到聂慎延和他父亲私生女的后续。 据说,聂父不仅把人认回来了,还给改了姓,由原来的楚芸婉改成聂芸婉。 这还不算什么大新闻,最让人惊讶得是聂芸婉回到聂家后,她和聂慎延的关系以雪崩的速度转为敌对关系。 双方互相看不上眼。 有人猜测聂芸婉最开始是为了钱财才和聂慎延在一起的,也有人猜测聂慎延对聂芸婉的态度是受了聂家夫人的影响。 反正说什么都有,各种猜测随着谣言而起。 再晚些,两个老人上楼休息,客厅只剩他们三个人。 沈聿卿回了个工作邮件,看了眼时间,朝苏恕说:“穿外套,我们回家。” 苏恕正想着事情,听到沈聿卿喊他,本能地应了一声,然后才问道:“怎么了?” 沈聿卿起身的动作一停,觉得他又要搞什么小心思,于是不动声色道:“天黑了,我们要回去了。” “我去换衣服。”苏恕看了下窗外,把压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来。 可脚在地板上试探了半天,也没踩在拖鞋的一角,他刚要弯腰去找,沈聿卿已经顺手把他无意间踹远的拖鞋拎回来了。 苏恕穿上拖鞋的时候,还瞄了沈聿朗一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在家里和沈聿卿做什么他都不害羞,可别人面前,他自认为脸皮没那么厚。 而沈聿朗酒劲上头,根本没余力注意到他哥和苏恕。 阿姨煮好了醒酒汤放在茶几上,沈聿朗没喝,一个劲儿地揉太阳穴。 趁着苏恕去楼上拿蟹黄酥的工夫,沈聿卿关心了下自己的亲弟弟,“上楼回房间睡,爸这几天在忙,你多陪陪奶奶,她想你了。” 沈聿朗点点头,接过他哥递过来的醒酒汤,闷了一大口。 他撑了下沙发站了起来,抬脚往楼上走。 沈聿卿看他走得挺稳当的,也没再说什么。 而刚走没两步的沈聿朗步伐一停,手指用力地碾了下眼眶,艰难地问:“哥,你有没有怪过我?如果我那天晚上不闹,咱妈……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客厅内顿时一片寂静,两人隔着很远,可沈聿卿还是很清楚地听到沈聿朗的话。 第174章 尤其是那个“死”字,说得特别轻,像是怕惊动已故的灵魂。 许久后,沈聿卿才开口说话,“别想这么多,没怪过你。” 沈聿朗背对着他,没再继续追问他哥心里的想法,“我去外公那里了,他不愿意见我,外婆说让我过段儿时间再来。” 这事沈聿卿听外婆提过。 他走上前,拍下沈聿朗的肩,以当哥的角度和弟弟解释道:“外公这几年身体不好,不敢让他太生气,等下次我去说一下,他只是嘴上说怨你,心里也惦记你,他每次都拐着弯问我你有没有受伤。” 沈聿朗不像是沈聿卿,沈聿卿在外公眼皮子底下长大,他们工作上又有交集,外公不会闲得没事去担心沈聿卿的安危。 而沈聿朗不一样,沈聿朗在部队要出任务,出去一趟保不齐就受伤了,严重些的还可能缺胳膊少腿的,甚至丢掉性命。 外公每次都不经意问一下沈聿朗有没有受伤,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又恢复成不苟言笑的样子。 沈聿朗扶着楼梯扶手,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手掌正好盖住了眼眶四周的红。 “哥,妈是不是……被我气疯的?我太能闹她了。” 沈聿卿眼底错愕一瞬,随后沉声问道:“谁和你说的?” 他妈的精神问题是在去世后被发现的,按照当时家里长辈的顾虑,这份报告一直压着,没敢让两个小辈知道。 沈聿卿会发现是因为他后来长大些,根据他妈表现出来的症状判断的,又去问了不少专业人士。 沈父知道他在查,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他,干脆直接了当地和沈聿卿说清了。 而他妈过世那年,沈聿朗才五岁,不记事儿的年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聿朗没说话,突然用力砸了下扶手,他抬起头,沙哑的嗓音不受控地大了些。 “还有车祸以后,你和妈是不是都清醒过?廖哥说你当年胳膊骨折了,雪地上也有身体拖动的痕迹,你……”他声音哽了一下,“你眼睁睁地看咱妈死在面前,你最应该……怪我了。” 第089章 喊哥哥 当年沈聿朗确实没想太多。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多大的苦,除了外公在气上头给了他一巴掌,把他委屈得哇哇哭以外。他在父亲和亲哥的庇护下,很少听到别人的闲言碎语。 即使上初高中那几年,有人在沈聿朗耳边胡说八道,他也会毫不客气地打回来。 而他顶多被家人说一顿,转头又把书包一扔,找发小出去玩。 哪怕是沈聿卿出国上学那几年,给他打得电话也不少。 于沈聿朗而言,沈聿卿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 后来,沈聿朗长大了点,他才知道他妈出事的那几年,他爸的工作变动很大。 如果他哥真和外公离开,就代表他可能会因为他爸的工作调动不断的转学。 沈聿朗如今回忆起来,说不上亏欠他哥,心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再加上今晚廖哥顺口提到当年他妈车祸的那次,所有他不知道的过往都被翻了出来。 “怪你什么?”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沈聿卿忽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楼上,然后看向蔫里蔫气的沈聿朗。 “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那我们做得都不好,我注意到咱妈的情况不对,却没和别人说。咱爸也是,光顾着工作不顾着家,其他人你还要我一一举例吗?” 堪称逼问的话让沈聿朗徒劳地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哥很少生气,除了之前他们几个淘小子差点拍同学的裸.照。 沈聿卿弯了下腰,把手搭着沈聿朗的肩。 虽然两人是亲兄弟,但他俩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上都不太像。家里人以前还开玩笑说弟弟和哥哥反着长,他们也不会因为太像分不清谁是谁。 “哥,我没这意思。”沈聿朗哑声反驳道。 他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没想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那就回去好好睡觉,别在这里耍酒疯。”沈聿卿不动声色地往楼上看。 沈聿朗丝毫没察觉到他哥哥撵他走的心思,坐在楼梯台阶上没挪地儿。 两个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沉默了几分钟。沈聿卿看不下去了,“家里人没和你说,是怕你多想,如果你怪我瞒着你,我没话讲。今晚咱们把事情摊开讲,妈当时病了,她精神压力很大,爸又忙,那个时候我们没注意到她,至于……那晚的事情只是一个爆发点。” 他停顿了一下,语速明显变慢,“爸一开始也没告诉我,后来我问余曳的老师才知道妈那阵很可能出现了幻听和幻视,包括车祸那一晚,她发病的时候没认出我来,所以她不是故意……” 沈聿朗愣住了,他第一次听他哥讲车祸的过程。 后面的话沈聿卿没再多讲,他用了点劲儿,把沈聿朗拽起来,郑重道:“我和你讲这么多,不是让你天天借酒消愁的,我没有怪你,咱爸也不怪你,如果妈在的话,她也不会怪你。外公打你是因为妈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气昏了头。” 过了半晌,沈聿朗手撑着台阶站了起来,讷讷解释道:“我没怪外公。” 沈聿卿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眼睑红了一大片 “小朗,别陷在过去里。”沈聿卿轻轻一笑,捶了下他的肩膀,“长大了,以后你娶……有爱人了,要好好对人家,好好照顾家,别走咱妈的路。” 第175章 该嘱咐的话嘱咐完了,他刚要去楼上喊苏恕下楼回家,就看到苏恕从楼上的拐弯处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短暂对视一瞬,苏恕不自在地移开眼,像是偷吃后被主人发现的小猫。 沈聿朗看到他哥的小男朋友下来了,迅速用手抹了下脸,催促道:“你们快点回去吧,路上还得一个小时,曹叔都在外面等好久了。” “行,我们走了。”沈聿卿把外套递给苏恕,又朝沈聿朗说,“早点睡,明天别出去喝了,廖子他们逮着你灌呢。” 沈聿朗笑了一下,让他哥少管年轻人的闲事。 回去的路上,苏恕的胳膊搭在车窗上,脸上的表情不太好。他偶尔回头看一眼沈聿卿,脑子里又想起沈聿朗的话。 什么叫亲眼看着?这个场面是人想出来的吗? 放在膝上的手指蜷了下,他往后一靠,后背陷进座椅里,开始为沈聿卿抱不平。 无论在大事或者小事上,他总忍不住偏心沈聿卿,即使知道责怪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瞎闹太过苛责,他也忍不住心疼沈聿卿的遭遇。 曹叔在前面开车,苏恕坐在后排不敢有过界的动作,所有独属于爱人间的举动被封印住了。 他只能半侧着脑袋,用目光临摹沈聿卿的轮廓,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就在这时,沈聿卿握住了他的手,很淡定地问道:“怎么了?” 今晚苏恕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从饭前小心翼翼的试探,到下楼后说不上的情绪,沈聿卿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恕放在腿侧的手不自觉地缩了下,余光瞥了一眼聚精会神开车的曹叔。 他用指尖刮了下沈聿卿的小臂,想让他松手,却没想到沈聿卿压根没松手的打算,反而压着他的手挣不开了。 “没事。” 苏恕拉开外套的拉锁,下垂的衣摆正好挡住他们交握的手。 沈聿卿对他掩耳盗铃的行为没说什么。 他们就这么一路握着,到家下车才松开。 沈聿卿一手拿着蟹黄酥,另一手握着苏恕的手腕,两人磨磨蹭蹭地按电梯上楼。 门滴得一声打开,又砰得一声合上。 苏恕正单腿站着换拖鞋,就被沈聿卿一把按在墙上。 苏恕吓了一跳,心里还惦记着蟹黄酥,嚷嚷道:“别压碎了。” 紧接着,身后钳制住他的手一松,他向后扬了扬头,睁大眼睛看着沈聿卿把蟹黄酥扔远了。 这会儿他才迟钝地发现事情不对,“怎么突然这么凶?” 跟喝酒了似的。 还真别说,他俩现在的姿势和沈聿卿喝多的那次挺像的,只不过喝多了的沈聿卿会掐着他脖子,还在他耳边沉重的喘气。 像是狮子捕捉住猎物,发出占有信号的示威声。 苏恕低着头胡思乱想,下一秒,压在他后背的手用了力气,苏恕没控制住,上半身被推着往墙上贴。 而他的大腿刚好碰到玄关的柜子,柜子的棱角早就被沈聿卿包上了,大腿的嫩.肉压在这里也不会疼。 “在外面一个劲儿躲我。” 沈聿卿在他背后不情不愿地开口,手却捂住苏恕的额头,防止他撞到墙上。 苏恕不甘心地咬牙,他要不是怕给沈聿卿带来不好的影响,才不会躲。 沈聿卿看他不说话,捏了下苏恕的耳朵,“默认了?” 苏恕侧了下头,下巴离沈聿卿的鼻尖不足一指距离。突然,他眼睛一弯,上上下下看了沈聿卿一圈。 “怎么?你这次还想压着我喊哥哥吗?”苏恕坏心思地笑着。 沈聿卿眉头紧缩,不知道苏恕说的是哪一次。 而苏恕在沈聿卿犹豫的几秒,歪心思一个一个地往外蹦。 他仰了下脑袋,用鼻尖去蹭沈聿卿的掌心,然后特嘚瑟地说:“想听哥哥早说,别说哥哥了,爸爸都叫过。” 这语气,骄傲得好像被叫爸爸的人是他一样。 沈聿卿拼命回想这件事,他那晚是真的喝多了,脑子稍微清醒点也是在后半夜了。如果不是苏恕在他身上乱蹭,给他喘精神了,他还真不一定能醒。 “行不行?”恶劣地用嘴唇碰了下沈聿卿的的掌心,苏恕谈起来了条件,“你放开我,让我喊哥哥也行,行不行,哥……唔” “哥”字只蹦出来一个字,就被沈聿卿无情碾压了回去。 下巴被掐着,呼吸很快变得急促。 苏恕前几分钟还能跟上沈聿卿的节奏,越来后面,呼吸越不够用,直到所有的主动权再一次回到了沈聿卿的手里。 他只能仰着头,感受着令人发昏的窒息感,以及独属于沈聿卿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聿卿握住他的胳膊,让他转过来靠在肩上喘气。 而苏恕呼吸都颤了,还不知死活地调戏沈聿卿,在他怀里喊哥来哥去的。 其实,苏恕心里有点不得劲了,沈聿朗无论做什么,沈聿卿都会向着他。 而沈聿卿对自己的好,还是来源于对周昭的照顾。 这么一想,他总感觉差了一层关系,心口开始泛起了酸。 亲兄弟的血缘是分不开的,不像他和沈聿卿,关系太脆弱了,远没有留着相同的血那样的亲近。 “别喊我哥。” 沈聿卿忽然脸色一沉,指腹在苏恕唇上用力捻了下。 苏恕感觉有点疼,却没躲,还勾起嘴角,“哥哥。” 第176章 沈聿卿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捏了下苏恕的脸,留一抹浅浅的红。随后低头看着沈恕眼睛,似乎想在里面找什么。 苏恕用大腿碰下沈聿卿的腰,他觉得眼前的人心情有点不好,“你让我喊哥哥的,我多听话,你让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了,不该给奖励吗?” 沈聿卿揽住苏恕蠢蠢欲动的大腿,问他:“什么都喊?” 苏恕茫然地点头,然后听到沈聿卿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第090章 刑讯逼供 简单的一句话让苏恕耳根染上温度,他低声骂了一句,半仰着脸看沈聿卿,语气却有点憋屈和后悔。 “我也想当老公。” 他没想到调.戏沈聿卿的一个称呼会被记这么久,到现在还要被人按在门口喊“老公”。 有没有天理了? 沈聿卿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眼睛也眨巴眨巴地望着,一副很不甘的样子。 于是,沈聿卿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笑得很温柔,也很好看。 以至于苏恕没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被笑的主人公是他自己,等他琢磨过来以后沈聿卿已经敛住了表情。 被自己没出息的样子气得脸色一红,苏恕推了下沈聿卿的肩膀,脑袋一歪,不想把此刻的表情暴露在沈聿卿眼前。 而沈聿卿立刻吻了下他的唇,交融的气息一来一往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变得急促起来。 苏恕的心情有点郁闷,身体却听话地沉迷下来,只不过手一直不肯往沈聿卿的脖子上搂,像是在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 而沈聿卿忽然用鼻尖碰了下苏恕的耳朵,低沉的嗓音很淡定地喊出了两个字。 “老公。” 苏恕的脑袋当场宕机,眼睛也瞬间睁大,他惊讶地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沈聿卿。 他真的没想到沈聿卿会喊,还喊得……这么好听。 “不是,我可没逼你喊。”苏恕佯装镇定失败,微抿的唇还是没控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这感觉也太爽了。 苏恕只顾着回味这俩字带来的冲击性,全程胳膊和腿都听从沈聿卿的安排。等沈聿卿把他从浴室拎回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得干干净净时,他才想起惦记了一路的蟹黄酥。 趁着沈聿卿去床头抽屉里拿东西,苏恕迅速扫了眼时间,觉得他应该能把蟹黄酥当宵夜吃。 可接下来的发展彻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卧室对于苏恕来说是有极大安全感的地点,他和沈聿卿在这里胡闹的次数最多,平时两人做.爱的程度也都由苏恕说的算。 可今晚沈聿卿不知道抽什么疯了,一度逼迫到他忍耐的下限。 手指在被汗水晕湿的床单上胡扯着,苏恕忍不住向后躲了下,又被大力地扯回来。 沈聿卿伸手揽着苏恕未着.寸缕的后背,他低下头,吻了下苏恕汗津津的脸颊。 苏恕对他的亲吻很受用,哪怕腿.根一直打.颤,也仰头一下一下吻着。 沈聿卿眼底的犹豫只停留了几秒,然后搂着苏恕的腰再次靠近,空闲的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领带,就这么利落地把苏恕的双手绑住了。 要知道苏恕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聿卿,短时间愣是没找出词来怒斥沈聿卿霸道的行为。 “你怎么了……”他呼吸一抖,然后开始怀疑沈聿卿是不是公报私仇,于是愤愤不平道,“至于吗?不就让你喊了声老公,你就这么折腾我。” 沈聿卿后背上也铺了层汗,他没回应苏恕的话,唇.舌在身.下人的脖子和耳朵上稍作停留。 苏恕被他黏糊又要命的动作刺.激到小腿打颤,他把嘴唇靠近沈聿卿的脖子上,熟练地小声求饶。 “大不了我喊回来,好不好?多少遍都行。” 而沈聿卿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苏恕绷着口气,把忍不住的声音死死地往下压着,再用鼻尖去碰沈聿卿的耳朵。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嘶” 老公没喊完,沈聿卿突然伸手扯了下苏恕的脸蛋,两人靠的很近,肌肤几乎是相贴的,所以一个人说话,他们都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 “还不行吗?” 因为被扯着脸,苏恕说话不太清晰,可眼神却很明显得软了下来。 当然,这个软下来的前提是双手被绑住了,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给沈聿卿一爪子。 沈聿卿松开手,揉了揉他脸上留下的红痕,“怎么突然喊我哥哥?” 苏恕茫然了片刻,哥哥这俩字不是沈聿卿想听的吗?怎么他真喊出了口,沈聿卿又这么在意? “不是你要听的吗?”苏恕小喘着回答,眼皮因为流下的汗水不适地眨了眨,“你喝多了让我喊哥哥,不喊就要掐死我。” 哪怕被沈聿卿逼到这个份上,他还是添油加醋地乱说话。 沈聿卿皱眉看了他一会,指腹及时地抹掉苏恕眼皮上的湿润。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苏恕的眼皮上,苏恕心头一软,整个人犹如泡进温水里,舒服到不行。 可沈聿卿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头皮一麻。 “晚饭在想什么?”沈聿卿身上带一股热气,他贴在苏恕耳边继续问,“回来路上想说什么?” 苏恕移开眼,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架势,不准备再说话。 下一秒,沈聿卿再一次握住他的腰,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最终一阵阵突破阈值的快.意让他耐不住开口说谎。 第177章 “想唔……期末考试,再想你弟怎么那么淘,我心疼……呼,心疼你不行吗?” 这一番话有真有假,所以苏恕不敢和沈聿卿对视,防止自己露马脚。 可沈聿卿太熟悉他心虚的模样了,他用手抵住苏恕的下唇,解救出快被磨到出血的嘴唇。 沈聿卿垂眸不语,床头微弱的灯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苏恕被汗水打湿的小脸。这段时间被投喂的次数多,苏恕脸颊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来了一点,不像前段时间瘦得不行。 “别骗我好吗?”沈聿卿轻声道。 苏恕在沈聿卿的目光落寞地缩了下肩,讷讷地反驳,“没骗你。” 沈聿卿抚摸着他肩头,突兀地说了一句,“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去把衣帽间的落地镜搬来,开灯让你看着。” 看着,看着什么?这几个字不用沈聿卿过多解释,苏恕立刻明白了,他接近惶恐地抬头去看沈聿卿。 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的。 “不行,我不要。” 苏恕根本没敢细想,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对于他这种羞耻心爆棚的人,让他看着来不亚于把他的自尊心放在油锅里煎炸。 他无措地用脸去蹭沈聿卿的胳膊,想用这种方式让沈聿卿心软。 “我不想这样。” 他被沈聿卿宠惯了,很少被这么严词厉色的要求,所以在他受到威胁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也是去和沈聿卿讨饶。 可这次他失算了。 沈聿卿看了他一眼,撑着床站起来,用行动表明了他会不理睬苏恕的请求。 苏恕彻底慌了,手腕被绑着,他连去搂着沈聿卿的腰都做不到。 “我不要镜子。”他嗓音有点哆嗦,小腿却顽固地勾着沈聿卿,不放人离开。 沈聿卿看着他在床上快瑟缩成一团,放宽了条件,“两个回答一个也行。” 苏恕继续用牙齿折磨自己的嘴唇。 他不懂为什么沈聿卿一定要他开口,为什么要在他们的卧室里不断欺负他。 很奇怪,两人明明在同一张床上,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却莫名地形成一种对峙的氛围。 也许有人在博对方的心软,也许有人在试探对方的秘密,但不可否认,在某一时刻他们两人都不想退步。 各自的心思都藏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卧室里足足安静了好一会,也没人再次说话。 就在苏恕想着该怎么办时,小腿被人往下一拽,他再次抬头看见沈聿卿已经要往衣帽间的方向去了。 苏恕心防彻底失守。 “求你别去,我说还不行吗?” 这一声叫得有点破音。 而他却顾不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失控,难堪地闭上眼,用胳膊肘挡住脸,说话的声音被逼出了哭腔。 “回来……我,”他吸了口气,想让气息平稳些,“我心疼你是真的,可我还……我还嫉妒你弟弟,嫉妒他有人为他兜底,有人无时不刻地向着他,即使他真做错事了,也没人真怪他。” 说到最后一个字,嗓音变得哽咽,袒露在光下的肩膀也往被子里藏。 苏恕是不想和沈聿卿说这些的,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会让人误以为他是见不得别人好,他不想让沈聿卿误会。 更何况,沈聿卿对他已经够好了。 手腕上的领带猛地一松,他本能地用胳膊抱住自己的膝盖往后退。 所以,沈聿卿伸出去的手恰好扑空了。 苏恕眼神发怯地看着他,像是怕沈聿卿不信他的话,或者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 沈聿卿沉默了一会,没想到苏恕会这么想,也是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苏恕浓烈的不安感。 两人自打交往以来,苏恕很少这么抗拒地躲着他。 可是总躲着也不是个事,沈聿卿能感受苏恕藏了不少秘密,一个问题都把他难为够呛,再想问其他的更难了。 更难的事情以后再说,晚上得先把人哄好了,不能让苏恕生着气过夜。 沈聿卿把快躲到床边上的苏恕捞回来,两人的汗都还没消,身上好留着彼此的气息和痕迹。 苏恕狼狈得不成样子,发梢湿漉漉的,眼睫也被汗水打湿了。可在沈聿卿抱他的时候,他没像以前一样往怀里钻。 “对不起。”沈聿卿用被子把苏恕裹得严严实实,“别哭,要是觉得生气,可以打我,我做得不对。” 苏恕听着沈聿卿在旁边说话,安静地把脸藏进被子里,本来这事两人之间的配合度向来挺高的,过程也十分愉快。 今天被沈聿卿一威胁,硬生生地让他体验了一把“刑讯逼供”的滋味。 身上还是黏糊糊的,苏恕不太舒服,又不太愿意动,他连话都不太想说,只是架不住沈聿卿在耳边一遍一遍的磨叨。 被人抱着,刚才失去的安稳感逐渐回归,他皱着眉头转过身,把下巴压在沈聿卿的肩窝上,嗓音干涩到发紧,“以后别这么对我。” 因为是你,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能接受,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会害怕。 “以后不会了。”沈聿卿吻着他的额头,没说自己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搬镜子,说出的话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苏恕用手背揉了下眼睛,又在沈聿卿温和的目光里,记吃不记打地靠近始作俑者。 “不用嫉妒。”沈聿卿看他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颤颤巍巍地坐到自己的腿上。 第178章 苏恕看着他不说话,听着他沈聿卿一字一字地认真说。 “我是他哥,对他好是应该的。我也是你的爱人,对你好也是我该做的。”沈聿卿撩了下他粘在脑门上的碎发,“不用嫉妒,想要什么我都有。” 苏恕心头一颤,不敢去看沈聿卿深情的眼神,他紧张地用指甲扣着手心,“如果我做了很不好得事情呢?” 沈聿卿不动声色地反问,“什么事情?” 苏恕不回答他的话,执拗地等答案。 “做错事情会被骂,但我会站在你这边,帮你解决后续全部的问题。”沈聿卿说。 苏恕很仔细地想了两遍,小心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能回家骂吗?别再外面,好丢人的。” 沈聿卿知道苏恕脸面比天高,他点点头表达同意的意思,刚想问苏恕到底做了什么,就看到苏恕恳求的眼睛。 他没办法再问了。 苏恕靠着沈聿卿眯了几分钟,然后有点委屈地说:“心疼你是真的,对我来说你是你,你弟是你弟,他做的事情凭什么让你承担?” 沈聿卿没想到苏恕还在纠结这个,合着他和沈聿朗讲的话苏恕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沈聿卿跟沈聿朗说的话在苏恕这里是解释不通的,他偏心偏到了胳肢窝里,只偏着沈聿卿一个人。 “我是不是该高兴一点?你这么偏向我。”沈聿卿笑着说,“我高兴归高兴,可感情不能这么算。” 苏恕不明所以地“唔”了声,表示他不明白。 沈聿卿沉声道:“亲情和爱情都一样,谁付出多少都是自愿的,不存在谁替谁承担,也不存在谁亏待谁,做多少都是我自愿的。” 苏恕蓦地呼吸一滞,他不太懂这种爱的方式,但他很愿意用这种方式去爱沈聿卿。 前提是,沈聿卿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第091章 夫管严 当天晚上俩人谁都没睡好。 前半夜苏恕没怎么睡,听见手机响就悄悄地掀开被子,去拿手机。 响一声,他就动一下。 他知道沈聿卿睡觉轻,最后没辙了,把手机压在枕头下面,屏幕一亮,他看到扣在床单上的手机渗出点光,就眼巴巴地去瞄一眼。 一个动作翻来覆去着,熬着熬着,什么时候睡着的,苏恕自己也忘了。 沈聿卿手臂搭在苏恕的侧腰上,等怀里的人睡熟了,目标明确地去枕头底下把手机拿过来。 碎掉的屏幕早就换成新的了,手机的后台程序没关,最近打开的几个界面依次是短信和通话记录。 沈聿卿面不改色地翻完,没发现哪里不对,可苏恕的种种表现都在传递出一个意思。 他在等某个人的短信或者电话。 这个情况不是今晚才出现的,已经连续好几天了,沈聿卿问过,苏恕只用项目出问题的理由搪塞他。 一次两次他还能相信是项目问题,这都拖了快一个月了,也没看到别人来问苏恕什么,而苏恕不断看手机的次数还和之前一样,白天也差不多。 沈聿卿把通话记录和短信迅速扫了一圈,联系人要么是和苏恕玩得比较好的,要么就是推销电话或短信。 他反复翻了几遍,微弱的屏幕光映在瞳孔里,形成小小的亮点。 靠着他睡觉的苏恕像是被光晃到,脸往里藏了藏。 沈聿卿侧了下头。苏恕从枕头往下滑的下巴正好压在他的肩,绵长的呼吸也一下下打在他的耳后。 从沈聿卿的角度还能看到苏恕发红的鼻尖和有点发肿的眼皮,看起来惨兮兮的可怜。 他难得意识到偷翻手机的行为不太道德,于是他光明正大地看了个来回,再把手机放回枕头下面。 后半夜发生的一切,苏恕都不知道,他离开沈聿卿会失眠,在沈聿卿身旁又是个懒散而赖床的年轻人,觉多总是不够睡也很符合他这个年纪。 腊月二十八当天,苏恕跟李宥打电话说项目推到明天再改。 创业初期本来就难熬,技术重头戏大部分都压在他这里,要不是他真的有事,也不会推迟一天。 李宥听完双手双脚赞同,巴不得苏恕马上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自从苏恕放假,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这里了,有几次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把他吵醒,最后还是被沈聿卿连夜带回家睡觉,生怕他猝死。 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宥心想。 北方冬天的中午也不太暖和,苏恕赶在午饭前去了趟江肃那里,一到放假,江肃愣是宅在公寓里不乐意动,除了年节回江家老宅,平日就这里躲清净。 “我一回去一堆不相干的亲戚都凑上来,说这个是我姑的,那个是我姨的,再一细问才知道是我爷爷的弟弟的儿子的继妹。” 江肃一想就头疼,“这都什么和什么?” 江肃是江老爷子二儿子的独生子,江家老二和老大关系好,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时间长了,江老爷子总觉得亏待老二,于是生活中时不时地偏袒下江肃。 客厅里,游戏机闲置着,江肃烦得心头爱都玩不下去了。 苏恕坐在沙发上,边看手机边听江肃抱怨。 通话记录还是那几个,那个号码没再打来过。 “这么一想还是沈哥牛逼,对付那么多魑魅魍魉都不带怂的。”江肃感叹道。 苏恕的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回来,问道:“什么意思?” 第179章 “沈哥毕竟……”江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沈哥的外公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但架不住何老爷子的亲兄弟,他们觉得沈哥是外姓,就……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苏恕心领神会,外姓不外姓的两说,他们想让沈聿卿离开何氏才是最终目的。少一个人分何氏这块蛋糕,对于他们来说岂不是一大好事。 “你也不用担心。”江肃怕苏恕操心,保证道,“他们在沈哥面前蹦哒不起来,别说他们在沈哥跟前排不上号了,在何老爷子那儿都没有他们的位置。” 苏恕没担心过这个,他能感受到沈聿卿最近很忙,明年八月董事会换届,何老爷子已经打算退下来了。 老人家这一生风光过、坎坷过、因为老年丧女而度日如年,再然后,又亲眼看着外孙成长起来,时至今日,何老爷子也不再强求什么了。 沈聿卿和苏恕提过这些,所以他很快就摸清了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发展轨迹。他上辈子忽略掉的东西,沈聿卿都讲给他听了。 那些错过的,他这辈子也在逐渐地找回来。 江肃看苏恕拿着手机不说话了,怕他把事情想复杂,劝道:“真不用往坏处想,何老爷子可是无条件地站在沈哥这边的。” 苏恕“嗯”了两声,上辈子沈聿卿都顺顺当当的,没道理这次翻车,而他更担心的是沈聿卿的那场车祸,他记得车祸是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那天还是他大四取毕业照的那天。 搭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地有点发抖,像是上辈子车祸带来的后遗症一样,每次想到那个场面,心里都突突地发慌。 他曾经一度认为如果沈聿卿不去找他,是不是能避开那场车祸,是不是就不会……死。 苏恕微微弓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脸色有点不好。 江肃被苏恕的表情吓到了,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苏恕揉了揉太阳穴,找了个理由,“没事,昨晚没睡好。”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没睡好是真的,可刚才的异样却和没休息好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江肃又不是沈聿卿,自然看不出苏恕有没有在说谎。 他本想让苏恕休息一会,可苏恕说下午还有事,就不多待了。 江肃也不好挽留,只是一个劲儿地提醒他,别疲劳驾驶。 苏恕没开车来,刚要推开门,又问了江肃一个问题,“常姐回来了吗?” 前不久常妍去外地拍戏了,也不知道过年会不会回来。 “我嫂子啊,她早回来了。”江肃原地翻了白眼,“我哥黏人得很,我嫂子再不回来,我哥就要搬那边过年去了。” 得知常妍回来以后,苏恕松了口气,“能把常姐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拜托她打听一个人的住址。” 从江肃公寓出来后,苏恕保存了手机上的联系方式。 小区内的花坛落着积雪,阳光照在上面有点刺眼。 他没急着打车,而是慢慢顺着路边散步,离开小区后,路上的积雪多了起来,大概是还昨晚大雪过境留下的雪还没来得及被清理,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得响。 苏恕深吸一口气,冷风灌进鼻腔冰得人一精神,他从侧兜掏出手机刚要和沈聿卿打电话,后面突然出现一个人,两只手往他后背的羽绒服上猛地一拍。 “砰”得一声。 苏恕被这股冲劲儿推得向前走了两步,他皱着眉一转头,就看到穿得格外“美丽冻人”的蒋居站在后面。 “搞什么?”苏恕不明所以地问。 因为他们在同一个学校,蒋居有空就往苏恕的宿舍里跑,时间长了,他和岑识都能唠两句。 “我离着老远就看到是你了。”蒋居话刚说完,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苏恕上下看着他身上薄薄的驼色羊毛大衣和溜直的浅色牛仔裤,这身打扮为什么会出现在零下二十度的天儿里? 他很不理解。 “你不冷吗?”苏恕很直接地问。 蒋居所答非所问,耳朵都被冷风吹红了,“这样好看。” 苏恕:“……” 苏恕回想起自己不愿意穿秋裤的高中,他严重地怀疑蒋居的脑子是不是还没从高中时期转化过来。 正赶上又刮起一阵大风,卷着树梢上细碎的雪就这么洒进了两人的脖子里。 苏恕穿得多,羽绒服再加上临走时沈聿卿给他套的围巾,脖领子别说灌雪了,一点风都吹不进来。 穿得羊绒大衣的蒋居被淋了个正着,那点雪都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凝成小水珠了,被风一吹,蒋居原地哆嗦一下。 冻得。 “你去哪儿,我开车送你。”蒋居搓了下胳膊,“再站会儿,我就要冻成冰溜子了。” 冰溜子……苏恕抽动了下嘴角,没说别的,直接和蒋居回到车里。 身上冷气散了,苏恕向四处看了一眼,才发现这是叶识舟的车,之前叶识舟送过他一次,他才觉得眼熟。 “你们又和好了?” 苏恕原本不是好奇别人私事的人,但架不住蒋居和叶识舟分手和好的次数超乎人类的想象。 这是谈恋爱还是过家家呢?说分就分说合就合。 “对。” 蒋居开叶识舟的车很熟练,他问了苏恕目的地后,难得一路没怎么说话。 苏恕觉得他心情不好,也跟着安静下来。 第180章 到了老城区后,蒋居朝苏恕要了根烟。 苏恕犹豫着要不要给。 蒋居眉梢一挑,毫不客气地笑他夫管严。 苏恕被他的语气激到了,淡淡地笑了下,然后手疾眼快地把烟塞到蒋居没闭上的嘴里。 并拍照留证。 他晃了下手机,朝蒋居不怀好意一笑,“看谁夫管严?” 第092章 被哥哥训斥的小孩子 这么一打岔,两人都觉得对方幼稚,一下子谁也不肯吭声了。 蒋居在上衣口袋里摸了两下,掏出个打火机,他转头捉弄地看着苏恕,“要不要来一根?” 苏恕无视他看热闹的语气,淡定地接过来。点了烟他只抽了两口,就按灭了。 外面的冷风顺着降低的车窗吹进来,蒋居手指被冻得通红。 他抖抖烟灰,换只手夹着烟,“他家里人不太同意。” 没指名道姓,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个人是谁。 苏恕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抿唇看着蒋居,明显想说什么开解的话。 蒋居及时打住,他和苏恕都不是会说体己话的人,一张口十有八九能把对方气死。 “他奶奶年纪大,心脏不太好,还指望他快点娶老婆,去年他的相亲对象就没断过,我知道他也不乐意去,但我心里别扭。” 蒋居猛吸了两口烟,声音苦涩道:“我们俩吵,我们俩闹分手,也算是解决问题的一种途径吧,分分合合闹了这么多次,还是舍不得。” “那你们……”苏恕一句话刚开了个头,蒋居的电话就响了。 看他有事要忙,苏恕先下车了,他来老城区是有事要做的。 按着记忆里的路走走停停,往南一拐,面前覆盖积雪的地面早就被行人压出一条滑溜溜的路。 苏恕走到最后边的大门口,抬手敲门的那一刻,门里突兀地响起一声声狗吠,紧接着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谁呀?” 苏恕伸出的手一僵,他清清嗓子,回应:“程姨,是我。” 门内顿时没声了,苏恕有点怀疑是不是要再补一句自己是谁,毕竟他两年多没过来了,保不齐程姨把他声音忘了。 苏恕正寻思着,大门就被人推开了,一只粗糙发黄的手颤颤巍巍地拍了下他的肩。 程姨连说了好几句好,感慨道:“长成大小伙子了。” 程姨腿脚不太好,早些年膝盖受过伤一遇冷风就钻心得疼。苏恕知道她的老毛病,没敢在外面多待,开口就是催人快点进屋。 房子是翻修过的平房,院子倒是挺大的,能放下不少杂物。墙边护院的狗急得团团转,一点也没不像刚才呲牙咧嘴的样儿,看见人走进了,不仅不叫唤了,尾巴都快摇飞了。 “它还记得你。”程姨笑道。 临进屋前,苏恕回身看了黑狗一眼,毛发没以前鲜亮了,前爪子在狗窝里的旧衣服刨了两下,又探出头瞅人。 随后又好像很委屈似的,呜了一声。 苏恕这会儿觉得狗再可爱,也没小时候能随手掏出来火腿肠的习惯。 他转头进了屋,上一秒还在狗窝的黑狗一个猛冲,两个爪子扒在门上,发出咣咣咣的挠门声。 屋里的程姨习惯了这动静,倒了杯热水给苏恕暖暖手。 房子是很普通的一居室,客厅摆了张床,再加上卧室也算是两个卧室。 收起来的缝纫机上有几套年轻女性的棉服,苏恕仅扫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听程姨在他耳边唠家常。 “上学好,上学能有学问,以后能有好工作。”程姨说。 起皮的沙发上有一股让人沉浸过去的错觉,苏恕喝了口水,想询问陈勇的事情。 程姨是陈勇的母亲,如果他想通过正当手段去看一下陈勇,只能找他的亲属。 可他这话还没说,程姨忽然问他,“钱是你给小涵的?” 很肯定的语气,把苏恕想否认的说辞堵在了喉咙里。 小涵应该是他陈哥的老婆。 他缓缓地放下手里的水,“钱不多,多少是份心意,陈哥他不在家,我能帮点是点。” 程姨听完鼻子一酸,一共五次,零零散散的钱快到十万。更别提苏恕还没大学毕业,这份心意够重了。 “唉,程姨也不跟你见外了。”她说,“小涵怀孕那几年,你和小喆送来的钱帮了不少忙,以后这些钱会还给你们的,等你们结婚了,程姨给包个大红包。” 苏恕轻轻摇了下头,钱给出去,就没再要回来的理儿,至于结婚,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在面对他姑,或者面对程姨的时候。 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同性之间交往的,对于很多老一辈的人来说,结婚生子是大事,是不能违背的。 于是,苏恕不再提结婚的话题,“程姨,我陈哥他……” 院子里突然响起震耳的狗叫声,狗叫声中还伴随着几句肮脏的唾骂声。 极其耳熟的声音让苏恕脸色微变,程姨已经先推门出去,见外面的不速之客。 “程艳,我哥需要人照顾,你快点拿钱。”来人穿着一身皮草,不屑又嫌弃地扫了程艳几秒,俨然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程姨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没钱,我和你哥早就离婚了,你哥能活着,都算他捡回来一条命。” 看到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进屋的女人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伸手就要打人,“要不是你养的死崽子,我哥至于躺在床上动不了吗?” 第181章 程艳虽然腿不好,但也不会傻站着让人打,更别提旁边还有个苏恕。 苏恕直接扣住女人的手腕,再往旁边一甩。 女人惊讶地倒退几步,才看到屋里还有个男人。 女人第一眼没认出眼前比她高半个头的人是苏恕。 苏恕很多年不回来了,虽然老城区的人经常有人提起他,但对他的称呼无非是老苏的儿子,或者是苏家的淘小子。 别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岁的那一年,男孩不算太高,却很瘦,身上总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看人的眼神自带狠意,烟酒也不离身。 谁见谁都会说一句这孩子完了,以后前途没希望了。 所以,女人没把眼前这个长得很英俊的小伙子和苏恕联系在一起。 而苏恕一句话打消了她的疑惑。 “娟姨,这么多年不见了,还靠打家劫舍充面子呢?” 女人犹豫道:“你是苏家那孩子?” 苏恕没回应他,自顾自地拖过来一张椅子,大刀阔马地往门正中间一坐,手里还拎着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水果刀。 指腹刮了下刀刃,刀不太锋利,可吓唬人够了。 女人见此有点退却的意思,她总来程艳这里撒泼不就是仗着程艳腿脚不好,能要来钱算她赚了,要不来钱,她也能发一发脾气。 可没想到,这次碰到苏家这个小疯子。 她不想和苏恕这种人沾边的,不是她胆子小,怕一个小辈。而是在她的记忆里,苏恕这孩子有点邪性。 前几年老城区的治安不好,那会儿陈勇还没进局子,苏恕还在上初中。有一回女人下夜班回来,就看到陈勇和苏恕他们几个社会小流氓围了一个人。 如果只是简单的殴打,也不至于太让人惊悚。 而让她感觉到畏惧的是,陈勇剁了匍匐在地上那男人的手指,苏恕还能面不改色地把沾了血的断指塞进男人的嘴里。 这一幕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会儿苏恕才多大?十四还是十五? 女人记不清了,没过两天,她又听说陈勇那伙儿里几个人被警察抓了,其中就有苏恕。 她刚放心过了两天,结果又在一个中午碰到了苏恕。 女人乍然看到他,心有点抖,可转弯时又忍不住好奇往回看。 只见卷起的秋风里,一身校服的男生蔫头耷脑地站在车外。 车门是开着的,车里同样坐着一个长得有点冷的男生,男生好像在说什么话,微弯的长腿很结实地踩在水泥路上,给人一种很严厉的感觉。 女人离着远,只听了几句话,是为了作业的事情。 似乎是为了她的猜想,下一秒,一个薄的作业本被扔了出来,正好砸到苏恕校服裤子上被烟头烫坏的那里。 坐在车里的男生很淡定地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回家。 女人远远地看着一幕,苏恕没说话,半蹲着把作业捡起来,起身时又用袖子抹了下脸。 如果她没眼睁睁地看到苏恕把断指塞到那个男人的嘴里,估计她也会认为此时的苏恕就是一个普通的、被哥哥训斥的小孩子。 可那日鲜血淋漓的画面无时不刻地警告着她这个十多岁孩子的危险性。 哪怕数年过去,女人对他的恐惧也没消减半分,更何况苏恕和边喆这几个人和陈勇的关系一向要好,惹了其中哪一个都会带来麻烦。 女人很快做出决定,朝程艳放了几句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前,余光瞄到苏恕把水果刀直愣愣地插在苹果上,隔着一米的距离冲她挑衅一笑。 女人登时头皮一麻,头也不回的离开。 屋里又恢复成原有的安静,程姨看他拔下来苹果上的刀刃,劝道:“以后遇事,少动刀,别像小勇……” 成圈的苹果皮瞬间断了,苏恕把苹果放回盘子里,直接了当地说明来意,“程姨,我这次来是想去见一下陈哥,还有他为什么会伤人。” 程姨摆手打断他的话,神情变得悲切又哽咽,“别去,不用去看他,他不想见人,连我也是不想见。” 苏恕皱眉发问,“为什么?” 陈勇一向看重他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姨慢慢地用手捂住脸,不甘而怨恨的声音从指尖泄出,“因为他杀的不是别人,是他亲爸。” 第093章 小男朋友 苏恕忘了自己是怎么从程家离开的,冰凉的铁门压在手里。路依旧是原本的路,再见时却是物是人非了。 跟在脚后跟的黑狗在他小腿蹭来蹭去,还扬起脑袋去咬袖子。手心忽然一片湿润,他一低头,就看见黑狗吐着舌头无辜地舔人。 “下次给你带火腿肠。”苏恕摸了两下狗脑袋,轻声关上门。 一路上,他还在回想着程姨说过的每一个字。 早些年,程姨因为家暴和陈勇他爸离婚,刚离婚的那两年陈勇他爸还会来闹事,后来陈勇成年了,一身猛劲儿和他老子有十成十的相似。 上了年纪的陈父有贼心没贼胆,渐渐地也不往他们母子俩这儿来了。陈勇结婚那年,在常熙路那边租了个店,打算卖早餐养家,还劝他妈过来住。 一来是为了回来方便,二来是为了放着陈父再上门闹事。 陈父能酗酒赌博,说不准哪天没钱了就又来了。 程姨怕给儿子儿媳添麻烦,从一月份推脱到九月份,可在刚入秋的第一天晚上,陈父再一次上门胡搅蛮缠。 第182章 把玻璃砸了个稀烂,还抓着程姨的头发逼她拿钱。 陈勇远远看清这一幕,一时间失了智,连带着年少那几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一起涌上了头,握拳揍人时全然没了章法。 等理智回笼了,陈父已经快没气了。 程姨说这些往事时还是忍不住流泪,陈父是没死,可陈勇却因为故意伤人进了监狱。 不知不觉走到了主街的煎饼摊位,摊位前还是穿着棉服和带着套袖的年轻女人,苏恕这次没上前,隔着人群看了一眼离开了。 刮起的风在耳边吹着,房檐上融化的积雪滴在地面上,结成了冰。 苏恕没注意眼前的路,踩在冰上滑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幸亏他基本的反应还在,手疾眼快地扶了下墙,脊背微微弓起,一口一口喘着粗气。 睫毛因为呼出的气结了一层霜,苏恕突然握拳往旧到开裂的墙体上一砸。 “砰”的一声过后,他低声骂了句脏话,甩了沾上墙灰的手,转身离开。 理发店内,蒋居洗完头发,段臻问他要修成什么样子。 蒋居还没回应,就听见门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喊了一声,“你回来的这么快?” 苏恕“嗯”了一声,脸被冷风吹得有点发红,眼睫上的霜化了,感觉黏糊糊的,他习惯性地抹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手被狗舔过。 抬起的胳膊瞬间停在半空,他看向段臻,询问卫生间在哪里? 段臻打量了一下他的手,指了个方向,“往前走右拐,最里面的那个门。” 苏恕没空细看段臻的表情,没精打采地往前走,还没到转弯那儿,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苏恕下意识地侧了下肩膀,不经意地一抬头却发现这是个熟人。 “江以颂,你怎么在这?”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错愕。 因为江以颂只穿了个半截袖,服帖的黑发也睡得歪歪斜斜的,很明显不是刚来的客人。 江以颂小臂撑着走廊的墙壁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遗。他挑了下眉,勾唇坏笑了一下,“我来找我对象,你这是?” 他扫了下苏恕蔫蔫的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苏恕移开目光,心里还在震惊江以颂的对象。 余光瞥到江以颂打量他的眼神,苏恕淡定道:“洗个手,手被狗舔了” “啊?” 江以颂一愣,给苏恕让了个位,让他去卫生间。 江以颂在后面睡醒了,睁眼就去找程臻,一撩开帘子看见程臻正给人剪头发呢。 人家工作呢,江以颂没自讨没趣,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半笑不笑地盯着程臻的动作。 “你脸小,这边我打薄一点,看起来显脸型。” 段臻眉眼微垂,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认真。 江以颂不认识蒋居,但他离着老远迅速看了一眼,觉得段臻说的没错,当然他不觉得自己带了厚重的滤镜。 “你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按他说得准好看。” 江以颂的眼睛死死黏在段臻身上,说出的话自带轻佻的语气。 正在说话的俩人都怔住了,蒋居是好奇说话的人是谁,而段臻是恨不得把江以颂这憨货的嘴堵上。 他给这儿招呼客人,江以颂还在旁边乱说话。 看到坐下的蒋居要站起来,段臻眉心一跳,赶在他说话前解释道:“他是夸你好看,不是说你……女气。” 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什么样儿的人都见过,有人最不乐意别人说他们长相女气。 “不是,我不是说他,我是想问苏恕去卫生间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蒋居避开段臻要挡他的椅子,补充道,“我没那么想,再说了像女生没什么不好的。” 段臻这才松了口气,又转头朝江以颂说:“你去看看苏恕怎么了。” 江以颂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一个大小伙子,还能上厕所上丢了?不用担心。” 段臻无奈地揉了下额头,走到江以颂身边,跟他小声地说:“我看他手出血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你去看看。” 江以颂眉头一皱,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意思,每个字都像从醋缸里拽出来一样,“你关心的人可真多。” 段臻被这一句酸到牙根疼,他也是想不明白了,自己的这个小男朋友在吃什么飞醋? “滚,脑子里别瞎想。”他没好气道,“在我眼里,他和我弟弟差不多,再说了苏恕和你的关系比我近吧?” 这句话江以颂反驳不了,他和沈聿朗玩得好,沈聿卿又算他半个哥哥,真论起关系来,他还真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江以颂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往卫生间的方向挪动脚步。 段臻被他这副样子整得又想笑又无语的,回去继续给蒋居剪头发。 用夹子固定好最上面的那一层时,蒋居忽然问他,“你们是情侣吧?” 段臻手上的动作一顿,镜子映出他眼里的为难,“算是吧,他还在上学。” 蒋居没再问别的,只说了句,“挺好的。” 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响着,苏恕弯着腰,洗了把脸,面前的镜子溅上了水,镜子里的人发梢湿着,有几缕贴在皮肤上。 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动弹,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里的卫生间不算大,灯光也有点发暗,看久了会有一种陷入旧事的错觉。 第183章 同样昏暗的卫生间里,那时候的他还没遇到沈聿卿,程姨还没和她丈夫离婚,他还偶尔出来和陈勇一群人瞎混。 一切的一切还在最初的起点,他面不改色地撕掉结痂的那层皮,流出的血顺着水流染红了水池。 他转头,只问了陈勇一个问题。 “我能杀了他吗?” 当时的陈勇夹着烟,脸上也没比苏恕好到哪里去,青一块紫一块的。 小小的卫生间里萦绕着浓重的烟味,苏恕却适应良好,他舔了下唇边的血迹,本来想用校服的一角擦一下手,可看到自己手上流着血。 他想了想,抹在了裤子上。 他知道他妈看到他太狼狈会生气。 陈勇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举动,警告道:“杀人是犯法的,更别说他是你爸,法律和伦理都不会放过你。” 苏恕的脸被水打湿了,唇上血色很淡。 他能想找出一万种理由反驳陈勇的话,毕竟对于还没成年的他来说,对世界的认知只有安稳的活着。他不在乎结果会怎么样,他只想让他妈彻底远离苏闳刚这个人。 苏恕不乐意说话,不代表他是个安分的人,没准哪天真动手了。 陈勇丢过来一个烟盒,烟盒正巧砸到苏恕的脑袋。 “别动歪心思,你妈可不想有一个杀人犯儿子,你进监狱了,你爸那边的人会放过你妈?。” 陈勇双手插兜看着他。 苏恕被人戳了痛楚,他蹲下去把烟捡了回头,熟练地拿出烟盒的打火机。 入口的香烟麻痹了没资格喊痛的伤口,连脸颊溢出来的血都听话地凝固住了。 他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暴虐的父亲?还是偏心亲儿子的奶奶?亦或者是他无望而未知的命运? 水声依然在响着,苏恕屈着手指,撕掉骨节处翘起来的皮,露出里面带血色的皮肉。 在冰冷的凉水中,他感觉不到痛,可手却抑制不住地颤。 外边的门被人推开了,江以颂看到他,直接地问:“打架了?我给沈哥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苏恕“啪”的一下关掉水龙头,额头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意味不明地反问,“你是打电话?还是告状?” 江以颂被他抗拒的模样逗笑了,模棱两可地说:“都有吧。” 他就不信沈聿卿看着苏恕打架还能不管?只不过是先管他家里这位,还是管别人,这可就难说了。 苏恕抽出一块纸,抹了抹下巴的水,“不用折腾他,我自己回去。” 离开卫生间前,他又妥协似的补充道:“没打架,砸墙上了。” 意思是管住你那张破嘴。 江以颂闷头在后面乐个不停。 回去后,店里多了一个人,段燃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等着他哥回家。 所以,看到苏恕时,他瞪着人忘了开口说话。 苏恕没心思和他胡闹,很快别过眼。 段臻也怕他们俩见面就打架,赶忙着喊他弟快点写作业。 可没过几分钟,江以颂回来了,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跟没看见段燃这个人一样。 “哥。”段燃针对的对象顿时换了个人,“他怎么在这儿?” 段臻手里握着剪子,感觉头都要被他弟喊炸了,勉强说道:“他……他放假吧。” 段燃不信,“春假不是三月份吗?我可没听过国外大学春节放……” 话没说完,就被江以颂一抱枕捂住了脸,只能发出唔唔的抗议声。 “我是你哥男朋友,你天天针对我几个意思?”江以颂瞄了眼段燃的作业,嗤笑道,“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能做错,是不是傻?” 段燃立刻瞪大眼睛,摆出要掐死他的架势。 反倒是段臻对此见怪不怪了。 苏恕没多待,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天微微有点暗,后面是营业的店铺,没走两步,身后响起一个呼哧带喘的声音。 他停下一看,段燃还是拽了吧唧的样儿,手上却递出来手机。 苏恕觉得他不是上来打架的,“干什么?” “加我一下。” 苏恕不太理解现在小孩的脑回路,打开手机的同时还问了一句,“加我有事吗?” 段燃扫了下码,又在苏恕手机上点了同意,然后扭头往回走,只留了一句话在夜色里。 “还你钱。” 苏恕:“……” 八点过后,苏恕按开家门,他晚上在外面吃过饭了,所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冲了澡。 卧室的床上,沈聿卿闭着眼,躺在里面那侧没动,他这几天没睡好,好不容易逮了个空闲补一下觉。 苏恕洗澡很快,刚过五分钟就穿了内裤晃悠出来了。光脚踩着地毯,他目标明确地掀开另一边被子,钻了进去。 所以沈聿卿往下一搂,正好摸到苏恕软乎乎的大腿。 苏恕躺在枕头里,手被沈聿卿的侧腰摩擦着,他在黑夜里眨了眨眼,很蔫地喊了一句。 “我手疼。” 第094章 他是不讲理 苏恕只是嘴上说说,没真想把沈聿卿喊起来,谁累了一天都不想动,更别提沈聿卿这几天忙得堪比陀螺。 可他忘了,沈聿卿是个行动派。在苏恕的问题上,更是行动派plus版。 于是苏恕被提溜着坐起来的那几秒内,脑子都是懵的,他及时地去抓沈聿卿的手,不在意地劝道:“小事,别折腾,睡吧。” 第184章 被身边人的力道拽着,再加上刚起床的缘故,沈聿卿往旁边栽楞了一下。 他空出手打开灯,转身看着被子只盖着小腹的苏恕。 上半身是光着的,暖黄的光线直直地停在流畅的腰线上。腰上的肉很紧实,有着年轻人该有的力量感,而胸口和锁骨上却有点单薄,很容易留下痕迹。 沈聿卿愣了一会,才发现苏恕正单手抵在枕头上,眼里带着促狭的笑看着他。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压在床单上的手。 沈聿卿凝神几秒,开口说道:“手给我。” “真没事,你……” 苏恕后半句话被沈聿卿严肃的目光噎了回去。 随后手腕就被人握住,暴露在灯光下面。 指节的地方擦出了不少口子,边缘的皮肤表皮被撕得乱七八糟,有的地方还渗着血。 被沈聿卿这么看着,苏恕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手指,另一只没被主人虐待的手抓了下头发,干巴巴地解释道:“没事,就不小心撞了一下。” 沈聿卿看着他,不理会他奇葩的理由。 苏恕自知没理,用胳膊肘碰了下沈聿卿的肩,以此表示单方面的妥协。 沈聿卿触及到苏恕明显软化的眼神,心里窝着那股火儿也消了,他从床头的抽屉里翻了下,掏出了两瓶药盒子,拿了最右边的那个。 撕开棉签后,他把打开得碘伏放在床头柜上,对苏恕说:“自己处理。” 苏恕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惹沈聿卿不爽,只能拉长尾音道:“知道了。” 沈聿卿转头去了浴室。 苏恕坐在床边,按照沈聿卿的要求一点一点往渗血的地方涂着。 这种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所以他涂得也是一心二意,心思都跟沈聿卿走了,也不知道沈聿卿去干嘛了。 因此等沈聿卿回来后,就看到苏恕一条腿踩在地毯上,另一条腿晃来晃去,手上跟闹着玩似的沾碘伏。 “以后手擦伤了别撕。”沈聿卿说。 声音猛地响起,苏恕被吓了一下。 他一扭头注意到沈聿卿手里得吹风机,他再次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摇头道:“我刚才吹头发了。” 沈聿卿瞄了眼他的手,无视被弄得一片狼藉的棉签和桌面,“没吹干。” “还好吧。”苏恕嘀咕了两句,身体倒是很听沈聿卿的指挥,老老实实地转了过去。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的那只手偶尔拨弄着他的头发。 苏恕一开始只是半垂着脑袋,几秒后他扔掉棉签,手肘撑在膝盖上,挺突然地说道:“这好像是你第二次帮我吹头发。” 男生的头发短,再加上苏恕在浴室就吹得快半干了,沈聿卿关掉吹风机时,正好听见苏恕的话。 他迟疑了片刻,在苏恕的记忆里这是第二次,而在沈聿卿记忆里不是。 苏恕不知道沈聿卿心里的想法,看着沈聿卿检查他的手,动了动嘴继续说:“第一次是我奶奶过世,你把我从老家带出来,我那会儿好像是高烧,你背着我去医院,然后我刚退烧就要洗澡。” 收拾了碘伏和棉签,沈聿卿猝然打断他,问道:“怎么突然提这个?” 苏恕不明显地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很浅,“没什么,就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发烧,还有你怎么找过来的?那天还下着大雪。” 沈聿卿被他的笑晃了下眼,“连续好几天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又不傻。再说了,你户口上不写老家是哪儿了吗?” 更何况他之前就去过。 苏恕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然后往床里边一躺,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过来睡觉。” 视线里忽地一暗,苏恕支棱着脑袋等了一会,沈聿卿躺在了另一边。 没等他掀开被子往里钻,沈聿卿已经把他搂过去了。 苏恕得意劲儿还没过,就听到沈聿卿问他,“今天去哪儿了?” 苏恕:“?” 在这儿等着我呢? 似乎察觉到怀里的人过于安静,沈聿卿把床边的手机递给他,“下午我想去接你,他们说你今天没来。” 屏幕散出的光照苏恕的脸上,他缓慢地转动下眼珠,又很放松地躺回沈聿卿的怀里,他用那只健全的手去摸沈聿卿的胸膛和腹肌,压在被子里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说实话,你别说我。” 短短八个字说得苦大仇深的,仿佛被地主剥削到没有自由的辛酸奴隶。 沈聿卿也跟着笑,催促他,“快点说。” 苏恕听着他胸口偶尔传来的震动,把今天的所见所闻汇报得一清二楚,包括陈勇因为故意伤人入狱,陈勇的妻子,和他主动留钱的做法。 说完,他才发现沈聿卿一直没说话。 一时间苏恕有点拿捏不准沈聿卿的态度,毕竟沈聿卿以前就不愿意他主动去找陈勇那些人,还为了他逃课的事情,扔过他的作业本。 后来,他窝在车里把作业写完,才算了事。 “陈勇他不算坏人。” 苏恕试图把这事掰扯明白。 沈聿卿在黑暗里附和似的“嗯”了一声。 两人靠得很近,说话的角度也是恋人亲昵的视角,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身上的温度。 太让人安心的环境让苏恕紧张不起来,本来挺正经的事说到最后成了枕边人之间的悄悄话。 第185章 苏恕用额头撞了下沈聿卿的胸口:“你信不信?” 沈聿卿转过身来,把他抱得严严实实,“我什么时候不信了?” “那你……”苏恕的气势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你还不让我去找他。” “你怎么还翻后账?” 沈聿卿在他耳边慢慢地说,“之前不让你去,是因为你太小了,我怕你会因为所谓的‘义气’做什么不好的事,我来不及阻止,你现在有自己的判断了,我总不能老看着你。” 因为后面这句话,苏恕窝在沈聿卿怀里好几分钟,这些话对于十五六岁的他来说,不太能接受。 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终究是不一样。 沈聿卿对他从始至终都是保护和兜底的,哪怕他犯过错。 “你怎么这么……” 苏恕抿了下嘴,后面的“好”字没好意思往外说,他把脸压在沈聿卿脖子上待了一会,然后嫌热又换了个姿势。 其实,他更想问在周昭的这件事上能不能也好一点? “我也没想到陈哥会这么做,他不是不理智的人,忍了那么年,不至于结婚有孩子了,脑子一抽和那种社会败类动手。” 苏恕虚握着沈聿卿的手臂,把关于陈勇的想法倒得干干净净,很多话在他心里蜗居好久了,此时此刻不打草稿也能说出来。 “陈哥都想换一种方式生活了,如果他爸不来的话,也许就不是今天结局,可是这种局面又是谁造成的?为什么程姨他们明显不幸福的婚姻还要存在……” 后面苏恕无意识地问了好多问题。 换句话来说,不算是问,更像是单方面的倾诉,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说到最后,苏恕自己都说困了,甚至脑子都不敢再去追究当前局面的原因。他只记得意识昏沉前额头上轻轻的亲吻,和那场大雪里似曾相识的香气。 他对那场大雪的印象很深,不仅仅因为沈聿卿把发高烧的他从老家的屋子里背出来,还因为那天是他对沈聿卿恨意的结束,爱意的开端。 也许沈聿卿是无辜的,但他是不讲理。可是,大雪中模糊的一眼让他忘却了所有的不甘和怨恨。 年三十当天,苏恕和往年一样去了姑姑家,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可把苏芬吓坏了。 “怎么买这么多?多浪费钱。”苏芬说。 苏恕有一瞬间想扶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是沈聿卿让他带来的。 而苏芬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沈聿卿送这么多礼的原因,她只以为都是苏恕买的。 晚饭的时候,苏芬顺便提了一嘴沈聿卿,把苏恕吓得精神了,“怎么了?” 苏芬重复道:“我说小沈也回家过年了吧?” 苏恕松了口气,又坐回沙发上,“他去他外公那边了,不在市里。” 沈聿卿外公这两年因为身体原因,过年都在南方住。 苏芬随口一问,也没多想。 反倒是林宣看到苏恕一惊一乍的,感觉到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饺子是半夜吃的,苏芬在林宣房间里多拿了床被子,方便他们谁困谁歇着。 林宣等他妈回屋后,神秘兮兮地把苏恕扯到房间里,问道:“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苏恕绷着脸,否认道:“没什么,你瞎想什么呢?” 林宣看着他一脸坚定的样子,挠了下头,“不可能。” 生怕多说多错,苏恕转身去了卫生间,他手上还有剥猕猴桃留下的果汁。 低头的工夫,脖子上的项链滑了出来。 与此同时,林宣大大咧咧地跟了上来,恰好看到他脖子上的戒指。 林宣立刻喊道:“你有情况。” 第095章 我爱他爱得要死 林宣动作快到苏恕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林宣发现新大陆似的偷瞄他脖子上的项链。 “还说没谈?你连我都骗。”林宣好奇地问。 苏恕用毛巾擦了擦手,把项链塞回去,无视林宣的盘问。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惊动了刚躺下的苏芬。 她披着衣服,推门看家里的两个孩子,疑惑问:“说什么呢?” “妈,小恕他谈……” 林宣一句话还没说全,就被苏恕一把捂住了嘴,强行静音。 苏恕佯装淡定地朝他姑解释道:“我车忘锁了,他要和我下去看看。” 林宣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瞅个不停,认命似的点了下头。 苏芬没怀疑他俩,嘱咐道:“出门多穿点,外面冷。” 苏恕连忙应声,没敢给林宣反驳的机会,连拉带拽地穿上外套,下楼了。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人本来就少,更别提在阖家团圆的大年三十了。 路灯是亮着的,照在路边厚厚的积雪上。 苏恕走在前面,林宣落了两步跟在后边,在双方都没主动开口的几分钟,林宣加快两步追到苏恕旁边。 “到底是谁?我认识不?还是大学里的妹子?” 林宣笑着问。 苏恕放慢脚步,略微低着头,表情却很冷静,“不是女的,是……男的。” “我就说你肯定有……”林宣咧起来的嘴角僵住了,他有那么几秒甚至怀疑苏恕在捉弄他,可苏恕眼里的认真又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他脸上的震惊没缓过来,追问道,“谁呀?” 苏恕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空中徐徐飘下雪花,落在两人的肩上。 第186章 他拂掉林宣肩上的落雪,避开对方目光里的担心和急切,“别和姑姑说,她还在复查,不能生气。” 林宣心急地挥开他的手,“你告诉我是谁?” 似乎察觉到苏恕的避而不谈,他拼命回想着苏恕身边关系好的男性,“姜南南?” “别瞎猜。” 苏恕被他惊悚的猜测搞得有点忍无可忍。 林宣皱眉道:“你从小到大玩得好的就那么几个人,姜南南算一个,李宥也算,还有周昭。” 他脸上骤然变得很古怪,“你总不能……” 苏恕不易察觉地抿了下唇,推了下林宣的后背,否定了他全部的猜想,“都不是,回去吧。” “那还能有谁?” 林宣问完才想起苏恕今天奇怪的举止,以及沈聿卿莫名地送了很多东西过来。 一个离谱的想法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脑海里。 他伸手拦住苏恕,表情僵硬地问:“他不会是沈聿卿吧?” 要不然谁家大过年的送东西? 走在前面的苏恕一下子停住了,单从背影看没什么异样,可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然地微微攥紧。 话问完了,没人继续吱声了。 林宣还有什么不懂的,对于苏恕这种有点闷又有点倔的性格来说,沉默就是变相的承认。 “你脑子被驴踢了?你喜欢谁不行,怎么就喜欢他呢?像他们那种人对待感情能认真吗?如果骗你怎么办?” 林宣是真的没想到苏恕会一头栽在沈聿卿那里,毕竟前几年苏恕没少嫌弃沈聿卿管他管得多,他就不理解了,之前还烦人家管着,转头又成喜欢了? 这是脑子被管傻了? 苏恕被林宣指着鼻子骂,愣是一声没吭。 他侧过头,透过稀稀落落的灯光看着斑驳而熟悉的路面,想得却是上一世沈聿卿和他在这里的对话。 他生气地质问沈聿卿怎么不去找贺小姐乔小姐。 心里却在抱怨沈聿卿为什么不去他的毕业典礼。 再然后,就是那场惨烈的车祸,他和沈聿卿的交集最后只剩下掌心和眼眶的触碰。 想到这里,他举起手,重复了一遍上一辈子沈聿卿临死前的动作。 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唯一不同得是,沈聿卿的手是凉的,自己的手是温热的。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看到苏恕傻愣愣地摆弄自己的手,林宣气得把他的胳膊往下压,试图让苏恕脑子清醒一点。 苏恕回忆的动作被打断了。 他抬起头,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随后轻轻摇头否认了林宣的话。 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嗓音是哑的,言语间的温度却如同附着在心头的滚烫热意。 “听了,可我爱他爱得要死,分不开的。” 意思是让林宣别再费劲磨叨了。 太过直白的话让林宣猝不及防地怔在原地,他想说我现在还气得要死呢! 可再看苏恕眼里的坚定,他有再多的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今晚的对话也让林宣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的严重性,他觉得自己表弟有点太恋爱脑了。 于是,在后续的半年里,苏恕的手机不断收到自己表哥的友善关心——《拒做恋爱脑语录》等等等一系列小文章。 每一篇都看得苏恕眉头直皱,再悄悄地一个一个点了删除键。 七月末八月初,苏恕马上就大三了。 何氏集团换届的股东大会已经近在眼前了,何老爷子也是就沈聿卿也准备放权了,集团内部难免有人开始动小心思了。 作为何老爷子看好的沈聿卿从始到终都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关键是这根刺不好拔,拔不好还容易被反噬,所以不少人还在观望。 拖了一段时间,有几个不安分的人乱了阵脚,不断在卢枫耳边吹风,话里话外都在透露如果沈聿卿真的坐稳了何家的江山,哪儿还有你卢枫的安身之地? 沈聿卿对这些情况心知肚明,没有干涉的打算,还拿出了坐视不管的态度,让那些人的小动作越发频繁。 周六的中午,天热得发闷,沈聿卿和苏恕刚吃完午饭,一个工作上的电话就把苏恕喊走了。 临出门前,苏恕回头看着沈聿卿,沈聿卿正倚着墙看他。 这样一来,苏恕心里就有点小后悔,明明今天是他吵着沈聿卿在家陪他的。 结果有工作的是他自己。 苏恕穿好鞋又折了回来,用胳膊勾住沈聿卿的脖子。他安抚地用嘴唇亲了下沈聿卿的脖颈,“客户那边的接口有问题,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沈聿卿半低着头,被苏恕诱哄的口吻逗得一笑,他摸了把苏恕不算柔软的侧腰,放过自家的小工作狂。 “好,都亲出响了,快点去吧。” 苏恕没空和他继续调.情,拎着电脑就跑了。 和李宥碰面后,两人闲话没多说,直接开始调试找问题。 许哥和傅姐在技术上帮不上什么忙,下楼的时候顺带给他们带了下午茶。 最后测通已经是下三点了,问题解决得还算快,客户那边还算满意。 下午茶苏恕只吃了送来的果切,他咬着西瓜,去书包里拿手机。他原本想着告诉沈聿卿一声完事了,却没想到接到了常妍的电话。 他拿着手机走远了些,轻声询问:“常姐,怎么了?” 第187章 常妍也没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关于江以颂的事,你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说说?” “江以颂怎么了?” 苏恕想破脑袋叶想不到自己和江以颂能扯上什么关系。 关车门的响声在电话那边响起。 常妍叹了口气,“他春假回国了,但没回家,他说找你玩去了,我和他哥都知道这是他拿你当挡箭牌呢!我就是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苏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江以颂这理由找得也太假了,他俩有什么好玩的。 听见常妍那边已经启动车子了,他发了个地址给她,“常姐,一楼的咖啡店见。” 苏恕撂了电话后,和李宥他们说了一句有人找,就下楼了。 傅姐看到桌子上被遗弃的果切盘子,惊讶道:“小恕人呢?” 李宥忙里抽闲地回应道:“有人找他,下楼了。” 看其他人都忙着,傅姐手里拿着咖啡坐在李宥旁边,小声问道:“上次送小恕来的那个男人,有对象没?” “怎么了?” 李宥没多想,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沈聿卿,他咳了两下,心里却在默念千万别想着给沈聿卿找对象。 他家那位护食着呢! 奈何傅姐没有读心术,她不知道李宥心中的想法,爽快道:“嗐,我有个堂姐前些日子被催着找对象,让我帮她看着点。” 李宥松口气,拍拍胸脯,沉声道:“他有对象了。” 傅姐诧异,“你知道得好清楚,你们认识?” 李宥煞有其事地说:“认识,而且他对象又能干又能……打架的。” 傅姐:“?” 这是什么神奇的形容? 楼下咖啡厅里,人流量并不算大。他们选了个靠里的位置,为了方便说话。 常妍点了咖啡却没喝,她先说了一下此行的目的,“他说来找你,我和他哥都不信,我是想问你有没有他去哪儿的消息。” “他……”苏恕欲言又止,没猜错的话,江以颂肯定去段臻那儿了。可这话轮不到他和江家人说。 “我觉得这话你们可以去问江以颂,他一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了。” 苏恕说完这两句话,才觉得有点耳熟,然后轻轻一笑。 常妍很认可他的话话,无奈道:“以砚也是关心则乱,那就按你说的做,我和他说一下。” 闲聊几句后,常妍先起身告辞,“晚上还一个杀青宴,我先去了,以后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苏恕应了一句,低头拿手机得的工夫就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同时常妍的手机也响起来起来。 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聂氏负责人被相关部门调查”几个字让苏恕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紧接着他听见常妍接通电话后的一句话。 “成笙不来杀青宴?他下午就走了。” 后半句话像是点破了什么,苏恕猛地一下子站起来,和常妍确认道:“成笙下午不在?” 常妍手里的通话还没按断,就看到苏恕鲜少地露出急切的表情,她复述了一遍经纪人的话,“成笙说下午有事提前走了。” 聂氏被调查,成笙突然离开。这两件事单拎出来一件都不会奇怪,可是如果两个撞到一起,就不能不让他多想了。 “常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想先去他的公寓。”苏恕镇定道。 常妍在他说话时已经把通话挂了,她现在也顾不上晚上的杀青宴,冷静地反问,“怎么了?方便说是什么事吗?他现在不一定在公寓里。” 苏恕心里模糊得有个推测,但不能确定,而且他的想法说出来太不可思议了。 他只能含糊其辞道:“就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事,需要当面讲。” 常妍揉了揉额头,想了几秒决定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苏恕没拒绝常妍同行的想法,两人开着车直奔成笙的公寓。 高档公寓的绿化和隐私性都很好,也多亏了常妍熟悉这里,他们才没多走弯路。 而在八楼门口,他们却再次犯了难。 “他经纪人和我说他回来了,怎么没人开门?” 常妍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响应。 苏恕心头的不安感越发浓烈,上辈子聂氏被调查和成笙自杀的时间很近,都在九月份之后。 而这次聂氏落败的开始提前了,那么成笙会不会…… “常姐,有没有办法能打开这个门?” 常妍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你想做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急成这样?” “我……”苏恕顿时没了理由,在沈聿卿面前他可以由着自己的想法性子来,可在别人面前不行,他总得找个说法。 “前段时间我发现他的话状态不对,我怕他想不开做伤害自己的事。”苏恕生硬地扯了理由。 “他上个月拍戏还挺好的。” 常妍虽然不太相信苏恕的话,可在人命的大事上,她还是保持严谨的态度给成笙的经纪人打了电话。 经纪人手里有成笙家的钥匙,他离这儿不远,十五分钟就能到。 临挂电话前,经纪人也没把常妍的话当回事儿,他笑着说:“放心常姐,我下午开车把成笙送回来的,他还和我这几天要在这里好好休息,估计他是睡着了。” 可没想到,开门后空荡荡的房间打了他的脸。 第188章 “不可能,我亲眼看他进来的。” 经纪人慌里慌张地找手机给成笙打电话,连续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这下子常妍心里也没底儿了,经纪人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正想着要不要去物业那里调监控。 苏恕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成笙还有其他住处吗?” “他在这儿住好久了,怎么可能……” 经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了眼常妍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一个,是轩哥出事的那个公寓。”常妍缓缓开口。 她和江以砚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也喊过江以轩哥哥。 苏恕这会儿来不及细想这是个什么地方,只是问道:“离这儿多远,现在能去吗?” “能去,半个小时。”常妍说。 于是几人又开车去了另一处公寓。 这个公寓在六楼,是一梯两户的,只不过旁边那户似乎很久没人住了。 常妍感慨道:“当年轩哥在这里出事的,不少人忌讳这些,搬走了。” 苏恕扫了四周一圈,门把手上的灰尘不完整,应该是有人回来过。 可是几下敲门声过后,还是没人开门。 气喘吁吁的经纪人摆了摆手,“这里的钥匙我没有,你们也别看我。” 说实在的,哪怕折腾到现在,经纪人还是不太相信成笙会自杀,因为成笙平时状态太好了,比他一个正常人都正常,闹哪门子自杀? “那我去问问物业。” 常妍话音刚落,就看到苏恕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个铁丝,他在手里掰扯了两下,再朝锁芯里戳了戳。 这批操作她只在演戏的时候看过,还没等她走近细看。 啪嗒一声,门开了。 围观的两个人目瞪口呆,他们头一回看到如此生猛的手法。 而经纪人夸张地喊了一嗓子,“牛逼啊,教教我!” 苏恕把门拉开,语气落寞道:“都是偷鸡摸狗的小手段,没什么值得学的。” 在他的观念里,这真没什么值得教的,上不了台面的。 他妈还因为这个打过他手心。 进屋后,苏恕就没心思顾忌经纪人新奇的眼神了。 路过客厅窗户时,他停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成笙和江以轩的一张合照。 客厅和书房里都没人,苏恕去了卧室。 卧室的窗帘是紧闭着的,透不进来一点光,潮湿的空气似乎附着在黑暗里,而苏恕却忽略了眼前的漆黑,听见了浴室方向隐隐有着水流声。 没人居住的公寓却有点水流声?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推开门,眼前的场景似乎复现前世新闻描述的一切,猩红的鲜血顺着被刀割的手腕静静地淌进浴池中。 在水里散掉的血色如同他的生命,和对爱人保存完整的爱意在一分一秒中悄无声息的流逝。 苏恕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拼命对客厅的方向嘶喊着。 “常姐,快打120,成笙他……自杀了。” 第096章 年少的爱意 这里的公寓是成笙没出名的那几年住的,隐私性不算太好,120来的时候惊动了不少附近的住户,没过半天时间“某明星疑似为情所困,割腕自杀”的小道消息就登上了热搜榜。 医院手术室外,苏恕抱着胳膊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从进医院后他就没变过姿势,他像是在想事情,除了偶尔看手术室一眼,然后再慢几拍地垂下眼。 如此反复着,以至于手机响了他都没听到。 反而是长椅上的常妍被铃声吓了一跳,提醒他手机响了。 苏恕这才僵着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袖口上被血迹染红了一块,是他在公寓里沾上的,侧兜里的手机还在响,苏恕顾不上刺目的血色,动作生硬地划开手机。 随后李宥大大咧咧的声音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响了起来。 “你去哪儿了?刚才沈哥问我你手机怎么没人接,你赶紧回一个。” 零星的几个字触及到苏恕的敏锐的神经,他揉了下发胀的眼眶,又被袖口上浓郁的铁锈味冲得脸色白了一个度,血腥味过后闯进鼻腔是医院冰冷的消毒水味,苏恕烦躁地握紧手机,只觉得这两种味道都让他内心备受煎熬。 更别提还有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了。 苏恕胡乱“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才看到来电记录里沈聿卿的未接来电,估计是来的路上太忙了,他没听见。 走到楼梯间内,拨通了沈聿卿的号码。等到那边传来清晰又熟捻的嗓音,苏恕觉得自己冰凉麻木的手脚缓了过来。 沈聿卿张口的第一句话就问他在哪儿? 苏恕没细想沈聿卿的话,也没瞒着他,把来医院的经过简单的说了说。 隔着电话,沈聿卿的呼吸声又沉又稳,苏恕起伏的心情在这一呼一吸间慢慢的平定了。 而沈聿卿下一句就让他哭笑不得。 “不用你来接我,常姐还在这儿,成笙还不知道什么样。”苏恕说。 沈聿卿没再说别的,只让他等着。 苏恕回去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刚好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男医生。男医生表情带着几分轻松,和经纪人在说些什么。 看到医生脸上的从容,成笙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苏恕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可随之而来得是另一种惶恐,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事在逐渐发生变化,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 第189章 那么沈聿卿的车祸会不会也提前? 苏恕来回思考这个问题,他害怕下一次自己没那么幸运,如果他重来一次还重复了上一次结局,那么他该怎么接受沈聿卿的离开? 苏恕越想越觉得难受,指甲几乎压进手心都没有感觉。 直到常妍不断地喊他名字,苏恕才勉强回了神。 常妍看他脸色不好,关心道:“你要不回去休息吧,你这是脸白的,我一会联系护工过来,成笙的事情你放心吧。” 苏恕疲惫地点点头,本能地问了一句,“不用通知他家里人吗?” 常妍神色复杂,“成笙他……家里人都不在了。” 苏恕自觉问了不该问的,没再多说话。 苏恕记得沈聿卿过来接他,他没乱走,把沾血的袖子高高的挽起,一个人坐在楼下的花坛边上。他手里拿着烟,没抽,在指间转来转去。 等沈聿卿开车过来,只看见了一个蔫头耷脑的身影。 “怎么坐在这?” 沈聿卿走上前,眼睛先停在苏恕袖子上的血迹。他皱眉看了一会,观察到苏恕光洁的手臂,脸上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了几分。 苏恕迅速看向沈聿卿,天气热,他露着胳膊也不冷,只是胳膊肘那里有一道明显的“分割线”,胳膊肘下方的皮肤因为穿短袖的原因晒黑了一点。 可苏恕自己没觉得别扭,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和心思都跟着沈聿卿跑了,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他慢了两秒才想起回话,“医院里的味道不好闻,我想着出来等你。成笙他没事了,只不过还要住院观察。” 沈聿卿听到成笙二字时,表情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平时苏恕兴许会发现沈聿卿的异常,可此刻苏恕明显不在状态,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想起追究这个表情的深意。 沈聿卿得知成笙没事后,也没说上楼,他提溜着自家神游天外的小男朋友塞回了车里。 苏恕上车自觉地系好安全带,一扭头才发现夹在指间的烟找不到了。而旁边的沈聿卿已经关好车门,如此以来,苏恕有再多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聿卿余光看到苏恕懊恼的表情,看起来没看见他把烟扔垃圾桶的过程。 回去的路上,苏恕安静把胳膊搭在车窗上,偶尔侧头看一眼沈聿卿。 下一个路口,沈聿卿转头问他,“还有工作吗?” 被沈聿卿这么一问,苏恕才想起来他是从办公楼跑的,他想了想,决定给李宥打个电话,问他那边还忙不忙? 客户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其他的问题苏恕插不上手,李宥在电话告诉他不用过来了。 苏恕对沈聿卿说:“回家吧。” 等红绿灯时,沈聿卿拉过苏恕的胳膊,看了眼上面的血迹,突兀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害怕医院的?” 他在电话里就听到了苏恕不正常的呼吸频率,还有上次车祸后苏恕的反应。起初沈聿卿以为那些惊恐的反应是车祸的后遗症,可是苏恕在开车上没有丝毫顾虑,只有苏恕在医院时才会有那些紧张的表现。 听到沈聿卿的话,苏恕下意识地反驳,“我没……” 可面对着沈聿卿平静的双眼时,他后面的谎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在解释不清的问题上,苏恕总会用他的老办法——保持沉默。 前面的绿灯亮了,沈聿卿没再盯着他看,也算是给苏恕喘息的时间。 回到家后,苏恕先去洗了个澡,手机扔在茶几旁边充电,沈聿卿则去厨房准备晚饭。 趁着炖汤的空闲里,沈聿卿把沙发上的游戏机、漫画收拾好。他刚要回厨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沈聿卿本来没在意,可上面弹出消息的人是常妍。 这个时间常妍应该在为成笙住院的事忙来忙去,怎么想起给苏恕发信息了? 难道成笙情况不好了? 沈聿卿抱着这样的疑问,划开了手机。就像苏恕能猜到他的密码一样,沈聿卿也能不假思索地打开苏恕的手机。 于是,沈聿卿就看到了这样的一条短信。 【小恕,成笙的状态还行,不用担心。能说一下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成笙有自杀倾向的吗?】 沈聿卿面色凝重地看着这条短信,他明明记得苏恕和成笙的交集并不多,那么为什么苏恕会发现成笙有自杀倾向? 晚饭做得大多都是苏恕喜欢的菜,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苏恕吃得并不多。 这一反常惹得沈聿卿频频看向苏恕,而苏恕还在想该怎么和沈聿卿解释下午的问题。 “那个……我没有怕医院。” 吃过晚饭,苏恕懒懒地靠在沈聿卿的肩头,洗过的头发带着两人身上相同的洗发水味。他一只手在沈聿卿的腿上敲来敲去,时不时地抬头追随着沈聿卿的视线。 他换了个方向,把脸压在沈聿卿的胸口,暖暖和和的体温透过睡衣染上了脸颊,苏恕避开沈聿卿的目光,半真半假道:“在医院总感觉要失去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想去。” 很重要的人是谁?对于苏恕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他旁边的这位了。而对于沈聿卿来说,这个答案可就不一样了。 沈聿卿神色还算淡定,可眉宇间隐隐带着一股不明情绪。 苏恕看不懂,以为沈聿卿不信他的话,就仰头用嘴唇去碰沈聿卿的脸,借着两人亲热的热乎劲儿,把好话说得跟真话一样。 第190章 “真的,我骗谁都不会骗你,我在医院会难受是因为我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苏恕一边说,一边在沈聿卿的脸颊和鼻尖留下一串的亲吻,浑然不知道沈聿卿此刻内心迸发的酸意。 苏恕的亲吻是和沈聿卿学的,可他学不会,学到最后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每次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吻技在沈聿卿面前坚持不过五秒,就被碾压成渣渣。 这次也不例外,沈聿卿扶着他的腰,才让苏恕扬起来的脖子得到片刻的歇息。 沈聿卿右手虚虚笼着苏恕的后脖子,入手绵软的肌肤在他手下发出阵阵轻颤,他们的呼吸融在了一起,连彼此身上的气味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也变得相似。 沈聿卿克制力气,也收敛着心里强烈的占有欲,哪怕是偶然迸发出的嫉妒心也会在下一秒被理智的链条锁住,他的手微微地往下滑,在苏恕腰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这是他日思夜想了好几年的人,他不能把人吓跑了,也不能把人气跑了。 而在沈聿卿手上收力的同时,苏恕眼神迷离地看着沈聿卿,他的手搭在沈聿卿的手臂,干净修长的手指攥着沈聿卿单薄的睡衣。 他的少年时期没有青涩的爱恋,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爱人的能力,都是沈聿卿给的。沈聿卿让他感受到了爱的期待,爱的甜蜜,也让他品尝到了爱的苦涩。 上辈子的他不敢靠近沈聿卿,他害怕爱情的冲动会让他忘了当年的痛苦和恨意,所以拼了命地避开沈聿卿的接近。 而这辈子,苏恕想要沈聿卿眼里只有他。 第097章 情敌?丈母娘? 临睡前简单的对话给苏恕带来一种不安的错觉,他说不清原因。 可等晚上两人再黏黏糊糊的抱在一起时,苏恕又忘了这一茬,身体比意识先一步贴近沈聿卿的胸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睡到了天亮。 几天后常妍打了电话过来,言语间提及到成笙的病情和状况,苏恕听了一会儿,却给不出成笙病情多大的帮助。 他和成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寥寥无几的几次碰面都是因为江肃或者沈聿卿的关系,他又从哪儿知道成笙什么时候有了自杀的念头。 他东拼西凑地瞎聊着,避开常妍的疑问,可他心里还是不太得劲。 有可能是那天血淋淋的场景刺激得不舒服,也可能是那个空荡荡的房间曾经也住过两个相爱过的人,如今却只剩下孤零零的合照。 生离死别,苏恕苦笑了下,对活着的一方来说又何尝不是锥心的痛苦。 眼见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何氏集团换届的股东大会近在眼前。 一大早上,原本嚷嚷着要和沈聿卿一起去公司的苏恕睡得昏昏沉沉。 沈聿卿象征性地喊了两句,苏恕困得往下坠的眼皮艰难地睁开几秒,又翻身睡了过去,留给沈聿卿一个“已睡勿扰”的背影。 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人折腾起来,沈聿卿喊完人更心安理得地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顺带着把空调调到不冷不热的温度,临走前还不忘告诉吴妈过来做个早饭。 苏恕自顾自地窝在床上闷头大睡,舒坦地伸胳膊伸腿,不算厚重的被子也在他身上,鼻尖萦绕着的都是沈聿卿身上的味道,驱散了他近几日频繁的噩梦。 等他醒了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苏恕半眯着眼,脑子有点发懵,他习惯性地向右边去摸人。 空的。 苏恕没感觉意外,卷着被子又躺了回去。 睡是睡不着了,他望着拉紧的窗帘渗出一点微光。 恍惚间,他才意识到原来他和沈聿卿在一起了,不是像上一辈那种保持距离的关系,而是以恋人的身份睡在同一张床上,在闲暇时间窝在沙发里追着剧,还能在深夜里肆意接吻。 这么一想,困意消了一大半,苏恕抓了下头发,拿手机时瞄了眼屏幕。 视线掠过手机上的日期,苏恕动作一顿,心情也跟着沉了几分。 起床洗漱后,苏恕在家凑合着吃了一口,赶在下班前出了门。 天有点阴沉沉的,但没到下雨的地步。 苏恕到公司的时候,贺助理还在应对何家的一位股东,何嘉田是何老爷子亲哥的小儿子,真要论起关系来,沈聿卿还得称他一声舅舅。 苏恕上楼以后,还没找到沈聿卿在哪儿,先看到是何嘉田跟贺助理咣咣地拍桌子。 “沈聿卿去哪儿了?我这个当舅舅的都不能见他?” 平时何嘉田都是个讲究人,向来把公司利益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公司的职位。会议室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舍下这张老脸在办公室门口闹上了。 贺助理礼貌地给他倒了杯水,句句都说得十分客气,可偏偏没一句是有用的。 何嘉田怎么听不出来场面话,他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摔,“小谦也是被人诬陷的,和沈聿卿说一下,再给他一个机会。” 贺助理笑笑没提这事,“何总,我真没骗您,沈总真不在。” 这样一来,何嘉田也摸不准沈聿卿是真的不在,还是眼前的这个小助理在诓他。他也是没办法了,如今何老爷子在家养病,公司里能做主的人只有沈聿卿。 上午的股东大会除了确定新总裁外,还有集团高层职位变动。 何嘉田本想动点心思,可没想到一直和沈聿卿对着干的卢枫竟然一点歪心思都没有,难道卢枫真的不怕沈聿卿查到他和聂氏的勾结? 第191章 何嘉田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又去卢枫的办公室找人。 看何嘉田走了,贺助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他们沈总家的小祖宗来了。 贺助理感觉不妙。 这么一会儿功夫,苏恕已经从公司员工生动的描述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简而言之就是何嘉田仗着何老爷子要退了,联合其他股东想给沈聿卿一个下马威,结果没想到沈聿卿一把捏住了他们的项目上的漏缺,其中还罗列出何嘉田长子多次借职务的便利中饱私囊的证据。 之前倚老卖老的那几位彻底翻腾不起来了。 苏恕听他们一说,心里也有几分得意和放松,上辈子沈聿卿都没出什么大差错,这辈子更不可能出问题了。 可贺助理接下来的话却让苏恕微微一愣。 “小恕,沈总真的不在,我还能骗你吗?”贺助理面露无奈道。 苏恕没料到沈聿卿真不在,他刚才还以为不在只是托词,可这个时间点沈聿卿能去哪儿? 他慢悠悠把目光挪到贺助理身上,问道:“那他出去的时候有说去哪儿吗?” 贺助理扶额,看着苏恕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活脱脱一副“你不说我不走”的架势。 他只好直言道:“沈总没说,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去了……墓园。” 他话音刚落,最后边的两个字让苏恕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他站在原地停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六点过后,沈聿卿从墓园出来,看到他车门旁边杵着一个人。等再走近一看,他脸上平静的神情猝然被打破,“什么时候来的?” 苏恕深吸一口烟,看着沈聿卿走到他面前,他有太多的话想去问,可又怕开口就是失控的冲动。于是他咬着烟别过头,眼睛酸胀酸胀的,赌着气不想搭理沈聿卿。 “这是怎么了?” 沈聿卿被苏恕突来的情绪弄得猝不及防,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苏恕躲开沈聿卿伸过来的手,用力按灭手里的烟,此时他对沈聿卿每个举动似乎产生了堪比少年时期的逆反心理,可又不想用最差的状态去面对沈聿卿。 他只能按照以往逃避的习惯,想用距离暂时调节他和沈聿卿之间的关系。 给他一些时间,他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再以一种稍显体面的方式来见沈聿卿。 可沈聿卿似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直截了当地握住他的手腕,拦住他的去路,没给苏恕留下反抗的余地,像是非要问出个原因一样。 而苏恕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被沈聿卿这么强压的逼问,胸腔里泛起阵阵心酸和丝丝缕缕的火气。 他难过是因为沈聿卿,生气也是因为沈聿卿。 来来回回都是因为这一个人,能让他哭,也能让他笑,能在呼吸间让他的心情发生天覆地翻的变化。 这么一想,再一看周围的一切,苏恕下了狠心要挣开沈聿卿的钳制,甚至想着要不要耍个无赖用牙去咬。 可没等他把临时起意的想法付诸实践,耳边又乍起一道声音。 “还没走?” 卢枫离着老远就看到两个身影,其中的一个人明显是沈聿卿。 意料之外的人闯进了视野。 有了外人在,苏恕摇摇欲坠的理智又顽强地摸索回到正常范畴,终于发现了很明显的漏洞。 卢枫是不认识周昭,也不会去看周昭的,那沈聿卿是来看谁的? 最担心的答案被排除了,苏恕也不一个劲儿地闹着要走了,他安安分分地往沈聿卿旁边,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沈聿卿和卢枫说话,还能有闲心去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可两人只是闲谈几句,谁都提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恕憋着心里的疑问,等到卢枫的车缓缓离开,他才反握住沈聿卿的手,顺势往下摸着。 突然一片艳红的玫瑰花瓣就这么掉在了他的手里。 刚消停的情绪又因为不合时宜的玫瑰闹得不安生,他略微低下头,忍着嗓音的悲哀。 这次他不想猜了,也不想细想了,再想下去灵魂好像要被两种相反的力道撕裂开了。 苏恕本以为所有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长久变得更加有信心,他和沈聿卿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可是一想到那个人他还是无法忍住绵延的痛苦。 他用尽全力压抑着隐忍和质问,即使这样他在沈聿卿也维持不了几秒的冷静,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把脸往沈聿卿的胸口上一贴,闷声问:“你去看谁了?” 为什么要带玫瑰? 要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问出后面的那句话的。 去看谁了?沈聿卿用被手背贴了下苏恕的后脖子,入手是一层薄汗。 临下雨的天气就是闷闷热热的,似乎不久后就会掀起一场暴雨。两人这么半抱半搂着,彼此的衣服很沾上对方的热意。 得不到答案的苏恕挣扎着要抬起头,下一秒又被刚收回目光的沈聿卿按了回去,“我去看我妈了。” 这几个字让苏恕短时间内变得安静下来,高高悬着心也稳稳当当地落回原处。他用潮乎乎的脸颊蹭了下沈聿卿的脖子,一身竖起来的尖刺不知不觉中软化了。 “怎么想起给你妈妈带玫瑰?” 沈聿卿看着表带的间隙中掉出来的一抹艳色,想起了刚才淹没在风声中若有若无的感叹和认命。 第192章 “是舅舅带的。”他拨弄了一下苏恕被风吹乱的发梢,认真地问道,“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苏恕怕沈聿卿再追问别的,闭着眼把责任推了回去,“我去公司找你,你不在。” 敷衍还是真话,沈聿卿心里有把尺子,更别提苏恕烦躁到一根一根地抽烟,可眼下也不是问话的地方。 他和之前一样哄小孩子似的拍了拍苏恕的后背,“先回去。” 苏恕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两条长腿却没动地方。 沈聿卿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确定地问道:“想和我进去?” 苏恕立刻摇了摇头,开玩笑好不好?他差点把丈母娘当成情敌了,这次还是算了吧。 回去是沈聿卿开的车,苏恕精神萎靡地坐在副驾上犯困,按道理来说他刚醒不到六个小时,怎么说也不至于在这会儿犯困。 可他这段时间晚上成宿的睡不好,作息乱得不成样子,除了工作能提起精神头。 沈聿卿都看在眼里,空出一只手关上车窗,外界的喧嚣顿时被挡在车窗外。 没过一会儿,刚有点睡意的苏恕揉了下鼻子,强打起精神地摇下车窗,流动的风灌了进来,却感受不到凉快,反而沾了一身闷燥。 趁着堵车的功夫,苏恕侧过身子问何嘉田的事情,和卢枫为什么也出现在墓园? 前者沈聿卿把经过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包括他早就知道卢枫和聂慎延见过面,以及他也猜到了聂慎延在卢枫碰壁后再去找何嘉田或者别人。 至于谁成了上钩的那条肥鱼就不好说了。 集团内部的利益小团体并不少,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实际上各个都算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小事上沈聿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忍了,可那些故意唱反调的,和仗着身份和职位胡作非为的,还是早让他们歇了这份念头。 卢枫好歹也是何老爷子的义子,他和聂氏的人接触无疑是给其他人带来极大的引诱。他们看着卢枫和聂氏的关系越近,有些人的心思就越活络,总有那么几个人把握不好原则的。 更何况,何嘉年的儿子何宇谦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了,之前他爸何嘉田还能帮他藏着掖着,这次可好,还敢勾结外人从自家项目里挖人。 苏恕听完迅速寻思过哪里不对,之前听过的八卦也在脑子里作祟,“如果你舅舅真和聂慎延串通一气怎么办?” 他的困惑在沈聿卿含笑的眼神中硬生生的止住了。 沈聿卿余光瞥了眼路况,肯定道:“他不会。” “他……” 苏恕顿时哑了声,公司里早些年的传言,不约而同出现在墓园的人,以及象征着爱情的玫瑰,种种现象让他的猜测渐渐成形,“他对你妈妈……” 后面的话他有点不敢继续往下说。 而沈聿卿的反应很平常,握着方向盘的手摩擦了两下。 他像是在回应苏恕的猜测,又像在自言自语,“爱情是没道理可讲的,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回应,能和喜欢的人在人生的一段时光同行已经很弥足珍贵了。爱是幸事,不爱才是常态。” 早出现的人不一定是爱的那个人,陪伴时间长的不一定能走到最后,相爱的人又不一定能相守。 苏恕很少听沈聿卿说起关于爱情的话题,他不像沈聿卿把爱情想得那么复杂,于他而言,辗转两世后对爱情的认知和理解仅限于沈聿卿一个人。 爱他等于得到他,占据他的生活和空间。 沈聿卿说爱情是没道理可讲的,他比爱情更不讲理,哪怕前世他和沈聿卿之间没那么亲近,他依然强硬地霸占着沈聿卿生活的全部。 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挺不是东西的。 可没办法,谁让沈聿卿倒霉摊上了他? 车子缓缓停在车库,苏恕刚想解开安全带,沈聿卿就侧过上半身,掌心用力压在他的手背上。 车内的光线不太好,苏恕看不清沈聿卿的脸,却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 仰起头熟练地讨个吻,同时双手搂着沈聿卿的脖子。 沈聿卿在他脆弱的唇上来回碾磨,从刚开始的温柔和循循善诱到后来极具攻击性的娴熟和占有。 苏恕起初还较着劲,没撑住几分钟就被沈聿卿彻底压制,呼吸被人掌控不说,连动一下都成了奢望。 狭小的空间放大了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和粘腻的亲吻声,苏恕脖子上染了一层绯色,他干脆闭眼,用掩耳盗铃的心态哄骗自己敏感的自尊心。 直到最后眼角微微有了湿意,才被放开伏在沈聿卿肩上轻喘。 指腹在他的唇上很轻的碰了碰。 苏恕没躲也没动,享受着沈聿卿的体贴和触碰,他要的人只能是沈聿卿,也只有沈聿卿,不可以有别人。 而在这时,沈聿卿忽然用鼻尖蹭了下他耳朵,“现在能告诉下午你在吃谁的醋了吗?” 苏恕一下子精神了,偏过头咬牙否认,“我没有。” 沈聿卿在他耳边叹气,吐出的热气像柔嫩的羽毛,惹得他浑身一阵颤栗。 “又说谎。”沈聿卿陈述道。 苏恕看瞒不过,直接光明正大得装听不见,反正沈聿卿又不会真揍他。 他抱着这样乐观的想法持续到了睡觉前,等上床的那一秒他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第193章 虽然是被逼的。 “没……骗你,我只是……不想你看别人。” 苏恕说出的话变得前言不搭后语。 他的热情劲跟不上沈聿卿的体力,从前半夜要求在上.面,再到现在恨不得手脚.并用的爬.走。 而沈聿卿握住苏恕汗意蒸腾的脚.腕,直到两人的胸膛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苏恕控制不住得抖了一下,脑子有那么几秒是实打实的空白,嗓子里的呜咽声也被沈聿卿依恋的亲吻堵住了。 沈聿卿用胳膊圈住怀里的人。 沉稳的心跳隔着肌肤传进苏恕的耳朵里,他没忍住,笨拙地用布满汗水的脸颊触碰沈聿卿的炽.热的胸口。 他的嘴巴动了动,说出的话认真得像是在发誓。 “我是爱你的。” 沈聿卿心头一软,刚想吻回去,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还没来得及关掉声音,胳膊突然被苏恕用力地一抓。 然后他看到苏恕惨白着一张脸,眼里的惶恐和无措暴露无遗。 “求你别拍照。” 第098章 别放弃我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响着,苏恕心不在焉地关掉水龙头,攒起来的勇气在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又缩了回来。 沈聿卿还在门外等他,可他编不出什么可信的理由来搪塞沈聿卿的追问。 氤氲的水汽停留在瓷砖和镜子上,他懊恼地抹掉下巴滚落的水珠,觉得自己像一只应激的猫,脑子一爽就管不住嘴了,明明沈聿卿不会那样的。 就在这时,苏恕的视线隔着湿淋淋的水雾,望向镜子里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得太专注,透过镜子他好像又看到在泥泞痛苦中挣扎解脱的自己,脖子锁骨间的痕迹也跟着流出刺目的血色。 苏恕颤着用手去擦,触碰到的那一刻,他才发现皮肤上只是内敛的吻痕。别说破皮了,连残留的颜色都带着克制的怜爱。 他长长地喘了口气,在继续躲下去和面对沈聿卿之间拉开了浴室的门。 卧室里只有一盏小灯是亮着,屋内安安静静的,营造了一种没人在的假象,可苏恕十分清楚以沈聿卿的脾气不可能无视他刚才的话。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苏恕哆嗦着小心脏,走一步停一步地往里挪动脚步。当他看到沈聿卿坐在床边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慌了,刚搭好的心理建设全白做了。 “我刚才……”话没说完,他舔了下嘴唇,掩饰嗓音里的惶然。 沈聿卿却制止他堪比自我折磨的行为,拉着他走到床边,问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要吃点宵夜吗?” 盘问的流程和苏恕预想中的不一样,他先“啊”了一声,然后警惕地偷瞄沈聿卿的表情,谨慎地摇了摇头,“不吃了吧。” 暑假期间他的作息乱套了,临开学的几周沈聿卿天天巴不得把他拎着眼皮子底下看着,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地看着他吃饭,像夜宵这种会给胃带来负担的习惯也被沈聿卿明令禁止了。 所以他有点不敢相信沈聿卿真会允许他乱吃。 不太明朗的灯光暴露了苏恕的忐忑不安,沈聿卿摸了摸他热乎乎的脸,上面还带着没干的水痕,“今晚例外。” 苏恕的心情被沈聿卿牵扯着,他扯过枕头垫在胸口,慢慢地趴在床上,胳膊肘也压在平整干净的床单。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沈聿卿换了新床单。 “石榴吧。” 下巴贴着枕面,苏恕提出要求时还不忘去看沈聿卿的薄唇,似乎很害怕沈聿卿问他拍照的事情。 注意到苏恕双腿艰难的爬.上.床,沈聿卿正要起身的动作停住了,转头抚摸着苏恕的侧腰。 苏恕被摸得一抖,即便胯骨还有淡淡红痕,也不妨碍拧着腰去看沈聿卿的脸,可真当视线和沈聿卿相撞时,他又不自在地回避,“又不给吃了?” 沈聿卿不敢用劲儿,很轻地摸了一会,“疼吗?” “不疼。” 这声苏恕说得斩钉截铁,他从沈聿卿淡然的眼睛里挖出隐晦的心疼,这点发现让苏恕平静下来,语气变得轻快了很多。 他抱着枕头抱怨道:“刚才跑得太快,撞门框上了。” 所以上.床才会瘸着腿。 沈聿卿没空嘲笑他,看了眼苏恕的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还能跑得快是我的错。” “什么叫你的错?” 苏恕绷紧的神经跟不上沈聿卿的思路,直到眼睁睁看着沈聿卿下楼拿石榴,他才琢磨过来。 苏恕:“……” 可他说的是实话,除了第一次遭了点罪,之后就没怎么疼过。 沈聿卿是个温和且心细的人,既不会把他弄受伤,也不会让他觉得扫兴,每次都刚好到临界的边缘,不会把他搞得太狼狈。 也正因为这么多次体验总结,苏恕莫名有种自己很抗.艹的自豪感。 奈何这股自豪感来得快,溜得也快,在沈聿卿拿着石榴和碗回来的短短几分钟内消失得干干净净。 石榴这种水果好吃不好剥,苏恕抱着多逃避一会的心态在心里打草稿,可他没想到沈聿卿回来得这么快, 苏恕支起一条腿坐在床上,看着沈聿卿坐在床头那边,把切了几刀的石榴剥开,红宝石般的石榴粒一颗一颗地掉在碗里。 一开始他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后来不知不觉地用胳膊环住沈聿卿的腰。 第194章 两人刚经历完一场肌肤之亲的性.爱,彼此的气息都沾染在对方的皮肤上,苏恕一阵安心一阵惶恐,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其实是不对的,明明是任沈聿卿宰割。 苏恕一颗心纠结成了团,连沈聿卿喂给他石榴都没发现。 沈聿卿动了动手指,碰了下他的脸,替苏恕抚平了内心的烦躁,“我不问你,一会儿你听我说就行,你可以不回答。” 苏恕眨了眨眼,倔犟的眼神里像盈满水光,可他不脆弱也不需要别人同情,他接过来沈聿卿递过来的碗,里面是剥好的。 “好。”说话间咬破齿间的石榴粒,口腔里的甜味让他心头一松。 沈聿卿低着头,继续剥着剩下半个石榴。 苏恕抬头看了他几眼,用勺子在碗里拨来拨去。 “有些话早晚都该敞开了说。”沈聿卿挑走碗里石榴皮,“之前我总怕管得太多,你嫌烦。但前几年我真的放不下心。” 苏恕不自觉地握住勺子,心里却否认沈聿卿的想法,他从来没有嫌弃沈聿卿烦。 没成年的那几年,他和沈聿卿的矛盾在于不同的观念,也是他单方面较劲儿和叛逆的结果。 他不断地试探沈聿卿的底线和雷区,试图在他们不太亲近的关系里找出沈聿卿已经厌烦他的证据。 这样他就能理所应当地不再爱沈聿卿,然后远离沈聿卿的生活。 “初三那年你用一板砖把隔壁班的男同学打骨裂了。”沈聿卿微顿,侧头时看到苏恕略微茫然的神情,“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当年做的事情影响到了你。” “不是。” 苏恕没有片刻迟疑,他对那个男生的记忆少到可怜,唯一记得就是他们两人发生过的争执,以及他是梁霄的朋友。 那个人好像姓孙。 第一次打架是在学校的厕所,梁霄他们只会欺负人,是那个姓孙的男生提议要用手机留下照片,这样以后方便威胁他。 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要么是要强迫他上课去学校的小卖店跑腿,要么是让他替写作业。 可苏恕自己不乐意干,也不想被人扒掉上衣,泼一身水再拍照片。 苏恕当时就趁乱随手抓了摇摇欲坠的门把手。围着他的人多,苏恕就紧盯着一个人,用铁制门把手凹陷的一侧划伤了姓孙那个人的脸。 被豁开的伤口蜿蜒的滴着血,在场的其他人看傻了,胆小的人忙着去办公室找老师。 后来苏恕才知道那位孙同学是英语老师亲戚家孩子,因为划伤了脸,他家里人找上学校非要个说法。 那会儿苏恕还没遇见沈聿卿,来学校的人是苏闳刚。 看见人家孩子脸上血糊糊一片,苏闳刚二话没说,当场给了苏恕一巴掌。 苏恕那年才十多岁,成年男人的一巴掌就把唇侧刮出血了。他被打了也没哭,只是红着眼睛带着不甘瞪着苏闳刚。 第二次打架是苏恕初三那年,他和沈聿卿快住三年了。因为快中考了,沈聿卿看他看得很严,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苏恕压根碰不到姓孙的那个人。 可谁让有些人欠了,隔着一条马路还过来惹他。苏恕前几年的火而还没消,一板砖正好拍那个男生胳膊上了。 再后来,就是和第一次打架很相似的场景,只不过来学校的人是沈聿卿。 苏恕看沈聿卿来学校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委屈,没等别人问他,先推开沈聿卿就要往外跑。 沈聿卿起初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和对方家长好声好气地谈好赔偿,又去问苏恕为什么这么做。 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都是一脸拽样,可他耐不住沈聿卿一遍一遍的问,最后他颇为忍气吞声地给了答案。 “他想拍我照片。” 沈聿卿表情一冷,没说别的,和学校请了假。 而到初三的下半年,苏恕才听到那位孙同学因为校园暴力和偷拍私.秘照被学校给了处分。 如今再回想这件事来,苏恕感觉自己里里外外都没吃亏,又从哪儿说起会留下阴影? “真的不是,你别多想。” 苏恕觉得这不算事,如果真的要细算下来,姓孙的又断胳膊又划花脸的,他自己反倒是一点伤都没有。 沈聿卿没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 他把剩下半个石榴都剥到碗里,“你上大学了我管的次数少了,我们的关系也成为了情侣,我觉得我该相信你的判断。” 苏恕随着这句话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他很少从沈聿卿口中听到情侣二字,乍然一听,有点新鲜。 床头的灯一直亮着,沈聿卿靠在床头,把眼镜往柜子上一扔。 拉进的距离足以让他能看到苏恕的五官,轮廓清晰的,还带着男性该有帅气,而小时候的稚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声不见了。 “你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说。 勺子不轻不重地磕在碗边上,苏恕有点不知所措,他难过又心疼地去握沈聿卿的手。 “小恕,我不问你为什么最开始会吐,为什么在过年的几天偷偷地回老城区的房子,为什么会失眠?为什么你会认为成笙会自杀?你又在等谁的电话?” 沈聿卿的指腹摩擦着苏恕的手背,再一抬头,就看到苏恕紧抿着嘴唇,眼睛瑟缩地看着他,脸色也不太好。 瞧不得苏恕这样,沈聿卿心软地抱着他,安慰道:“别怕,我不问原因。” 第195章 “没骗你。”苏恕把脸藏到沈聿卿胸口,讷讷道,“我……” 声音再一次哽住。 他用力抱着沈聿卿,隐隐猜到了沈聿卿下一句会说什么。 沈聿卿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他的耳垂,“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难过或者不舒服的话,可以找我或者喊醒我,别总在夜里装睡,你失眠我也能陪着你。” 苏恕在沈聿卿的怀抱里死死地闭着眼睛,生怕懦弱的泪水会弄脏沈聿卿的字字关心,他从不觉得自己悲惨或不幸,他遭受的磨难都是罪有应得。 可是为什么偏偏让他碰到沈聿卿?为什么让他和沈聿卿以当初那种关系见面? 如果他比周昭更早碰见沈聿卿该多好。 苏恕搂着沈聿卿不肯吭声。 沈聿卿也跟着安静下来,他和苏恕谈恋爱的过程也是在逐渐摸索。从这场爱情的开端,他就认清了一个事实——他无法把控苏恕在这场爱情里的去留。 也许在未来的有一天,苏恕对这段感情厌倦了,沈聿卿扪心自问又会做什么? 嫉妒肯定是有的,可他更希望能有个比他还优秀,比他还爱苏恕的人,这个人最好能时刻讨苏恕的欢心。 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沈聿卿甘愿放手,成为苏恕人生里的过客。 他只希望苏恕能在闲暇之余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告诉他一切安好。 所以,沈聿卿现在能做得就是别让自己的占有欲吓到苏恕。 沈聿卿一下一下抚摸这苏恕的后背,“你哥的忌日我也不会逼着你去,我不知道你和你哥发生了什么矛盾,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突然跑到工地去。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不要用这些事来折磨自己。” 话音刚落,陶瓷碗“啪”的一声滚到地板上。碗没碎得彻底,但从中间一分两半了。 沈聿卿怕碎渣扎到人,刚松开怀里的人打算去收拾。可没等他迈开腿,苏恕忽然从床上扑了下来,膝盖从床边砸到地毯上,相当于跪在地板上。 他颤抖着肩膀,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狼狈和恳求,胳膊却拦着沈聿卿的腰,连慌张的声音都压抑到哽咽。 “沈聿卿,我真的很爱你,所以别放弃我。” 即使我不懂事又别扭,我的爱也不成熟,甚至连爱人的方式都是现学现卖的,可是我真的好爱你。 第099章 爱你是真的 卧室的地毯不是全铺的,可膝盖砸到地板的时候,苏恕没觉得疼,而真被砸疼的人更像是沈聿卿。他握着苏恕胳膊的手用力到发抖。 苏恕敏锐地感受到了,同时拉回的理智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就这一刻苏恕想了很多,包括他的病,他还算幸福的人生,他和沈聿卿最初相遇的场景,以及少年时期不愿承认又小心翼翼的心动, “我胡说八道的。”被沈聿卿带回床上,他惶惶然看了一圈,最终的着陆点还是沈聿卿的怀抱里,“爱你是真的。” 这大概是苏恕重生后为数不多的长进,从只字不提感情里的只言片语到能一遍一遍地重复“我爱你”。 “刚才你松手的那一下,我想起我妈了。”苏恕搓了搓胳膊,觉得话说得有点歧义,他补充道,“我不是说你像我妈,她离婚那年我还小,就挺舍不得她走的。” 能在被苏恕喊妈的人只有钟迟玉,沈聿卿心知肚明这一点,他扯过毯子把苏恕裹得严实。 “后来我才想明白她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苏恕喃喃低语,把腿缩进毯子里,看着沈聿卿把两截碎碗扔到垃圾桶里。 身边的床垫压了下去,苏恕搂住刚上床的沈聿卿,额头往上贴了贴,正好蹭到沈聿卿的下巴,而被遮住光的眼睛诚恳又留恋地停在沈聿卿的侧脸。 他嗓音哑哑的,语气却很认真,“没想一直瞒着你,给我时间。” 给我理清自己的时间,然后我就把全部都告诉你。 苏恕很少跟沈聿卿做过什么保证,而出于对伴侣的信任沈聿卿也不会去怀疑什么,可他没想到昨晚还说得信誓旦旦的人,隔天大早上就一个人跑回了学校。 第二天早上沈聿卿一睁眼就看着手机里跳出来的短信,再去摸身侧的位置。 已经空了。 而宿舍里,江肃打着哈气从上铺爬下来,一脚没踩稳,就看到旁边的床位躺着一个人,他再往里伸头一看,一嗓子差点喊劈了。 “你怎么在这?” 不怪江肃惊讶,平时苏恕睡寝室得次数少,除了期末或者沈聿卿出差,要不然苏恕比谁回家都积极。 苏恕穿着半截袖,脸上没有一丁点睡意,搭在床沿上的胳膊也动了两下,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模样跟一宿没睡没什么两样。 江肃急着和女朋友去图书馆,没说两句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提醒苏恕下午要上课。 大三的生活仿佛让生活按了加速键,专业课的增多,对未来生活的抉择。是考研还是考公?亦或者去企业工作成为学生们的心头大事。 而苏恕像是脱了轨的列车,以一种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生活节奏在宿舍消磨时间。 宿舍阳台偶尔多出的烟蒂,和夜里的辗转反侧让他的生活陷入了虚假又磨人的平静。 前几天苏恕还担心沈聿卿会找过来,直到一连两周没接到沈聿卿的质问,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成笙给他打电话是在一个周日上午,江肃不在寝室,苏恕躺在床上睡不着,无聊地翻着手机。 第196章 接通电话后,成笙很直接地说明来意,他要向苏恕借一个东西——保存照片和视频的相机。 苏恕打车去了成笙的公寓,他先见到的是一个很年轻的艺人助理。助理刚毕业没两年,头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 “成哥在卧室待好几天了,吃得也不多,不看着怕他再……” 后面的话两人不言而喻。 然后助理敲了敲卧室的门,起初里面安安静静的,等助理说起相机后里面才传来声响。 门被人从里推开,苏恕看到脚步虚浮的成笙,家居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很空,手腕处露着狰狞的伤疤。 “只剩相机里的存储卡了。”苏恕愧疚地解释道,他看过这张存储卡里的照片,有其中很多都是江以轩,“剩下的两张我找到再给你。” “不用,一张就够了。” 成笙的注意力都在相机上,无视了身旁的助理。他紧紧地拿着相机,去书房找电脑。 书房的门大敞着,苏恕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偶尔能听见轻微的键盘声。 十分钟过后,成笙走出来先看向助理,“我和他有话说,你先出去。” 助理尴尬地挠头,“可远哥不让我离开……” 远哥是成笙的经纪人,他怕刚醒的成笙想不开要死要活的,再出事不就是添乱吗? 在成笙毫无波澜的目光里,助理心头一激灵,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舒服。 抢救回来的成笙似乎变了一个人,他身上的谦逊、赤忱种种美好品质全都消失殆尽了,只剩自我和冰冷的外壳。 苏恕抬头看向他,又接收到了助理眼里求助的信号。 助理走后,客厅里只剩两个人。 久久的安静过后,成笙开口说了第一句,“聂慎延出不来了。” 苏恕心里瞬间绷紧。 “他会在监狱过完他的后半生。” 成笙口吻冷静到像是在照本宣科的读课文,字里行间没有一丝情绪。 聂家的事情苏恕早有耳闻,只不过他对聂慎延的记忆只有两面,看到聂慎延如今的下场也没什么感觉。 成笙看了相机很久,才把它搁置在茶几,然后自顾自地继续说:“也多亏了你,如果你没把高薇珊录的证据拿出来,聂慎延不会判这么久。” 被苏恕抛在脑后的证据成为了最重要的一环,他只记得交给沈聿卿了,后续的用途他连问都没问。 这时,成笙忽然说:“帮我和沈聿卿说一声,之前说过的事不用他找人去了。” 苏恕不知道成笙和沈聿卿说过什么,皱着眉追问,“什么事?” 成笙垂下眼,“没什么大事,就是在我妈忌日的时候,替我去看看她。沈聿卿想要我手里的相机,我用这个条件和他交换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把江以轩的东西送人。” 在成笙说话的空闲,苏恕又重新翻了一遍相机里的内容,一无所获。 他看向成笙,“剩下的两张存储卡有什么?” 成笙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我不知道,但他说你也许会感兴趣。” 第100章 我不会说谎的 从成笙公寓出来时,天空略微发阴。 苏恕边往外走,边想相机里会有什么东西。他知道最直接的方法是给沈聿卿打电话,可自打那天早上落荒而逃,他和沈聿卿就说过几句话。 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沈聿卿向成笙开口? 苏恕怀着疑惑往外走,穿过的一阵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他抬起头往上看,以他现在站的位置根本看不清成笙的那一层。 不知道是不是他做贼心虚的缘故,临走时成笙跟他说的话总搅得他心神不宁。 苏恕知道自己不会安慰人,成笙和江以轩的事是无解的。可即便如此,临走前他还是没忍住劝了成笙几句。 可能是他的话太好笑了,成笙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在苏恕出门前突然说了一句。 “我不会再寻死了,” 背光的角度掩住成笙消瘦的面孔,他声音淡淡的,却掺着入骨的悲伤,“他不会想见到我的,不可能了,即使他活着,我们也没办法继续在一起。我和他之间隔着两条人命,他恨我也恨,太多的误会早就解不开了。” 随后就是一下关门声。 苏恕在楼下愣愣地站了许久才打车回学校,他在回学校的路上接到了常妍的电话。 那边很吵,苏恕等了一会才听到常妍清晰的声音。 “小赵和我说你去看成笙了?他现在怎么样?” 小赵就是成笙的助理,这几天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成笙,可小赵年纪不大,只能瞪着俩眼睛看着成笙的衣食起居,真要问他别的,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苏恕还想着成笙提到的两条人命,他把成笙在公寓的状态描述给常妍听,又问了些成笙和江以轩的事。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几分钟后传来常妍的叹息声。 “他们俩发生的事情很多,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不说别的,江爷爷知道轩哥和成笙的恋情就让人去阻止他们了,去当说客的是江家的一个晚辈,因为急着在江爷爷跟前展现处事的能力,动用了不合规的手段,间接导致成笙的母亲不治而亡。” 这些事都过去好久了,当年江爷爷瞒着江以轩让人和成笙谈判,可谁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轩哥走了,阿砚也怀疑过是不是成笙做过手脚,但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第197章 苏恕心头一堵,坚定地说道:“不会的,成笙不会伤害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 常妍的声音戛然而止,苏恕翻过手机,看到苏闳刚打过来的电话在屏幕上跳动。 也是在这一刻苏恕才意识到过几天是周昭的忌日。 他挂断苏闳刚的电话,又和常妍解释了两句。 学校宿舍外,江肃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看到苏恕回来后他才舒了口气。 “你去哪了?”他问。 苏恕出门热了一身汗,刚想去洗澡就被喊住了,可他再一细想,觉得不能把实话告诉江肃。 “怎么了?”苏恕反问回去。 江肃眼里瞬间闪过心虚。 奈何苏恕的注意力不在这,没发现他古怪的表现。 “没什么没什么。”江肃心里的一杆秤左晃一下,右歪一下,“就是问问你吃饭了没?” 苏恕这才觉得奇怪,直直地看向江肃。说实在的,不怪他多想,江肃自从谈了女朋友,一门心思都放在辛倩身上,什么时候关心过他吃没吃饭? 江肃被苏恕的眼神看得背后发凉,“看我干什么?” 苏恕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有点冷,“看你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 “别瞎说。”江肃试图掩饰,最终抵不过苏恕的审视,双手合十求饶,“我说实话,沈哥来问我的,我就是个传话的,你俩吵架别误伤我。” 听到“沈聿卿”三个字,苏恕发冷的神色缓和下来,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皱了下眉。 “我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缓缓开口,“让他不用担心。” 几秒后他又重申道:“我们没有吵架。” 江肃:“……” 对对对,你们没吵架,吵爱行吧。 苏恕洗完澡,套了个短袖打算去食堂吃饭。 他下楼往前没走几步,就被风吹乱了没干透的头发。 心烦意乱地“啧”了一声,再往前看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苏恕上辈子因为种种原因没机会和钟迟玉见面,他期盼过有一天能再次见到他妈。 可真见了面,苏恕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 母亲这俩字是他幼年时唯一的庇护,即使钟迟玉对他很严厉,也用尺子打过他。哪怕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偶尔会想念她。 钟迟玉对他的做的一切他都可以理解为爱的苛责。 所以苏恕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能让多年不见面的母亲满意。 钟迟玉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看着身高比她了很多的儿子,眼前的男生帅气又亮眼,他小时候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那个扯着她袖子的小孩被她遗忘的地方长大了。 她走向前,脸上带着愧疚和期盼,用不太柔软的掌心握住了苏恕冰凉的手,“还记得我吗?” 苏恕没挪开手,早在记忆里模糊的面孔变得清晰起来,他点点头,张了张嘴,声音涩然,“妈。” 这一声像是跨越了两世的思念,没有犹豫,没有抗拒,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分离过。 钟迟玉险些落下泪,她没想过苏恕会这么快接受她,来之前她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性,甚至都做好了苏恕恨她的准备了。 “妈妈带你去吃东西。”钟迟玉试着问他,怕苏恕露出不愿意的神色。 苏恕没拒绝,只是迟疑地看了眼天气,纠结要不要去宿舍拿雨伞。可瞥到钟迟玉眼里小心翼翼的期许,他又马上不忍心起来,“我们走吧。” 他们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仅有两人的包间内,钟迟玉热切地问苏恕吃什么。 “糖醋里脊?茄汁鸡片?”钟迟玉的兴致很高,按照苏恕小时候的口味点了不少。 苏恕看着他妈忙来忙去,想阻止的话硬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菜单送了出去,钟迟玉连包都没来得及拿,又去隔壁的店铺去买果切,像是要把多年的亏欠对儿子的在这一下午弥补回来。 苏恕拦都拦不住,等包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他对这种突来的温情手足无措到了极点,茫然地呆坐了几分钟,直到窗外一声闷雷打断了他的神游。 想到钟迟玉只拿了手机出去,苏恕不放心地去餐厅门口等她,连续几日的下雨预报在此刻成了真,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是暴雨的前兆。 迎面的风带着闷热的黏腻感,马路边的树也被风搅得摇摇晃晃,路上看不见几个行人。 苏恕环视着四周的店铺,寻找哪个是钟迟玉的身影。就在此时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车,让他隐隐感觉眼熟。 可没等苏恕细看,钟迟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怎么出来了,我马上就回来。” 她提着满满两袋子,指尖因为提着东西被勒得发红。 苏恕把刚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抛在脑后,低着头接过钟迟玉手里的东西。 果切店离这里不近,钟迟玉跑了一趟额头上热出了一层薄汗,这一幕很容易让苏恕想到五六岁的时候他妈带他去买吃的,那几年他们住在奶奶家的镇子上。水果店离得很远,他走不动路喊脚疼,他妈就会抱着他。 也是在九月份,天和现在一样又躁又热,他妈搂着他经常热出一身汗。 包间里菜上齐了,钟迟玉不断给苏恕碗里夹菜,自己没空吃。 第198章 苏恕没拒绝他妈的好意,几筷子下去嘴巴里一阵阵得甜到发腻,他趁着钟迟玉说话的功夫,迅速灌了几口水。 而钟迟玉的确紧张,她怕气氛尴尬下来,大事小事说了很多,说到了苏芬和林宣,唯独没提到苏闳刚。 她看到苏恕停下筷子,赶忙把盒装的哈密瓜拆开,“尝尝这个。” 苏恕不适应这份阔别多年的母爱,他把哈密瓜放在桌子中间,不太自然道:“妈,你也吃。” 这一声声妈喊得钟迟玉心里的内疚层层叠加,来之前的想法也渐渐地放弃了。 她主动询问苏恕的近况,“在学校住的怎么样?你大四了?” “大三。”看到他妈眼里的怔愣,苏恕才想起他妈不知道自己初中的事,补充道,“我初中休学过,所以晚了一年。” “怎么休学了?是身体不舒服吗?”钟迟玉关心道。 苏恕含着哈密瓜摇了摇头,“不是,我学习跟不上,又学了一年。” 他没管这个理由站不站得住脚,只是不想透露他生过病的事实。 在苏恕的认知里,除了沈聿卿的感情外,其他人对他的爱和关心都是有前提的,他需要保持健康且稳定的状态,给别人留下一种寡言和不多事的印象。 他可以主动给别人善意,但不给别人添麻烦。 而他这种心理在面对钟迟玉时,只会翻倍给自己压力。生病是不稳定的因素,他不愿意把不好的一面暴露在钟迟玉面前。 钟迟玉没怀疑苏恕的话,又问些他学校里的琐事。 全程苏恕都认真倾听,时不时地回应几句。 中途手机亮了一下,他看向屏幕,眉毛轻微地一皱,把苏闳刚的信息删掉。 “我来之前还想着问你要不要和我换个城市生活。” 谈话间钟迟玉已经逐渐放松下来。 苏恕错愕地抬头,眼里的不情愿也没藏住,“我不……” 他不想去,可又该拿什么理由拒绝他妈的好意? “先别急,”到底是亲母子,不用多说钟迟玉就感受到儿子的焦躁,她忙着解释道,“这是我之前的想法,我想着这里生活压力,你爸他……” 她话音一顿,没再提苏闳刚,“我在嘉水市开了家民宿,那里临海,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陪陪我,没时间也没关系,你想去哪里生活自己决定。” 她已经错过了苏恕的成长,也不会在苏恕成年后强迫他遵循她的想法。 苏恕不自觉握紧的手一下子松开了,胸口的滋味很复杂,他表达不出来。 “谢谢妈。” 口吻生硬到苏恕自己都觉得别扭。 钟迟玉也不能忍受苏恕和她这么客气,可她深知多年相隔的母子关系不会因为一顿饭修补好。 她勉强地笑了下,眼角处的细纹似乎深了些。 苏恕视线停留几秒,听见窗外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到窗户上。 “妈,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他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下的雨,划开手机准备打车。 “不用送我。”钟迟玉拿包站起来,整理下耳边的发丝,“我下午去墓地看一眼,要不是你吕叔说你和周昭的事,我还不知道这事,如果不是周昭,妈妈可能见不到你了。” 辗转在脑子里好几天的名字像针一样狠狠地刺了进来,苏恕觉得心口疼到手脚发麻,起身的动作猛然一停,椅子也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压在桌边的手指不断攥紧,苏恕没敢抬头,语气却冰冷得彻底,“你不能去。” “为什么?”他话里尖锐的抗拒太明显了,钟迟玉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又强笑道,“怎么了?还像小时候不让妈妈夸别人?你是妈妈的孩子,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我去看墓地看一眼,只不过是为了谢谢他让我能再见到你。” 苏恕理智尚存,可崩溃的痛楚如同漫延的洪水,一下一下撞击着情绪的堤坝。 “妈,你别去。” 钟迟玉只当他闹小孩子脾气,“以前你还总给我打电话说他给你带还吃的,怎么现在这样了?” 苏恕咬牙不说话,目光一寸寸地落在钟迟玉的身上。他通红的眼眶,一腔恨意似乎要破壳而出。 钟迟玉被他暴躁的神色吓到了,不自觉地往后一步,她想安抚苏恕情绪的手停在半空,始终没有落下来。 “你还记得初一我给你打电话的那次吗?”说话的声音直发抖,而苏恕还在自顾自地说,“我给你打电话,我和你说周昭很奇怪。” 钟迟玉记得这回事,但印象很模糊。苏恕给她打电话的那次民宿刚开业不久,她忙着招待客人,没深思苏恕说的话。 “周昭怎么了?你吕叔说他是挺好的一个孩子。” 苏恕怒极反笑,像不知道难过一样,眼底全是阴郁的疯狂。 “你们都说他好,所以你们都信他,不信我。哪怕他是个强.奸.犯,你们也不信。” 他扯了嘴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浸着寒意,“不对,是强.奸.未遂,他不会有得逞的机会,只要他敢碰我一下,我就会用刀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剁断。” “他……”钟迟玉不知道是被惊人的消息吓住了,还是因为苏恕血腥的形容失去了反应。 苏恕压下火气,面上难掩凄惶。他太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周昭,他也知道自己没周昭的性格好,可他还是不甘心,哪怕有一次向着他也行啊。 第199章 用手撑了下桌子,苏恕再次抬头时没错过钟迟玉眼里的担忧和一丝不明显的惶恐,一时间他心头酸胀酸胀的,然后缓慢地退了两步,与钟迟玉拉开距离。 这是第几次了?他数不清了。 “我不是苏闳刚,不会无缘无故动手,你不用怕我。” 苏恕难堪地闭上眼睛。钟迟玉没离婚那几年,他和钟迟玉有过几次争吵。 一开始钟迟玉还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后来他的屡教不听换来了钟迟玉的失望和责打。 而让他永远无法忘记的是钟迟玉对他的畏惧和歇斯竭力的质问——你和你爸一样,骨子都是暴力狂。 他想说他不是,可钟迟玉的眼神把他狠狠地打入谷底,那双会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浓郁的害怕和嫌恶。 他亲妈在怕他。 苏恕扯开椅子,站直时身体不堪重负地晃了下,他没再去看钟迟玉的表情,一字一顿道:“妈,如果你信我,就别去。” 说完他连手机都没拿,不回头地朝外走去。 钟迟玉这时回了神,刚要抬脚去追苏恕,却看见苏恕开门后定定地站在了门口。 在她面前从始至终挺直腰板的儿子忽然用手抹了下眼眶,一声带着哭腔带着后怕哆哆嗦嗦地说着。 “沈聿卿,你信我,我不会说谎的。” 第101章 笨拙又讨好 门一开,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潮意扑面而来,冷意顺着手腕攀上皮肤,苏恕说完立刻打了寒颤,半拉身子直往门后边藏。 沈聿卿握着门把手,身上的气息似乎与四周静谧到窒息的环境融为一体,不用细想都知道他在门外站很久了。 苏恕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面对命运的第二次审判时,他还是忍不住想逃避。他想拿出更多的佐证,但话都到嘴边了,才发现言语匮乏得让人存疑。 忍着眼里的酸意,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他发抖地喃喃道:“我知道你先认识的周昭,但我也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你信我一点点好不好?我是不听话过,但我的人品还没低劣到这种程度,他也对我好过,如果不是真的……我不会这么说。” 他太怕了,怕沈聿卿也像别人一样偏向周昭的为人,害怕沈聿卿会怀疑地反问。 “他是你之前的男朋友,可是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我,即使你是因为他才会爱上我的,你能不能……别质疑我,我是没证据,可你不是最有原则吗?你能不向着沈聿朗,去公正地对待他的同学,这次能不能也公正地对待我?” 苏恕记不清后面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他只觉得每个字都往他的心上扎孔,仿佛下一秒搏动的心脏就会流出血来。 在爱沈聿卿的这件事上,他从自我厌弃到慢慢认命,他把自己当年的自尊踩在地面上,即便知道沈聿卿是周昭的男朋友,他也坚信沈聿卿和周昭是不一样。 他厌恶过自己,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不断地否定和反思,为什么自己像一条狗,非要和周昭爱上同一个男人? 可这人又偏偏是沈聿卿。 苏恕想逃也想放弃过,可他舍不得。 骨子印满了沈聿卿名字的他是走不远的,他兜兜转转一圈,最后的避风港还是沈聿卿的怀里。 钻进来的冷风忽然停了,苏恕感受不到,模糊的视线里有一道影子,他下意识地偏了下头。 等他反应过来才看清黑影是沈聿卿的手。 “谁和你说我是周……”沈聿卿嗓音很沉,从最初的震惊愤怒到此时的后悔和心疼,“他不是,他什么都不是。” 苏恕愣愣地看着沈聿卿停在半空的手,没像之前一样靠上去,他站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整个人如同泄了力,背脊微塌地往下滑了几厘米,像是要把所有的哽咽和痛苦吞咽回去。 沈聿卿看不了他这样,他这几天没急着找苏恕不代表他不担心。苏恕不用做别的,只要一时半会儿不在他的视线里,沈聿卿就会不安。 “我没不信你,过来好吗?” 沈聿卿走上前,握住苏恕轻颤的肩膀,心口跟随着苏恕起伏的肩膀而绞痛。 而苏恕在沈聿卿靠近时的第一反应是用力推开,只不过手刚碰到沈聿卿胸口,多年的坚强瞬间溃不成军了。 额头抵在沈聿卿潮湿的肩头,他们俩身上都是冷的,谁也温暖不了谁,而苏恕却因为这轻微的触碰彻底压不住委屈。 他用很大的力气回抱回去,脸上的冷汗和泪水都蹭在沈聿卿的肩上。 “我没有想杀他,他的死是意外,我带刀是为了防身,不是想杀他,我不知道……”他哽了一下,理智坠了海,只会惶然地解释,“我不知道他喊我去工地干什么,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照片和视频,他在我的房间藏了很多摄像头,他让我去的,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沈聿卿牢牢抱着苏恕,肩膀很快感受到一股湿意。 是眼泪。 温热却扎人。 扎得沈聿卿不敢放开怀里的人。 沈聿卿也会怕,他害怕苏恕难过,害怕苏恕受委屈,也因为苏恕偶然间怨恨的眼神克制了很多年。 他原以为自己能护得了苏恕此生周全,可还是晚了一步,甚至如果细算下来,他让苏恕受的委屈更多。 几秒后,苏恕颤抖的呼吸变成了小小的哭声,声音埋在衣服里更让人难以发觉。 而沈聿卿被他这闷闷的几声攥紧了心脏。 第200章 苏恕很少哭,他小时候要面子又倔犟,做错了事会梗只会脖子道歉,被欺负了也是暗中较着劲儿,再报复回去。 后来他在沈聿卿身边待了几年,这股脾气没被管束住,还在沈聿卿步步退让下越来越猖狂。 谁也不能让面子大过天的这位哭鼻子。 而现在苏恕连面子都不要了,坚强的背脊也蜷成一团,他迫切地剖开自己的伤口,让沈聿卿看到他腐烂的痛苦。 同情他或者可怜他都行,只要这份感情是指向他一个人的。 感觉到后脖子上的那只手停下了,贫瘠的安全感让苏恕忘记了身边还有别人。他侧扬着头,被泪水沾湿的唇急切地亲着沈聿卿的脖子。 笨拙又讨好。 “爱爱我吧,我再也不说谎了,我和你说实话,曾经我确实恨过你,只是很短很短的几天还是几个月,现在不一样了,我在学着怎么爱你,爱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只要给我一点独属于我的爱,我就能把我的全部给你。” 侧颈上留下的湿润感和绝然的告白一同砸向沈聿卿,沈聿卿疼到心如刀割,手上瞬间失了力,在苏恕脖子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而苏恕一声没吭,柔软的唇和湿乎乎的鼻子在沈聿卿身上贴来贴去。 “别这么说。”压抑到极致的悔恨最终化成了温柔,沈聿卿揉捏着苏恕的耳朵,眼里的深情自始至终都落在一个人身上,“我爱的人一直都是……” 咣当一声,椅子倾倒的声响打断了沈聿卿的话,躲在他怀里的苏恕也被这一声惊醒。 苏恕脸上的泪还没干,脸色先变得煞白煞白的,他迟疑地看向他妈,又迅速看向别处,手却恋恋不舍地从沈聿卿脖子上拿下来。 钟迟玉一言不发地把椅子扶起来,在门关上以后她就也没再说过话。而她心里因为儿子差点被欺负的恨意和自责还没消散,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失去了淡定。 “你们……” 钟迟玉脸色很难看,她扶着桌子,指着他们俩似乎想说什么。 这个场景太似曾相识了。 苏恕惊慌地等着钟迟玉的斥责,他想让沈聿卿先走,而他刚一侧头,耳朵就被燥热的掌心捂住了。 周遭陡然变得寂静起来,苏恕恍惚间听到沈聿卿在和他说话,同时意识深处里有个声音提醒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下一秒,他犹豫紧张的目光撞进沈聿卿的眼里。 沈聿卿还和初见时一样的坚定而自信,如果不是眼镜的款式变了样,他似乎还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苏恕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累了,他处理不好他和他妈的关系,还不如交给沈聿卿。 站在一旁的钟迟玉缓缓放下手,步伐沉重地坐回椅子上。她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小动作,看着亲儿子在别的男人面前收敛了满身的刺。 这一刻她隐约地感受到,在她缺席苏恕人生的这几年里,苏恕已经在沈聿卿那里找到了生长的沃土。 他的哭、他的笑、他的无措只有在那个人身边时,才会表露出来。 那么苏恕是不是不再需要母亲了? 厚重的云层滚落一声惊雷,骤起的狂风卷着大雨倒灌在房檐处和街道上,这场暴雨终是来了。 包间内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的距离让双方陷入了无言的尴尬。 沈聿卿从迈进这里的第一秒就担心苏恕的状态,苏恕在意钟迟玉,连钟迟玉略微严厉的指责都会放在心上。 他担心钟迟玉的话会让苏恕陷入自我否认,于是让贺助理把苏恕带到其他包间吃东西。 餐桌上的饭菜早凉了,沈聿卿的视线停了几秒,主动打破快凝住的气氛。 “伯母,他不太爱吃酸甜口的菜。” “不对,”钟迟玉急声反驳,“他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沈聿卿很轻地笑了下,语气带着怀念和无奈,“他初中为了不上学,大早上非要吃糖醋里脊,然后吃多了就吐了,后来就没也没吃过。” “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钟迟玉一怔,发现这句话有点耳熟,他儿子刚才好像说过。 她轻咳了几下,嘴唇微抿,又问,“他为什么不想上学?是有人欺负他了吗?” 沈聿卿诧异地看了钟迟玉一会,然后“嗯”了一声,解释道:“有几个学生捉弄他,把他搞得很狼狈,被班里的女同学笑了好久。” 钟迟玉认真地听着,似乎想从每个字里看到苏恕的过去。 “后来就干脆让他在家休息了几天,等他想好了,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去也不迟。” 钟迟玉没想到会是这个做法,但仍点头赞同道:“挺好的,既然在学校不开心,就先歇一歇。” 空气中再次陷入安静,钟迟玉时而看向沈聿卿,时而看向门外,她的心思不在这儿。 沈聿卿把这一切看到眼里,再加上他和苏恕第一次见面时短暂的相处,心里的想法逐渐成型。 “伯母。” 钟迟玉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了。说实在的,她想过苏恕以后会成家立业,也猜测过苏恕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可是,她没办法把这个青年想成未来的儿媳妇。 沈聿卿敛住神色,认真道:“我不知道小恕做过什么让您觉得失望了,但他是个好孩子。” 说完后,他再一次补充道:“很好很好。” 一句“很好很好”让钟迟玉眼里的泪几乎夺眶而出,她也是做母亲的人,怨恨苏闳刚是一码事,在意苏恕又是另一码事。 第201章 “我没想到周昭会是那样的人,”钟迟玉愧疚道,“小恕给我打过电话,他说周昭有点奇怪,又说得含含糊糊,我当时没多想,就夸了周昭一句。后来我再问他,他就说没事。” 如果她再多问问,后面的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在不知道周昭的所作所为前,她还满心盼着能拉近母子之间的关系。 而此时她不想了,她当年的一时大意害了苏恕的前半生。 想到这里,钟迟玉脊背微弯,缓缓道:“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他上小学的时候,我想着等他成年了,就和苏闳刚离婚。可后来他总和坏孩子在一起玩,打人偷东西,我说他,他也不改。” “有一次他把一个男孩打得鼻腔出血,对方家长找上门来,他当着我的面还想动手,那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暴力会遗传?” 她眼里的泪还是淌了下来,“我怎么会不希望他好呢?他是我的孩子,苏闳刚对我动手,我会让小恕出去,我不想让他看见,也不希望他和苏闳刚一样。” 沈聿卿皱着眉听完钟迟玉的话,正想追问细节,门忽然被人慌忙推开。 贺助理人还没站稳,声音先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沈总,苏恕不见了。” 第102章 一动就是一巴掌 十几分钟前,苏恕和贺助理说去找沈聿卿,他不让贺助理跟着,贺助理还是执意把他送到楼梯拐弯处。 即便是这么严防死守着,贺助理再次上去找人的时候,苏恕还是不见了。 餐厅里的工作人员问了个遍,才得知了一个和苏恕身影很像的男生从餐厅后门离开了。 窗外的大雨没停过,流下来的雨水挂在玻璃上,汇成一条条水线,而四周的景象早在磅礴大雨下变得模糊不清。 这样的天气,苏恕没带手机能去哪儿?沈聿卿脸色变得极其艰难,方才冷静淡然的顷刻间消失不见。 贺助理头一回见沈聿卿这样失态,再加上他也算得上是看着苏恕从高中到大学的,在如此紧急的时刻,他只能一边找人一边担心, 钟迟玉得知苏恕不见了后,四肢顿时变得冰冷,她失力地坐在椅子上,痛苦又内疚道:“是我的错,他不想见我的,是我非要过来找他,” 惊雷、狂风、大雨让找人的事情变得难上加难,街头上每一个孤零零的背影都可能是苏恕,而真追上去细看时,期待才彻底落了空。 找苏恕的人不只是沈聿卿,还有江肃、岑识、李宥、蒋居等人。 沈聿卿去学校找苏恕时,江肃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了,苏恕这两天的心情不好,而他沈哥更是浑身邋遢地找人。 江肃在沈聿卿临走前说道:“沈哥,我去学校周围,你去别的地方。” 而在沈聿卿和叶识舟碰面时,沈聿卿语气生硬到了极点,要不是蒋居扯着叶识舟的胳膊,又怒吼着“找人重要还是你们打架重要?”,估计俩人都能当场打一架。 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暴雨足足下了六个小时,城市里部分排水系统失去了作用,排水槽里啦啦的水流响个不停,马路边漫延的积水已经过了鞋面。 老城区的状况更惨,老旧的排水道撑在不住暴雨的压力,路边的积水早就没过了成年男人的膝盖。 车开不进去,沈聿卿干脆趟着水,走到苏恕小时候的房子。 楼道里并不安静,不隔音的墙壁传出各家吵吵闹闹的声音,沈聿卿越往里走越会想起时他再次见到苏恕的那一回。 隔了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半边脸覆着掌痕一声不吭的小孩,眼里却露出麻木和憎恨,他身上也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郁。 旁观这一切的沈聿卿几乎立刻决定要把人带走,当时的他还没来得及去深究这股憎恨的原因,就被苏恕突发的病打得措手不及。 他以为苏恕刚到家里的战战兢兢是因为换了环境,他以为苏恕生病的原因是被周昭的意外吓到了,他以为苏恕厌恶他是因为对周昭的死耿耿于怀。 之前沈聿卿没怀疑过周昭,不是因为周昭的品性好,而是周昭对苏恕很照顾。 无论从邻居的描述里,还是周昭日记里一点一滴的记录,都在向他透露着一个信息——周昭对苏恕很好。 除了蟹黄过敏一事。 可当真相揭开时,沈聿卿才发现自己何尝不是周昭的帮凶?他自以为是把苏恕接回家,然后用尽心思对苏恕好,可是这份好对于苏恕来说是一把裹着糖浆的尖刀。 沈聿卿都不敢去想苏恕当时在想什么,他会不会在害怕?害怕他哥的男朋友对他做什么。又或者说苏恕发病是不是因为他的存在。 咔嚓一声,老旧的门锁发出沉闷的声音。 老房子的钥匙一直都在沈聿卿这里,苏恕给了他就没再要过,他好像把所有的往事和记忆都交给了沈聿卿保存。 三楼的门打开了,旧的自建楼在雨季下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客厅里的家具不多,苏闳刚和赵兰搬走很久了,屋内只有一层薄灰和无人居住的寂静。 他转了一圈,屋里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沈聿卿对这里没抱多大希望,他隐隐地能感受到苏恕给他的是唯一的钥匙。 确定这里没人后,他刚要离开,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咯吱一响,随后就是一阵急促的风声。 沈聿卿跟随着声音走到卧室,他看向四周,想起了这里是周昭生前的卧室,而被吹开的是一扇小窗,木质的门框在狂风的带动下不断撞击着墙壁。 第202章 他抬手合上窗户,视线向下一移,看到窗侧碎掉的瓷砖,看样子应该是近几年碎的,令人不解的是瓷砖和与窗外的粉刷的墙壁留着缝隙,像是藏过什么东西。 沈聿卿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李宥打过来。 “沈哥,附近没看到,我们换个地方。” 沈聿卿眉头一直没放松过,他顾不上奇怪的瓷砖,转身下了楼。 李宥穿着雨衣从家里趟水趟过来的,他站在避雨的楼下,几分钟后就看到一个人裤脚滴着水的从楼上下来。 一向洁癖的沈聿卿穿着湿透了的西裤,裤子紧贴着小腿,头发也落了下来,整个人焦灼又压抑,他这样李宥都有点不敢认了 “沈哥,我问了一圈没找到苏恕,他有没有可能回去了?”李宥缓过神来说。 他指的是沈聿卿那里。 沈聿卿一愣,本能地想否认。 他没想过苏恕会回去,他和苏恕生活的这几年有过争吵,也有过矛盾,争吵过后苏恕从来不会主动回去。 唯一例外的就是苏恕大一那年。 “我回去看看。”沈聿卿立刻道。 回家的路上又下起了小雨,临近傍晚的路况在导航上变成了红色,平常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硬生生拉到两个半小时。 期间沈聿卿接到了不少人的电话,得到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没找到人。 心里的担心和惶恐达到了巅峰,沈聿卿下车关门时用力了许多,嘭的一声像是带着焦虑和烦躁。 电梯一层一层上行着,沈聿卿心里没抱多大希望,以苏恕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想躲就不会自投罗网地回来。 电梯门缓缓打开,眼前黑漆漆的一切似乎验证了沈聿卿的判断,他向前走了几步,麻木的思维控制着僵硬的躯干,冰凉的手指打开了门锁。 玄关处的灯是闭着的,沈聿卿没抱希望的想法落了地,苏恕真的没回来。 和在老房子里一样,沈聿卿没换鞋上楼找了一圈,空的,没人回来。 沈聿卿停在客厅几秒,又用冷水冲了把脸,连衣服都没换,打算出去找人。 可推开门的那一刻,沈聿卿呼吸一屏,瞬间忘了动作。 似乎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那里有一个不敢上前的黑色身影。 沈聿卿手上一松,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个身影,他往前走,看清了苏恕身上半干不干的短袖。 苏恕蹲在墙壁旁边,他想往前看又不敢,不安地搓着胳膊,手指不自觉地抖动,湿了的头发也乖巧地垂着耳侧,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会离家出走。 沈聿卿故意忽视苏恕让人心疼的脸,他继续往下看,苏恕穿得鞋颜色很深,裤子也是黑色的,所以沈聿卿很难判断苏恕淋了多久的雨。 脚步声缓缓靠近,苏恕在沈聿卿走过来前,下意识想从这里逃离,可看到同样狼狈的沈聿卿,他觉得沈聿卿不会让他失望。 而在暼到沈聿卿脸色后,他脑子突然生起了一个念头——沈聿卿似乎想揍他。 后一个想法让苏恕没有归处的心有了一个支点,他不怕沈聿卿打他,也不怕沈聿卿揍他,如果疼痛能换来沈聿卿的爱,他觉得不亏。 他能闭着眼准备接受沈聿卿的全部,责打责骂都可以。 可最终巴掌没落下,沈聿卿先把人抱了个满怀。苏恕被按着一头栽到沈聿卿的胸口,泥泞潮湿的味道灌了他一嘴。 苏恕再也绷不住了,在碰到沈聿卿时眼眶一酸,慌乱地解释和道歉,“对不起,我真没去伤害周昭,他的死是意外,刀只划伤了他的胳膊,石材砸下来真的是意外。” 他说得语无伦次,而沈聿卿的注意力压根不在周昭身上。 “跑什么?外面下着大雨,你想跑哪儿去?你丢了让我怎么找你?” 沈聿卿紧紧地抱着他,怒吼地发问。 苏恕颤着唇不说话,可单薄的肩膀上却轻微的抖动起来。 沈聿卿不敢松手,拽着苏恕往屋里走,关门后又加了一道锁。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发抖,沈聿卿抱住苏恕,像是找回了一丝理智,低声问:“去哪儿了?为什么在家门口不进来?” 外面还在下着雨,手下的棉质短袖已经半干了,所以苏恕回来应该有一阵了,最起码在他开门的时候苏恕就已经回来了。 苏恕的手想往裤子口袋里摸,可沈聿卿抱他抱得太紧了,他动弹不了。 “没想跑。”苏恕说话时已经忍不住哭意了,“不是,我回家了我没乱跑,我不敢进来……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让不让我回来。” 后面几句话更是哭得断断续续,“我看见你回去又出来了,觉得你是来找我的,我才敢出来,我没乱走。” 我只是在等你给我打开家的门。 这几句话说得沈聿卿又生气又心疼。 最后沈聿卿捏住苏恕的下巴,恶狠狠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七年,我们生活在一起七年了,我从你初中看着你到大学,你一言不发地跑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就不会疼吗?你就没有想过这种天气,如果你受伤了摔倒了,我会不会心疼,会不会难过?” 苏恕不忍看到沈聿卿脸上的痛苦,他哭着摇头,嘴里重复着“对不起”和“下次不会了”。 沈聿卿抱着他,等待激荡的怒火慢慢平静下来。 苏恕的哭声渐止,他的脸贴在沈聿卿的胸膛上,手却不安份地去摸沈聿卿的喉结和脖子。 第203章 他的意图太明显了,沈聿卿刚要伸手阻止,下一秒却被苏恕发现,然后再用力抱住。 与中午的亲吻略微不同,苏恕吻得很用力,双手双脚恨不得扒在沈聿卿身上,甚至仓皇的亲吻还带着疯狂和绝然。 沈聿卿觉得现在他和苏恕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没解决,他想扯下苏恕的手臂,可苏恕抱得太紧太死,他不敢使蛮力。 而他迟疑的动作也被苏恕发觉了。 苏恕手上的劲一点都没松,他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是讨好和怯弱,而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坚持和执意。 “沈聿卿,你不爱我了?你如果爱我,我们就做。” 这一句话立刻烧毁了两人所有的理智和冷静,苏恕埋头在沈聿卿肩头留下咬.痕,而沈聿卿残余的理智只够给江肃发四个字“人已找到。” 紧接着,错落的脚步声从客厅里转移到卧室。 微弓的脊背砸到柔软的床垫发出“砰”的一声,窗外的一道惊雷照亮躺在床上光溜溜的人。 沈聿卿把苏恕身上湿乎乎的衣服扔在地上,再去床头的抽屉里找东西。 抽屉的东西一直都备着,他一手揽着苏恕的腰,在用牙撕开包装袋。 而这会儿苏恕也没闲着,用蛮力撕开了沈聿卿衬衫,白色的扣子零零散散地掉在了地上,有几颗甚至滑到了地板上。 一阵细微的响声过后,腰身的床垫直往下陷。 苏恕在黑夜里眨了下眼,胳膊熟练地想搂住沈聿卿的腰,可手指刚碰到一点,双手的手腕就被钳制住了。 沈聿卿低着头,用唇蹭着苏恕的脸颊,而在他俯身的那一刻,脖子上的细链掉在了苏恕的肩头。 苏恕是平躺着的,脖子上的细链很乖地停在锁骨窝那里。他闭紧的眼猛地睁开,即便耳边是沈聿卿的呼吸声,他还能抽出空去欣赏交叠在一起的戒指。 “你还戴着。”苏恕小声说。 沈聿卿不满意他的走神,压着他的手按在枕头上方。 这种姿势让苏恕没有安全感,习惯地向后躲,而沈聿卿这次却没让步,单手揽着他的腰把人按了回来。 苏恕很少面对沈聿卿不容挑衅的姿态,他有点怕,可所有的怕在面对沈聿卿离开时都不重要了。他仰起下巴,柔软的唇在沈聿卿脸颊旁边逗留很久。 像是示弱,也像是在勾.引。 后半夜外面的雨再一次变大了,砸在窗户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而卧室里的喘息声和黏腻腻的声一直都没断过。 苏恕的呼吸又急又喘,酡红的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刚开始沈聿卿不让他动弹,连小腿的晃动都会被沈聿卿警告,然后他连着被沈聿卿欺负了好几个回来,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沈聿卿今天是真的凶,不仅凶,还不让他乱动,一动就会被轻轻打一巴掌,虽然不是打脸,打得也不重,可苏恕被沈聿卿宠惯了,乍然被这么对待,羞耻和委屈足以让他不甘心。 他原以为自己哭了,沈聿卿会心疼。可沈聿卿撑在上方看了几秒,又把苏恕翻过身去。 漆黑的夜很好的掩饰住沈聿卿的神色,苏恕茫然地被压着脖子,他看不到别的,只能感受沈聿卿和他靠的很近很近,他的后背抵着沈聿卿的胸膛,两人的呼吸好像是一体的。 还没等他想完,一股很大的力气开.辟了沃土,苏恕被这一下刺.激得浑身.颤抖,他不受控地扬起脖子,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了脖子,最后滴在了枕头上。 “不……” 一个字还没说完,“啪”的一声的从身后响起,苏恕被打愣了,缩在床.上只会掉眼泪,像是被欺负狠了。 沈聿卿把手贴在红.印处,不由分说地把苏恕从后背搂住。 “哭什么?”他问。 苏恕很自然地向后蜷缩着,不出意外,他一动就闷哼一声。 沈聿卿擦掉苏恕脸上的眼泪,又去吻他的唇。 苏恕被亲得晕晕乎乎,还要控诉沈聿卿,“你打我。” 沈聿卿看他哭得可怜,揉了揉他的腰,严肃道:“乱跑就会被打。” 苏恕气得不想说话,别过头不去理沈聿卿。 而沈聿卿看着苏恕一边扭着脖子不看他,一边用手紧紧地抱着他,再多斥责的话也不好往外说了,他捏了下苏恕的脚腕,安抚道:“乖,会让你舒服的。” 苏恕还没转过头,就感觉到沈聿卿要从离开,他忐忑地抱住沈聿卿的胳膊喊道:“你不许走。”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惊雷落下,亮起的白光照亮苏恕的汗津津的五官。 接下来苏恕无声的哭泣是无征兆的。 苏恕原本是不害怕打雷的,可不知道是不是他乱想得太多,他总感觉自己做了太多的坏事,就不配拥有沈聿卿。 “不要走好不好?”他靠在沈聿卿的肩头,低声恳求道。 人在哭大劲的时候往往会丧失一些理智和认知,苏恕现在就处于这种情况,他似乎忘记了沈聿卿和他解释的话,他一会儿要沈聿卿看看他,一会儿又要沈聿卿爱他。 沈聿卿顾不上去抽屉里换东西,任由苏恕缠着他。融在一起的汗水分不清谁是谁的,沈聿卿一边压着苏恕不消停的手,一边在苏恕耳边说“我爱你”。 像是要把这几年没说过的“我爱你”一晚上补齐。 第103章 嫉妒死了 第204章 后半夜的雷声渐停,只剩细微的雨声。 卧室里的喘息声缓了很多,两人身上都挂着汗,沈聿卿单手抹掉苏恕脸上的泪水,刚起身抱着他去洗澡,搭在胳膊上的那只手忽然一用力。 “继续。”苏恕哑声道。 他的胳膊肘压在床单上,膝盖拦着沈聿卿的腰,而眼里的偏执和急切都藏在了黑夜里。 沈聿卿的手握住苏恕的小腿,看着他半晌没有动作。 而在沈聿卿停顿的几秒,苏恕已经攀着他的脖子往下拽。 “你是爱我的,即使有周昭在前,你也是爱我的吧?” 苏恕意识放空,他似乎不相信沈聿卿口中“周昭什么也不是”的话,带汗的手指固执地搂着沈聿卿的脖子,他小声说着“继续”。 沈聿卿弯腰抱紧怀里的人,低头撬开苏恕的唇关。苏恕还是学不会在接吻中换气,手上没力气了,就用大.腿夹紧沈聿卿的腰。 其实按照平时两人做.爱的时长,这次已经明显超标了。沈聿卿以往也不会把苏恕弄得太狠,尤其在他在察觉到每次做.爱前苏恕无理由的恐惧。 而这次…… 苏恕白天把自己的秘密剖开得彻底,他像是在急需某种刺.激或者触碰来填补内里的脆弱,而这一些给予的源头就是沈聿卿。 沈聿卿抽出床头的枕头,放在苏恕的腰下面。 整个过程苏恕除了不断抱紧沈聿卿,没有其他的动作。 沈聿卿吻他的同时,又在苏恕耳边问:“为什么说周昭的男朋友是我?” 苏恕的心情刚因为沈聿卿的“去而复返”升起小雀跃,又因为这一句话沉入谷底。 他难过,他犹豫,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内心的占有欲。 “我……嗯哼” 话到嘴边又被沈聿卿碾压回去。 “别想说谎。” 沈聿卿不用去看苏恕的表情,单从他摇摆不定的语气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没……”苏恕颤抖着眼皮,沈聿卿后背全是汗,他抓不住,只好退而求次地去握沈聿卿的手臂,讨饶道,“……轻一点。” 沈聿卿垂眸看了他一会,呼吸重了很多,几秒后再一次圈住苏恕的脚踝压了上去。 突来的一下子弄苏恕又舒服又想爬走,他推搡着沈聿卿的胸膛,“你怎么这样?明明是你保留着你和他的戒指,还有日记本,钱包里也是。” 苏恕说完时心头涌上一股浓烈到呛人的不忿,他和沈聿卿在一起的时间比周昭长多了。 沈聿卿没想到这茬,先不说别的,他都没细看里面的戒指,只从这点证据就认为他是周昭男朋友是不是有点草率? 可他再往后想,又忍不住叹气。 “没看日记本里写什么?” 沈聿卿吻掉苏恕滚落的泪珠,今晚的苏恕像彻底释放苦楚,把十来年没流的泪都流完了。 “没有,我才不想看你和他……” 温柔的亲吻打断了苏恕的话,沈聿卿的嘴唇很软,带着些许安抚和怜惜。而苏恕打湿的眼睫轻轻一眨,在充斥着沈聿卿气息的空间里无声地掉了滴眼泪,泪水从眼角滑落,最终晕在枕面上。 他说不出不让沈聿卿哄他的话,他太需要这种偏爱,更别提偏爱他的人是沈聿卿。 沈聿卿用指腹擦掉苏恕的泪,认真道:“没别人,我不是他的男朋友,我保留着他的日记,是因为日记上写得都是你。” 日记上记了一个不吭声的“小傻子”,而这人又傻傻乎乎地爱了他这么多年。 听到沈聿卿的话,苏恕并没什么剧烈的反应,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 沈聿卿也在定定地看着他,两人还是相互拥抱的姿态,所以沈聿卿不会错过苏恕任何细微的变化。 苏恕嗓子早就哑了,眼皮也红肿到发烫,从未想过的答案推翻了他两辈子的想法,他不是没期盼过沈聿卿的回复,可此刻的情况是他预料之外的。 沈聿卿感受苏恕轻微的颤栗,“怎么不问?” 苏恕用牙咬了沈聿卿的唇,偏过头不想再回应。 沈聿卿被他避而不答的气得有点恼火,而恼火下又是浓浓的心疼。 他掐着苏恕的腰,不留余力地往下一拉。不出意外,几乎在闷哼声响起的同时,苏恕就抬起无力的胳膊贴着沈聿卿的肩膀。 “嗯……你别这样……”他羞耻到了极点,但又不能否认那股浑身发麻的爽意。 沈聿卿先是低声一笑,手上的力道却没半点收敛的意思。 “我总想着给你留余地,不敢把你逼得太紧,结果到头来你跟我藏了个这么大的秘密。” 苏恕在不受控的喘息中委屈,脑子在接连用力的几下变得一空,曾经那些藏在心里不敢表明的话又哭又喊地说了出来。 “我怎么敢和你说?你和周昭有过美好的记忆,他给你送过水,还和你吃过糖水,我嫉妒死了。可是,我又算得了老几?我拿什么和他比?” 在苏恕连续的质问时,沈聿卿一只手穿过苏恕的后背,把人半抱着坐起来。 而苏恕因为这一举动身上又打了个哆嗦,随后沈聿卿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 苏恕哭得脑子发懵,手却老实地听话,他不太舒服地调整位置,翻来覆去没找准,反而惹得自己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急。 沈聿卿扣着苏恕的手,而苏恕热乎乎的手心是跳动的心脏。 第205章 沈聿卿扶着苏恕的腰,帮他调整了下位置,又在他耳边轻声说:“在这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没人比你更重要。” 苏恕被沈聿卿呼出的热气一灼,他蜷缩下手指,给了沈聿卿的一个生.涩的吻。 而沈聿卿却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靠近。 “以后任何事不准瞒着我。”沈聿卿说。 苏恕点点头,湿漉漉的头发服帖地垂在他的耳畔,看起来听话极了。可苏恕下一个举动瞬间打破了他听话的标签。 温.热的舌尖不知死活地挑.逗着沈聿卿的指尖,而在沈聿卿松口的那一刻,苏恕再一次生猛地去吻沈聿卿的喉结。 他的手撑在沈聿卿的胸膛,腿也不断发颤,可眼里的占有欲和疯狂丝毫不比沈聿卿少。 在沈聿卿失控吻他的上一秒,苏恕发软的手指穿过沈聿卿脑后的头发,他直直望向沈聿卿,偶尔响起的闷哼声夹杂着几分冷静。 “不要给我留秘密和余地,你可以锁着我关着我,只要你完完整整的爱我。” 他需要被坚定不移的选择,即使这份爱是不正常的。 这样的一句话足以让沈聿卿彻底失智,就像苏恕爱他一样,沈聿卿也爱了苏恕很多年,即便他从来没想过向苏恕表达这份爱意。 沈聿卿的心思很细腻,也正因为这份细腻,他看到苏恕眼里不经意间露出厌恶。 十三岁到十九岁,苏恕从初中到大学。沈聿卿从没错过苏恕外露的情绪,所以他不敢靠近苏恕,与其让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远,还不如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他以兄长的身份陪伴在苏恕身边,等苏恕成家立业后,再体面的送出一份祝福。 沈聿卿原以为自己的这份心思要藏住入土,可他没想到十九岁的苏恕会坚定地走向他。 他比他勇敢,也比他爱得更热烈。 在这场恋爱中,苏恕像一团火闯了进来,不断地燃烧着沈聿卿岌岌可危的理智。 奈何爱有多少,怕就有多少。 沈聿卿不信爱情,因为爱情太脆弱,在苏恕走向他之前,他一直认为长久比热烈更重要。 他不是没想过退回亲情关系,可当他每次产生这个想法时,那团名叫苏恕的火就逼得他无路可退。 所以,他只能在收敛好自己浓烈的感情和占有欲后,才敢靠近苏恕。 而此刻苏恕的话像是打开锁住执念的笼子。 如果说沈聿卿在纵容苏恕的脾气,那么苏恕又怎么不是在纵容沈聿卿的占有欲? 苏恕只要沈聿卿的爱,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爱。 这一晚沈聿卿做得很狠,比之前的哪一次都狠,苏恕从咬唇忍耐到最后失控地尖叫,沈聿卿用手指抵住他的唇,防止他把嘴唇咬破。 直到天边微微发亮,卧室里的动静才堪堪停止。苏恕是彻底没力气了,任由沈聿卿抱着他去洗澡,胳膊和腿都在沈聿卿手下不断摆弄着。 两人收拾完,天已经快亮了。苏恕被.做.狠了,睡得很沉,直到下午才清醒。 沉重的眼皮掀开昨晚的记忆,苏恕往旁边一碰,才发现旁边没人了。 再一低头,他看到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睡衣,一看就是沈聿卿的杰作。 苏恕清了清嗓子,喉咙难受得要命,眼皮也不太舒服,他不知道沈聿卿在不在家,弯着腰准备下楼找人。 下楼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苏恕扶着扶手,眼神不断在客厅里寻找沈聿卿的身影。 余光瞥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看着有点眼生,苏恕皱了皱眉,把领子立起来。 在苏恕走近时,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又回头看他,男人是认识苏恕,见到苏恕的第一眼先温和的笑了下,“好久不见。” 第104章 限时版小哭包 好久不见就是之前见过,苏恕辨别着面前长相过于温柔的男人,从积灰的记忆中找出一个名字,“余哥。” 余曳笑了下,他天生自带温和的气质,五官也属于毫无攻击性的,他只问了些苏恕学习上和工作上的小事。 苏恕对他不越矩的问题不排斥,可眼睛始终向四周看个不停。他这架势让人不用细想,就能猜到他在找人。 余曳看破不说破,在苏恕偶尔的回应中委婉提醒道:“聿卿一会回来。” 苏恕愣了一会,这才收回目光,他身上穿得严实,倒不避讳余曳坦然的眼神。 “要喝水吗?”苏恕咳了下,没给余曳回话的空闲,又转去厨房拿茶叶。 打开厨房的柜门时,余光瞥到锅里的粥还是保温状态,苏恕翻东西的速度放缓,从一群袋子里抽出一包。 不到五分钟,苏恕拿着泡好的茶水放在茶几上。 余曳有点诧异,还是接过了水杯,问他,“怎么这么客气?有事问我?” 苏恕抬眼看他,不确定地“嗯”了一声,“余哥,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对吗?” 过于直白的问题让余曳手里的半杯茶水愣是没敢喝,他先说了声“是”,随后又开玩笑道:“合着在这儿等我呢,我说这茶不能白喝。” 苏恕也跟着笑了下,咽了口温水,才试探地询问,“那段时间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形容得有点模糊,余曳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做过的太多了,具体指什么事?”余曳问。 苏恕一下子哑了声。 余曳却在苏恕呆愣的表情中无奈一笑,“你是指把聿卿认成周昭?还是指聿卿脖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第206章 他是一早被沈聿卿从家里喊过来的,还不知道周昭和苏恕之间的恩怨,对周昭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多忌讳。 “认成周昭?疤?”苏恕小声重复道。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头一回抱怨自己不争气的脑子,怎么重要的事情一点都记不住? “什么叫认成周昭?那是疤我弄的……” 后一个问题苏恕早有心理准备,他曾经问沈聿卿疤痕的由来,沈聿卿总是笑而不语。 可是他为什么会把沈聿卿认成周昭? 余曳面露错愕,脱口一句,“聿卿和你说了?” 说完他才觉得这话白问,沈聿卿把当年苏恕生病的经过藏得很好,除了沈聿卿和他,还有他的老师,压根不能有别人知道。 精神病不像普通的感冒发烧,很多成年人都不能以正常的心态去面对这个病。 余曳当心理医生很多年了,他的老师还是精神领域的专家。很多病人家属都是无法接受精神病的,他们或多或少认为家里有个精神病丢人。 而在更偏远的地方,精神类疾病会被统称为疯子,更残酷的是人们口中的“疯子”得不到正规的医治。 对于余曳来说,心理问题或者精神疾病只是精神方面的“感冒发烧”,精神病患者不该遭受到社会各界的歧视,它更应该像身体层面的疾病被重视起来。 人的身体会生病,人的情绪和精神也会生病,它们都该被重视和善待。 可面对现实的状况,余曳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 哪怕是沈聿朗上初中的那几年,也被同班不怀好意的同学说过“你妈是精神病”,“你妈是疯子”这种类似的言论。 所以在苏恕生病的这件事上,沈聿卿没告诉过别人,对学校请假的原因也是其他理由。 苏恕被保护得很好,倒没感觉被歧视,只觉得太烦了。他脑子被猪拱了,才会把沈聿卿认成周昭。 “当时你把聿卿认成周昭很多天,只有这样你才听话吃药做检查。”余曳说。 “我……”苏恕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到了极点。 余曳打断他自我折磨似的纠结,继续道:“我还和聿卿解释过可能是你比较在意周昭,聿卿还……有点不乐意。” 在揭好友短的方面,余曳一向乐此不疲。 苏恕支吾一会,觉得新奇,可现在又找不到沈聿卿来问。 下午还有工作,余曳没多待,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 离开前,他那双自带柔和的眼睛略显犹豫,像是有话没说完。 “余哥。” 苏恕主动喊人,打破了客厅里短暂的沉默。 余曳在苏恕看向他时,忽然觉得他和沈聿卿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苏恕的个头已经和他差不多了,澄澈清亮的目光不退缩也不躲闪,简直和第一次见面的他天差地别。 余曳视线下移,目光落在苏恕嘴唇上不起眼的口子上。 苏恕顺着他的眼神摸了下嘴唇,洇出的血迹染到了指尖,他后知后觉地感到轻微的疼痛。 他想着该怎么圆过去,却听见余曳突然开口。 “你不要太有心理压力,聿卿做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不会怪你,你也别自责。” 苏恕慢慢握紧水杯,挫败地垂下头。 他揉了揉额头,挣扎地回忆道:“我脑子里出现过一个场景,不知道是不是梦,就在这个客厅里,茶几上有成片的血在流,但我不知道是谁的。” “问过聿卿吗?”余曳问。 苏恕动了动嘴,罕见带了几分埋怨,“没有。” 没等余曳反问,他又迅速补充道:“我觉得他不会和我说实话。” 余曳失声一笑,竟然认同苏恕的想法,“对,他不会。想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你生病的时候反应很大,有的时候会不认人,但好在你不会自伤,这让我和聿卿都松了口气。” “我不会自伤,不代表我不伤人。”苏恕苦笑一下,模糊有个猜测,“所以我还是伤到了沈聿卿。” 提及此事,余曳没打马虎眼,实话实说道:“除了聿卿脖子上的疤,他还空手接过摔碎的花瓶,你记忆里那摊血应该是他的。” 花瓶原本是放在书柜里的,苏恕不知道怎么找到的,沈聿卿看到时花瓶正握在苏恕的手里。 沈聿卿当时也是没多想,想趁着苏恕松手的功夫拿走,可还没走到苏恕身边,花瓶已经被人大力扔到地上,中途有几次苏恕想去抓花瓶碎片,沈聿卿下意识地握紧夺走,这才伤了手。 弄清来龙去脉,苏恕脸色一变,手心用力压在茶几边缘直到泛红,他既心疼又觉得沈聿卿太亏了。 他刚过来那阵,他和沈聿卿是什么关系? 同住两三个月的陌生人? 沈聿卿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而余曳却在苏恕心里斗争的下一秒,缓声说:“在爱情关系里,被需要也是一种幸福。” 苏恕不理解地抬头。 余曳说:“他不想告诉你,是不想你有负担。可我感觉总瞒着你不是个事,更何况你也不用怕麻烦他,他巴不得你天天有事没事地找他。” “我也没天天有事。”苏恕回嘴道,脸上也迅速露出了不赞同的意思。 随后他又不确定地反问,“余哥,你知道我和他是……” 情侣这俩字他说得少,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幸亏余曳先察觉到他的意思,点头说道:“知道,聿卿说过。” 第207章 可他虽然这么说,眼神却带着点“你懂我也懂”的意思。 苏恕反应过来自己唇角未干的血,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咬的,顿时觉得把脸丢到外人跟前了。 沈聿卿回来已经接近傍晚了,天还没彻底黑,玄关的灯却是亮着的。 下午余曳给他打过电话,说苏恕没事,还劝他别瞎操心。 打开客厅的灯,沈聿卿想着去卧室找人,却在途径厨房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沈聿卿步伐一顿,转了个弯,然后就看到令他哭笑不得的一幕。 保鲜层的冰箱门大敞着,苏恕正低头吃着什么,睡衣领子一边是立着的,一边是塌着的。 吃得正欢的某人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碗里是洗干净的草莓,苏恕猜是沈聿卿放的,而沈聿卿又不怎么吃,他就打算在晚饭前吃完。 吃完刚打算把冰箱门合上,后边一道身影吓得他差点摔了手里的碗。 多亏沈聿卿及时扶了下,才没让玻璃碗摔在地上。 “你回来了。”苏恕声如蚊呐地问了句。 他还对昨晚的一巴掌耿耿于怀,疼是不疼,但太丢面子了。 沈聿卿看了看锅里纹丝不动的粥,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 苏恕说完,就冷静地离开了厨房,一副不想和沈聿卿多待的样子,仿佛小哭包只是昨晚的限时版,睡一觉醒来又恢复成寡言小酷哥。 虽然小酷哥的嘴唇被咬出血了,没什么信服力。 沈聿卿回到客厅,苏恕趴在沙发上回复着好友的担心。他身上的睡衣还是沈聿卿的,略微宽松的下摆正好贴合着年轻人窄窄的腰线上。 沈聿卿视线停留了几秒,没追问苏恕吃了多少。 而苏恕在沈聿卿看过来的瞬间,不自在地别开了头。他的眼皮还点肿,嘴唇也是不正常的红润,可他一想昨晚在沈聿卿怀里哭成那个傻逼样,就觉得没脸见人了。 太没脸了,一定又蠢又难看。 他想着要不要问问沈聿卿把他的裤子扔在哪了,裤子口袋里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可没等他想完,手机就被沈聿卿隔空拿走。 “苏恕。”沈聿卿很严肃地喊他。 苏恕不太适应沈聿卿叫他全名,过了一会他才谨慎地看向沈聿卿。 而沈聿卿下一句话却是,“墓碑泼油漆是不是你干的?” 第105章 挨打和调情 苏恕冷不丁被沈聿卿问住了,心虚地移开眼,可转头一想,他又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沈聿卿,你到底向着谁?” 他不解气地反问,然后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声动静。 苏恕有点慌了,沈聿卿不能不信他吧?这么一想,他趴不安稳了,屈起一条腿,翻身从沙发上爬起来。 还没等他彻底直起腰来,站在旁边的沈聿卿一抬胳膊,就把要“起义”的某人抱在了怀里。 苏恕吃东西前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身上的热乎气还没散净,当下又被沈聿卿隔着衣服一搂,小火炉似的体温像是透过单薄的睡衣烙沈聿卿的心口上。 腰被揽着,苏恕心里再着急也转不过身来,只能拧着腰扭头往后看他。 “你不信我对不……” 发颤的尾音带着后怕,未知的恐惧将将冒头,而沈聿卿下一句话便让他的无措烟消云散。 “之前我每次提到他,是不是觉得委屈?” 苏恕赶忙摆正脑袋,鼻子也跟着一酸,可为数不多的那么点自尊心又不愿说出“委屈”俩字。 他绷着唇不说话,也不肯看沈聿卿,说到底,他不想做翻小肠的人,也不想总在沈聿卿身边计较他和周昭的过去。 沈聿卿却像看透他的心思一样,把苏恕翘起来的衣领捋平,“到底是谁不信谁?” 耳边缓和的语气让苏恕心头一松,他艰难地动了下嘴,忽略掉那股不甘心,闭眼承认了第一个问题,“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还要再打我一顿吗?” 这一句话刺得沈聿卿当场愣住了。 苏恕也是一时过了嘴瘾,忘了被颠倒是非的主角之一正在他身后站着,等他回过味来,沈聿卿两指掐着他的两腮,不太用力地一捏。 苏恕瞬间被突袭成撅嘴的小黄鸭,只能抗议地干瞪着沈聿卿。 “昨晚那叫打你?”沈聿卿都快被气笑了,“调情和挨打还是有差吧?谁昨晚爽得直往床单上蹭?” 短短两句话,就把苏恕说得脸和脖子都红了,他赶忙转过身去捂沈聿卿的嘴,连头都没好意思抬,说话声倒是震耳朵。 “你闭嘴。” 恼羞成怒的后果就是苏恕在沈聿卿面前彻底不想装了。 他甩开沈聿卿的手,刚要回卧室降降脸上的温度,沈聿卿却把他一拦,“回来。” 隔着半臂宽的距离,苏恕的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沈聿卿的手,实则心里犹豫不定,甚至寻思着干脆闹脾气回房间得了,省着沈聿卿问东问西的。 而沈聿卿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来一点高度,低声问,“要抱吗?” 苏恕垂眸看了眼沈聿卿的手,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了俩字,“幼稚。” 可最后还是架不住沈聿卿层层诱哄,动作别扭地把自己塞到沈聿卿的怀里。 “这么多年,没想过和我说?” 沈聿卿轻捏着苏恕的后脖子,两人贴得近,轻浅的呼吸在拳头大的地方荡开。 第208章 苏恕的下巴埋在沈聿卿的心口上方,胳膊也大大方方越过沈聿卿的肩,他舒了一口气,在这份平淡又缓慢的呼吸声中安下心来。 “我不敢。” 耷下来的睫毛不自觉地乱颤,说话声却自带底气,乌黑的眼睛也露出较真且执拗的神色,“我妈替他说话就算了,你要是再向着他,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不一样。我能接受我妈误会我,可你不行。” 沈聿卿手上一顿,皱眉刚想要说什么,却被苏恕后面的话打断。 “先让我说。”苏恕预料到沈聿卿的动作,小幅度地牵了下唇角,“以前你总教我有事不要总藏着不说,这么多年我也不至于一点长进都没有。”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脑袋换了方向贴在沈聿卿的肩头。 "我想过的,当年我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如果我直接和她说我遇到了什么事,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回来帮我的。可我没和她提,我妈也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再加上当时我也较着劲,因为她随口夸了周昭一句,就赌气不和她说,还以为自己能摆平这个事。" 苏恕缓慢地眨了下眼,眼底的情绪稍纵即逝,他把自己的过去讲给沈聿卿听,连带着少年时自以为是的骨气都没有隐瞒。 客厅陷入片刻寂静,沈聿卿虚拢着苏恕脆弱的后颈,手下温暖的皮肤和偶尔轻颤的呼吸起伏无时不刻地在提醒他——如今他见到的苏恕是经历了多少磋磨才走到他的面前。 即使苏恕误认为他是周昭的男朋友,最多也是闹闹脾气。 而苏恕似乎察觉到沈聿卿的心疼,闷闷地说了一句,“你也不用觉得我很可怜,我做过错事,要不然我妈也不会生气。” 他在沈聿卿怀里坐直了些,迟疑地去看沈聿卿沉稳的双眼,“我……和你说过不要同情我,是害怕你看到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无辜和美好,善良到极点的人才会被同情,我很明显……不属于这个。” 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歪理,再加上苏恕这张小心翼翼的脸,愣是让沈聿卿没办法立刻反驳。他心里也酸酸涩涩的,或者说从得知真相后,沈聿卿的心情一直没好过。 而苏恕抿了下唇,视线落在沈聿卿的喉结处,才断断续续地说:“我现在敢说是……我觉得你是爱我的。” 因为这一句吭哧瘪肚的话,沈聿卿心里又是一阵惆怅,他握紧苏恕的指尖,哭笑不得道:“小混蛋,现在才发现。” 看到苏恕要哭不哭的表情,像极了上次说爱他不亏的前奏,沈聿卿扣住他的手背,马上补充道:“我爱你,我们在一起谁都不会亏。” 以前沈聿卿很少把爱这个字挂在嘴边,他总觉得爱不爱不在嘴上说,可谁让他家小祖宗在感情上没信心呢? 头一回在清醒时听见沈聿卿说爱他,苏恕不太自在地扭开头,他站起来以后握拳捶下腰,小声念叨道:“你昨晚是吃药了吧……” 沈聿卿还没听清这句话,就看到苏恕起身去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回到客厅后,苏恕一条腿屈膝半跪在沙发上,他坐着不太舒服,只能用这个姿势坐着。而他的手里是沈聿卿很眼熟的一个戒指盒,以及一张倒扣着的照片。 沈聿卿刻意不去给照片过多的关注,把话题拉到戒指盒上,“什么时候拿走的?” 俩人在一起以后戴着都是苏恕买的戒指,沈聿卿买的反而闲置在柜子里。后来放久了就被苏恕拿走了,沈聿卿也没问他。 “去年秋天。”苏恕回答得很快,可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戒指盒上,他无措地蜷缩着手指,手心却用力压着照片不撒开。 沈聿卿突然制止了他的动作,轻声道:“不用给我看。” 原本纠结的心思在这一刻猛然松动了,苏恕动了下手,一张尘封着记忆的照片放在两人的中间。 “这张没什么。原本还有别的,只不过我那会太害怕,就销毁了好多。” 苏恕说得是实话,这张照片上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不熟悉的人估计连是谁都认不粗来。 而沈聿卿却从这张光线偏暗,成像不清晰的照片认出苏恕青涩赤.裸的脊背,凸出的桌沿正好挡住了小.腹以下的部位。 最关键是照片的视角很古怪。 苏恕搓了下胳膊,嗓音略微不安,“我和你说过,周昭喊我去的那天我带了刀,我是恨他,但我也没想让他死。可是他最后还是……我担心这些照片被发现,让他们误会是我把周昭害死的,我当时太害怕了,就把照片都烧了。” 沈聿卿只看了一眼,就把照片压回茶几上。 周昭意外死亡那年,苏恕才十三岁,他再胆大再有骨气,说到底,他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孩。遇到这种事慌乱很正常。 苏恕侧过头,想起书房里的陈年旧物,猜测道:“你留着周昭的东西,是不是……为了我?”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沈聿卿也知道余曳肯定说过,“是,没想到那些东西会让你乱想。” 苏恕没吭声,往沈聿卿那边靠了靠,“沈聿卿,你不懂,你和他有过回忆。你们在一起打过球,他还给你送水,你们还一起去烧烤和糖水店。这些我们都没有。” 裸.露的侧颈被沈聿卿不轻不重地揉着,他这股酸意还没发泄完,就听见沈聿卿叹了口气。 “给你相机没看。” 苏恕抬起脑袋,声音掩饰不住惊讶,“什么?” 第209章 “你看了的话,怎么没发现篮球场上有你?脖子上还带着我买的粉色水杯。你就没想过那个差点摔下看台的是你?” 苏恕眼里带着浓浓的茫然和震惊,他不敢置信地得寸进尺,“那烧烤呢?” 他莫名的有自信,沈聿卿不会让他失望。 果不其然,沈聿卿指了下厨房的方向,“厨房柜的最下层还有烧烤的用具,秋天我们在阳台弄过烧烤。” 听到这里,苏恕急得连鞋都没穿,跑到厨房去翻箱倒柜。 沈聿卿拎着被遗忘的拖鞋,慢了苏恕几步。等他走到厨房门口时,就看见苏恕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碰下苏恕的手臂,提醒道:“穿鞋。” 苏恕的视线从很久不用的烤架上挪开,后背撞在沈聿卿的胸口也没回头,“那糖水店也不是你和他去的。” 沈聿卿顾着给他换鞋,听到苏恕的话后无奈道:“带你去吃糖水是想让你高兴点,他去没去过我也不知道。” 苏恕想着事,胳膊和腿都任由沈聿卿摆弄。 忽然,他内疚又期盼地看着沈聿卿,问道:“相机里的照片还有备份吗?” “有,在书房的抽屉里,但里面不全。” 要不然沈聿卿也不会去问成笙,江以轩是他们这一群人里最喜欢用相机记录生活的人。 沈聿卿刚合上厨房柜子的门,苏恕就已经忙不迭地去书房了。 自从成笙用过那次,相机就放在家里没人动,苏恕在书房最里面的抽屉找到存储卡。 和沈聿卿说的一样,这里面的照片不多,大部分都是沈聿卿大学时的照片。苏恕耐心不多,直接去看最后的那几张。 翻到倒数第二张时,照片里右边中间呆愣的自己豁然出现在视线内。 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粉色圆滚滚形状的水壶。 苏恕在书房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他出来时沈聿卿正在厨房做晚饭。 见到沈聿卿后,他只是轻轻抱了下沈聿卿,就没在说别的。 苏恕这种状态持续到了晚上,直到被钟迟玉的一通电话打破。 苏恕拿着手机,时不时地“嗯”一声,语气倒是挺淡定的。 沈聿卿看着他,苏恕丝毫不知道自己慌乱地来回走。 几分钟后,苏恕挂断电话的同时肩膀也微微一松。 “回去也好,最起码她碰不到苏闳刚了。”他嘀咕道。 咣当一声,茶几和玻璃杯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一抬头,就看见走过来的沈聿卿。 “苏闳刚他们不会再来了。”沈聿卿说。 苏恕伸直的胳膊还没收回来,就被沈聿卿的话整得怔住了。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心急地看向沈聿卿,“你做……” 苏恕顿时哑然,嗓音微涩地开口,“别为不值得的人脏了你的手,他们都不重要。” 对苏恕而言,苏闳刚是怎么看待他的,真不重要,他对苏闳刚没有过对父亲的孺慕和期待。他对钟迟玉有很深的感情,对苏闳刚的感情早在儿时一次次暴行中消磨殆尽了。 “只要他别再打扰我妈的生活,他欺负了我妈那么多年,没道理让她再碰到这个人渣。” 沈聿卿很快从苏恕的言语里察觉出漏洞,“你知道他……” 苏恕的手肘压着抱枕,赶在沈聿卿说出家暴俩字前接过来话,“我知道他打过我妈……很多次。”他苦笑了下,“我妈不让我回家,但我偷偷回去过。” 沈聿卿听到这里,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 苏恕抬眼注意到沈聿卿的神色,没觉得奇怪,他们都太熟悉彼此的表情了。 他略微懊恼地低下头,自嘲道:“我小时候很可笑的,我以为和陈哥一样能打,就能保护我妈。” 第106章 正文完 苏恕从未和钟迟玉说过这些稚嫩的想法,在很多事情上,他和钟迟玉有着相似的观念,他们单方面的认为自己能为对方遮风挡雨。 钟迟玉为了苏恕不沾染苏闳刚的恶习,闭口不谈多年遭受的家暴。而苏恕在看到她的遭遇后,也想用单薄的肩膀为他妈撑起一片天。 这一晚苏恕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琐事。没上小学前他在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时常会听到邻居说起他家的事。苏闳刚第一次动手是在钟迟玉怀孕四个月,钟迟玉挨了一巴掌,马上就报了警。 警察是来了,可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劝和的人太多了,其中甚至包括了钟迟玉的父母,给的言论大多是“都有孩子了,还离什么婚?”或者是“男人当父亲就稳重了,他只是一时冲动。” “有的时候我觉得她有我是个错误,没有我她能过得更好。” 卧室内,苏恕的脸埋在枕头里,胳膊搭在沈聿卿的胸口上。 床头暖黄色的灯光晕在两人依偎的身影上,沈聿卿伸手碰了下苏恕有点热的眼皮,“别这么想,她是真的在乎你,找不到你的那天,她差点在雨里摔倒,你生活得不好,她比谁都不放心。” 也许在某一方面钟迟玉做得不好,但没人可能否认她对苏恕最本能的爱。沈聿卿第一次见苏恕,苏恕才五六岁,矮矮的个子,坐在小卖铺前面吃雪糕。 小卖铺旁边大片空地围着一群小孩子,五六岁的小孩正是能闹能淘的年纪,衣服裤子上或多或少都有洗不掉的污渍。 苏恕却不一样,浅色的短袖和小裤子都是干干净净的,他被钟迟玉养得很好,脸颊也是圆圆润润的,性格也不认生。 第210章 苏恕沉默半晌,转过身面对着沈聿卿打瞌睡,他困得黏黏糊糊,“我知道,她在乎我,你也是。” 其实他是个很会记别人好的人,他爸妈没离婚的那几年,苏恕在家也没怎么挨过打,除非他真的做错事,钟迟玉才会下狠心教训他。 苏恕没怨恨过钟迟玉,甚至在他更小的时候,他还对苏闳刚有着对父亲的崇拜。如果当年他没自作主张地回家,没撞见苏闳刚撕掉虚假的和善,没目睹钟迟玉被迫隐忍丈夫的拳打脚踢,或许他还会认为自己是个幸福的小孩。 只是,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当初”,苏恕也不愿意在虚伪的幸福中蚕食钟迟玉的后半生。 钟迟玉在三天后回嘉水市,苏恕主动开车去送她。 高铁站里人来人往,苏恕戴着黑色鸭舌帽,安静地跟在钟迟玉身边,与寻常的母子没什么两样。眼见着时间快到了,苏恕动了动唇,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钟迟玉的心情和苏恕差不多,她何尝不想苏恕毕业后去她那里生活?可钟迟玉知道,她带不走他的。 她拍了下苏恕的肩,苏恕已经比她高很多,这么一看,岁月还真是不饶人。 和普通母亲一样,临走前钟迟玉总忍不住多说,“好好上学,别睡太晚,缺什么想吃什么都和我说。”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住,几秒后又叹了口气,像是无奈也是像是妥协,“你和他的事,我不拦着。同性恋这条路上走的人少,你们能在一起也不容易。” 她这一句肯定让苏恕绷紧的心弦骤然一松,而钟迟玉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哭笑不得。 “如果以后你不喜欢他了也没事,大不了换别人。”钟迟玉斩钉截铁道。 苏恕笑了一下,“这话说得像是我要绿了他一样。” 钟迟玉很少见苏恕在她面前露出轻松的笑容,她不由地一愣,握了下苏恕的手,“小恕,到嘉水市才三个小时……”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握住苏恕的手。 几秒后,苏恕立刻反握回去,他接下他妈没说完的话,“三个小时不久,我会去看你的。” 他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三个小时不算久。 钟迟玉眼眶一涩,抬手拍了拍苏恕挺直的后背。而在他们靠近的瞬间,苏恕突然放轻声音说了句。 “妈,别为我和他们吵架,不值得。” 钟迟玉一僵,“他怎么连这个都和你说?”随后她摇了摇头,继续道:“你是我儿子,我做什么都是值的。” 正巧此时去嘉水的高铁开始检票了,钟迟玉整理好情绪,拉着苏恕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有时间记得过来。” 苏恕重重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钟迟玉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检票停止后,奔驰的高铁向远方驶去。他没急着回去,蹲在门口抽了颗烟,他妈和别人吵起来还是沈聿卿告诉他的。 苏闳刚他们搬走后,老房子空了下来,钟迟玉前两天回去了一次,意外撞见老吕的媳妇。本来俩人说话好好的,谁知对方促不及提了句周昭,话里话外地还拿苏恕和周昭做对比。钟迟玉听了个开头就没忍住吵了起来。 钟迟玉能忍苏闳刚是因为苏恕,可不代表她脾气好,几句话下去钟迟玉就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而过来送钥匙的沈聿卿恰好撞见这一幕。 指间的烟燃尽,苏恕站在原地给他妈发了条短信。 【妈,到家打个电话。】 钟迟玉回嘉水市后,日子又回归了平静,十二月里一场大雪彻底掩盖了绿意。苏恕没再提起周昭,不久前的失控和崩溃似乎随着时间消散了。唯一不同的是,他和沈聿卿相处中彻底放开了,偶尔也会仗着沈聿卿的偏心“胡作非为”,最后都在床上惨遭镇压。 最逗的一次是沈聿卿刚开完会,会议室还有几个在讨论的人,贺助理递过来电话时,沈聿卿没多想就接了。 几乎在接通的下一秒,笑意盈盈的声音通过手机传了过来。 “今天有没有爱我?” 沈聿卿低头看了眼被误碰的免提。 而会议室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刚才还说个不停的人眼睛刷得一下地看向前面的沈聿卿。 被众人注视着,沈聿卿不慌不忙,正准备关掉免提,保住苏恕脆弱又重要的脸面。 而最边的一个人还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电话那边猛地一顿,几个呼吸间后,一句清晰入耳的“靠”在会议室里响起,紧接着通话就被挂断了。 苏恕调戏人不成,反被陌生人的一声笑臊得面红耳赤。沈聿卿平日里很少直白地说爱他,除了那天晚上哄他说了很多次。 苏恕一开始也不纠结这个,直到他发现沈聿卿不是懒得说情情爱爱的,而是沈聿卿说“我爱你”会耳朵红,这一发现让苏恕玩心大起,近几天跟着了魔似的,逮着沈聿卿就问“沈聿卿,你爱不爱我?” 他和沈聿卿相处一直处于这种神奇的模式,沈聿卿真严厉了,苏恕就会乖一下,与之相反的是沈聿卿一旦性格软和一点,苏恕的胆子立刻就大了起来,可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在今天翻了车! 因为这事,苏恕好几个星期不敢去沈聿卿公司,唯恐一说话被人认出来。 元旦前,俩人约好去滑雪的,车开到一半了,苏恕却变卦要去沈聿卿的学校。 “怎么突然想去了?”沈聿卿把车子掉头。 第211章 苏恕看着窗外皑皑白雪,“想去看看你上过的学校。” 想从你生活过的地方看到你上学时的青春意气,这是我错过的,所以你要领我去看。苏恕侧头注视着沈聿卿,心里暗暗地想着。 大学校园里的积雪很少,苏恕和沈聿卿去篮球场转了转,不知道是不是临近考试周的缘故,篮球场的人并不多。 “我想喝酸奶紫米露。”苏恕转身说。 沈聿卿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去附近的糖水店买。 苏恕挺听话的,没走远,就在第一层看台旁边估算了下高度。看着一米左右高的看台,他心想自己小时候怎么这么笨?还能从上面摔下来? 他蹲在看台边上,后背突然被一股力道撞了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后边有人。” 撞人的是个小男孩,怀里还抱着篮球,他看到苏恕脸上没什么表情,脸上顿时害怕起来。 苏恕没吓唬小孩的打算,正准备说“没事”,从后面过来的男生一把将小男孩拽到身后。 “他是我弟弟,撞到你真的不好意思。”男生蹲下来,故作严肃和弟弟说,“快给这个哥哥道歉。” 自家哥哥一来,小男孩虽然委屈,但不害怕了,认认真真地和苏恕说对不起。 苏恕原地站了一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男生接过篮球,又和苏恕说了句抱歉,才拉起弟弟的小手往外走。 “走路要看路,你撞了别人或者摔了自己该多难受?”男生低声说。 两人越走越远,再往后说话声就听不清了,只能模糊看到男生微弯的腰。 苏恕心里略微复杂,他不提周昭不代表他不在意。他妈和苏闳刚离婚后,苏闳刚就拿他当出气筒,外人背地里一说苏闳刚看不住媳妇,苏闳刚就憋着气回家打他。 苏闳刚打人不会往脸上打,以他爱面子的性格不会容忍被外人说虐待儿子。 而周昭就在苏恕那段难捱的日子出现了,和第一次见到沈聿卿的感觉不一样,他看沈聿卿是惊艳,看周昭则是安心。 周昭会带他出去写生,也会给他买很多零食。如果他没发现周昭在他房间安摄像头,他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周昭是个好人,也会纵容周昭那些逾越的亲近。 可谁让他挪桌子时看到掉出来的摄像头? 家里加上他只有四个人,苏闳刚和赵兰不懂这些,唯一会安装的人是周昭。 他拿着摄像头去问周昭。 周昭也没遮掩的意思,或许是明白苏恕在家是什么地位,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就承认了,脸上还挂着和初见时相似的笑容。 “你去告诉你爸,你看他信不信?”周昭撑着脑袋,歪了下头,“或者你告诉我妈?” 你爸和我妈,苏恕如坠海底,他苍白地反驳,攥着手里的摄像头说:“这是证据。” 周昭又笑了,“你怎么证明它是我安的?我和我妈说我不知道,你说她信谁。” 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苏恕承认周昭说的没错,赵兰不是好继母,却是个好母亲,她对周昭是全心全意相信的。 他比不了的。 自从摄像头的事情被揭开,周昭的行为反而大胆了起来,他在吃饭时摸过苏恕的大腿,欣赏地看着眼前漂亮小孩隐忍不发的表情。 有几次苏恕在半梦半醒中感受一丝凉意,他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的一个身影对他又摸又蹭。 苏恕忍着恶心,连打带踹地把周昭推下床,有的时候闹得声音大了,赵兰和苏闳刚会过来看看。 而周昭便无奈地笑笑,说:“弟弟晚上睡觉害怕。” 苏恕想过辩解,可一看到苏闳刚难看的脸色,他又觉得没什么用。 他当时想着找机会离开家,远离周昭。 可最后的结局却是周昭离开人世,他至今为止也不知道周昭拿照片威胁他去工地要做什么。 苏恕站在看台上回忆着往事,想着想着,脚下一米多的高度恍然在他眼前成了矗立的高楼,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在忍着委屈,不被信任的那些年,他真的没想过去死吗? 不是的,他想过,可是为什么他又放弃了? 苏恕困惑地皱眉,脚刚往前迈,就听见沈聿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过来吃东西。” 苏恕慢吞吞地转了下眼珠,他没走下去,反而转过身对沈聿卿喊:“我要跳了。” 他喊完也不给沈聿卿准备时间,背对着沈聿卿往下一摔。 好在沈聿卿还算靠谱,双手穿过苏恕的侧腰,稳稳地把人抱住。 而挂在他手上的糖水却不靠谱地撒了几滴。 “下次提前告诉我一声,要不然摔了你怎么办?” 苏恕靠着他没说话,他和沈聿卿穿得同款的羽绒服,身上的味道也像。 “沈聿卿。”他在沈聿卿怀里眨了下眼,“别为我洗白了,也别因为我的事和叶识舟闹掰。” 沈聿卿没回应他的话,撕开包装纸给他递勺子。 “你听我说话。”苏恕钻出来,试图让沈聿卿重视问题的严重性。 “听着呢。” 苏恕明白这是沈聿卿不同意的表现,“我说真的,你在乎是非对错,但老城区那边的人不在意的,你告诉他们真相又怎么样呢?我只会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他们更在意谁对他们好,谁多喊了他们一声姨或者叔。” 第212章 沈聿卿端着糖水,言简意赅道:“吃。” “你怎么和小孩似的?还不让人说话了。”苏恕说,“我还没问你和赵兰他们说什么了,怎么她突然帮我说话了?” 沈聿卿顿了一会,突然有点走神,他想起了前不久和叶识舟的谈话。 过程并没有那么顺利,叶识舟不太相信,或者说他不相信苏恕的话。 叶识舟的态度是他需要证据,而不是从苏恕的话里推翻前男友的印象。 叶识舟说:“聿卿,我现在能坐在这里听你说,是因为我信任你。” 而沈聿卿也问他:“你怎么确定你和周昭相处了三个月就能认清他的全部面目?你可能只是看到了他局部的美好。” 当时叶识舟思索了一会,把问题又丢给沈聿卿,“你怎么确定苏恕和你说的是实话?你的认知难道没有对他的偏爱?无条件信他时,你的判断还能公允吗?” 俩人说到最后,叶识舟也只是说回去想想,他和周昭处的时间确实短,甚至因为年纪小,没发生任何床.上关系。 可真让他相信周昭是个恶人,他需要时间。 “想什么呢?”苏恕不满地撞了下沈聿卿的肩。 沈聿卿想起苏恕刚才问的,“没让她做什么,就是让她别乱说话。” 赵兰很在乎自己的孩子,周昭活着得时候,她在意周昭。周昭死后,她在意苏泽。 所以沈聿卿很无耻地拿苏泽作为要求。 “你什么时候把日记给……叶识舟的?蟹黄过敏是不是别人告诉你的?”苏恕问。 “他回国的时候。”沈聿卿说,“日记上写的。” 苏恕撇了下嘴,脸上老大的不乐意,“他就喜欢写这些,那次是他亲我脖子,我嫌恶心,一个劲得搓脖子才把脖子搓出血的。” 沈聿卿眉头狠狠一皱,可看到苏恕看到嘴角沾上的酸奶时,他又动手把酸奶擦掉。而苏恕在沈聿卿触碰时,恶劣地舔了下沈聿卿的指尖。 他捉弄完沈聿卿,又上手去捏沈聿卿的耳朵,“你怎么和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你小时候还嫌我脏。” 沈聿卿微愣,试图从记忆找出他嫌苏恕脏的部分。 苏恕面对着他,“你记不记得?我在小卖铺前面吃雪糕,然后雪糕化了,弄得我满手都是,你当时好嫌弃,还拿纸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帮我擦,扯得我好疼。” 时隔多年被告了一状,沈聿卿没反驳,他轻轻搭着苏恕的后脑勺,像是隔着时空抚摸陈旧的伤口。 “你妈妈说你忘了一些事情。” 钟迟玉和他说过,苏恕小时候摔倒脑袋过,是被苏闳刚打的。镇上医疗条件不好,苏恕再醒来的时候,忘了一些事情。 “忘了是忘了,但我后来又想起来了。” 苏恕没好意思和沈聿卿说为什么会想起来。上个月沈聿卿出差,他自己在家睡一宿,然后睡梦中就有了……反应。 而沈聿卿又不在家,他只能自己解决,可没想到被沈聿卿撞见了。 那会他脑子也抽了,脸不红心不跳地让沈聿卿帮他擦手。 然后看到一模一样的擦手方式,他就想起来了。 下午苏恕边吃边走,和沈聿卿把学校里逛了遍,晚上他们还没到家,空中就飘起了雪花。 苏恕隔着车窗望着,身旁又是他钟爱的人,他此刻由衷地感受到,幸福能持续到永恒。 大三结束,大四的时间过得更快,大四生考研的考研,实习的实习,忙碌的同时还要被毕业论文和毕设催着。 临近六月,答辩结束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毕业典礼当天早上,苏恕罕见地早起了半个小时。他洗完脸,沈聿卿正好过来喊他吃早饭。 他站在洗手池前没挪步,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望着沈聿卿。 镜子前映着两人一近一远的身影,苏恕一米八的个头,怎么看也算不到矮个头的行列里,可在镜子前跟沈聿卿一比,他又明显矮了一截。用毛巾擦了下脸上的水,苏恕转身时没忍住用额头撞了下沈聿卿的下巴。 沈聿卿心领神会地碰碰他的脸,摸摸他的头发,和撸猫的手法没什么两样。 成功吸引沈聿卿注意后,苏恕心满意足地眯了一下眼。 不安分的手也攀上沈聿卿的的脖子,他刚睡醒很黏人,迷迷糊糊得就要抬头去亲沈聿卿的唇。 沈聿卿笑而不语,压在苏恕后腰的手却不断用力。 唯一理智在线的沈聿卿赶在俩人失控前把苏恕从自己身上摘下来,“该吃饭了。” “嗯。”苏恕低低地应了一声,才去换衣服。 吃完早饭,苏恕先去学校。毕业典礼九点开始,他到的时候学校的领导还没过来,体育馆里闹哄哄一片。多亏江肃他们提前到,苏恕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穿过人潮涌动的通道,苏恕艰难地落座,他看了下时间,离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刚想打个盹休息一会,肩膀就被人碰了一下。 他一回头,就看见岑识想要说什么。 “你一会还回寝室吗?” 周围都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苏恕抻着脖子往后扬,勉强听清了岑识的话,“不回去,怎么了?” 他们班安排在一点多拍毕业照,拍完照片他和沈聿卿还要跟叶识舟他们吃饭,时间挺赶的,苏恕没打算回宿舍折腾一趟。 岑识从背包里翻出个耳机,“能不能帮我把耳机还给沈聿朗?” 第213章 正巧这时前面响起话筒试音的噪声,嗡得一声,苏恕揉了下耳朵,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又问了岑识一遍。 “还给谁?” 岑识以为苏恕没听清楚,弯着腰又走近几步,重复道:“沈聿朗。” 苏恕不知道岑识为什么会有沈聿朗的耳机,他提议道,“要不你还给他?” 岑识和熟人说话不拘谨,他指了下自己,无奈耸肩,“没空了,后天我就离校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在这里了。” 大学四年只是把天南地北的人短暂的聚在一起,四年的时间一到,每个人又在各自的生活里奋斗。岑识家不是本地的,毕业后也没打算留在这里,再次见到沈聿朗的机会不大。 苏恕没再多问,接过耳机时无声地拍了下岑识粉色学士服下的肩,离别的忧伤在此时慢慢荡开。 毕业典礼开了三个小时,下午一群人又顶着大太阳拍了毕业照,和上辈子差不多的流程,苏恕被晒得脑门出了层薄汗,心情却比前世轻松不少。 前世沈聿卿被家里催过婚,他那会儿也和沈聿卿较着劲不回家,两人虽然没发生剧烈争吵,但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 而现在沈聿卿完完全全是他的人。 教学楼前和操场上还有不少学生拍照留念,江肃朝苏恕招招手,想喊他过来拍几张。下一秒,苏恕却动作利索地把学士服脱了,露出里面干净的衬衫。 “我出去一下。”苏恕隔着老远喊道。 江肃不知所以,刚要去问有什么急事,旁边的蒋居就撞了下他的肩膀,还朝他挤眉弄眼道:“信不信?他肯定去接对象的。” 江肃:“???” 江肃不敢信,反驳道:“恕儿没这么恋爱脑。” 蒋居笑个不停,非要拉着江肃打赌。 他俩打赌的后果就是苏恕被迫停在学校门口,得知他们来意后,苏恕眉眼微弯,抹了下脖子上的汗,很痛快地承认,“去接人。” 得了,不用想了,江肃问都不用问,就知道苏恕是去接沈聿卿的。 “你……”江肃一阵无语,输得不甘心,“他那么大的一个人了,又不能丢了,用得着去接吗?” 蒋居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道:“不是怕丢了,是有些人太心急。” 被左右两边的人来回打趣,苏恕也不恼,只是耳根染了层绯红,想把他们俩轰走,“你们没事闲的?在这儿站着不热?” 这话里撵人走的意思太浓了,好在江肃和蒋居了解苏恕的性格,只是嘴上吐槽了两句,“重色忘友。” 而被定义成“重色轻友”的苏恕压根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转头就把这四个字忘了。 沈聿卿上午有会要开,过了午饭点才忙完,五六个小时的会议让一众人面露几分疲惫,连克己职守的贺助理都要靠咖啡提神,可没等手里的咖啡喝完,就看到他们老板步伐轻松地从办公室出来。 临走前还嘱咐了一句,“没工作安排的话,早点回家,我记得阿姨这两天过来看你了,在家多陪陪老人家,这几天的工作可以交给张助理。” 猝不及防的假期砸得贺助理晕头转向的,他心里既感动又复杂,感动是因为老板给假期让他陪他妈,复杂是因为一向认真工作的老板居然翘班了! 公司楼下,沈聿卿远远就看见了苏恕靠在车门旁边,正午的太阳也恰好落在他的肩头。 “不是说了我去找你吗?”沈聿卿走上前说。 苏恕咳了下,不想让自己别表现得太刻意,可语气里却压不住雀跃,“等你啊,顺便的事。” 学校离这将近一个小时,还是在不堵车的前提下。这借口找得太烂了,沈聿卿看破也没说破。 和叶识舟他们约的餐厅在学校附近,这也是苏恕知道叶识舟才是周昭真正男朋友后的第一次碰面。 这个时间段不算堵车,苏恕却不动声色地放慢车速,等红灯时侧头看了眼沈聿卿,回学校的路上是他开的车,沈聿卿确实也累了,摘掉眼镜不断揉捏着鼻梁骨。 趁着绿灯还没亮,苏恕促狭一笑,开玩笑道:“没我来接你,你可怎么办?” 沈聿卿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特淡定地说:“你也没给我这机会。” 说完他也跟着笑,上扬的眉梢露出些许随性。 这一笑不要紧,苏恕立刻心猿意马起来,他舔了下唇,目光游离在前方红灯和沈聿卿的俊脸之间。 他琢磨要不要在倒计时十秒内短暂地接个吻,而副驾的沈聿卿忽然沉声道:“绿灯了。” 苏恕回过神来,只好放弃不着调的想法。车子拐过两个路口,他扫了眼后视镜,眼神倏地一顿。 他这才意识到,后面这辆黑色suv似乎跟了他们一路,看起来不像巧合。 “后面……”苏恕张了张嘴,脊背顿时爬上一层冷汗。 这个时间点出现得太巧合了,几乎和上辈子的车祸时间吻合了,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可是,谁会想让沈聿卿死呢?苏恕想不明白,单说何家,何嘉田去年确实在公司里提过要求,只不过他即使被沈聿卿逼到不行,也没拿公司的发展开玩笑。 更别提沈聿卿压根没动何嘉田的儿子,房产股票照旧,除了没给他权。 何嘉田虽然也望子成龙,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儿子不是这块料,后来他干脆听之任之了。 第214章 而卢枫更不可能了,自从聂氏出事后,他更像是何家的隐形人,相较于管理公司,这位似乎更钟意远在他国无人看顾的玫瑰。 沈家更不用说了,一家子就沈聿卿一个人从商的,别人想针对也针对不到他身上。 聂慎延也比前世更早得被绳之以法。 如此一来,苏恕才慢慢放松了警惕,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苏恕之前的想法成为泡影。 沈聿卿早就发现后面的车,他低头发了条短信,又轻声对苏恕,“正常开,没事。” 苏恕深吸一口气,注意力集中放在前面的路和后边尾随的车上。 下一个路口是绿灯,车子没做过多停留,而意外却在此时发生,一辆货车直冲冲地往前开,丝毫没有减速的趋势。 苏恕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颤,方向盘刚要往右打,沈聿卿却侧过身来猛地一用力,本来要右转的车头被迫左转。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挡风玻璃和车窗撞得稀碎。 后半程苏恕的脑子是混乱的,手指沾上了沈聿卿温热的血,想拿手机却拿不起来,最后还是别人打的120。 苏恕的记忆停留在沈聿卿为他挡住的那一下,和前世是多么的相似。可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害怕沈聿卿会像前世一样离开他。 蒋居和叶识舟到医院的时候,苏恕双肘抵着膝盖,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前世拉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声似乎在他耳边响着。 他的下巴和侧脸都染了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后悔了,他不该放松警惕。 明明这一世已经不一样了,段臻没像上辈子被诓骗到何氏,聂氏也不成气候了,卢枫早就放权,不在国内。哪怕他现在细想,一时间也想不到谁有动机。 很多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他也没察觉出任何异常,怎么还会出车祸? “苏恕,你身上都是血,去看看医生?”蒋居着急地问。 苏恕一开始没说话,几分钟后才哑声开口,“不是我的,是他的,我……” 突兀的铃声在医院过道上响起,苏恕接通后才发现是沈聿卿的手机。 打电话的人是何嘉田,他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沈聿卿没出事的话,苏恕还能耐着性子跟他们说话,可如今沈聿卿生死未仆,苏恕看谁都像是车祸的罪魁祸首。 “苏恕,沈聿卿现在真出事的话,对集团对我都没好处,何老还在,我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对沈聿卿下手。”何嘉田在电话里气急败坏道。 眼见他们俩根本说不到一起去,最后还是叶识舟接过电话,说了车祸的情况以及他们被车辆尾随的经过。 等他撂了电话,叶识舟一回头没看到苏恕人影,刚想问“他人呢?” 蒋居就赶在他问话前应道:“他出去打电话了。” 叶识舟莫名地生出些许不安,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对苏恕的性格不太放心。 过了挺久的,苏恕还没回来,蒋居站起来刚要去看看,就听见楼梯方向传来一阵争吵和女人的哭泣声。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叶识舟懂了蒋居眼里的意思,起身去外面看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苏恕攥紧了拳头,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瘦弱到令人怜爱的女人满脸泪水哭着恳求。 女人骨相是美的,人却消瘦到可怕,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空旷得不像话。 “别再去查了,放他一码,阿延是为了我才铤而走险的,要怪就怪我,我拖累了他。” 女人想去扯苏恕的衣服,又被苏恕错身闪开,她膝盖一软,一副用下跪求他的架势。 叶识舟反应很快,单手就把她拉住。 而旁边苏恕的神色冷到了极致,他眼里满是红血丝,屈起来的手指用力到手臂上青筋隐现。 “放过他?”他脸上痛苦和讽刺交叠着,“我放过他,谁来放过我?他毁了我的家,你放心,我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的,他会死在监狱里……他” 蒋居冲过来,一把捂住苏恕的嘴,又瞪了眼叶识舟,“你也不拦着点。” 就在这时,江肃好不容易从人群外钻进来,他一眼就看到瘦骨伶仃的女人,惊讶道:“聂芸婉?” 聂家出事后牵连最大的人是聂慎延,跟聂芸婉没关系,江肃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蒋居扫了眼四周的人,用眼神示意叶识舟右边有人拿手机拍照,他用胳膊揽住苏恕,劝道:“冷静一下,沈聿卿还在等你,你得好好的。” 上一秒还挣扎不停的苏恕忽然踉跄了一下,蒋居放下手时看到几滴眼泪浸着血落在他胳膊上。 苏恕脸上的血被夺眶而出的泪水润湿,他甚至分不清现在和前世,“他不等我,他不要我了。” “会等的,会等的。”蒋居一句一句的安慰道。 后来不知道等了多久,紧闭的手术室终于被推开了,苏恕站得远,他担心得要命,可他不敢上前去问。 医生走出来,说了下沈聿卿的情况,骨折、轻微脑震荡以及皮外伤。虽然都不致命,但需要静养。 江肃抹掉头上的冷汗,缓过劲来他才发觉苏恕过于安静了,再扭头一看,椅子上空荡荡的。 “人呢?”江肃问道。 蒋居和叶识舟这才发现不久前还老实地坐在那儿的苏恕不见了。 而在城区的另一端会所内,往常胡闹惯了的富二代面面相觑,他们开party开得好好的,突然进来几个男人警告他们不要乱走动。 第215章 田于景慌乱一瞬,又镇定下来,“几位有什么事?” 打头的那位默不作声,只说了俩字,“等着。” 在场的富二代们过去都是被人敬着的,猛然被他们跟看犯人似的对待,不少人骂骂咧咧地不服气。 而平日里脾气最大的田于景却没怎么开口。 与此同时,会所内上行的电梯里响起陆逐的质问,“你怎么知道田于景的人和货车司机家里人有交易?” 车祸中货车司机是个独居多年的中年男性,他之前进过监狱,老婆也和他离婚再嫁了,儿子也判给了女方。 两人异地而居很多年,出狱后司机从来没见过亲生儿子,所以陆逐调查司机时没细查女方那边。 可谁也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一个人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最关键的是,让陆逐细查的人是苏恕。 苏恕在医院潦草洗了把脸,除了身上狼狈,脸上还算看的过去。 他把手机扔给陆逐,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和沈聿卿在做什么?田于景为什么这么听姓聂的?” 陆逐一顿,没去看手机,“苏恕,有些事没那么简单,聂家地位虽然比不了从前,可聂慎延的母亲还在,孔家还有人,聂慎延只要不是死刑,孔家人总会想办法……” 他说得很含蓄,没再解释,转而道:“前几天我们在查聂慎延公司下非法生产违禁药品,其中包括依托咪酯,而聂芸婉一直用着依托咪酯。” 一同过来的齐久面色一寒,“你说聂芸婉她吸过……” 陆逐“嗯”了一声,又抛出个惊人的消息。 “聂芸婉根本不是聂家的血脉,亲子鉴定是聂慎延做得局,他让聂芸婉借着私生女的身份回聂家,是让聂芸婉得到聂家的庇护。” 聂慎延一旦出事,楚芸婉便无人可依,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聂慎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让楚芸婉改姓为聂,彻底成为聂家人。 齐久头一次见到给亲爹塞孩子的操作,惊得张了张口。 电梯“滴”的一声停了,陆逐正看着苏恕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叫“段臻”的人发来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司机和二十岁左右的男生,男生应该是田于景身边的人。 第二张是田于景和那个男生。 第三张是司机在一家饭店里,和一个女人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个和司机长得很像的男孩。 再往下就是会所内几个年纪相仿的男生在玩牌…… 陆逐还没看完,就听见一声惨烈的哀嚎,他再抬头一看,苏恕和齐久已经不在他旁边了。 陆逐急忙走进包厢时,田于景满脸是血抱着头,在地毯上痛到打滚,掉在沙发旁的烟灰缸赫然被鲜血染透了。 包厢内除了田于景的痛呼声,其他人眼睁睁看着田于景被砸断鼻梁骨,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只有齐久双臂紧锁着苏恕,死命地拦着他。 即便这样,苏恕还有余力抓起旁边的玻璃杯,他面不改色地磕碎玻璃杯,用最锋利的一角直直地插向田于景的心口。 这一下吓得陆逐脸色惨白,他冲上去死死拉住苏恕的腕骨,沈聿卿不在,他不能让苏恕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奈何苏恕用力太猛,哪怕陆逐拽着,还是在田于景胸口留下半掌宽的血痕。 玻璃碎片被陆逐夺走后,苏恕眼里的凶狠不减,他屈膝往前挣了一下,嘶吼着发问,“你在什么时候想害他的?你让人接近林宣是不是为了害沈聿卿?你说话!” 他是真的想杀了田于景,如果不是在照片上看到了林宣,他不会深想上辈子林宣为什么沉迷赌博? 还有上辈子的车祸,为什么从林宣那里出来不久,他们就遇到了车祸?对面车子上又恰好是一车化学物品。 齐久听得晕头转向,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松。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苏恕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沈聿卿在的话,还有人能压着苏恕的疯劲,沈聿卿不在,苏恕一疯起来,他们谁也压不住。 “艹,陆逐你快给沈聿卿打电话,我他妈的要按不住了。”齐久扯着嗓子喊。 话音刚停,苏恕抄起旁边的酒瓶子,一把砸到地上,他狠狠地盯着快没意识的田于景,一字一顿地说, “你觉得有家世来兜底,闯祸了也只是被扔到国外潇洒几年,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伤了沈聿卿一点,我就千倍百倍的还给你,你手指会被一寸一寸地碾碎。你让他活不成,我就把你千刀万剐,你看过菜市场的猪肉吗?你大腿会切成一块一块的,成为野狗的盘中餐。” 在场的人听完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连齐久也发现苏恕的状态太不对了,一个劲地催陆逐。 陆逐被齐久催得次数多了,他也低声骂了一句,“你以为沈聿卿是超人?刚下了手术台就能醒?我现在打过去有人接吗?” 齐久一想也对,可眼下该怎么办?他想着事,一个没注意就被苏恕胳膊肘砸到侧脸,他“嘶”了一下,让陆逐过来帮忙。 这时,旁边有人手机响了。 最先过来的男人把手机递给陆逐,“陆总,有人找。” 陆逐忙着按苏恕的手,随口一问,“谁?” 男人一脸复杂:“……超人。” 陆逐:“?” 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陆逐意识到救星到了,他还琢磨着沈聿卿要多少好话才能把这位哄回去。 第216章 结果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只有三字。 “回来吧。”那边沈聿卿的嗓音比平时低了很多,苏恕却能马上认出他的声音。 安静的包厢内只剩苏恕剧烈的呼吸声,几秒后电话那边再一次响起。 “我很需要你,回来陪陪我好吗?” 齐久没听过沈聿卿这么软和地说话,心里还没来得及惊讶,就感觉到怀里的苏恕一颤。 “好。” 苏恕接过手机,眼里的戾气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嗓音略抖,小声重复道,“你等我回去,你要等我。” 陆逐赶忙安排人把苏恕送回去,他和齐久留下来收拾眼前的烂摊子。 沈聿卿伤得不算重,在住了几天就回家了,他能看出来苏恕在医院睡不好,晚上经常失眠,哪怕睡着了也会被惊醒,甚至有几次会在半夜去摸他的手。 回家后,沈聿卿的工作被迫挪到了家里。 苏恕在家里睡得安稳不少,只不过他时不时会看着沈聿卿骨折的左臂发呆。 七月末的一天,苏恕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沈聿卿合上杂志抬头看他。 下午沈父来过了,和他们说了聂家和田家的事。田于景会被依法追责,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有一条人命,这也是聂慎延拿捏他的把柄。 而聂慎延那边孔家还在压着,但也压不了多久,聂芸婉在医院养病,聂家也没人再去看过。 沈父走之前明显有话对苏恕说,但最后被沈聿卿挡了回去。 以至于到了晚上,苏恕才问沈聿卿,“你爸是不是想说我?” 沈聿卿朝他招了下手,习惯性地检查苏恕有没有吹干头发,“没有,他只是想提醒你别打得这么凶。” 苏恕略微蹙眉,思考得很认真,然后果断犟嘴,“我忍不住。” 他是真没忍住,尤其在看到林宣在照片里,如果林宣继续赌下去,那这次撞沈聿卿的会不会就是上辈子那一车的化学品? 沈聿卿碰了下苏恕的脸。侧脸刮伤的哪里已经结痂了,一摸就有点痒,苏恕没忍住往后躲了下。 “齐久被你砸得那一下现在还青着。”沈聿卿笑道,他家的这位攻击力十足,昨天齐久还在电话说自己奔三的人干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了。 苏恕抿唇,不太自在地解释道:“当时没注意。” 看到段臻发来的照片后他太着急了,直接给陆逐打了电话,齐久是过来帮忙的,结果还被误伤了一拳。这么一想,确实挺不好的。 “没事,等我好了,请他们吃饭。” 沈聿卿看着苏恕的双眼,突然抬头把他揽到怀里。苏恕怕碰到他的伤,不敢往他身上靠,“你身上有伤……” “我做了个梦。”沈聿卿忽然说,“梦里的你有的时候在哭,有的时候在喝酒,我想抱抱你,可我抱不到。” 苏恕身体一僵,眼眶微微酸涩,他仰头勉强笑着,“心疼我吗?心疼我就好好活着。” 此时的他才能体会到沈聿卿看到他受伤时的心痛和自责。无论在被车辆尾随,还是在手术室门口,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如果前世不躲着沈聿卿,稍微了解一下沈聿卿的生活,是不是他就能及时发现聂慎延的后手?而不是盲目的认为威胁来自于何家。 沈聿卿被苏恕的笑搅得心口直疼,梦里只是零散的片段,可是即便是片段,他也看不了苏恕难过。 “以后不会了。”他保证道,“不会和你分开,做鬼我也会爬回来。” 沈聿卿本意是想缓和下气氛,可没想到一句话把苏恕搞哭了,他急着用还能动的那只手给苏恕擦眼泪。 苏恕只顾着哭,听不了别的,“不能做鬼,你做鬼就不回来了。” “不做不做。”沈聿卿很少面对苏恕的眼泪,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这样开玩笑的一句话,沈聿卿哄了一晚上,以至于苏恕第二天眼皮都是肿的。 苏恕患得患失的状态几乎持续到了沈聿卿痊愈,甚至到了拆线的那天,苏恕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明明他自己也受过更严重的伤。 从医院走出来,太阳暖和和地撒在身上,沈聿卿步伐一停,突然拉住苏恕的手。 苏恕迅速握了回去,他不解地转头,同时感受到沈聿卿指间的一抹凉意。 “我们结婚吧。”沈聿卿没头没尾道,视线却停在苏恕略微错愕的眼睛里。 苏恕没在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望着沈聿卿。就在沈聿卿想说些别的时,苏恕忽然翻起了手机。 沈聿卿纳闷地靠近,只见苏恕再次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买哪天的票?我们去哪个国家结婚?” 沈聿卿倏地笑了,紧张的情绪也被问没了,他摸了下苏恕的额头,“这么好拐?” 他本来在家里准备好了鲜花和红酒,可在出来的那一瞬间,沈聿卿没忍住,就突兀地问出了口。 苏恕好奇地看了眼沈聿卿的戒指,他的还在脖子上戴着,“谁拐谁不一定呢?” 他盯着沈聿卿手上的戒指,神色正经道:“下周日吧,我想快一点。” 想快一点把你刻上我的名字,想让我们永远永远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