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我养你》 第一章 重逢 (1) 天，是压着乌云的黑。 狭小脏乱的巷弄里，昏黄的路灯断断续续闪烁着。 墙上佈满涂鸦，地上散落垃圾。 在这合法犯罪的国家中，这类区域多到数不清，只是这区的垃圾中，混杂着保险套、情趣用品、棍棒与过于新鲜的血跡。 天空落下一滴雨，滴在温昊旭的风衣上。 顶着混血儿脸孔及显眼的棕发褐眼，温昊旭穿着西装，外头披了件风衣，走在这骯脏的街道上，他显得格格不入。 雨越下越大，他没有撑伞。 并不是忘记，而是他赶着去见一位，很重要的人。 「顾祈，确定他在这？」温昊旭对着蓝芽耳机问道。 不是他不相信自家特助的办事能力，而是在他的印象里，「他」不该属于这种地方。 耳机内传来冷硬的女声，「是的老闆，刚刚被警察痛殴的混混说，他们当时情况紧急，就将人藏在诊所旁的垃圾堆里，你往右转进旁边的巷子，会看到唯一有后门的住家，那是偽装成民宅的密医诊所……」 随着顾祈的指示，温昊旭转进巷子。 还没找到那扇后门，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停下脚步。 路灯下，倒卧着一名omega。 omega身穿旗袍，脖子上掛着铁环，胸前刻意开了个洞，露出诱人的胸口，大腿处的高衩开得极高，一眼便看出旗袍底下没有穿底裤。 身为alpha的温昊旭并没有多看那大面积露出的肌肤，而是被双腿间流淌出的东西吸引住目光。 深蓝色旗袍的下方有着大面积的红，那些鲜红蔓延至他的大腿，随着雨水流淌到地面。 温昊旭上前查看。 触碰到他的瞬间，温昊旭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全身冰冷，肤色白到发青，如果不是急促到过度的呼吸，温昊旭会以为他没了生命。 温昊旭迅速将风衣脱下，盖在他身上，打横抱起。 抱起时，他没有醒来。 「顾祈！」 「老闆冷静点，救护车已经在巷口了！」 随着顾祈的指示，温昊旭抱着手中的omega，朝着巷口狂奔过去。 第一章 重逢 (2) 医院里，充斥着外国人的交谈声。 这里说的不是英文，住院还要另外请翻译。 经过一番抢救，omega稳定下来，安排进医院的vip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吊血袋，温昊旭带着翻译与医生在旁边会客用的小客厅，关起门来讨论病情。 「报告显示，病人因为怀孕週期过大，强制执行子宫刮除术，又由非法密医执行，失血过多导致昏迷。」翻译如实报告着医生的叙述。 「子宫刮除术……」温昊旭脸色铁青。 当温昊旭知道他出现在密医诊所时，他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是流產分很多种，週数小可以用药物引流，週数过大才需要用子宫刮除术。 那也是比较伤身的作法。 「正常的子宫刮除术应该在二十四週内执行，病人的怀孕週数已经二十七週，拖到这么晚才执行，这是失血过多的主要原因，另外，病患身上有多处挣扎的伤痕，应该是被人强制带去人工流產。」 温昊旭越听脸色越难看。 「抽血报告显示，病人有严重的内分泌失调，是长期服用避孕药及信息素催发剂所导致，往后病人有很高的机率终生不孕。」 温昊旭的脸色难看到一个极致，此时医生又说了一句，翻译停顿下来。 「医生说了甚么？」 「医生说，这段期间要让病人多加休息。」 医生肯定不是这样说的，他的眼神刚才睥睨地望了病房门口一眼，神情带着满满的不屑。 这里是国外的医院，他带来的omega穿着情趣旗袍，长得一张东方人的脸孔，脖子上还掛着专属娼妓的铁环，要不受歧视都难。 翻译不愿多说，温昊旭也不想多问，心情已经够糟了，他不想再承受多馀的刺激。 「就这样吧！帮我跟医生说，能够出院时，第一时间告诉我。」 温昊旭交代完翻译，走向旁边的病房，不愿跟医生待在同一个空间。 离开小客厅，走回有他的病房，关上门后的霎那，温昊旭背靠着门，沿着门板滑落至地面。 怎么会这样…… 温昊旭瘫坐在地上。 此时的他，还躺在床上昏迷着。 温昊旭不知道等他醒来该怎么面对他、怎么解释他的病情、怎么跟他说他终生不孕……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可是优性omega。 他是江家唯一的血脉。 他是江宣墨。 他…… 温昊旭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茫然地望向躺在床上，换下一身血污、穿上病人服的江宣墨。 苍白的脸孔、太过细瘦的身体，以及显示他娼妓身分的铁环，除此之外，他的一切彷彿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 他依旧带着那张过于沉静的面容，皮肤仍是瓷器般晶莹白皙，眼睛与鼻子是毛笔勾勒出的好看线条，墨色的头发与睫毛同样浓密，如果不是失血过多，他的唇理应是硃砂般妆点在这好看的脸上。 十六岁时，他便长成这副美好的模样。 宛如穿越过时间的阻拦，江宣墨从十六岁那年，穿越至二十六岁的温昊旭面前。 第一章 重逢 (3) 保健室的病床上，温昊旭望着脸色惨白的江宣墨，口气不好地对他说:「你不是说比的是大队接力，怎么变成个人长跑？还跑到气喘发作！？」 江宣墨生着闷气，不高兴地用被子将自己捲起，背对温昊旭，小声滴咕，「我这是压力型气喘，是因为刚才那位同学一直紧贴我，一时紧张才气喘发作。」他补充了一句，「与跑步无关。」 与跑步无关，但与紧张有关啊！ 温昊旭瞪着那坨棉被，思考着要怎么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江宣墨经不起过大的情绪反应，不然就会气喘发作。 而这只是个运动会，高中生的运动会，又不是奥运，有压力大到会气喘发作！？ 他很想将上面的话原封不动说给江宣墨听，但他不行。 他太了解现在躺在病床上这位青梅竹马的个性，真说了，恐怕接下来一个礼拜江宣墨都不会跟他讲话。 所以温昊旭决定将话题绕回原点。 「你没跟我说你参加的是个人长跑！」 江宣墨仍背对着他，「我跟你说了，你不就会阻止我参加……」 不用看江宣墨的表情就知道，此时的他一定是撇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我阻止你，是为了不让你像现在这样气喘发作！」 「……」 「江宣墨！」 「……」 「江宣墨，说话！」 他像蚌壳似的，死都不开口。 时光再倒回至运动会一个月前。 升上高中的他们，即将迎来高一的第一次运动会。 他们读的是国中直升高中的贵族学校，国中时温昊旭跟江宣墨同一班，高中被分开，变成隔壁班，这才导致温昊旭直到运动会当天，才知道江宣墨参加的不是和平的大队接力，而是个人长跑。 他参加的原因还是女同学的一句，「你要参加大队接力？不要吧？让alpha下去跑就好啦！」 让智力、体能都位于生物学顶尖的alpha下去竞赛，是赢取胜利的最佳选择，但是她忘记江宣墨是优性omega。 虽说整体社会中，位阶的顺序是alpha，其次beta，最底层omega，但是优性omega是凌驾于alpha之上，堪比女王蜂的存在。 体力比不过alpha，但论智力、策划能力、执行力都在其之上。 重点是，女同学面对的不只是优性omega，而是江宣墨。 激不得的江宣墨。 所以，他最终决定不参加会影响到班级整体分数的大队接力，改参加个人长跑。 当天晚上，他便拟了一份计画表。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游泳，放学回家训练慢跑，假日请了教练来家里训练肌耐力，并搭配健康饮食餐维持肌肉含量。 活生生把高中运动会当成奥运在参加。 当初问他为什么最近那么热衷于健身，他只回答，觉得这样身体比较健康。 当他站在个人长跑的赛道上，坐在观眾台上的温昊旭才终于知道，他最近勤奋健身的真正原因。 当温昊旭看到江宣墨出现在赛道上，他有股衝动想上前把他拉回来，但来不及了，比赛的枪响已经响起。 比赛开始时江宣墨始终维持第一，第二名紧追在后。 直到最后一圈，第二名开始最后衝刺，一度超越至江宣墨前面，仅剩的半圈中，江宣墨乱了节奏，开始不要命的往前衝，与他争夺第一的同学被他吓了一跳，将冠军让给江宣墨。 就在大家衝上前要祝贺时，他表示要去冲一下脸，独自走出操场。 其他人都以为他有洁癖，只有温昊旭看出他过于短促的呼吸，与不该在运动过后出现的苍白。 当温昊旭找到他时，他正在厕所旁吸着藏在洗手台下方的支气管扩张剂。 「你一开始就预计自己会气喘发作？」比起惊讶，温昊旭更疑惑他为了一个运动会，做到这种程度。 「预防……万一……咳咳……」 温昊旭蹲下身来，后背朝他，「上来！」 「不……」 「都气喘发作了就别逞强！」他想了想后，说：「还是你要我公主抱？」 江宣墨乖乖趴到他背上。 把他揹起后，江宣墨举起手，指着走廊的另一边，那个方向要走比较远才能到保健室，但走那条路能够避开此刻正聚集在操场的学生们。 「你……」 温昊旭想多念他几句，但江宣墨又咳了两声，只能硬着头皮把话吞回去，然后无奈地揹着他走上那条无人的道路。 保健室，江宣墨仍面向墙壁，温昊旭也依旧坐在一旁的陪病椅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温昊旭决定换个方式问他。 「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善。 江宣墨沉默了半晌。 「他们说我是omega……」江宣墨说得极小声，要不是保健室没其他人，声音可能就被稀释在空气中。 听到这答案，温昊旭哭笑不得，「你是omega，我还是劣性alpha勒……」 江宣墨转过身来面对他，眼神中带着怒气与不甘心，「凭甚么？」 「啊？」 江宣墨又说了一次，「凭甚么，我不行？」 「不管我的性别为何，只要我想做的事，我就可以做到。」他语气充满坚定。 「我不只是omega，我是江宣墨！」 望着这位从小就过度认真的好友，温昊旭很无奈，正想开口劝他躺下来，他却对温昊旭喊道。 「昊旭！」 他望着他，眼神无比认真，「你也是，不管是不是劣性alpha，你是温昊旭，你有你应该要做的事、想做的事，那些你通通做得到！」 当初就是江宣墨的这句话，才将温昊旭浑浑噩噩的学校生活拉回正轨。 「宣墨……」 他望向江宣墨，那时的江宣墨穿着十六岁的学校制服，脸上掛着隐隐的慍怒。 温昊旭想跟他道歉，也想跟他道谢，却在此时，保健室的门被推开。 走进来的是那刺眼的红。 第一章 重逢 (4) 「老闆！」 回过神来，推门进来的并不是那刺眼的红色，而是顾祈。 这里也不是保健室，是医院的vip病房。 顾祈穿着黑白相间的办公套装，一头长发被盘成干练的包头，粗框眼镜后的是一双精明的眼睛。 她快步走进病房，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温昊旭。 「江先生所待的俱乐部被国际警察抄了，从里面搜出了钥匙。」 钥匙──可以解开江宣墨脖子上铁环的钥匙！ 温昊旭手中握着钥匙，小心翼翼将钥匙插进江宣墨脖子上铁环的孔洞。 铁环，是俱乐部为了防止客人乱咬omega脖子后方的腺体所掛上的。 双方咬破腺体后，就会结成伴侣，散发出的信息素就只有彼此闻得到。俱乐部为了防止omega与客人互咬腺体，导致无法接客，便将他们套上铁环。 脖子上的铁环，也变成了娼妓omega们的标志。 「喀搭！」 铁环解锁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脆。 温昊旭拿下铁环的手有些颤抖，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好几年了……你戴着这东西好几年……如果我快点找到你，是不是就不用受这种苦？」 温昊旭将铁环放在床边，轻触着原先被铁环遮住的颈部。 江宣墨的肌肤本就白皙，颈部更是白得显眼，是长年没晒到太阳的痕跡。 温昊旭将铁环交给顾祈，铁环上还有几滴泪水。 顾祈不是没看过老闆哭，找不到合适员工时、看不懂帐务时、这个月公司帐务是赤字时，老闆总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但他从没让眼泪掉出来，只是呜呜咽咽地将所有工作做好，唯有当她报告寻找江先生又失败时，他的眼泪才真正掉落。 当他们这次真的找到江先生，她以为老闆会喜极而泣，没想到他们相遇是在这种情况下…… 顾祈快速将铁环放进黑色塑胶袋打包好，不再让老闆看到它。 太辛苦了……他们两个都是。 她转身走了出去，将门悄悄关上，把空间留给在房内的两人。 第二章 清醒 (1) 「顾祈，帮我联络洪医师，叫他立刻过来。」 顾祈在小客厅整理资料，正想闭眼休息一下，温昊旭就从连接小客厅与病房的那扇门出现。 然后丢给她一个大难题。 「洪医师？你知道他现在在本国吗？搭飞机过来要十二个小时！」 她老闆满脸难看，「我不管，你让他马上过来，然后帮我下订离医院最近的五星级饭店，洪医师一到，我们立刻搬过去！」 现在换她满脸难看。 「……老闆，你发生甚么事了？」 她跟在老闆身边那么多年，老闆不靠谱归不靠谱，却不会要求她做些强人所难的事……除了遇到江先生的事以外。 「主治医生他……歧视宣墨……」老闆的脸色非常不好，已经不只难看可以形容了。 顾祈现在恨不得杀了那位医生。 她已经找了院内位阶最高的主治医师、订了最贵的vip病房，还特别请翻译如果听到一些不好的字眼就别翻了！还是阻止不了他们带着有色眼光打量…… 这甚么鬼国家！犯罪合法化就算了，还歧视被害人！ 「顾祈……」老闆现在换成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她。 「好！我叫！我订！我都做！但是你要给我时间，洪医师飞越大半个地球是需要时间的！」 「谢谢你！」老闆总算笑了，虽然笑得很难看。 温昊旭回去病房陪江先生后，她拨通手机，不管时差算下来那边才凌晨四点，她直接叫人把正在医院值班的洪医师绑过来。 洪医师来到医院做交接，时间只过去十五个小时。 「顾小姐，这真的太刺激了！我有年纪了，下次要玩这种，别找我！」 一身风尘僕僕的洪医师，一包行囊也没带，直接瘫倒在五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沙发上。 「抱歉，事态紧急，老闆需要。」 顾祈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一旁，洪医师跟着她的目光望去。 总统套房的床上，躺着一位顏色快与床单融为一体的病人。 此时的江宣墨，手上掛着的点滴已经从输血袋换成了生理食盐水，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在纱布底下，脸色仍是没有血色的死气沉沉，而蹲在床边，是同样脸色不好的温昊旭。 面对这悲情万分的画面，实在看不下去的洪医师走上前，拍了拍温昊旭的肩，「温二少爷，你要振作点，手术的麻醉药已经退了很久，江少爷又睡了那么长的时间，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洪医师原本是希望温昊旭振作，怎料温昊旭一回头，就是一副濒临崩溃的表情。 他一句话也没说，站起来，将洪医师拉到总统套房的小型办公区。 门关上的霎那，果不其然，他崩溃了！ 「我要怎么面对他！我要怎么跟他说他被强制堕胎！我要怎么跟他说他不孕！他可是江宣墨！那个最好面子的江宣墨！」他鬼吼鬼叫，然后失去力气瘫坐在办公椅上。 洪医师一脸无奈。 作为温江两家的家庭医师，从小看这两小无猜长大，他非常清楚温二少爷崩溃是甚么模样──当他分化成劣性alpha时、当他得知江少爷家被灭门时、当他发现江少爷失踪时……每次他都会来诊间崩溃一次。 他觉得奇怪，明明自己是家医科，却每次都要处理身心科的问题。 「温二少爷，你冷静一点，这些都是由身为医师的我讲解，你不用压力这么大……」 「可是他醒来后知道自己不孕，承受不了怎么办！？」 现在承受不了的人是你啊！ 受人雇用，洪医师没有将自己的内心话直接说出口。 「江少爷未必承受不住，只要我们在一旁陪伴他……」 「洪医师……你可以帮我瞒着他……」温昊旭依旧眼神茫然地望着桌面，很显然他不但没听进去洪医师的话，也不清楚自己在说甚么。 「你不能瞒着他的，那是他的身体！」 温昊旭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那你至少帮我瞒着他……假装我不知道他流產跟不孕的事，他那么好面子，肯定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求求你……」 他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但此时此刻，面对崩溃的温二少爷，以及醒来后不知会做出甚么举动的江少爷，这或许是最恰当，也是最温和的做法。 最后，洪医师点头答应。 第二章 清醒 (2) 从办公区出来后，温昊旭恢復点理智。 「顾祈，你带洪医师去他的房间休息，你也去休息吧。」 顾祈听到总算能休息当然高兴，但她更担心眼前这些天同样跟她奔波的老闆。 「老闆，那你呢？」 他扯起一丝完全没有安慰作用的笑容，「宣墨随时会醒来，我等他。」 顾祈带着洪医师回他的房间，总统套房内只剩下江宣墨和温昊旭两人。 江宣墨仍昏迷着，omega的体型本就偏小，躺在kingsize床上的他，显得更加娇小脆弱。 温昊旭看着他过瘦的身体，不禁心酸。 他比十六岁时更瘦了…… 这小小的身体，在这满是高大壮硕的外国人的城市，是怎么生存的？ 温昊旭不敢想下去，怕自己哭出来。 他捧起江宣墨吊着点滴的手，用自己的双手摀热。 大量失血外加点滴输液流入血管，吊着点滴的这隻手，冰得像没有血流似的。 温昊旭已经将空调转至暖气，整个房间不只暖，还有点热，江宣墨的手还是冷冰冰的，脸颊摸上去甚至有些凉意。 他探了探他的鼻息，深怕一不注意，江宣墨没了呼吸。 ……好险，还有。 温昊旭松了一口气，再抬眼，他便看见了那安静且深沉的墨色眼睛，缓缓睁开。 「宣墨？」 床上的人还茫然着，眼睛没有对焦。 他缓缓转过头去，面对温昊旭。刚清醒过来的晕眩感，让他的眼前还是白濛濛的一片。 「宣……宣墨，你醒了！我……我去叫医生！」温昊旭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 随着温昊旭衝出房间，江宣墨缓缓将自己的身体撑起。 失血过多的晕眩袭击着他。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他看到了自己身上不再是情趣旗袍，而是病人服，左手吊着点滴，身处在看起来非常高级的饭店套房中。 最重要的事，他脖子上的铁环，不见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熟悉的嗓音，以及那棕色的身影，望向门口。 「昊旭？」 第二章 清醒 (3) 洪医师回到刚离开不到两个小时的房间内。 为了回避他们的谈话，温昊旭与顾祈两人躲在隔壁的房间内，等待洪医生跟江宣墨解释完病情。 「洪医师？」 洪医师进去时，江宣墨已经坐起身来，安静地等待。 「江少爷，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他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心疼。 他替江宣墨测完基本的生命指数、询问了他目前有哪些不适后，便拉了张椅子，坐在江宣墨床边。 「江少爷，我知道你可能会难受，但我还是要跟你报告一下，你的身体……」 洪医师毫无隐瞒地将病情告诉江宣墨，他只静静听着，没有太多反应。 报告完毕后，江宣墨只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并没有像温昊旭想像得那样不能接受，或是像他一样整个大崩溃。 江宣墨平静得异常。 「你……还好吗？」 洪医师试探性地问着，他记得小时候的江宣墨本就是个很会忍耐的孩子。 他怕他只是忍耐，不是真的没事。 江宣墨扯出一抹微笑，温和且平静地说：「我被带进密医诊所前是清醒的，现在也没有丧失记忆。」 他记得所有事情的经过，被闯入俱乐部的黑衣人押上车、被强行带上手术台、注射麻醉剂，或许是麻醉剂的品质不好，他手术到一半便半醒了过来，他听到周遭变得很吵杂，他被争夺着抱来抱去，最后被丢在诊所外的垃圾堆里，是他奋力往外爬，爬到容易让人发现他的路灯下，这才昏迷过去。 「我吃过的药，我自己清楚，做过的事，我没有忘记，如果这是最终的结果，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他语气平淡到令人心酸。 洪医师忍不住说：「这不是你的错……」 他还想说下去，却被江宣墨打断。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温老爷打算这里设点，我跟温二少爷被派来此处勘查，在巷子中遇见浑身是血的你倒在地上，便将你送去医院。」 「怎么不是温大哥来？」 温昊旭在家中不受重视，江宣墨是知情的。 「温大少爷即将继承温氏集团，现在正忙着交接工作。」 江宣墨沉默了一下，接着问：「昊旭知道我失血过多是因为……」 「不知道，这里连英文都讲不通，我也是匆匆忙忙请翻译来跟医院的医生交接，基于病人的隐私原则，我没有跟温二少爷说太多，只说你腹部受伤，失血过多昏迷。」江宣墨安下心来，表情比刚才放松。 「我原本脖子上的铁环……」 「温二少爷将你送去医院后报了警，刚好国际警察最近在抄红灯区的不法经营业者，应该是你原本待的地方被抄到，比对钥匙之后，便将铁环解除了！」 江宣墨低下头，下意识地抚摸着脖子，不知在想些甚么。 洪医师在心里祈祷，希望刚才跟顾祈对过的说词没有破绽，江少爷从小就智商超群，任何蛛丝马跡没对好都会被他识破。 「你还有甚么想问的吗？」洪医师问。 他轻轻微笑，「没有。」 「那……我请温二少爷进来？」洪医师小心翼翼地问着。 江宣墨轻点着头，表情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洪医师请温昊旭进来后，自己便默默退了出去。 温昊旭一进房，立刻到江宣墨的身边，蹲下来，问着坐在床上的他，「宣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吗？饿吗？你想吃甚么？」 刚睁眼时，只看到一抹棕色的身影，现在总算清晰出现在自己面前。 温昊旭长大了不少，个子变高了、肩膀变宽了，遗传自外国母亲的五官更加深邃且成熟。 但是这担忧的神情及过于焦虑的口气，仍跟过去一模一样。 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友，仍旧像过往那样，江宣墨放心不少。时间会改变很多人、很多事，例如：他自己。 他轻轻勾起微笑，「昊旭，你一下子问太多了！」 「那……我们一个一个来……你饿吗？」 他又想笑了。 「有一点。」 「你想吃甚么？客房服务的菜单随便点都可以。」 他其实想吃粥，但这里是国外，并没有那种东西，江宣墨最后只点了碗热浓汤。 看着他打电话，用流利的外语对柜檯点餐时，温昊旭有些愕然。 江宣墨见到他的表情，微笑道：「我都在这里生活几年了，当然会讲这里的语言！」 温昊旭的心酸又涌了上来。 他强压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想起来江宣墨每次生病都会想吃粥的习惯，便说：「可惜这里没有粥……回去之后，我替你煮粥吧，忍耐点，等你状况稳定点，我们立刻回家。」 江宣墨点点头，「好。」 第三章 回家 (1) 在洪医师的陪伴下，江宣墨待在饭店里养病，温昊旭跟顾祈则出去跟这个国家的公家机关吵架。 江宣墨当初是非法入境，在原本的国家又是失踪超过七年的死亡人口，导致他申请不到护照。 最后，是温昊旭带着翻译闯进机场，直接开口问，要多少钱他们才能让江宣墨上飞机。 机场人员带他们到机场旁边一家小小的建筑物里，现场偽造护照及身分证。 顾祈跟温昊旭拿到护照和身分证后，整个大傻眼。 这是甚么操作！机场直接配合犯罪啊！这是甚么鬼国家！ 生气归生气，现在只要能让江宣墨回国，温昊旭也顾不了那么多，跟洪医师确认江宣墨的身体情况准许搭机后，立刻下订最近航班的头等舱。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再搭了一个小时的车，身体虚弱的江宣墨，早已昏睡在车上。 他正穿着长袖、裹着机场免税店买的毛毯，身上还披着温昊旭的风衣，坐在车后座，头靠在窗边昏睡过去。 现在已是春天的尾声，夏天的开端，车上的温度为了配合他，甚至有些热，他的脸色仍是惨白的。 回到家门口，温昊旭打开车后座，连同毯子、风衣一起把江宣墨从车里抱出。 他的体重从来都不重，现在更是轻到像在抱一团棉花，但温昊旭仍抱得满头大汗，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从庭院走向大门，平常只要一分鐘的距离硬是被他走成五分鐘。 他们三人提心吊胆，深怕将人吵醒。 「温二少爷，房间……喔！江……江少爷！」从屋里出来迎接的陈姨惊呼道。 顾祈上前摀住陈姨的嘴。 「陈姨！」跟在陈姨身后的小助理，只发出两个字也被洪医师摀住嘴。 所有人同时往江宣墨的方向看去。 此时的江宣墨，头靠在温昊旭的肩膀上，双眼仍是安稳地闔上。 他们松了口气后，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行。 温昊旭抱着江宣墨进屋，上了二楼，走进他早已准备多年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床上，为他脱下鞋袜，盖好棉被，把空调温度调高，将加湿器打开，再将空气清净机调到舒眠模式。 他为他做好一切后，在床边蹲下，确认他的呼吸。 看着棉被的起伏，以及恢復点血色的脸孔，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这次回国太急、太赶。 等江宣墨的状况稳定些，再搭机比较妥当，但温昊旭等不及，江宣墨也等不及。 他嘴上没说，但温昊旭看得出来，每天早上江宣墨醒来，看向窗外的景色，发现自己仍身处国外的那种心寒表情，温昊旭永远忘不掉。 那个地方让他太伤心。 太多太多不好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个国家。 所以温昊旭才会拚了命都要让他提早回来。 望了眼睡得沉稳的江宣墨，温昊旭替他关上灯，走出房间。 一出门口，就看到陈姨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外，「温二少爷……」 「陈姨，你现在甚么都别问，你要跟我爸讲就去讲，我需要静一静。」 陈姨安静退下，不去打扰他。 等陈姨下楼后，他靠在江宣墨的房门上，缓缓滑落到地上。 他太累太累了，除了旅途造成的身体疲惫，更多的是心灵上的疲倦。 「……还必须给宣墨煮粥，他等等醒来就能吃……」 温昊旭打算从地上爬起，便听到顾祈走上楼的声音，「江先生可能会睡上好一阵子，老闆你还是先去休息吧！」疲惫一样爬上她的脸，但没有温昊旭严重。 「你现在煮粥，等江先生醒来不都冷掉了？」已经知道要怎么对付自己老闆的顾祈，如此说道。 「顾祈，你可以下班了……」 顾祈听到这回答后，很想翻白眼，但基于她老闆现在应该累到脑子坏了，她才没有表现出来。 「我等等送洪医师回去，就直接回家。」 「那你开车小心……」 总算前句对得上后句，顾祈盯着老闆乖乖走进自己房间后，才放心下楼。 面对如此不省心的老闆，顾祈叹了口气。 「特助真不好做。」站在楼梯口的洪医师，对她的职业如此评价。 她对他笑笑，「温家医师好做吗？」 「……如果没遇上温二少爷，应该是蛮好做的。」 ……我想也是。 顾祈不得不认同洪医师说的话。 自从四年前当上老闆的特助，她便知道这位江先生一直是老闆的软肋，只要遇到江先生的事情，老闆就敏感得像隻炸毛的猫，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把他弄得崩溃。 幸好，江先生回来了。 希望他回来后，老闆心里的洞能够被填补起来。 第三章 回家 (2) 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与老家极为相像的房间里。 相似，却在小细节上有着些微不同。 想来是建造它的主人，是单凭记忆復刻出来的。 毕竟原本的房间，早被大火烧尽，能復刻到这种程度，已是相当用心。 他下了床，发现床头柜上贴着温昊旭写的便条。 「醒来后，敲一下左边房间的门，我们一起下楼吃粥！」 他感到心头暖暖的，包括房间、包括粥、包括温昊旭……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像个人一样的被对待了。 他有些怀念地环顾四周。 窗帘、双人床单都是黑白灰的简单配色，房间内只有床，以及两扇门，一扇通往卫浴，一扇通往书房。 这是以前他在家里，为了区分休息区与读书区，请爸爸做出来的隔间。 走出房间门，书房如同过去那样，大大的书桌放在书房的正中央，上面配置了双萤幕的电脑以及简单的文具和笔记本。 电脑正对面的墙上，则是一整个柜子的书籍，上头的全是财商知识、经营策略、财务分析……等书籍。 以前温昊旭来他家玩，总是看到他满满一柜子的书后，开始头痛。 「为什么你下课后还要上课？」 「为什么你的书柜上有孙子兵法？孙子不是死好多年了？」 「综合损益表的损在哪一格？」 「宣墨！我看不懂……救我……」 江宣墨抚摸着柜子上的书，一边回忆以前帮温昊旭补习的种种，忍不住笑了出来。 温昊旭一直对财商经营的课程很不在行，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有没有进步？ 这么多年了…… 想到这，他不自觉地感伤起来。 昊旭等了自己多少年了？ 这房间并非一朝一夕盖好的，油漆并不崭新，家具也没有全新的木头气味，只是从未有人使用过他们，所以保持良好。 这间房是多少年前建出来的？ 是从他们家出事后？ 为了不让自己在温昊旭面前露出太悲伤的表情，江宣墨决定先去洗漱，转移注意力。 第三章 回家 (3) 走出房间，江宣墨照着指示走到左边的房门前，敲了敲。 「宣墨，你醒啦！」温昊旭没几秒便打开门，彷彿一直都在门边等着敲门声响起。 不等江宣墨道早安，温昊旭立刻问：「还有没有不舒服？头会晕吗？昨晚睡得好吗？饿了吗？要不要吃早餐？你是不是会冷？怎么穿长袖？」 江宣墨轻笑出来，「昊旭，你又一下子问太多了。」 「喔……」温昊旭冷静下来后，决定先问：「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一点饿。」 温昊旭伸出手，邀请他一起下楼吃早餐。 江宣墨盯着伸在他面前的手，忍不住抱怨，「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刚失血过多，等一下看到楼梯太高，头晕从上面摔下来怎么办？」 「看到楼梯太高会头晕，应该是惧高症。」他补充了一句，「与失血无关。」 「我不管，反正你要让我牵着！」他想了一下，问：「还是你要我公主抱？」 江宣墨的手立刻搭了上去。 时光彷彿回到十六岁那年，他们甚么都没改变。 总算在温昊旭的过度保护下，他们走下楼梯，来到一楼。 昨晚江宣墨是呈现昏睡状态被抱上楼的，根本不知道这栋屋子长成甚么样。 现在看来，整个室内的装潢设计，很有温昊旭给人的感觉。 整体空间明亮且温馨，地板是木质地板，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就连家具都是温馨的浅木头色。 「这是你买的房？」 这里不是原本的温家老宅，甚至不像温家底下任何一间豪宅。 目测约五十多坪的室内空间，只有两层楼外加地下室的健身房，二楼除了江宣墨跟温昊旭的房间外，还有间客房，一楼只有前面的客厅跟后面的厨房，虽然不小，但以温氏集团的富有程度，这里肯定称不上大。 「这里是我妈送我的成年礼，离公司近，生活机能很好，前面还有小庭院，我一个人住都觉得这里稍嫌太大……」 他突然想到甚么，有些担忧地看向江宣墨，「这么小，你习惯吗？」 以前江家跟眾多的富商家庭一样，家里的坪数都是百坪起跳，温昊旭突然有些后悔，拒绝了原本妈妈推荐他的百坪豪宅。 「我喜欢小一点的，以前我也觉得家里太大，才总是喜欢待在房里。」 听到他这么说，温昊旭安下心来。 他们走进开放式厨房，温昊旭熟练地在瓦斯炉上动作，替江宣墨将早已煮好的粥重新加热。江宣墨爬上中岛的椅子上坐好，默默看着温昊旭的背影。 就像从前。 温江两家是商业世交，从爷爷那代就认识，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 温妈妈不会做菜，温昊旭的手艺都是江妈妈教出来的，江宣墨从前也像这样，静静看着前方的背影一下拿锅一下拿勺，原本小小的背影，现在长成了壮硕宽大的模样。 随着温昊旭的忙碌，一碗香气扑鼻的皮蛋瘦肉粥出现在江宣墨眼前。 「我没有放葱，还加了你最爱的油条。」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他心里升起一股暖暖的感动。 他很久没吃中式料理了，更忘记上次吃到热粥是甚么时候的事，他几乎忘记自己有这些习惯。 他忘了，温昊旭却帮他记得。 他吃了一口，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昊旭……」 温昊旭抬头，望着江宣墨，满眼的温柔停落在他身上。 看着温昊旭的笑容，江宣墨的心被扎了一下。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温皓旭笑着回答，「可以啊，你想问甚么都可以！」 「你……」你找了我多久？ 第三章 回家 (4) 江宣墨的鼻头一酸，他怕他的眼泪会随着声音一同落下。 他最后说出口的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宣墨一开口，温昊旭的笑容顿时僵硬。 「温氏集团决定要在那里拓点，我去考察地形跟人民的生活习惯时，在路边遇到被砍伤的你……」温昊旭说出，事先套好的说词。 「母婴用品公司，拓点拓到红灯区？」 「我们原先不知道那里是红灯区，以为是一般的住宅区。」 「国际警察正好抄到那？」 「国际警察的行程，我们是不会知道的。」 他们两个相互看着，希望能从对方脸上看出破绽。 最后，江宣墨望着温昊旭，缓缓说出，「我的房间……」 完全仿造以前江宣墨过去住宅打造出来的房间，直接变成铁錚錚的证据──温昊旭一直在找他。 拓点拓到红灯区、国际警察、出差考察还要带着一位医师，种种跡象说是巧合，实在太过勉强。 面对江宣墨的凝视，温昊旭知道自己呼咙不过他，只好从实招来。 「我找了你很久……非常久，国内也找、国外也找，都找不到……最后是施俊烈告诉我，他在那个国家看到你。」 听到这个名字，江宣墨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施俊烈，施家產业第八子，他们俩的高中同学，当时温昊旭跟江宣墨因为分班被分开，江宣墨跟施俊烈同班，温昊旭经常下课去找江宣墨，三人便成了好友。 当时，他们三个总形影不离。 「你……还有跟他联络？」 「毕业后为了找你，还有联络，后来施老先生离世，遗嘱点名要施俊烈继承，就没再连络了。上次他主动找我喝酒，忽然告诉我，他在那个国家见过你……」 温昊旭不再说下去，因为江宣墨的脸色很难看。 一直习惯隐藏自己情绪的江宣墨，现在任谁看来，都知道他不对劲。 「宣墨……」 「我有点头晕，先上去休息……」 「宣墨，等一下！」温昊旭跳下椅子，趁江宣墨跳下高脚椅前，跑到他的身边。 此时的江宣墨略为嘴唇发白，眼神有点迷离。 「我马上叫洪医师过来！」 「不，不用麻烦他。」 「不行！你刚失血！」 「我休息一下就好。」 「江宣墨！」 发现自己语气太兇，温昊旭赶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才刚回国，状况不稳定，让洪医师看一看会比较放心，好吗？」温昊旭换了种语气说话，希望能让江宣墨改变主意。 「不好。」 江宣墨一如往常的固执。 面对江宣墨的坚持，温昊旭只好退一步，「那你先休息一下，如果你还是不舒服，要立刻跟我说，我们再叫他过来，好吗？」 这次江宣墨同意了。 「我扶你，好吗？」 不等他的好或不好，温昊旭立刻牵住江宣墨的手，让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扶着江宣墨下了高脚椅，再陪他一步一步踏上楼梯。 温昊旭把江宣墨送回房间前，拿出可以监测心跳、血氧的运动手錶戴在江宣墨手上，然后又将新买的手机交给江宣墨，这才稍微安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里。 如果可以，温昊旭想直接搬进江宣墨的房里，但他又希望江宣墨能保有自己的空间，毕竟他刚脱离一场长达十年的恶梦，需要一点时间及空间，好好整理自己。 第三章 回家 (5) 最后洪医师没来，因为江宣墨的极力反对。 温昊旭无奈之下，只好将运动手錶里监测到的数值传给洪医师。 「江少爷的身体状况大致没事，应该是失血过多，血液还没製造回来，动作太大容易头晕，再加上，子宫内的伤口没完全癒合，仍有些出血……这不要紧，只要好好照顾、不受到感染就会自己癒合。」 关在自己房间内的温昊旭，听着电脑萤幕里的洪医师指示，写着笔记。 与江宣墨的房间风格不同，温昊旭的房间充满了暖色系的木质调的家具，沿着窗边订製的大长桌，是平时温昊旭办公的地方。 而现在办公用的电脑，却正记录着满满小產后该避免的凉性食物、刺激性食物，或是该补充的温补食物……等。 视讯镜头里的洪医师知道温昊旭肯定没少做功课，便不再这方面多说，反倒提起另一件事。 「江少爷……在你看来还好吗？」 温昊旭面露困惑，不太懂洪医师想要表达甚么。 洪医师思索了一下，决定老实告诉他，「你可能要多注意一下江少爷，他表现得太镇定了，完全不像经歷了一场长达十年的浩劫。」 他第一眼见到醒来后的江少爷，就有这种感觉。 太淡定了！ 彷彿那些可怕的经歷与自己无关。 江宣墨身上发生的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是足以发疯的重大事故，然而，在国外那几日的相处与观察下来，洪医师一点发现也没有。 江少爷完全是个正常人，没有任何失眠、紧张、焦虑……或是其他不自主行为。 这就是问题所在。 江宣墨并没有失忆，那些痛苦的回忆，他全部都记得。 如果没有失忆，那就只能是压抑。 他将自己的情绪压得死死的，任谁都发觉不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 往往压抑过头，又没人发现，憾事就发生了。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介绍身心科医师与江少爷会面。」他毕竟不是身心科专业的。 温昊旭听完后，说：「我想再观察看看，目前我不希望宣墨的身分曝光，况且……他会刻意避开男性alpha。」 江家当年的发生的事，轰动全国。 犯案的歹徒至今仍行踪不明，知道江宣墨存在的人是越少越好。 镜头前的洪医师对他点头，他明白温二少爷的考量，不过…… 「江少爷会刻意避开男性alpha？」跟江宣墨相处的那段期间，他完全没发现。 洪医师没发现很正常。 他跟顾祈都是beta，beta对于信息素的感知本来就比较弱，无法短时间内分辨出谁是alpha谁是omega。 「在机场时，每当有男性alpha靠近他，他就会躲开，他很会藏，那些动作做得很自然。」 江宣墨很会隐藏，但温昊旭从来不会看漏他的任何小动作。 温昊旭没去问江宣墨惧怕男性alpha的原因，他自己猜测，应该是因为红灯区会点男性omega的，几乎都是男性alpha。 男性alpha喜欢征服，等级越高的越喜欢将对方压在自己底下。 尤其江宣墨又是优性omega，血统上堪称女王蜂，能够花钱将女王压在自己底下，完完全全踩在男性alpha的性癖上。 他当时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对待，温昊旭不敢继续想下去。 萤幕前的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洪医师深感歉意道：「很抱歉，我并没有认识除了男性alpha以外的身心科医师。」 况且他觉得以江少爷的演技，身心科医师可能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洪医师叹了口气。 「温二少爷，只能请你多加留意了！」洪医师最终只能给出这样的建议。 第三章 回家 (6) 与洪医师视讯结束，温昊旭疲倦地摊在房间的人体工学椅上，闔目休息。 「还是跟以前一样，甚么都不肯说呢……」 江宣墨的这份坏习惯从前就有，现在更是发挥到淋漓尽致，不但不说，连闪躲男性alpha的动作都刻意隐瞒。 以前他们总腻在一起，温昊旭用猜的还能猜到他的心思。 现在，他们分开了那么多年，各自经歷了那么多事，他能猜到几成？ 他张开眼看了看时间，正好晚上十一点，是他订好要去督促江宣墨睡觉的时间。 他打算先去完成眼下的事。 毕竟，江宣墨的那些问题，都是需要时间去解决的。 他打开房门，还没走到江宣墨的房间，就看到他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杯子，一动也不动。 温昊旭正想叫他，却听到从楼下厨房传来聊天声。 「江少爷也是可怜，当时江氏集团可是业内首屈一指的医疗器材供应商，那么大的公司，也不知道之前的江老爷怎么搞的，跑去借高利贷，最后还不出钱，老婆被杀、儿子被抓，自己也死于歹徒刀下。」水声哗啦啦，外加上碗盘碰撞，这些声音都盖不过陈姨的说的话。 陈姨是温家多年的老管家，当时江家出事，她也在，小助理是后来才来的，温妈妈怕陈姨年纪大，有些体力活做不来，多聘一个年轻人来协助她。 「那些坏人，抓到了吗？」小助理天真地问。 「一把火将所有证据烧个精光，甚么都没有留下，当时老爷四处打探江少爷的消息，怎么都打听不到，动员了所有警察，还找了黑道帮忙，都找不到人，当时可焦急了！江少爷可是优性omega，优性omega被黑道抓走只有一条路……」 温昊旭上前把江宣墨的耳朵摀住，不让他继续听下去。 江宣墨抬头，发现是温昊旭。 江宣墨抚上温昊旭摀着自己耳朵的手，那双手在颤抖。 温昊旭甚么也没说，保持着双手摀着他耳朵的动作，转动江宣墨的头，让他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们俩回到温昊旭的房里。 温昊旭走向窗边用木工做的大长桌，将自己的椅子拉出来，让江宣墨坐在上面，自己则站在他旁边。 「你……」 「我不介意。」 「……我话还没说完。」 江宣墨马上闭起嘴。 温昊旭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拿着杯子站在楼梯边？房里不是有饮水机？」 温昊旭怕他一时头晕从楼梯上摔下去，早在他房里准备好可调温的小型饮水机、茶包、营养口粮，甚至连小冰箱都有。 「水箱里飘着奇怪的中药包……」 「那是让你调养身体用的。」 温昊旭知道江宣墨怕苦，没将中药煮成一碗黑乎乎的液体端给他喝，而是改成用棉布包着，放在饮水机的水箱里，多少让他喝进去。 ……没想到这居然成了戳到他伤心处的起因。 「我把中药包拿起来，帮你换普通的水，你回房间后别乱走了！」 江宣墨点点头，乖乖回房间待着，不再乱跑。 温昊旭独留在房里，沉思了一下后，拿着江宣墨的水杯，下了楼。 隔天，江宣墨没有在屋里看到陈姨和小助理的身影。 「陈姨呢？」 温昊旭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背对着江宣墨说：「陈姨回本家了，她们本来就是我妈的御用管家，这几天你要来，里里外外都要打扫，才临时请她们过来帮忙。」 江宣墨半信半疑，他知道陈姨是温妈妈的御用管家，他同时也知道温昊旭要管理自己的公司，根本没空打理这间屋子。 见到江宣墨沉默，温昊旭知道他有所存疑，便开口，「我每週会请清洁公司的人来打扫，如果你不喜欢别人进你房间，我就叫他们别进去，你的房间我来扫。」 「还是之后我来打扫……」他被温昊旭瞪得把剩下的话吞回去。 「江宣墨。」温昊旭口气一变，江宣墨就知道不妙。 「今天是你回国后的第几天？」 「第三天。」 「你知道回国前，你的血红素验起来多少吗？」 「……十。」他说得极小声，因为心虚。 「正常男性的血红素是十三，你觉得你回復到这个数字了吗？」 「……我只是问问而已，我没说要做！」江宣墨开始替自己辩解，好让眼前的人别再用那种眼神瞪他。 温昊旭也觉得自己有点太严厉，改口说：「总之，你给我好好休息，不准做太劳累的事情，懂吗？」 「懂。」 第三章 回家 (7) 江宣墨说懂的几天后，温昊旭直接抓到他这个说谎精。 经由洪医师的建议，温昊旭三不五时会走进江宣墨的房里，给予陪伴或是看他有没有想跟自己谈心事。 不习惯被人打扰的江宣墨，每次在打开房门后，总露出一脸困惑。 「你不是还有工作吗？」 「你这样有时间吗？」 「你公司上一季的报表表现不太好……」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公司上一季的报表？」 江宣墨的眼神往旁边飘移。 见他这副心虚的模样，温昊旭立刻走入江宣墨的房里，一眼就看到江宣墨其中一个电脑萤幕上，满满各家公司的报表资料，另一个萤幕则是今天的股票市场。 温昊旭的脸瞬间黑了起来。 「江宣墨，你知道你这段期间要好好休息吗？」 「不，没有，那个……我只是看看而已，这不劳累的！」 温昊旭点开缩小在下方的excel表格，向上滑动，满满的数字映入眼帘，旁边还备註了每家公司的优缺点及应该改进的地方。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时间收集资料。 「……」 「……」 温昊旭的头又痛了起来。 从学生时期就有工作狂特质的江宣墨，有句经典名言，学习的时间属于学习，休息的时间属于工作。 企业接班人常常在就学期间，被家中长辈拉去自己的公司学企业管理。 温氏集团的接班人是温昊旭的哥哥，江宣墨则是江家独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这直接导致了两人对于工作和休息的概念有着天差地远的不同。 「江宣墨……」温昊旭拍拍江宣墨的办公椅，示意他坐上去。 虽然备感压力，被抓包后的江宣墨也只能乖乖坐上去。 温昊旭站在书桌旁，由上至下盯着他，「你前几天答应我甚么？」 要好好休息，不可以做太劳累的事情。 江宣墨没有说话，现在只要一说话，就会被唸到臭头……虽然不说话也会被唸到臭头。 他撇起嘴，觉得委屈，他只是坐在电脑桌前找资料，又没有站起来做太劳累的工作。 即便江宣墨甚么话也没说，温昊旭也能一眼就看出他脑袋在想甚么。 「你昨晚找资料找到几点？」 「……」 温昊旭立刻拿出手机，点开江宣墨运动手环的app，里头有个睡眠时间的纪录。 「等一下，不要看！」 江宣墨一把将温昊旭的手机抢走，直接点开删除纪录的选项。 「不准删！」 「不给我删，我就不戴手錶！」 在两人的僵持下，温昊旭只好同意他删除纪录。 「为什么这么急着看股票？你的身分还没拿回来，开不了银行帐户，也没有资金让你购买……」 还没回国时，他跟江宣墨早已商量好，回国后暂时不帮他把原本的身分申请回来，温昊旭怕江宣墨的身分一旦曝光，会引来杀机。 江宣墨低着头，紧闭嘴巴。 见江宣墨这副模样，温昊旭从站姿改成蹲在江宣墨面前。 温昊旭语气温和地引导他，耐心等他开口，「可以跟我说说，你在急甚么？」 江宣墨犹豫了片刻后，说：「你找了我那么久，花了那么多钱，我现在还让你养着，甚么忙都帮不上……我想要帮你的忙，可是我离开了好久，这里变了那么多，有好多事要从头分析……好多事我都帮不上忙……」 他越说越委屈，头也越来越低。 温昊旭无奈，他知道江宣墨愧咎于他，这就是当初他不愿告诉他，自己寻找他多年的原因。 他太清楚江宣墨的个性。 可是他大病初癒，甚至连癒都称不上，子宫内的伤口需要一段时间才会癒合，失去的血液也不可能马上恢復。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来，江宣墨现在除了好好休息外，还真甚么事都干不了！ 「我不需要你帮忙甚么，你们家的事我也一直在调查！」 「可是你看起来需要帮忙！」 「我哪里需要帮忙？」 「你的公司看上去非常需要帮忙！」 「……」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从江宣墨的角度探讨这个问题。 「你现在做这些事情效率高吗？」 「……不高。」 「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身体机能太差，萤幕盯太久，眼睛容易酸，椅子坐太久，腰也容易酸，外加上血流不足导致的头晕、注意力不集中……。 江宣墨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好，怎么就成了这副娇弱的模样？ 「现在的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多吃有营养的东西、睡眠充足、早睡早起！」 即使我好好养身体，也没办法变回从前那样…… 看着江宣墨的表情变化，温昊旭轻握他的手，语气更加柔软。 「如果你一直维持现在的生活习惯，身体会更难好，也容易落下病根，你也不希望自己一直是这样虚弱的状态，对吧？」 之前在国外时，白天有洪医师盯着，晚上温昊旭寸步不离地睡在床边的沙发上，江宣墨被逼着每天吃饱睡睡饱吃，看书看太久还会被提醒要起来走走，才没有进入工作狂模式。 现在一没人盯着，江宣墨所有伤身的坏习惯全部浮现。 「我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你，就像你说的，我的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仍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所以你更要替我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江宣墨乖巧地点点头。 他知道温昊旭会担心。 他也知道他不可能叫温昊旭不要担心。 他现在所能做到的，还真的只剩下照顾好自己。 「……对不起。」 听到江宣墨小小声的道歉，温昊旭松了一口气。 只要江宣墨道歉，就表示他真的会改。 就在温昊旭放下心来，江宣墨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来，与他直视，语气诚恳地问道：「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帮上你的忙，至少不要让我住在这里白白佔你便宜。」 「你从来没有占我便宜。」 「将我从国外带回来的机票、饭店住宿费、还有这个房间……」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因为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但是我不知道我的身体甚么时候能恢復？你总不能一直养着我……」 我想一直养着你，我也有能力一直养着你。温昊旭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他太懂江宣墨的个性。 于是他转了个弯，说：「你养病这段期间的所有花费，就用你以前的补习费支付吧！」 「……补习费？」 温昊旭对他笑了笑，「从国中到高中，你几乎天天都帮我补习，还是补全科的！你可是全年级第一，补习费可高的呢！」 虽然这件事是硬扯出来的，但江宣墨笑了。 「所以，你这段期间就安心养病，身体好了，我再让你帮忙，好吗？」 「好。」 第四章 看顾 (1) 「所以，这就是你工作进度落后的原因？」 回国后，温昊旭答应顾祈放一个礼拜的假，所以当顾祈来家里送文件时，陈姨已经被开除，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温昊旭这个屋主头上。 而这位屋主正在厨房燉鸡汤。 「因为你开除了陈姨跟小助理？」 「我不是开除她们，只是请她们回去温家老宅。」 有甚么两样？ 顾祈不用开口，温昊旭就从她的瞪视中读出她的意思。 「陈姨本来就是妈妈的御用管家，我只是还给她而已。」 温昊旭说得委婉，陈姨会来主要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他妈妈担心他搬离家里，照顾不好自己才派来的，第二则是父亲为了监视他而来的。 自从他分化成劣性alpha，父亲对他极度不信任，觉得他会跟所有富家的劣性alpha一样，自甘堕落，最终成为紈裤子弟。 国中时，他确实自甘堕落过，不但逃学、逃家，还跟一群同样是劣性alpha的紈裤子弟鬼混在一起。 是江宣墨始终没有放弃他，每天不是到他家抓他去上学，就是下课后抓他去补习，他才没真正堕落下去。 顾祈大致听过老闆诉说他过他们家的事，对于他迟早会开除陈姨不感意外，不过她对于自家老闆正在执行的动作感到意外。 「老闆，你在干嘛？」 此时的温昊旭，正在把鸡汤里面的葱、薑、蒜头捞出来。 「宣墨不喜欢吃葱、薑、蒜、香菜、芹菜。」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别放？」 「这样鸡汤会没味道，而且宣墨只是不喜欢吃到味道重的辛香料，如果没放进去，他还是会觉得味道奇怪。」 「……那你现在又在干嘛？」 温昊旭正把鸡汤上面漂浮着的鸡油捞起。 「他也不喜欢吃太油的食物。」 除了汤上面漂浮着的油，江宣墨也不喜欢在饭上面淋油，举凡鸡肉饭、滷肉饭、控肉饭、猪油拌饭，他一概不吃，就连炒菜时，油的量也是越少越好。 顾祈眼神死的看着老闆把刚才捞起来的蒜头碾碎。 这次顾祈没问，温昊旭自己解释起来，「虽然宣墨不喜欢吃，但是蒜头可以增强免疫力，还是要让他多少吃一点。」 说完，便把磨成泥的微量蒜头，倒回去鸡汤里。 除了鸡汤，桌上还摆着没有蒜的炒高丽菜、没有葱的葱爆牛肉、没有枸杞的枸杞银耳汤。 那些本该出现在菜里的辛香料，全部被捞出来放在一旁的盘子上。 顾祈看完自家老闆一连串动作，忍不住说：「老闆啊，你不觉得你对江先生过度保护了？」 她现在分不清到底是江先生太娇贵，还是老闆太偏执。 江先生是小產，不是生產，需要注意的只有营养均衡，不需要大费周遭把所有辛香料都去除……还是丢进去炒过，再把它捞起来的去除！ 温昊旭停下动作，眼神黯淡道：「宣墨他……甚么事都不会说，遇到事情总是自己吞下去。洪医师说，他刚小產，体内的荷尔蒙还没恢復，可能会有类似害喜的症状，但他甚么都没跟我说，我只能用猜的，尽量去避免他不喜欢的食物……」 「……抱歉。」 温昊旭扯出一抹微笑，「没事，我也承认我确实在宣墨的身上太过小心了，但是他受苦了那么久，我一点点委屈都不想让他受！」 顾祈知道江先生经歷过甚么，她也知道这些年老闆经歷了甚么，对于他们两个的相处，她这个局外人，实在没有发语权。 不过有一点，她觉得有必要提醒老闆。 「老闆，我觉得你应该要跟江先生好好谈谈。」 「我有试着找他谈，但我每次找他谈心事时，他总不肯多说……」 「不只谈心事，而是谈未来。」 温昊旭听不懂顾祈在说甚么。 见老闆一脸痴呆，顾祈决定直球讲开，「你们要结婚吗？」 温昊旭由一脸疑惑转为震惊，「结……结婚……宣墨可是优性omega，我是劣性alpha！他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任何事都做得完美……他值得更好的伴侣……」 例如优性alpha…… 例如施俊烈…… 顾祈大翻白眼，「那你现在为他做的这些算甚么？」 「并不是为了结婚才为他做这些。」温昊旭说：「只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心疼他、我不想看他受苦受难……仅此而已。」 顾祈盯着老闆，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这愚蠢的脑袋。 她一直都知道老闆有个致命的缺点──缺乏自信。 老闆对江先生的爱意，除非江先生眼睛瞎了，不然他绝对感受得到，虽然她看不出来江先生到底喜不喜欢老闆，但肯定不讨厌。尤其他不想给老闆添麻烦才甚么都不说这点。 这就是他们两个问题所在。 一个缺乏自信、一个甚么都不说，这让他们的关係停滞不前。 「老闆，你要不要试着跟江先生谈谈看？」 顾祈是真心建议，温昊旭则想逃避，「等他身体好得差不多再说吧！现在谈，怕太刺激他！」 应该是怕刺激你吧！顾祈在心里腹诽。 为了不继续刺激自家老闆，顾祈硬生生将话题转了个方向。 「你家之后要由谁来打扫？」 顺着顾祈的话题，温昊旭说：「我已经订了扫脱机器人和洗碗机，每週会请清洁公司的人来清理……不过打扫的事小，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温昊旭将前几天跟洪医师视讯的事转述给顾祈听。 「顾祈……我想待在家里陪……」 「不行！」 被自己的特助阻止了超现实的请求后，温昊旭决定换个比较实际的作法。 「那你有甚么信任的人？」 顾祈几乎想瞪自家老闆了。 老闆对人的直觉本就比常人敏感，过往他还没那么在意，现在多了个江先生，不但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超级在意，还会直接叫对方滚蛋，是要上哪找信任的人！？ 突然，顾祈脑中闪过一个人，「老闆，我想到了。」 她望着老闆，认真说道。 「我老婆，羽柔。」 第四章 看顾 (2) 解决了盯着江宣墨的人选，温昊旭就被顾祈抓回公司上班。 睽违一个月没进公司，温昊旭走入光线明亮、空间通透且环境整洁的办公室时，略感欣慰。 温昊旭经营的公司，是温氏集团旗下的月子餐外送服务公司。 温氏集团以母婴用品起家，另外扩展了月子中心、月子餐、婴儿用品、托婴中心、幼稚园，从生產到小孩长大，一条龙的服务全部包办。 温昊旭的公司，专门生產月子餐，并分送到月子中心及订购的妈妈们家里，另外还做了简便型的调理包于网路上贩售。 起初，他被派到管理这家公司时，公司才刚成立第一天，他是这间公司唯一的员工，而顾祈是他面试进来的第二位员工。 四年过去，在温昊旭及顾祈的努力下，公司成长为十来人的中小企业。 也在今年，搬到了更大的新办公室内。 没有旧式办公室的隔板，所有人的座位是一个挨着一个，上面散落着员工们的文件及充满个人品味的摆设，一旁的柜子上摆着洋芋片及可乐……等零食，提供大家拿取。 温昊旭希望营造出和乐融融且相互团结的工作环境。 但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和乐融融是没错、相互团结也没错。 他们是和乐融融地团购下午茶，相互团结地购买公仔及办公室小物，直接导致办公室老是处于大爆炸的状态。 温昊旭已经唸过他们好几次了，他们每次都呵呵呵地带过。 一直以为这次一个月不在，回来时公司会被垃圾淹没到看不见地板，没想到一进办公室，之前的脏乱全消失不见，所有人的位置乾净整洁、井然有序。 身为老闆，真的深受感动。 获得了一点好心情的温昊旭，踏着轻松的步伐，走向玻璃隔间的个人办公室。 推开门，打开灯。 他的好心情在开灯的瞬间，烟消云散。 「老闆你加油！」身为特助，跟温昊旭共用办公室的顾祈，拍拍他的肩，逕自走向乾净整洁的自己的办公桌。 温昊旭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他被堆积成山的文件夹淹没的办公桌。 刚才的好心情瞬间变成满满的疲惫。 没办法，谁叫他要离开公司一个月，温昊旭只能乖乖坐上办公椅，拿起文件一份一份地审阅。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以及纸张被翻阅的声响。 文件一本一本被解决，温昊旭也一份份在上头盖章。 「小芬的育婴假再多给一个月，她生的是双胞胎，肯定忙不过来。」 「阿律的妈妈最近出车祸，让他带薪休假。」 「玲玲上次申请要去欧洲旅游一个月……」 「老闆，你再同意下去，公司要没人了！」 温昊旭为了给员工十足的弹性，平时都有多预备人力，但由于积了一个月才被批准，所有人的请假申请全挤成一团。 「我已经把所有人的请假顺序做成表格传过去了，你看一下！」 预知到温昊旭肯定所有人都准假，顾祈早已将所有人的请假顺序依照轻重缓急排了下去。 点开传过来的文件，温昊旭再次感叹自己找到一个好特助，顾祈则在心中抱怨自己遇到了烂老闆。 两人持续工作着，偶尔讨论公事简单交谈一下，直到看着其中一份文件，温昊旭蹙起眉头。 「顾祈，我们这半年来合作的厂商倒了几家？」 顾祈眼睛盯着电脑萤幕，早已准备好答案，头也不抬地回答：「五家。」 「这一个月倒了几家？」 「两家。」 温昊旭眉头深锁得更紧。 这个情况他们经歷过，在公司刚成立的草创初期。 温昊旭拒绝了温氏集团提供的厂商名单，而是一个一个找，一个一个试，才找到了现在合作的所有厂商。 初期没有经验，不是被诈骗，就是合作公司本身就有财务问题，时常恶性倒闭。 随着踩雷的经验增加，他们近几年已经有了稳定的合作厂商。 最近不知为何，他们长年合作的厂商疯狂倒闭，又回到了那恐怖的厂商倒闭时期。 目前合作的厂商已经倒了两家，而第三家，正面临交不出货品的窘境。 「最近业界有发生甚么事吗？」 「没有。」 这就怪了！ 没有发生任何事，厂商却一直再倒闭！ 温昊旭总感觉这些厂商倒闭并非偶然，像是刻意针对他似的。 「顾祈，帮我整理这两家倒掉的厂商歷年来的财报，再把他们倒闭的原因写成报告交上来给我，然后……」 他将手上那份文件交给顾祈，「帮我把这家厂商的资料，也一併交给我，有必要的话，需要你跑一趟工厂那边。」 「是。」顾祈接过温昊旭手中的资料，翻了几页，便心知肚明。 交不出货品的是何老闆的公司，从创业初期便开始合作的老字号工厂，何老闆不但为人和善，公司也持续稳定成长，文件资料上却显示，公司向高利贷借钱，还不出款项。 「这件事很奇怪，一定要好好调查，这跟当年的……」江家很像。 温昊旭没有把后半段说出来，顾祈也明白。 江家当年是医疗耗材领域的龙头，事业稳定发展，却在某一天被宣布向高利贷借钱，还不出款，惹来杀生之祸。 完全没有预兆的鉅款横空出世，当时新闻媒体报导得沸沸扬扬。 江家企业总裁及其夫人，惨死刀下，唯一的继承人失踪不见，一场大火将整个江宅燃尽。 闯入江家的讨债集团，跟着江家继承人一起失踪，怎么也找不到。 与江家有世交关係的温家，当时动员了所有能用的资源，甚至透过关係去拜託黑道，仍没有下文。 这件事便成了悬案。 那是江宣墨永远的伤，也是温昊旭一辈子的痛。 温昊旭发誓，他一定要抓到当年闯入江家的歹徒，还给江宣墨一个自由、不受怕的未来。 第五章 伤痕 (1) 「老闆，你要多跟江先生谈谈。」 带着一身疲倦的温昊旭回到家不到一分鐘，便听到这句话。 说这句话的不是顾祈，而是她太太，白羽柔。 人如其名，穿着纯白色飘逸长裙，染烫过后的浅棕色波浪长发，白羽柔整个人彷彿轻轻柔柔的羽毛，是位性格温柔、十分贴心，没有心机的女孩。 目前的工作是在温昊旭家陪伴江宣墨。 而现在，她正在温昊旭的房里匯报今日的工作内容。 望着眼前总是面带微笑的女孩，温昊旭说：「我知道，顾祈也跟说要跟宣墨谈谈未来……」 「不是谈未来，而是谈过去。」 温昊旭一脸错愕。这对伴侣是怎样？一个说要谈未来一个说要谈过去？ 白羽柔只是笑着，「没有解决过去的事，你们怎么谈论未来？」 顾祈曾经说过，如果她和羽柔的意见分歧，一定要听羽柔的，因为她永远是对的！ 温昊旭对于这个说法，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我会努力的，但是这也要宣墨愿意告诉我。」 「他会的，只是需要时间。」白羽柔依旧微笑道。 那天夜里，温昊旭立刻感受到白羽柔所说的，讨论过去的重要性。 过去的悲惨经验，会化作梦靨反应在现在。 温昊旭十一点便躺在床上睡觉，习惯早睡的他，通常睡着了都会一觉到天亮，但今天有太多烦心事，他有点睡不好。 他翻来覆去，睡睡醒醒，正当他打算起床泡杯花茶助眠，他发现床旁站了个人影。 「……宣墨？」 房间并不黑，窗边有月光洒落，能够看清楚来者的脸。 站在床边的宣墨并没有回答，只是站着。 「宣墨？」温昊旭再次喊了声，「发生甚么事了？」 温昊旭想打开灯查看，却被江宣墨抓住手。 根据温昊旭对于江宣墨的认识，当江宣墨不想让他知道任何事时，都是问题大条的时候。 「你怎么了！？」温昊旭语气焦虑，用另一隻没被抓住的手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算打给洪医师。 「……我梦游！」黑暗中的江宣墨如此喊道。 「梦游？」温昊旭半信半疑，他对着号称在梦游的江宣墨说：「宣墨，你松开我的手，我送你回房间。」 他仍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还是我抱你回房间？」他的手抓得更紧了。 「江宣墨！」 他仍紧闭嘴巴，甚么也不说。 现在温昊旭搞不懂江宣墨是醒着还是真梦游了。 面对始终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的江宣墨，温昊旭只好起身，将他抱住。 然后抓进棉被里。 抓着温昊旭的那隻手，因为惊吓而松开，被抓进温昊旭怀抱中的江宣墨浑身僵硬。 「你明天早上可别怨我喔……」说着，便意识矇矓了起来。 江宣墨的身上有股好闻的气味，像是图书馆里的旧书，非常深沉且有内涵的纸质气味──那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江宣墨是优性omega，对于信息诉的控制极佳，即使到发情期也不会轻易溢出，但现在江宣墨的内分泌严重失控，无法像从前那样完美的压制自己信息素。 溢出的信息素只有一点点，没有催情的作用，反而有安抚、舒缓的功效。 闻着江宣墨身上的味道，原本令他睡不好的烦心事，被吹得烟消云散。 「真希望……每晚都可以跟你一起睡觉……」进入梦乡前，他呢喃道。 江宣墨听到了。 但此刻的他，必须假装自己听不到。 第五章 伤痕 (2) 隔天，江宣墨眼睛睁开后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为什么在你的床上？」 温昊旭刚睡醒，还有点迷糊，「你昨天自己跑过来……」 「我没有！」 温昊旭清醒了，他望着略带怒气的江宣墨，问：「……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甚么？」 听到江宣墨的回答，温昊旭不得不认为昨晚的江宣墨是真的梦游。 温昊旭以为梦游治不好，会每晚都发生，不过自从那晚过后，江宣墨再也没有梦游过。 温昊旭觉得奇怪，将这件事告诉洪医师。 听完温昊旭的描述，洪医师完全相信江宣墨当时是醒着的。 梦游的人才不会说自己梦游，更不会出手阻止人开灯！ 洪医师此时此刻，不知道是江少爷傻还是现在正跟自己通电话的温二少爷更傻。 他叹了口气，「温二少爷，有没有可能是江少爷希望你晚上陪他睡，才会下意识的梦游到你的床边呢？」他现在已经把医师的专业拋在一旁，帮着江少爷睁眼说瞎话。 「我问过宣墨，他说不需要。」 「……你怎么问的？」 「我问他，你昨天梦游进我房间，是不是需要我陪你一起睡？」 你这样问当然会被拒绝啊！ 江少爷这么傲娇的人，怎么可能会承认他不但梦游，睡觉还要有人陪！？ 洪医师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两个一遇到彼此就会变白痴的二人组，于是，他决定还是老生常谈。 「温二少爷啊！对于江少爷，你要给予多一点的陪伴……与沟通。」 陪伴、沟通，这些温昊旭都懂，但问题并不是出在温昊旭身上，而是江宣墨。 每次进入他房间，想要聊聊心事时，他总将话题带开，或是乾脆闭上嘴不讲话。 温昊旭不想逼他，毕竟那些不堪、难过的事，任谁都不想再提起。 但是不提起，那些伤就不会好。 温昊旭不是身心科医师，即使看了眾多心理諮询的相关书籍，他还是不晓得该怎么做。 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只有等待，慢慢等江宣墨愿意开口的那天。 这就是温昊旭此刻站在江宣墨房门前的原因。 每当吃完晚餐，他收拾完厨房，总会敲响江宣墨的房门，一方面实行陪伴，另一方面盯着他准时十点半躺在床上睡觉。 如同以往，他轻敲了两声，等待江宣墨帮他开门。 只是这次，房门并没有打开。 就在他以为江宣墨去了厕所没听见时，他听到房间内传来闷哼声。 「宣墨！你怎么了！？」 他转动门把，发现门被上锁。他总交代江宣墨不可以锁上门，就怕他晕倒在房里时，延误就医。 「不要……进来……」江宣墨的声音虚弱得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还带着哭腔。 一听就知道出事了！ 温昊旭也不管江宣墨的要求，一脚将房门踹开。 房门被踹开的瞬间，浓郁的书香味扑鼻而来。 温昊旭总算知道出甚么事了。 江宣墨发情期来了！ 第五章 伤痕 (3) (HOT!) 「怎么会……」 洪医师说过，江宣墨长期吃信息素催发剂以及作用完全相反的避孕药，导致江宣墨的内分泌失调，需要长时间调养，才有可能再来发情期。 可是现在…… 看着缩在床上用棉被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江宣墨，温昊旭用闻得也知道，他此刻肯定胀得难受。 温昊旭慌了，家里没有准备任何抑制剂，omega的发情期不用抑制剂会十分难受，除非有另外一个alpha帮忙解决…… 「宣墨……我……我去找……」 找谁？ 现在能够找的到的另一个alpha有谁？ 「出去……哼嗯……」江宣墨的声音越来越控制不住。 早已失控的信息素，此刻又爆了一波。 在优性omega面前，所有alpha都得臣服。 何况，温昊旭还是劣性alpha。 他想转身把门关起来，然后打电话给另外一个他觉得优秀的alpha，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向前的步伐。 「宣墨……我……我帮你找……」温昊旭已经走到床边，他颤抖着手想要拨电话。 「不要……不要找别人……」江宣墨从被子里伸出一隻手，拉住他的衣角。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更不想让其他人碰自己的身体。 「昊旭你……那个……帮我……」江宣墨的手也同样在颤抖，除了颤抖，同时也紧紧地抓住温昊旭的衣角。 「可是我是劣性alpha……」 「我不要别人！就要你！昊旭……求求你……我不要别人碰我的身体……我不要……」江宣墨的语气急得哽咽。 听到这带着哭腔的的哀求，温昊旭完全放弃自己的坚持。 他原本压抑着的信息素，直接释放出来。 如同被太阳晒过得棉被的气味，与原本充斥在房间中的书香味融合在一起，形成了非常温暖的木质调的气味。 两股信息素交缠在一起，互相勾引，越演越烈。 江宣墨知道那件事必然会发生，便说：「关……关灯……」 幸好，温昊旭的理智线被江宣墨的信息素弄断一半，但另一半还是照着江宣墨的指示关上灯。 房里的窗帘遮光效果极佳，关上灯的房间立刻伸手不见五指。 摸索着床的位置，下身早已搭起帐篷的温昊旭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如恶狼般扑到床上。 「我……可以上去吗？」即使自己的下身已经被裤子勒到胀痛，温昊旭依旧绅士地询问。 江宣墨点点头，后来才想起此刻关着灯，温昊旭看不到。 不想直接承认可以的江宣墨，将温昊旭拉进被子里。 棉被中，满满都是江宣墨的信息素以及他的体温，被衝击到理智线只剩二成的温昊旭，迷迷糊糊地说着，「我是第一次……」 同样被发情期弄得理智线快丢失的江宣墨，至少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领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腰际。 早就因为发情期，自己尝试着解脱的江宣墨，此刻衣服被脱在胸部之上，裤子则退到膝盖下方。 在江宣墨的带领下，温昊旭沿着纤细的腰肢，向上摸到肋骨，再摸到因为发情期而肿胀的胸部，最后停在胸前的一小粒凸起。 他轻捏着它，然后用大大的手掌包裹住富有弹性的胸部。 「哼嗯……」江宣墨忍不住轻哼，因为发情期，身体变得极其敏感。 江宣墨一声甜腻叫喊，温昊旭忍不住直接上前含住那粒凸起。 第五章 伤痕 (4) (HOT!) 「不要……啊！」江宣墨颤抖了下。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乳头是如此敏感。曾经会玩弄他乳头的，不是大力咬下就是整个拉起，从没有人像温昊旭这样，含住后温柔轻舔。 温昊旭越舔越兴奋，两人的身体不断靠近，江宣墨赤裸的下身时不时碰温昊旭的腹部，上头渗出一点点的体液。 等温昊旭将两边的乳头都舔到挺立后，他摸索着把江宣墨掛在身上的衣服脱掉，同时将自己的衣物脱得精光。 两个赤裸的人在棉被中，拥抱、纠缠。 江宣墨感觉到温昊旭的硕大在自己的大腿间有意无意地摩擦，而自己娇小的性器则抵在温昊旭的腹部上，时不时的溢出水来。 温昊旭的双手从腰部往下摸索，经过臀部，穿越大腿，沿着大腿后边绕到前方的鼠蹊部。 他先是摸到柔软的囊袋，再摸到早已硬出水的娇小性器。 「等等！」 不等江宣墨反应过来，温昊旭已经抓住他上下套弄。 大大的手掌整个包裹住整根性器。 酥麻感一阵阵由下窜上，早已流出液体的尖端，现在越流越多，上下套弄的黏腻感越来越重。 为了尊严，江宣墨忍住不射在温昊旭的手里，怎料温昊旭下一秒低头用嘴含住。 「不行……犯规！」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江宣墨，颤抖着身体，推着温昊旭的头，想让他起来。 温昊旭单手抓住他的两隻手，强制他体验被人服务的快乐。 江宣墨感受着整支性器被埋入口中的包覆感，舌苔摩擦着龟头上的系带，在温昊旭有规律的吞吐下，江宣墨喘着气，频频颤抖。 「啊嗯……昊旭……哈……」 从没被人温柔对待的性器，快受不了。 江宣墨的手被固定住，只能用脚试图让自己后退，怎料双脚早已被吸得无力。 「不要！昊旭！求你了……我要！」 不等他的话讲完，江宣墨一个抖动，直接射在温昊旭的嘴里。 江宣墨丢脸到想死，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射在青梅竹马的嘴里。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听到身下传来咕嚕一声。 「你……」他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没事，很好吃！」 不要对我讲这种话！ 江宣墨别过头，即使温昊旭看不见，他仍感觉丢脸。 如果现在开着灯，温昊旭就会看到江宣墨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虾子般红透。 不等江宣墨丢脸完，温昊旭攻击的对象，从他前面射过一轮的性器，摸索到他的后面穴口。 「呜嗯……」 才刚洩一波的江宣墨，整个人都很敏感，更不用说那个omega最脆弱的地方。 他想拨开温昊旭的手，对方却抓得老紧。 他一手抓着江宣墨，一手绕着穴口缓慢打转，一边打转，一边有意无意按压。 随着温昊旭的打转下，原本就湿润的穴口，开始一缩一合邀请着温昊旭进入。 温昊旭随着本能，松开箝制住江宣墨的那隻手，改抓他的腰。 早已挺立多时的温昊旭，顶着江宣墨的穴口，直接挺进。 「等！」 温昊旭进来的瞬间，江宣墨就知道不妙。 外国人的阴茎虽然巨大，但质地松软，像巨大的海绵，本国人的尺寸较小，却整体偏硬，撞下去的感觉强烈。 而温昊旭这混血儿，集结了上述的两个优点，不但又硬又大，前端还略往上翘。 完美得让人失控。 此刻失控的不只是温昊旭阴茎的形状，还有温昊旭本人。 早在他不再与江宣墨对话时，他就已丢失他的理智，现在的他不但直接挺进，还胡乱衝撞着江宣墨的体内。 也不管九浅一深，还是几深几浅，全部大力得给他撞下去。 「昊旭……温昊旭！」江宣墨带着哭腔叫喊着。 比起失控的劣性alpha，身为女王蜂的优性omega，理智线没有完全断裂，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信息素，反而因为温昊旭的不断衝撞，释放得越来越多。 释放得越多，温昊旭就越失控。 「不要！我不要！啊哈……」 第五章 伤痕 (5) (HOT!) 兴奋如浪潮般涌上，电流般的酥麻感由脊椎直衝脑门。 江宣墨控制不住地乱抓，一下抓棉被，一下抓温昊旭的背部。 随着每次的衝撞，他们的交合处就流出越多体液，整个房间充斥着肉体的衝撞声以及令人羞耻的水声。 江宣墨想死，除了害羞至死，他也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被撞到天堂。 温昊旭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完全凭藉着那上翘的性器，正巧顶在江宣墨的兴奋点上。 次的抽插挺进，都把江宣墨的情潮越推越高。 江宣墨觉得自己快失控，挣扎着想要摆脱这恐怖的兴奋。 因为身下人的挣扎，而将腰抓得更紧的温昊旭，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撞得更用力、更深入，几乎每下都撞在生殖腔口上。 江宣墨已经撞得浑身颤抖，娇气连连，甚至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停……哈嗯……会……会出来……哈……」 江宣墨也不知道会出来甚么，他经歷过很多次性爱，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激烈、不受控制，他只觉得下腹部有一股即将奔涌而出的快感。 跟射精不同，更像是即将失禁那般，快喷出来的感觉。 江宣墨颤抖着手，想将温昊旭推开。 此刻的温昊旭却加快了速度，伴随着滚动在喉头的低吼。 「不！不要！」 江宣墨知道温昊旭快射出来了，但他也随着温昊旭的每次衝撞，快忍不住了。 「不可以！不要！不要看我！」 随着温昊旭的精液打在江宣墨的腔道上，江宣墨的前端也喷出一道水柱。 江宣墨顾不上丢不丢脸，他的眼前阵阵白光，意识飘飘然的，彷彿置身九霄云外。 随着两人各自喷出不同的东西，江宣墨的意识逐渐模糊，而温昊旭的理智则一点一滴地回来。 「不要……不要看我……不要开灯……」 江宣墨越说越小声，最终昏了过去。 温昊旭清醒过来时，自己的下身仍插在江宣墨的腔道内，身下的人早已没了知觉。 随着清醒，他的记忆逐渐回来。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脸色一下红一下白。 他害羞刚才发生的事，也害怕刚才的事。 江宣墨一直是他心中的白月光，纯洁、神圣、美好，他喜欢他，世界上唯一喜欢的只有他。 但他现在被染污了──被自己染污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混蛋，将如此美好的江宣墨染上不纯净的顏色！ 他的心情很复杂，现场的情况也很混乱，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处理。 此时此刻，温昊旭唯一想到的方法是，先将自己插在江宣墨身体里的东西退出，然后逼自己冷静。 他俩现在一蹋糊涂，江宣墨不但昏迷，体内还有自己的精液，不弄出来会生病。 现场唯一清醒着的他，必须收拾善后。 摸索着爬下床，他很想开灯，又不想违背江宣墨的意愿，但是不开灯，他就没办法带江宣墨去洗澡。 最后，他想到了个方法。 他先用棉被盖住江宣墨，再将电灯打开，然后去浴室放水，从置物柜里拉出大条毛巾。 他闭着眼睛，掀开棉被，用毛巾盖住江宣墨。 布置完毕后，温昊旭睁开眼。 床上的江宣墨，正一脸疲倦地熟睡着，脸上还有未退去的潮红，那股潮红如同胭脂，晕在江宣墨如瓷器的雪白脸庞上，格外煽情。 温昊旭红着脸将包裹着毛巾的他，从床上抱起。 抱起时，他看到床单上的大片水渍，想起刚才有道水柱打在自己的腹部，原本只是脸红，现在就连脖子都整个胀红。 传说中，优性omega在达到性爱高潮时，会喷涌出透明的液体，那便是潮吹。 他没有想过他有天会让人潮吹，更没有想过对象会是江宣墨。 他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高兴江宣墨在这场性爱里是舒服的，一面又觉得凭甚么对象是自己。 这么好的优性omega，被劣性alpha的自己搞成这样…… 怀里的江宣墨因为冷颤抖了一下，温昊旭这才加紧脚步走进浴室，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拋开。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江宣墨洗乾净，不让他冷到、不让他生病。 走进浴室，他将包裹着浴巾的江宣墨放进浴缸里，自己则在浴缸外，用小条毛巾帮他擦洗。 正当他要洗到重点部位时，突然发现江宣墨的姿势很尷尬。 他是正躺进去浴缸的，而那个需要清洗的部位，被压在下面。 「抱歉了！宣墨！」 他把江宣墨往前倾，一隻手抱住他，另一隻手摸索。 他闭着眼睛，一路从背部摸到臀部，找到他们刚才交合过的地方。 慢慢地将手指伸进去，洞已经被扩张，不需用力就能进入。 第一次帮人抠的温昊旭不知该怎么弄，手指伸进去后在里面乱转，又怕伤到江宣墨，转得很慢。 「哼……」江宣墨无意识地发出一丝鼻音。 以为把江宣墨弄痛的温昊旭，吓得将手抽出，白浊的液体随着他的手指，跟着流出。 温昊旭忍不住睁开眼，想查看他是否被自己弄伤。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背部上一道道恐怖的瘀青，瘀青有大有小，最多的是像手指印般的爪痕，集中在手、脚、臀部。 江宣墨本就皮肤白皙，这些瘀青的看上去更加明显。 这些遗留下来的痕跡，直接把江宣墨当初是如何被抓上手术台的过程，重新演示了遍。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江宣墨总是穿着长袖，不单单是因为冷，而是为了遮挡这些伤痕…… 这些令他难堪、痛苦的过往…… 他这几年到底都过着怎样的生活？被抓到手术台又是如何哭喊挣扎的？难过吗？害怕吗？流过泪吗？ 这些温昊旭都不知道。 他双手环抱住江宣墨，忍着不要崩溃大哭。 他不懂，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漂亮的一个人，要去受到这种对待，他到底做错了甚么？ 他颤抖着身体，把江宣墨抱得更紧，像是要将他藏进怀里，不让任何人发现，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嗯……」江宣墨因为温昊旭抱得太紧，忍不住发出声音。 「啊……抱歉，宣墨……弄痛你了吧！」 他赶紧将人松开，原以为江宣墨已经醒来，一看才发现他仍处于昏迷状态。 他太累太累了，身体也太差太差了，这样强度的性爱他根本承受不住。 温昊旭擦擦眼泪，做了几次深呼吸稳定情绪后，把江宣墨从浴缸里抱出，重新盖上乾的浴巾，带回房里。 他不能哭，怀里的江宣墨还需要照顾。 第六章 劣性 (1) 江宣墨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肉色。 这是……甚么？ 脑袋还没运转开，江宣墨抬头向上，便看到温昊旭的睡顏。 阳光洒落在他浅褐色的发上，高挺的鼻樑、深邃的五官，在阳光照耀下彷彿一件雕刻完美的艺术品。 从脸一直延伸下来的是肌肉线条分明的脖子，还有因长期健身而紧实有弹性的胸肌，刚才江宣墨睁开眼看到的肉色，便是这一大片的结实而好看的胸膛。 江宣墨愣愣地望着，直到脑袋运转开来，才发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他没有穿上衣？ ……不对！昨晚他们是在自己的房里经歷发情期，怎么现在跑来温昊旭的房里了？ 而且为什么他会抱着自己睡觉？ 此时的江宣墨被温昊旭两手两脚，如同八爪鱼捕获到猎物般地囚住。他扭动身体，费了一番劲才挣脱开束缚。 然后他发现另外一件更不能接受的事情。 「嗯？宣墨，你醒啦？」揉着眼睛，经过刚才江宣墨的挣脱，温昊旭跟着转醒。 「为什么……我穿着你的睡衣？」 江宣墨身上套着一件过大的睡衣，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温昊旭消失的那件上衣。 「……因为我的睡衣比较大。」 听起来文不对题的回答，其实有正确回答到。 江宣墨下半身没有穿，如果不穿大一点的衣服，下面会直接暴露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穿……」这问题问到一半，江宣墨就知道答案。 不管是帮他穿内裤还是外裤，都会看到……现在这样已经是最正确的结果。 只是他不能接受自己居然一整晚都没穿内裤的躺在温昊旭床上！刚刚还被抱在怀里！这是何等丢脸！？ 要丢脸至少也在自己的房间丢脸！ 「为什么我没有在我房里？」江宣墨总算想到最核心的问题，只要他人在他房里，温昊旭也在自己的房间，不管是上半身没穿，还是下半身没穿，都没有丢不丢脸的问题！ 问到这个问题，温昊旭脸上涌起一阵潮红，「那个……我昨天帮你把床单丢去洗……」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到江宣墨的脑袋，他记忆的最后，自己失禁般的喷出一道水柱…… 江宣墨立刻拉起棉被，把自己包在里面。 「宣墨！我跟你说！昨天灯是关着的，我甚么都没看到，你洗澡的时候我也用浴巾盖着，甚么都没看到，你换衣服的时候，我是从你背后帮你扣釦子，甚么都没看……」 温昊旭把自己说得跟瞎了没两样，但江宣墨始终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最后江宣墨松开被子的原因，还是温昊旭威胁，如果他不出来吃早餐就不帮他去房里拿内裤。 处离完内裤，以及飞奔进自己房里的江宣墨，为了江宣墨的身体健康，温昊旭了联络洪医师。 「你们做啦？恭喜你们！」这是洪医师听完整段过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恭喜甚么？宣墨被我玷污了，他以后还要嫁人，以后的老公知道这件事会怎么看待他？」 跟温昊旭认识多年的洪医师，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这句话。 首先，江少爷是从妓院被救回来，先不管有没有人会愿意接受这样的omega，就玷污这件事，你已经是最不玷污他的人了！ 洪医师当然不会将以上的话直接说出口，而是改说：「温二少爷啊！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江少爷以后的老公可能就是你自己？」 「可是我……」 「别对自己没信心，江少爷不讨厌你，你们又从小就认识，在一起很般配的！」 虽然他看不出江少爷喜不喜欢温二少爷，但他至少看得出来江少爷除了温二少爷外，也没其他喜欢的人了！况且江少爷现在对其他的alpha极度反感，就只有温二少爷能接近，不嫁给他要嫁给谁？ 「宣墨不喜欢我的，他喜欢的是施俊烈……」 第六章 劣性 (2) 「施俊烈？施家现任当家？」洪医师没有听过他们三人的过往，不知道他这时候提起这个人做甚么？ 温昊旭摇摇头，「没事，当我没说……话说，宣墨怎么会突然来发情期？」 温昊旭从事件开始时，一直很疑惑，照理说江宣墨的身体要很难再有发情期，这才导致没有准备抑制剂，只能直接上的窘境。 洪医师在视讯那头，蹙起眉头，「照理说，江少爷吃了那么多年的催发剂跟避孕药，荷尔蒙应该会乱到无法来发情期，可是现在却……」 催发剂是用来促使信息素更浓烈的药剂，而信息素本身的作用就是为了促进后代的繁衍。避孕药，顾名思义就是要抑制后代的繁衍，这两种背道而驰的药物短期间使用没有问题，但长时间服用问题就大了。 往往最终的结果，就是无法再来发情期，导致终生不孕。 洪医师突然想到，「江少爷有办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吗？」 温昊旭回想当时炸开的书香味，直接回答：「没有办法，而且很失控。」 就学时期，江宣墨几乎不会发出信息素，除非他特意控制，不然谁也无法闻到他的信息素。 这就是优性的特点，能够极为精密的控制信息素，就连散发出来的量跟方向，都可以用意识操控。 但是昨晚的信息素，不但炸开，还随着情潮越演越烈，这才导致了劣性的温昊旭被信息素操控得失去理智。 「我知道了！可能是因为江少爷是优性omega！」洪医师推测道：「omega本身就有较强的自癒能力，这是为了繁衍后代產生出来的生物优势，而江少爷又是优性omega，只是过往从没有医学报告去研究优性omega长期吃两种互斥的荷尔蒙製剂会產生怎样的结果，所有的研究数据都来自普通或劣性omega。」 一般会同时吃下催情剂及避孕药的都是性工作者，优性omega基本上都是出身良好的富商世家，即使如江少爷这样，意外被卖去妓院，也不可能找得回来。 「江少爷的身体正在自我调节，如果是一般的omega，在短期服用这两种药后，会经歷无发情期，再来是发情期混乱，最终才会逐渐稳定下来，而江少爷跳过第一阶段，直接到达第二阶段。」 「所以，宣墨有可能可以怀孕？」温昊旭带着期待地问。 洪医师遥遥头，「不一定，江少爷还有子宫被破坏的问题。」 他不敢随意乱下保证，江少爷的状况太复杂，又没有医学根据作背书，他不想给了希望，最终带来失望。 温昊旭原本期待的眼神，黯淡下来，「说得也是……这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事……」 他多希望江宣墨是完整的。 完整的身体、完整的人生，最终他这个完整的人，会与另一个完美的人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见到温二少爷的黯淡，洪医师赶紧说：「虽然不一定能怀孕，但我们还是要努力试试，至少要先让江少爷的荷尔蒙稳定下来，对他的健康也比较好。」 听到这里，温昊旭燃起过往的认真。 「我该怎么做？」温昊旭已经把手放在键盘上，准备在电脑里打下笔记。 「此时的omega非常需要alpha的信息素，除了稳定失控的信息素，也能安抚情绪，对于刚经歷伤痛的江少爷，这也是非常需要的。如果可以，最好是相互标记，治疗效果会大大加分！」 「……所以我要找一个alpha来治疗宣墨？」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个猪头怎么可以理解成这样！？ 视讯那头的洪医师很想穿越镜头去敲温昊旭的脑袋，碍于现实，他只能在镜头这端耐着性子说：「你啊！温二少爷，你不是跟江少爷住在同一个屋簷下！」 「可是我是劣性……这不是应该要找优性alpha比较好？」 「你要上哪找优性alpha！？」 温昊旭不说话，他的手机里正好有个优性alpha的电话。 「况且，你即使找到了，江少爷愿意吗？」 温昊旭沉思了下，然后摇摇头，他第一次在江宣墨面前提到施俊烈时，他的脸色异常难看。照江宣墨的个性，应该是不好意思让初恋情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见温昊旭稍微开窍，洪医师努力将这个笨蛋往前推，「温二少爷，现在这情况最适合的只有你了！」 「可是……我不太会控制信息素，如果过量的话会不会导致昨天那样……」 由于是劣性，温昊旭的信息素只有散发跟收回两种功能，不像普通alpha能够控制量多量少，更不可能像优性alpha，能够精准地控制方向。 「放心吧！江少爷是优性omega，只有他控制你的份，没有你控制他的！」 温昊旭还想反驳，但眼下的情况，就如洪医师所说，没有其他人了！ 最终，在洪医师的推波助澜下，温昊旭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六章 劣性 (3) 虽然洪医师表示，最好每晚都要执行信息素疗法，但今晚是不可能的。 看了看江宣墨始终紧闭的房门，再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一句，「我今天是不会出房门半步的！」 温昊旭知道江宣墨还在整理自己的情绪。 他不知道对于昨晚的事，江宣墨是害羞、生气、尷尬，或是怨懟。怨懟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施俊烈。 施俊烈，是江宣墨的初恋。温昊旭一直都知道。 他看向他的目光总带着欣赏与崇拜，那是温昊旭从未在江宣墨身上得到过的。 他不难想像，毕竟施俊烈是足够优秀的人。 遥想过去，施俊烈一直是道光，照耀进江宣墨的心里，也刺得温昊旭无地自容。 是从何时开始，施俊烈出现在他们之间？ 是从高中他与江宣墨分至隔壁班开始，还是从运动会过后？ 温昊旭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施俊烈是转学进来的，刚好转进江宣墨的班里，然后不知从何时开始，施俊烈便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高中运动会，江宣墨因为气喘被送进保健室。 原本只有温昊旭及江宣墨的保健室，门被推开。 推开门的，是有着一头红棕色头发的少年。 「嗯？校护不在？」他说完，立刻注意到坐在病床上的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宣墨？你怎么在这？」 温昊旭记得这个人，施家第七个私生子，施家当家与外国优性omega名模所生下的儿子。 当时转学进来，被大家议论纷纷，除了施家当家风流成性的八卦，还有企业接班候选人这身分。 施家是专做厂房、办公室的冷气维修商，人脉及广，外加上与黑道有些往来，上不了台面的事都会找他们家帮忙。 以往施家的私生子，都会定期得到赡养费，好让母子俩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然后被安排到普通学校就读，唯独正妻的大儿子被当成企业接班人培养，进入了这所学院。 现在，这第七个私生子，也进到这所学院内。 而且他还是，施家唯一的优性alpha。 当时大家都在八卦，最终继承施家企业的，会不会落在这个私生子头上？ 大家议论纷纷的同时，身为当事人的施俊烈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仍旧努力学习、待人和善，一点也没有因为那些议论而改变态度。 是个非常清楚自身价值的人。 「刚刚有同学在操场上摔倒，校护出去处理。」温昊旭只解释了前一个问题，顾及到江宣墨的面子，他没有回答后面的问题。 施俊烈对着温昊旭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蹙起眉头，往江宣墨的方向走去。 他抓起江宣墨的手肘，「你受伤了，刚刚没擦药吗？」 温昊旭这才发现，江宣墨的手肘上有一块鲜红的伤口，刚刚两人都在赌气，外加上江宣墨一直刻意将伤口藏在被子里，才没有发现。 「都染到被子上了……怎么放着不管？」施俊烈逕自将医疗车推来，不问江宣墨的意见，直接帮他上药。 温昊旭原本想跟他说，江宣墨不喜欢别人碰他，但沾了优点的棉花已经涂在伤口上，江宣墨没有阻止，温昊旭便不多说。 包扎伤口时，施俊烈瞄到了放在床头的支气管扩张剂。 「我姊姊也有气喘，气喘的话，最好每日都吃降低气管过敏的药，发作起来才不会很严重，她按时吃药后，发作的严重度大幅降低。」他思索了一下，接着说：「不管发作的原因是甚么，平时的保养都不能少。」 江宣墨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他从未告诉过施俊烈，他有气喘，甚至发作的原因，他却仅凭一眼就能猜出一、二。 「好了！」施俊烈对着江宣墨笑了下，然后站起身。「我要出去找校护，班导有东西要转交给她！」 说完，便对他们两位挥挥手，离开保健室。 留下一股淡淡的，乾材烧上烈火的味道，伴随从后方飘来的书香味。 温昊旭看了江宣墨一眼，他红着脸撇过头去，「我发情期刚来，俊烈又是优性alpha，才不小心溢出来……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温昊旭心里很不是滋味，江宣墨从来没在他身边让信息素溢出来过。 温昊旭不喜欢施俊烈，但往后的日子，他却常常在江宣墨身边遇到施俊烈。 久而久之，他们三个变得形影不离。 温昊旭曾经问江宣墨，他对施俊烈是怎样的感觉。 他回答，「身为私生子，他并没有低下头，反而不断精进自己、建立人脉，使自己成为更好的人，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人。」 这句话听来十分刺耳，当时的温昊旭正在放弃自我的边缘中挣扎，施俊烈就像一道刺眼的光，将他这如烂泥巴的人生照得更加清楚。 长大后，江宣墨失踪，施俊烈在施家前任当家的遗嘱下，接手施家企业，温昊旭则进了现在的小公司。 他们毕业后都在积极寻找江宣墨，甚至还是施俊烈告诉他，他出差时在那个国家的红灯区看到江宣墨，温昊旭才有办法找到他。 如果当时是施俊烈先救出江宣墨，此刻的他，就能过上更好、更幸福的人生…… 他总不禁这么想，却又无法想像江宣墨不在自己身边的景象。 他矛盾并痛苦着，一方面希望江宣墨能离开他过上更幸福的人生，一方面又无法割捨江宣墨在他身旁时，带来的快乐及满足。 如果可以，他很想自私。 但他爱江宣墨多过爱自己非常多，所以他决定放手。 他拿起手机，将刚刚洪医师的alpha信息素疗法跟江宣墨报告了下。 然后他问江宣墨，「需要我联络施俊烈帮你治疗吗？」 没几秒，他就收到讯息。 「不要告诉他，任何关于我的事。」 第七章 失望 (1) 翌日，江宣墨总算愿意从房间里出来。 坐在厨房中岛，江宣墨与温昊旭面对面吃着早餐，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提起那晚的事，也不再提起施俊烈。 看着江宣墨小口小口吃着鸡蓉玉米粥，温昊旭突然发现，他的脸上有股莫名的潮红。 「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有点红？」 温昊旭想要伸手去碰江宣墨的额头，却被他挡掉。 他眼神看向旁边，说：「是……那个……週期……」 温昊旭瞬间脸色胀红，「那……那个……有需要……」 「不用！」 江宣墨的粥没吃完，便匆忙上楼。 温昊旭知道江宣墨还在介意前天晚上的事情，却不放心他的身体状况，紧跟着上楼。 他敲了敲他的房门说：「宣墨，如果你有甚么需要跟我说，不要自己忍着，我可以帮你……」 他回忆起前天晚上的「帮忙」…… 温昊旭赶紧摇摇头，将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我把粥放在你门口，饿了的话，记得热来吃，我今天要上班，等等羽柔会来，有甚么事跟她说……」 房门口只传来淡淡的，「嗯……」 此刻的他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消除江宣墨心里的芥蒂。 温昊旭也是，他无法摆脱自己玷污江宣墨的想法。 只能靠时间，去修补两人的关係。 温昊旭出门去上班。 今早总部有个重要的典礼，所有温氏集团高层都必须参加。 下了车，往总部大楼走去，温昊旭一边乔着领带一边问。 「顾祈，我的领带是正的吗？」 「是的，老闆。」 「顾祈，手机关静音了吗？」 「是的，已经开啟震动模式。」 「顾祈，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除了非常焦虑以外，一切都很好。」 顾祈完全明白温昊旭的焦虑。 温氏集团今日将大家聚集的目的，是为了正式将温氏集团交棒给下一任董事长──温昊峯。 也就是温昊旭的哥哥，温家长子，完美继承父亲血统的优性alpha。 踏进总部大楼门口，温昊旭努力挺起胸膛，佯装镇定。 一走进入大厅，便看到大厅中央挤着一群西装笔挺的各家公司高层，被围在被簇拥在正中央的，正是温昊旭的父亲及哥哥。 比起明显混血脸的温昊旭，温昊峯遗传自东方脸的父亲更多一些，黑色的头发梳得整齐，黑棕色的双眸总带着深谋远虑，自然挺起的胸膛，充满了自信。 两人站一在块儿，一眼便能看出是父子。 一位是带领眾人从基层走到企业顶端的领头羊，一位是即将带领企业走向更多可能性的传承者，两人身上散发出的风范，令所有人都愿意臣服旗下。 尤其是温昊峯。 比起不怒而威的父亲，温昊峯的带领方式更加平易近人，且受到年轻人的爱戴。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世代。 这便是大家相信，温昊峯肯定能带领温氏集团，走向更宽广的未来。 「总裁！恭喜您！大公子一表人才、做事乾净俐落外还深谋远虑，有大将之风啊！」 「谢谢夸奖！」难得有笑容的父亲，一眼便看出对自家儿子的骄傲。 看着人群中的父亲与哥哥，温昊旭只敢站得远远的。 他本想躲在人群中，偷偷上楼，还是不小心被温昊峯瞄到。 温昊峯想上前跟他打招呼，温昊旭拼命摇头，基于兄弟俩的默契，温昊峯将目光移回原本跟他交谈的其他高层上。 温昊峯这小小的动作被站在一旁的父亲看到，他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温昊旭。 温昊旭与他四目相交，长年的僵化关係，令他不知该怎样回应。 父亲见他呆愣，只是叹了口气，不再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这小小的动作，令温昊旭心中长年累积下来的失落，再次涌上心头。 他始终不是父亲心目中，骄傲的儿子。 分化前不是，分化后更不是…… 这就是温昊旭讨厌来总部的原因。 除了要面对父亲的偏心，还要接受哥哥始终比自己优秀的事实。 在场所有人不断提醒他，他要好好努力，才不会拖累父亲与哥哥。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顾祈，我甚么时候可以回家？」 「老闆，为了温大哥，你也得忍下。」 顾祈懂温昊旭此时的怒火，但她有义务抓住自己的老闆好好开完这个会。 不单单是为了他们家公司的顏面，更是为了温昊峯。 温昊峯一直都对弟弟很好，不但偷偷的给温昊旭资源，还时不时地暗示他可以跟谁合作。 只是温昊旭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 温昊旭逼自己强忍心中不断想逃走的心，哥哥至始至终都是个好人，他不可以，也不应该做出让他难堪的事。 此时，他们已经坐在会议厅的座位上，等着十分鐘后的开场。 突然，胸前的手机震动了下。 温昊旭将他按掉，会议等等就要开始了，现在不可以被其他事情干扰。 没几秒，手机再度震动起来。 他蹙起眉，打开手机，发现是白羽柔打来的。 连两通电话，外加一则讯息。 「江先生晕倒了，已经连络洪医师。」 温昊旭立刻站了起来。 「老闆？」 「顾祈，你待在这把会开完！」 「老闆！你要去哪里！？」 第七章 失望 (2) 从温氏企业总部回到温昊旭家里，原本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温昊旭半个小时就到了。 一下车后，他几乎是狂奔地跑进屋。 「宣……！」 一推开江宣墨房门，洪医师立刻摀住他的嘴巴。 江宣墨正吊着点滴，躺在床上休息。 「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洪医师放轻音量，将人拖出门外。 「宣墨怎么了！？」为了不惊醒房间里的人，温昊旭即使备感焦急，仍放低音量。 「子宫发炎，已经给予抗生素治疗。」 「怎么会突然发炎？」 洪医师眼神示意他进自己的房间里聊。 他们一起进入了温昊旭的房里，洪医师立刻问：「你们做爱的时候有带套吗？」 听到这么直白的询问，温昊旭立刻红了脸，「我……我家没那种东西，当时的情况紧急……」 洪医师叹了口气，后悔自己怎么会没想到温二少爷这般纯情的人，家里怎么可能随时备着保险套。 「江少爷由于胎儿週数过大，子宫刮除得比较深，恢復得也很慢，在伤口未癒合的情况下，又进行性交……」 「可是我当时有把它挖出……」温昊旭脸又是一阵胀红，他当时只大致上带过，并没跟洪医师说得那么细。 洪医师盯着他，觉得无言，「温二少爷，你的手并不是杀菌剂，你没有办法把细菌挖出来！」 温昊旭的脸色由红转白。 「那宣墨的子宫，是不是被我弄坏了……他原本是不是还有一点点恢復的可能……」 温昊旭满脸绝望，他是这世上最希望宣墨康復的人，现在那微小的希望被掐碎在他手上。 见温二少爷又进入自责的漩涡，洪医师赶紧替他打住。 「子宫发炎只要给予抗生素就康復，况且，江少爷的不孕不是你造成的！」 他特意强调了不孕两个字，过往他怕温少爷伤心，能尽量不提就不提，但此刻温少爷想将本就不属于他的罪过，扛到肩上，他就必须要阻止！ 江少爷的不孕能不能治癒，他不敢掛保证。 但他说过，他不能给予他们希望，再让他们体会到失望。 这两个人已经受尽委屈跟苦痛，不能再让他们陷入更深。 「温少爷，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一场意外！」 温昊旭失落地坐在办公椅上，眼神呆滞地盯着桌面。 「今天早上，我有发现宣墨的脸潮红，我想伸手量体温，他把我的手挥开，说那是因为週期……昨天宣墨又一直关在房里，不肯出来……」 听到这里，洪医师心里有底，江少爷早就知道自己出问题，只是一直都没讲…… 洪医师望着温昊旭，温昊旭眼神持续呆滞，两人都无言以对。 最后是洪医师打破沉默。 「江少爷自从回来以后，甚么事都没跟你说吗？」 温昊旭点点头。 「他之前曾说过，不想让我养着，也不想给我添麻烦，我想他这次不说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他从不提这几年他到底经歷了甚么、不提他身体有哪里难受，他连他想买甚么、需要甚么的要求都不提。 温昊旭有些崩溃，「是不是我不够让他信任？他才甚么都不告诉我？」 如果他是一个足够强大的人，能够让江宣墨觉得他将问题丢过来，他能扛得住，那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担心？ 可是现实是，他并不是能够扛住问题，并且漂亮解决的人。 他的公司有问题，江宣墨看得出来，他没有办法在面对问题时不焦虑，江宣墨老早就知道，他无法事事顺利，甚至过程总是跌跌撞撞，江宣墨从小看他长大，他怎会不晓得。 他的缺陷、弱小、不聪明，江宣墨全都知道。 如此不堪的他，在江宣墨眼里怎样的存在？ 「温二少爷，你对人一向敏感，你有感觉到江少爷对你的不信任吗？」在一旁看着温昊旭崩溃全纪录的洪医师如此问道。 温昊旭哭丧着脸，「我不知道，我感觉不出来！」 ……这两个人一遇到彼此就会变白痴！ 洪医师忍住想敲他脑袋的衝动，耐着性子告诉他，「温二少爷，你希望江少爷信任你的同时，你也要相信自己。江少爷绝对不是不信任你，我跟你保证！」 不信任一个人，是不会让他触碰自己的身体的。 江少爷在发情期这么脆弱的状态下，同意了温二少爷的触碰，江少爷没有不信任温二少爷。 不信任温二少爷的，是他自己。 「温二少爷，你要相信，在江少爷的心中，你是有一定份量的！」 第七章 失望 (3) 温昊旭坐在江宣墨床边，心里很难过。 尤其此刻望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江宣墨，即使有洪医师的安慰，仍无法消除温昊旭觉得这一切都因他而起的念头。 因发烧而起的潮红，印在太过苍白的脸上，江宣墨蹙着眉头，呼吸絮乱，非常不舒服的样子。 温昊旭拿着毛巾，替江宣墨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好让他舒服一点。 「no!」 擦拭到一半，江宣墨挥手将温昊旭拨开。 「宣墨？」 江宣墨的双眼仍是紧闭的。 「no!no!don’ttouchme!」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大声尖叫。 温昊旭抓住他的手，深怕他把点滴扯掉。 「宣墨！醒醒！」 他抓得越紧，江宣墨越是奋力挣扎，就如同他最初挣扎着逃离那些脱下他裤子的客人。 「no!no!please!no!」紧闭的双眼流出泪来。 「宣墨！江宣墨！我是昊旭！你醒醒！」 因为温昊旭的呼喊江宣墨睁开眼睛，他喘着气，视线模糊地看着正抓住他的温昊旭。 「宣墨，你冷静点，我在这！你在家！不要怕！」 他渐渐不再出力，表情仍沉浸在刚刚的恶梦中，惊恐且受怕。 「宣墨，没事的，我在这，你不要怕！你现在还吊着点滴，不可以扯下来，洪医师回医院拿药，等等才会回来，抗生素不能停，你不要激动……」温昊旭说话的同时，释放着信息素。 这是洪医师教他的，alpha的信息素，可以降低omega的焦虑。 随着温昊旭暖阳般的信息素江他们包围，江宣墨逐渐平稳下来。 等他不再出力，温昊旭松开牵制住他的手。 完全冷静后，江宣墨意识到刚才自己干了甚么。 他裹着被子，往温昊旭的反方向翻身。 「等等等等！江宣墨，你给我回来！」 抓住江宣墨的肩膀，温昊旭硬生生将他翻回来。 江宣墨眼神飘移到另一侧，不敢看温昊旭。 温昊旭很无奈，也很心疼。 无奈的是江宣墨仍向过往那样甚么也没跟自己说，心疼的是，造成现在江宣墨躺在床上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他们一人看着墙壁，一人看着对方，最先开口的是温昊旭。 「……对不起。」 原本还看像墙壁的江宣墨，立刻将眼神移回温昊旭身上。 「为什么你要跟我道歉？」江宣墨满脸疑惑，他觉得要道歉的应该是自己。 温昊旭双手轻握这江宣墨吊着点滴的手，有些颤抖，「是我害你生病的……对不起。」 他更加疑惑了，「你没有害我生病，是我自己身体太虚，着凉……」 江宣墨晕倒后醒过来，看见的温昊旭而不是洪医师，他还不知道自己发烧的原因是因为子宫发炎，他只当作是当初大战一场，裸着身子的时间太长，才导致着凉生病。 看着不知情的江宣墨，温昊旭心中的罪恶感更深了。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你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了，这是场意外……」 听到意外两字，温昊旭的自责更严重了。 温昊旭不说话，只轻摸着江宣墨的手，试图让冰冷的手多一点温度。 江宣墨一直是座冰山，看不出情绪，猜不出心里在想甚么，将所有的心事都往肚子里吞。 吞到最后，身体出现异样。 「你……」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身体不舒服？ 你是从甚么时候开始的？ 你一直躲在房里，是怕被我发现吗？ 你可以跟我说的。 你……为什么没说？ 第七章 失望 (4) 温昊旭想问，却问不出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宣墨。 见温昊旭一脸自责，江宣墨知道他肯定往心里去。 「对不起，我没告诉你，我身体不舒服，是我的不对！」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后都会跟你说的，你不要自责……」 见江宣墨一脸担忧，温昊旭更心疼了。 他懂江宣墨，他懂他的隐忍，懂他的好面子，懂他的不想添麻烦。 他也懂现在的江宣墨，是因为担心他才说这句话。 他不想逼他，如果可以，他希望江宣墨能够自己开口，说出他的不舒服，不只身体的，也包括心里的。 但是他也害怕。 他只是等待的话，有一天江宣墨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 像这一次的晕倒，也像是高中时期的气喘发作，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世界上会不会就少了江宣墨这个人？ 「宣墨你……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从甚么时候开始做恶梦？」温昊旭问得小心翼翼，深怕引来江宣墨的不舒服。 听到这个问题，江宣墨先是愣住，然后缓缓拉起棉被盖住自己的脸。 如果可以，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刚才答应温昊旭会告诉他，他不能现在反悔。 「……一直。」 「从在国外生活到现在，一直作恶梦？」 江宣墨在棉被里点点头。 「可是你在饭店的时候，你也没有……」 「因为你一直在旁边，我才没有做恶梦……」在棉被里的江宣墨，说得极其小声，但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温昊旭还是听到了。 「你有一次梦游进来我房间，是不是因为做恶梦？」 「……」江宣墨不说话，温昊旭知道这就是默认。 「从那晚开始，你睡觉前都把手錶拔掉，是不是怕被我发现？」 从上次江宣墨梦游进他的房间，他便开始监视江宣墨的睡眠型态，然后也是从那晚开始，江宣墨睡觉前都会把手錶拔掉。 温昊旭问他，为什么拔掉手錶，他露出被手錶压出的压痕，表示自己戴着睡觉会不舒服。 现在回想起来，江宣墨应该是故意压出压痕给温昊旭看，好让自己可以躲过监视。 毕竟，江宣墨从来都不会主动说出自己受伤。 「……对不起。」 「这不是对不起的问题。」温昊旭既无奈又心疼。 认识江宣墨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江宣墨的脾性。当初自己，怎么就这样信了？ 「你……你怎么没告诉我……」 又是这句老话，不知道说了第几次。 江宣墨的难受、不堪、不舒服，温昊旭通通都不知道。 因为江宣墨没说。 江宣墨没说，难过的就不只江宣墨。 「宣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棉被里的江宣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闷闷地回答，「嗯！」 温昊旭鼓起勇气，问出藏在他心底的那句话。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让你信任，你才甚么都不告诉我？」 「不是的！」江宣墨掀开被子，看见温昊旭眼眶打转着泪水。 刚才的语气都是强装镇定，此刻的表情，才是货真价实。 「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不想让我担心，但我会伤心啊！」温昊旭的眼泪已然落下，「你甚么都不告诉我，你这几年到底经歷了甚么？有哪里需要帮助？我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温昊旭泪流满面地望着江宣墨，「你来我家那么久，每晚都做恶梦，我却甚么都不知道……」 不只恶梦，江宣墨几乎所有事情都没有告诉温昊旭，他的生理需求、他的不舒服、他心里的难过……温昊旭通通都不晓得。 曾经的他们分享彼此的生活，即使江宣墨不说，温昊旭也猜得出来。 时间将他们分开，再见到对方时，他们中间多了堵墙。 那座墙，是江宣墨筑起来的。 江宣墨望着温昊旭，墨色的瞳跟着温昊旭的泪，变得湿润。 我该怎么告诉你呢？ 那些恶梦、那些不堪、难过、骯脏的过去，以及现在这些麻烦、难受、不舒服的状态…… 我说了，你会讨厌我的…… 如果可以，江宣墨想一辈子瞒着他。 他希望在温昊旭的心中，他跟过往同样乾净完美，现实很残酷，时间向前走，他早已不是从前的江宣墨。 他上前抱住他，贪婪地埋进他暖阳般的信息素。可能今晚以后，他便不会再分享他的信息素给自己了…… 这样也好，昊旭有大好的未来，不可以被自己绊住。 是自己太自私了，想要他的好、贪婪他的温暖与温柔……现在，梦该醒了。 「昊旭……你把灯关掉，到我床上来。」 黑暗中，他们缩在棉被里，江宣墨面朝外，而温昊旭在后头将他拥在怀里。 这是江宣墨要求的。 此时的他，如果不被拥抱着，便说不出那些过往。 这个拥抱是心理安慰，也是最后的贪婪。 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只闻得到暖阳及书香味交融在一起的和谐。 江宣墨背对着温昊旭，不想让他察觉到他的情绪，更不想正面面对他，哪怕身处黑暗，他也不想。 温昊旭将他囚在怀里，不让他逃跑。 淡淡的、美好的、希望时光只停留在此刻的气味，蔓延在他们身边。 「是我，把自己卖给了俱乐部。」江宣墨淡淡地说，试着将事情的经过，说得与自己无关。 第八章 过往 (1) 江家出事的那晚，时鐘显示着两点半，江宣墨在二楼的房间里，开着小夜灯看书。 房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前的檯灯亮着微弱的灯光，早在十二点，江宣墨的妈妈，谢美琪，已经进来警告他要早点睡。 江宣墨十二点准时把大灯关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十二点半一到，立刻爬起来到书桌前继续看书。 江宣墨的爸爸，江书南，为了给儿子提供良好的读书环境，特地将房间的墙改成了隔音极强的墙体。 理应不该听到任何声响的夜半时分，他却若有似无地听到妈妈对他的叫唤。 怀着隐约的不安，他推开房门，在黑暗的走廊上，听到了细细小小的，妈妈的尖叫声。 他打开楼梯的灯，衝下楼，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倒卧在血泊中的爸爸，以及满脸崩溃得瘫坐在地上的妈妈。 江书南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或打斗的痕跡，只有从后背刺穿至心脏的窟窿。 家里的家具没有被弄乱，就连装饰性的小摆设也没有掉下来，彷彿歹徒是凭空出现在家里，然后无声无息地结束了江书南的生命。 江宣墨看着过于震惊的这一幕，身体无法动弹。 谢美琪迟钝地发现楼梯的灯亮了，僵硬地回头，满脸眼泪地望着僵在楼梯口的儿子。 「宣墨！快逃！不要过来！」她的声音嘶哑着，想要站却站不起来。 头戴防毒面具的歹徒，手里拿着染血的刀，逐渐靠近谢美琪。 他想衝上前保护妈妈，却被躲在楼梯暗处的另一名歹徒，逮个正着。 歹徒用棉布摀住他的口鼻，棉布上有吸入性的麻醉药。 江宣墨瞬间瘫软。 拿刀的歹徒，用着变声器传出来的电子音命令道：「两个优性都抓到了，带走！」 只有优性能够生出优性的下一代，妈妈跟自己都是优性omega，在人贩市场堪称极品的存在。这就是他与妈妈还活着，而身为普通alpha的爸爸必须死去的原因。 江宣墨完全昏迷前，看到了歹徒扯着妈妈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拉起时，她费劲了所有力气扭动挣扎，嘴里用气音喊着他的名字。 「安分点！年纪那么大不值几毛钱，现在是想死吗！？」 或许是吸入的剂量不够，也或许是爱子心切，谢美琪拚尽力气向儿子的方向扑过去。 下一秒，歹徒一刀下去，抹了她的脖子。 谢美琪倒了下去。 歹徒踢了踢她的尸体，咂嘴，「嘖！烟雾型的对优性omega不大管用！」 他一个眼神，看向擒住江宣墨的同伙，江宣墨感觉到脖子被刺了一下，一管麻醉剂注入他的体内。 他失去意识。 他听到了许多声音，很多交易、很多讨价还价，他的身体被移来移去，他们粗鲁的拋摔他、洗刷他，更有人偷偷用手摸他的下体，却不敢伸进去怕坏了价钱。 他无力反抗，麻醉剂仍未消退，只能在黑暗中任由这些人胡来。 等他完全清醒，人已经在拍卖场后台。 后台有三个大铁笼，里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依照劣性omega、普通omega、优性omega区分，而优性omega的铁笼里只有江宣墨一人。 也唯有他，是被清洗乾净并精心打扮过的。 拍卖会尚未开始，他听到工作人员忙着场佈的说话声，有他听不懂的语言，更有他听得懂的本国人的交谈声。 他明白他之后的命运，就跟所有社会新闻上的优性omega一样，会被卖给出价最高的富商，成为生產机器，生下优性的alpha或是omega，成为洗基因的工具。 幸运的话，他会被留在第一位富商的家里相夫教子，不幸的话，他会被转卖给第二、三、四、五……不知道第几位的富商，为他们產下无数个孩子，直到他再也生不出来为止。 他明白，他不能害怕，更不能走远。 闯进他家的歹徒是本国人，这拍卖会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讲着本国话，怎么看都是同一个集团的。 他要回家，就必须留下来！ 所以，即使他颤抖着身体，他仍站起身来，向着场内对着所有人发号司令的那人招招手。 跟他做了场交易。 第八章 过往 (2) 谈判成功。 他们把江宣墨送到自己旗下的娼妓院里。 男性的优性omega是稀有物，比起只赚一次的钱，不如细水长流的捞，藉由优性omega的噱头，将名气弄得响亮，吸引那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江宣墨在那里，卖了自己的初夜。 卖了自己的第二夜、第三夜……无数个夜。 他贩卖自己的纯洁、贩卖自己的信息素，甚至贩卖自己的商业对策。 他将原本的娼妓院，转型成高级俱乐部，改为专收会员制的vip贵客，而他，成了俱乐部内的头牌。 与此同时，他也用信息素诱骗俱乐部高层，试图挖出整个组织的最终boss，以及他们家被灭门的原因。 「我们从来都是听令行事，上层说谁不能留，谁就不能活过明天！」 江宣墨找到了当年当初闯入他家的歹徒，现在正在他身下，插在他体内。 所谓的上层，是谁？ 这是江宣墨一直在调查的核心。 也是他将自己卖给俱乐部的原因。 他得到的资讯越多，在俱乐部内得到的权限也越高，就在他得到最上层老闆的银行帐号时。 他的信息素失控了。 长期服用避孕药及催发剂，他的信息素开始不听使唤，无法像从前那样，随他的意识控制。 他没有办法再操控客人们或是俱乐部高层给他额外的资讯，甚至失控的信息素，还会让他们变得狂暴，把自己弄伤。 就在他试图寻找新的方案时，他出现了…… 「我停止吃避孕药，为了怀上他的孩子，试图让他带我回家……」 「我算准了时间，等胎儿大到没办法强制流產时，才告诉他，但是……」 但是他仍被人强行押上手术台，进行人工流產……温昊旭知道后续，因为那就是他们相遇的场景。 在江宣墨讲诉的过往中，他没有提到他在经歷那些不堪时的心情。 他该有多害怕？又需要提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坚强地活下去？好不容易有人要带他回家，最后却将他押上手术檯时，他又有多心碎？ 这些，他都没说。 这才导致了他现在被压力反噬。 「昊旭……我……我流產过，而且终生不孕，是我活该，我以为他会因为我怀上他的孩子，而带我回家……咳……」 听到江宣墨一声咳嗽，温昊旭就知道不妙。 「宣墨！你的药在哪里！？」 「右……抽屉……咳……咳咳！」 温昊旭打开灯，拉开抽屉找着支气管扩张剂。 江宣墨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将眼睛瞇上，眼角泛着泪光，脸上是吸不到空气的惨白。 找到扩张剂的温昊旭，将躺在床上的江宣墨支撑坐起，让他把药剂吸进去。 「对不起！宣墨！如果这件事让你压力这么大，我就不让你讲了……」 粉末状的药剂在气管内发挥功效，但江宣墨的心情仍未平復。 「咳咳……我该跟你讲的……我不能一直……咳……不告诉你……」江宣墨靠在温昊旭的身上，一方面是因为身体虚弱，另一方面则是眷恋。 他知道温昊旭喜欢他，学生时代还懵懂无知，到了国外后，接触的人多了，在情情爱爱的工作中回想起，才明白温昊旭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来找他。 还真的找到了他。 当他醒来，看到温昊旭时，他就明白，他是深爱着自己的。 所以他一直不愿告诉他，他怀上别人的孩子，流產过，还把自己弄到不孕。 他脏了，还把自己毁了。 甚至自私地只顾着自己好，而忽略温昊旭的未来。 昊旭有大好的将来，他那么好的人，配得上美好的人生，与他相爱的妻子以及与他无法给他的孩子共度下半辈子。 「对不起……我没有跟你讲，我不孕的事……」吸完药，江宣墨没有刚才那么咳了，但他此刻的脸色惨白得难看，因为气喘，也因为心里难受。 「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觉得我很脏吧！被那么多人碰过，还把自己搞到不孕！」 「你不脏！从来都不脏！」 「我不但骯脏，我还自私地不告诉你……对不起……」 以往倔强的他，此刻变得无比脆弱。 他多希望自己在温昊旭的眼中，仍是纯洁无瑕的，就像他过往那样。 「宣墨，不管你经歷过甚么，我都不介意，你就是你！」 「你介意的……只是我现在刚告诉你，你才觉得不介意，时间久了，你就会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值得！」 他最害怕的，就是让温昊旭觉得，自己是个不值得的人。 他希望自己在温昊旭的心里是有份量的，但他同时也知道这个份量，会毁了温昊旭的未来。 他不应该，也不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甚么都没告诉你，让你白白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跟金钱……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以后会努力还给你，我现在没地方去，你先把我欠的记下……」 「江宣墨！」温昊旭吼了他一声，打断了他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话。 他将他轻靠在床板上，自己跪坐在他的正前方，瞪着他，「我不介意，你的一切我都不介意，如果我介意的话，当初就不会费劲千辛万苦，把你带回国！」 「那是因为你当时不知道……」 「你在国外医院治疗时，我就知道你不孕！也知道你流產！是我特意交代医生不要让你知道我晓得这件事，就是怕你跟现在一样往心里去！」 「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而且……」温昊旭望着江宣墨，跟他坦承，「宣墨，你这次发烧的原因，是因为流產后子宫内的伤口没有完全癒合，我又跟你……细菌跑进子宫里，才会导致发炎感染，是我对不起你！」 面对温昊旭的道歉，江宣墨慌了！ 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温昊旭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 「可是……你……」 「你……你这样是沉没成本，将钱跟时间砸进水里……」 温昊旭知晓一切，却还在自己身上浪费金钱跟时间，江宣墨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甚么都给不了你……」 不论是身无分文的自己，还是无法生育的身体，他都给不了温昊旭任何东西。 「你已经给我了。」温昊旭望着他，望着他与高中时期相同的脸庞，望着他从前到现在，从未变过的墨色瞳孔。 时光在倒流，从现在坐在床上的江宣墨，到穿着高中制服的江宣墨，再到孩提时期的他。 江宣墨从未变过。 聪明、勇敢、意志坚定。 反倒是自己，分化后的自我放弃，长大后的缺乏自信，如果不是江宣墨，他根本不知道现在会变成怎样糟糕的存在。 「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期，是你从未嫌弃我，是你硬拖着我不堕落，是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你给的，我怎么还都还不清！」 他望着他，深情地、诚恳地、全心全意地。 温昊旭的世界，从以前到现在，都是绕着江宣墨旋转。 他经歷过江宣墨生死未卜的那段时光，他说甚么也不愿再经歷一次。 「没有你，我甚么也不是。」 世界上值得温昊旭付出一切的，只有江宣墨。 也只能是江宣墨。 第九章 调查 (1) 那晚，他们相拥入眠，在彼此信息素的安抚下，远离了恶梦的侵扰。 之后的每晚，不是温昊旭到江宣墨的房里报到，就是江宣墨抱着枕头去敲温昊旭的房门。 也是从那晚开始，江宣墨不再做恶梦。 或许是两人把话说开，梗在心里的结打开了，江宣墨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懂得诉说自己的需求。 「宣墨，你想吃的东西吗？」吃完早餐，温昊旭收拾着厨房，询问道。 以往江宣墨都会说，你决定就好，最近开始会主动提要求。 「我想吃冰淇淋。」 「不行，你的身体还在调养，不能吃冰的。」 江宣墨一脸，不是你问我想吃甚么吗？我说了你又不给我的表情。 「……你就没有别的想吃的吗？」 「没有。」 「……」温昊旭只好妥协。 「好吧！只能吃一口，要含在嘴里融化后才能吃下去，吃完要去院子晒太阳！」 江宣墨点点头，毕竟这口冰淇淋得来不易。 温昊旭去冰箱替他拿出他以前最爱吃的哈根达斯，挖了一小汤匙巧克力口味的冰，送到江宣墨的嘴边。 小巧的嘴巴，立刻含了上去。 像小猫被摸下巴的幸福表情，浮现在江宣墨的脸上。 以前他吃到满意的甜食时，总会露出这种表情，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露出这种模样。 他乖乖地将冰淇淋含在嘴里，等到化开才吞下。 「没想到你家冰箱有这个，你不是不爱吃冰？」 「我不爱，但你爱……我特别想你的时候，就会挖来吃。」 当顾祈跟他宣佈找寻失败时，他都会去挖冰淇淋来吃，边吃边回想起小时候。 自从江宣墨初次气喘发作后，江妈妈觉得他应该要好好保养气管，开始阻止他吃冰，他每次都偷偷到便利商店买冰来吃，然后说：「我是压力型气喘，与吃冰无关！」 答应过江妈妈要好好看着他的温昊旭，无法拒绝江宣墨可怜楚楚的请求，良心不安的驱使下，不喜欢吃冰的他，只好让江宣墨吃一半，自己解决另外一半。 当时还没有经歷青春期的分化，两人共吃小小一杯的冰淇淋，就觉得好快乐……就觉得，以后的日子，也会这么过下去…… 「昊旭！」 随着江宣墨的叫唤，温昊旭回过神来。 江宣墨见他露出悲伤的神情，就知道他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他牵住他的手，说：「我回来了。」 温昊旭回握住他的手，莞尔一笑，「嗯，你回来了！」 为了履行约定，江宣墨被温昊旭牵着手，走去院子晒太阳。 与精华地段的其他建物不同，温昊旭的家，庭院佔坪比主建物还大。 除了从大门延伸到主屋的路的石板路，其馀皆是翠绿的草皮，草皮延伸到围墙周围，种满了五顏六色的花，一旁还种了棵玉兰树。 树叶的顏色从江宣墨刚回来的翠绿，变得有些焦黄，按照月份现在已然是秋天的季节。 秋天的气温，从来都是夏天的延续。早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微风吹来，甚至带着暖意。 温昊旭穿着短袖，江宣墨依旧穿着薄长袖，外头被迫批了件披肩。 「我觉得可以不用披肩……」被温昊旭牵着，缓慢走在院子草地上的江宣墨如此说道。 他并不感觉热，但也没有冷到需要多一件披肩盖在身上。 「你刚退烧，不可以着凉，你要把身体养好，我才会让你到我公司来帮忙！」 可是我已经退烧五天，手机上显示的气温是二十九度，怎么样都不可能着凉！ 江宣墨很想这么说，但他好不容易才在前几天说服温昊旭，让他去他的公司帮忙，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毁了这个机会。 江宣墨废在家里太久，不管是学生时期，还是在俱乐部的时候，他总是马不停蹄的工作，突然间下来，他反而不习惯。 废到心里不踏实。 「等等我要去上班，你乖一点，看萤幕半个小时要起来休息十分鐘，每一个小时要离开椅子，看看窗外。」 「你都叫羽柔盯着我，我还能不乖吗？」 「你上次串通她，让你在吃饭期间偷用电脑，你觉得我能放心吗？」 「……羽柔是个人才，我觉得我有义务教她一些财商知识。」 白羽柔原本来家里的用意是盯着江宣墨，但意外被江宣墨发现她对资料统筹跟投资股票的天分极高。 尤其是哪惊人的直觉，每次都可以精准地猜到哪些股票即将大涨大跌。 所以江宣墨后来不但请她帮忙整理资料，还顺便教她一些财商知识。 以上说得都没错，除了江宣墨硬是将话题扯到其他方向上这点。 温昊旭很头痛，要不是他上次中午回家拿文件，看到江宣墨在饭桌上摆着电脑，他还不知道这两个人联手骗他。 他要盯着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了！ 「江宣墨。」温昊旭严肃地说：「你乖一点，不然我就把你的助理兼学生开除。」 第九章 调查 (2) 或许是恐吓有效，最近温昊旭去突袭股票软体的掛机时间，总是标准又漂亮。 「你觉得股票软体的掛机时间，有办法窜改吗？」温昊旭坐在公司办公室里，拿着手机问顾祈。 「江先生擅长的又不是电脑工程，我太太更不可能。」顾祈开车从何老闆的工厂回公司，听着老闆不知第几次的无脑发言。 「老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情侣之间要给予适时的空间，关係才能长久，居然江先生答应你了，他会照着你的指示去做，你就多相信他一点！」 「如果他乖乖的，我当然会相信他啊！但是每次都被我抓包……」他小声滴咕，「而且我跟宣墨也不是情侣……」 听着从蓝芽耳机传来的老闆发言，顾祈直接翻白眼，「不是情侣那是甚么？你们都睡在一起了！」 「宣墨又没有承认我们是情侣……我们应该算是……朋友？」 听到朋友两个字，顾祈很想踩下油门，立刻回去公司找老闆谈谈正常世界的价值观。 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家的老闆说：「老闆，你要自信一点，你现在不承认你们是情侣，是要等到结婚才承认吗？」 没有等到温昊旭反驳，他跟江宣墨不一定会结婚，温昊旭办公室的门传来敲门声。 掛掉电话，温昊旭对着前来通知的员工蹙起眉头。 「赵老闆公司的副总？」 他原本是请对方公司的老闆直接过来谈，怎么变成副总？ 「说我不在……」 话来没说完，温昊旭便看到玻璃隔间外的那位副总，正对他招手。 「我刚刚明明就叫他在会客室待着……」见温昊旭立刻发臭的脸色，员工道。 温昊旭知道他的难处，那傢伙不是第一次霸王硬上弓了！ 哪怕不愿意，温昊旭只能黑着脸，请员工将门打开。 「温董好！」长成一副业务脸的罗副总，笑脸盈盈地上前跟温昊旭握手。 「叫我温总就好了！」温昊旭回握，他实在是，非常不喜欢这过分的阿諛奉承！ 任谁都知道，整个温氏集团能够被称得上董事长的，只有温昊峰。 「哎呀，温总客气了，最近生意做得怎么样？」 「……我们还是直奔重点吧！」 温昊旭对这位罗副总厌烦到极致，油嘴滑舌、乱拍马屁，以前这家厂商都是老闆直接来跟他对接，最近他们公司想要上市上柜，扩大了公司，招集了新的员工，才成了这傢伙来跟他对接。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这家公司怪怪的…… 温昊旭请他到在沙发上坐下，一坐下，连茶都还没送来，温昊旭直接开口，「抱歉，等这次的合约走完，我们公司不会再与贵公司合作！」 罗副总听到这消息，表情瞬间僵硬，但很快又掛起专业的笑容，「为什么呢？是价钱不好？还是发生品质不良的状况？」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公司怪怪的，而你是最怪的那个！ 「你们没有不好，是我们公司有其他的规划。」 「甚么样的规画？也许我们公司正好有產品相吻合！」 「这……」 「温总啊，您的公司从成立开始就与我们家合作，也是看在您是温氏集团二公子的份上，给予您相当优惠的价格，现在您说不合作就不合作，这不是太不厚道了？」 他完全没有理会温昊旭的意思，自顾自地说：「况且，我们家產品应该都没问题吧？还是您有接到客诉，有任何瑕疵品？」 没有，还真的没有。 「我觉得你们公司与我们现在的理念有些不符！」 「哪方面不符？我们可以改进的……」 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老闆，我将你说的文件送过来了！」 听到熟悉的嗓音，温昊旭立刻回头。 「江……」他瞪大双眼，此时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的，正是应该在家里休养的江宣墨。 「抱歉老闆，刚刚塞车，这些文件才会这么晚送到。」江宣墨身上穿着不知是哪位员工的西装外套，脸上带着偽装用的眼镜。 「温总，这位是……？」 「我是新进的财务组组长，请多指教！」不等温昊旭回答，江宣墨自己开口。 「真是年轻的组长啊！之前在哪家公司就职？看起来有点眼熟……」罗副总站起身来，伸出手，想与江宣墨握手。 江宣墨将手中的文件抱得更紧，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在商场上，这是极为不礼貌的表现。不过，对待这位副总，不需要礼貌。 江宣墨轻轻勾起嘴角，「之前在哪家公司就职，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在温老闆的公司就职，就必须负起责任，筛选掉会作假帐的厂商！」 面对江宣墨的暗示，罗副面部抽蓄了一下，「作假帐？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做假帐！？」 「罗副总，很抱歉，我们不与像贵公司这种，严重违规的公司往来。」 面对江宣墨毫无悬念的指名，罗副总的笑容扭曲起来，「我们公司最近要上市上柜，帐面上一定要乾净，怎么可能做假帐！」 藏在镜片下的墨色瞳孔，犀利地扫了他一眼，江宣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一触即发的压迫感充斥整间办公室，优性omega的信息素向来有製造气氛，使人落入圈套的功用，即使江宣墨现在的信息素失调，仍改变不了他身为优性omega的事实。 「你们是『想要』上市上柜，又不是真的上市上柜，假借着上市上柜的名义，就可以跟股东多要一点钱投资，最终捲款潜逃，你们打的不就是这种主意？」 「这只是你单方面的说词！」恼羞成怒的副总扯掉微笑，「你有甚么证据？」 「我比对了贵公司歷年来的财务报表，以往都是稳定成长，淡季时偶有亏损，去年跟前年也是一样，但这有个重点。」 江宣墨摊开，刚才拿进来的资料，翻开其中一季度的报表，指着指数下滑的低点。 「前几年全球爆发疫情，金融体系直线下滑，你们的报表上也下滑，但与產业中的所有公司比对，你们下滑的幅度最轻。」 「这不正是证明了，我们公司有的是潜力，能够度过危机！」 江宣墨看向他，眼神里沉稳得有如安静的野兽，「你们当时并没有推出相较于其他公司，更好的解救方案，就连產业的企业龙头，下滑幅度都比你们多。只是一家產业链的下游厂商，你们凭甚么亏损的比别人少？」 「我们……」 「况且，罗副总，我调出你的履歷，你所待过的每家公司，都在三年内倒闭，而你总在第二年递出辞呈，转换到下一家公司，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他原本想要反驳的嘴，瞬间停了下来。 「你……」他像在思索甚么的，看着江宣墨的脸。 「罗副总，与其在这边跟我争辩，是不是回去公司，将那些对你不利的证据销毁，比较保险？」 江宣墨一说完，罗副总立刻拿起手机。 静音模式下，十多通的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公司。 「你！」 江宣墨微笑道：「罗副总，慢走！」 第九章 调查 (3) 罗副总几乎是用跑的跑出离开办公室，飞奔回自己公司。 他一离开办公室，江宣墨立刻跌坐在沙发上。 「宣墨！」 温昊旭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发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罗副总是alpha！ 江宣墨会惧怕男性alpha，而刚才他与罗副总距离那么近！ 温昊旭立刻抱住江宣墨，释放出信息素安抚他。 江宣墨紧抓着温昊旭的衬衫，贪婪得吸取他的信息素。 等他逐渐平稳下来，身体不再颤抖，温昊旭替他将偽装用的眼镜及西装外套脱下，露出他最原本的样貌。 简单的长袖白t外面套着杏色的针织背心，身下穿着牛仔裤及运动鞋，现代很多年轻人会穿这样上班，但江宣墨绝对不会这样穿。 对他来说，上班最基础的穿搭，只能是衬衫领带配皮鞋。 一看就知道，他来的时候，肯定不晓得自己会被推进会议室。 「你怎么会来公司？又为什么走进来？你不是会怕男性alpha？」 「你怎么知道我会怕……」 温昊旭抚摸着他的脸，心疼道：「你在机场时，我就知道了。」 江宣墨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我原本不怕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江宣墨沉默了半晌，然后说：「流產之后……」 温昊旭想起了他身上的那些抓痕，那些奋力挣扎，却无能为力的痕跡…… 把他抓上手术台的，是男性alpha。 「你……」温昊旭想哭，但江宣墨在他怀里，他不能哭，所以他不再追究，而是专注现在，「你为什么走进来？」 「因为你需要帮助！」江宣墨抬头，眼睛直视他。 温昊旭很想跟他说，我不需要，但刚才的情况，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他陷入困境。 「你也不能勉强自己啊！你一进来发现他是alpha时，就应该先出去……」 说到这，他突然想到，如果外面没有人放江宣墨进来，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立刻转头看向玻璃外。 不料一转头，发现所有员工全都眼神闪亮地看向这里……当初真不该为了新潮，将办公室改成玻璃隔间！ 为了不让员工们再用看偶像剧般地盯着他们，温昊旭硬着头皮牵江宣墨出去。 一走出门，员工们自动自发地在办公室门口一字排开。 「老闆娘好！」 不等江宣墨反应过来，员工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 「老闆娘太厉害了！只看一眼资料，就知道讨厌鬼的公司有问题，直接来当我们的财务长好了啦！」 「对啊，顾祈经常提到你！直接录取了！」 「好！录取！」人资大主管直接答应。 「喂！你们有没有把你们老闆我！放在眼里！」温昊旭杀进人群，把江宣墨拉出来，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 「通通给我离宣墨远一点！话说，刚才的西装外套跟眼镜是谁的！给我拿走！」 他瞪向办公室里的全体员工，「刚才发生甚么事？为什么宣墨会进来办公室？」 「老闆娘来帮忙送文件，见到老闆面对罗大魔王有难，便跟我们要了公司资料，只用一秒的时间解开谜题，然后见义勇为地进去解救！」 意思传达都没有错，但温昊旭总觉得整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他决定放弃自己的员工，改问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你怎么跑来公司？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家别乱跑？身体状况还好吗？有没有被外人看到？」 江宣墨摇摇头，「我是请温家司机送我过来的，羽柔说，顾祈有个很重要的文件没有交给你，请我帮忙拿过来，她人有点不舒服，要去妇產科一趟……」 「我没有甚么文件……」 「羽柔去妇產科！？」刚从外面回来的顾祈，看到公司乱成一团，还来不及釐清发生甚么事，立刻听到自家太太出事的消息。 她直接抄出手机，打给白羽柔。 「柔柔！你怎么了！？又出血了吗？你有没有事？宝宝呢？」由于太过紧张，她不小心按到扩音。 「阿直，你不要紧张，我没事，直觉告诉我今天江先生应该去一趟公司，才骗他说有文件要送！」 「你没事就好，我等等直接请假去找你。」说完便掛掉电话。 当顾祈抬起头时，发现整间办公室的人都在看她。 「宝宝？」 「直觉？」 「阿直？」 「最后一题不可以问！」 面对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顾祈想瞒也瞒不住。 「柔柔……我的太太羽柔，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之前有流產的经验，想说等胎儿稳定点再来通知大家，至于她说的直觉……」 她看向老闆，希望整件事最有资格责备她的人，能够相信她的话，「羽柔的直觉一直都很强，她如果说某件事必须要做，最好不要违抗她！」 顾祈说得很神奇，但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相信她。 他们一直觉得这位老闆特助很神奇，总是有办法先一步知道该做甚么，或是从包包里掏出任何符合情境，但绝对不会带在身上的东西。 他们一直以为，特助这个职业当久了，就会通灵。 没想到通灵的不是顾祈，而是她太太。 从此刻起，白羽柔在办公室的称号，不再是顾太太，而是白仙姑。 第九章 调查 (4) 经过一番闹腾，顾祈请假离开公司，温昊旭也拉着江宣墨回家。 回家路上，江宣墨望着车窗外的快速飞越的街道，忍不住笑了。 「你公司的员工都很有活力呢！」 「活力过头了……」 温昊旭的公司是很年轻的新创公司，员工的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平常总是打打闹闹、没大没小的。 虽然没大没小，却也是最支持温昊旭的。 像是之前寻找江宣墨时，明明不是份内的事，还是帮忙查了资料，或是这次江宣墨回来，他们一句也不问，直接拉着江宣墨喊老闆娘。 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温昊旭嘴角不自觉扬起。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偷瞄坐在副驾驶座的江宣墨，或许是久没出门，也或许是被公司员工的气氛感染到，今天的他心情异常好。 「你下次要出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安排好司机跟保鑣……还有医师，你这次临时出现吓死我了，要是当年的兇手还有馀党，被他们看到该怎么办？」 听到这，江宣墨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昊旭，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 听到江宣墨这么说，他就觉得不好了，但还是强装镇定，「你说！」 「那位罗副总，曾经待过江氏集团。」 温昊旭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 「不过只待了五个月，就被我爸发现手脚不乾净，开除了！」 江宣墨望着车窗外，遥想非常久远的过往，露出沉重的表情，「他被开除后不到半年，我们家就出事了，我觉得他应该跟这件事脱不了关係，我之前私下调查过他……」 温昊旭把车开到路边停着。 他开不下去了，他觉得再开下去，等一下一定会发生车祸！ 「你……」他又心急又心疼，他有好多想问，却不知道要从哪题开始问起。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居然如此，你更不应该让他看到你的脸！为什么还要走办公室！？」 「因为你需要帮助！」江宣墨转头面对他，表情坚定。 温昊旭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沟通，他了解江宣墨的个性，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事情，他就会坚持到底。 温昊旭将头抵在方向盘上，除了心急跟心疼，他现在还额外多了一种情绪，叫做苦恼。 江宣墨知道自己这次做得有点过火，便去轻握住温昊旭的手，手心握住温昊旭的手背。 「我在进去跟他对质前，已经叫你的员工们联络警察，除了调查罗副总的公司外，还附了他家的地址跟他妻女的基本资料，离开公司前，你的员工们向我回报，人已经先被警方羈押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温昊旭抬起头，他合理怀疑自己的员工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 「是我要他们先不要告诉你的，怕你担心！」 温昊旭的头想要再次抵在方向盘上。 他已经不晓得该责备江宣墨，还是自己的员工了！ 江宣墨、白羽柔、自家的员工……怎么每个人都把隐瞒他这件事当作常态？ 他看着副驾驶座上所有问题的源头，觉得头很痛。 这时，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那你为什么还是让我知道？」 依照江宣墨的个性，他要瞒，一定会全部隐瞒，瞒到不能再瞒，瞒到事情大条到无法解决才会说出口。 江宣墨撇过头去，「我不说的话，你会难过的……」 温昊旭原本逐渐燃烧的怒火，瞬间被浇熄。 江宣墨在改变，变得更加信任温昊旭，也变得更会跟他诉说自己的事情，这是好事，但是…… 「宣墨啊！我并不是希望你告诉我最终结果，而是让我参与其中。」温昊旭的语气放缓，引导着江宣墨，「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私下调查了你们家的事？」 温昊旭抚住江宣墨的脸，轻轻将他的头转过来面向自己。 他的表情写满担忧，「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太多了！我们家的事太多疑点，兇手又在暗处，况且这是我们家的事，你本就不该牵扯进来！」 担心温昊旭发生危险，害怕温昊旭跟他一样，消失不见。 他不要，也不愿意温昊旭去承受这些。 温昊旭看向江宣墨，他怎么会不晓得他的苦心。 他不希望江宣墨受到伤害，江宣墨亦是如此。 温昊旭伸出手，与江宣墨十指交握，说：「我想帮你，就跟你想帮我的心一样。」 「可是你可能会遭遇危险……」 温昊旭苦笑，「从你失踪起，我就在调查这件事，动用了能用的关係、飞去国外、闯进红灯区将你带走……我早就抽不开了，也不想抽开。」 江宣墨低下头，望着他们相握着的手。 他不只一次想过，如果当初温昊旭没有坚持过来找他，现在会不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不用浪费时间找一个过往的人，可以娶个漂亮的妻子，生下可爱的小孩，踏上幸福快乐的人生道路？ 但是，今天角色兑换，换成是温昊旭不见，江宣墨是否会视而不见？ 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他也同样会发了疯似的寻找温昊旭。 动用关係、飞去国外、遇到危险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江宣墨，也是温昊旭会有的举动。 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早已无法分开。 「昊旭，」江宣墨抬起头，十分真诚地望着温昊旭，「我把我查到的资料，都跟你说，我们一起调查这件事！」 温昊旭勾起微笑，「嗯，好！」 第十章 信任 (1) 原以为两人一起合作，很快便能水落石出，没想到连当事者本人也搞不清楚当初发生甚么事。 「外界流传着我们家欠下鉅额高利贷，但就我所知，当时我们公司的财务状况良好，并没有任何与高利贷有往来的需要。」 他们待在江宣墨的房里，两人两台电脑，一起研究着资料。 「那笔鉅款不但横空出世，还被各家媒体大肆宣扬，怎么看都是人为操作。」江宣墨将自己查到的新闻稿传给温昊旭。 「当初投稿爆料的人也是用匿名报给媒体，根本查不到是谁放出消息的。」温昊旭接收江宣墨的资料后，将自己多年来收集的资料传了过去，「你们家出事之前，江叔叔有跟任何人结仇吗？」 「大到要灭门的仇恨，应该没有……」 在商场上走跳，难免跟人起衝突，小到员工被开除心生怨恨，大到断人财路被报復，不过江书南一向为人和善，很难跟人发生过大的衝突。 「惹得又是跨国集团的黑道组织，这又更不可能了！」 当年闯进江家的黑道，不但有麻醉气体、防毒面罩，将人虏出国后，还有管道可以贩卖，组织已经大到江书南根本不可能认识。 「有没有可能是委託？并不是江叔叔直接惹到黑道，而是黑道接收到委託才办事？」 「不可能，我们家名声不小，黑道不会为了别人的委託，冒这么大的风险！」 江宣墨曾对组织高层套话，他们表示，那是他们干过最大的行兇案，大到必须在国外躲一阵子才有办法回国。 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会让惹来杀生之祸？ 「有没有可能是做外国贸易时，不小心惹到国外的黑道集团？为了找你，我们家有去拜託施家，结果也没得到任何消息……」 施家的人脉及广，国内所有大小黑道组织都认识，就连施家都找不到人，可想而知当初温家所有人有多绝望。 听到施家，江宣墨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爸去拜託的是……」 「施永胜，当年，施永胜还在世。」 施永胜是施俊烈的父亲，也就是当年的施家当家。 江宣墨脸色难看地说：「昊旭，你之前说过，你能找到我，是因为俊烈？」 「对……正确来说，你失踪过后，是我们两个一起蒐集资料想把你找回来，从在学找到毕业，但毕业后没多久，施永胜的身体每况愈下，便将施家所有兄弟姐妹招回去分配遗產及公司，中间他断断续续还有传些资料过来，后来可能是太忙，就断了联系。」 温昊旭本以为施俊烈不会再跟他联络了，直到…… 「两年前，施永胜过世，原本应该继承家业的施家长子，换成了施俊烈，施家乱成一团，等继承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他约我出来……才从他口中得知，他见过你……」 上次施俊烈约温昊旭出来，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他，在高级日本料理店包厢，喝着酒说着自己继承家业的事。 「我！一个私生子！继承家业！」 原先还在诉说着自己继承家业后所承担的责任及压力，随着酒精下肚得越多，施俊烈的话变得颠三倒四。 「我总算是走到这一步！」施俊烈说着请醒时，绝对说不出口的野心。 温昊旭一直知道，施俊烈是个外表与内心不相符的人。 一向给人正向、积极的施俊烈，其实是个飢渴太久的野兽。 他有他的野心，也有他的不甘。 身为私生子，父亲栽培了他，让他有了可以继承施家的希望，却始终对外公布施家继承权在长子身上。 所以他能理解当施永胜的遗嘱公布出来，施俊烈被点名时的那种喜悦。 那是一种，自己的付出总算受到肯定的狂喜。 所以当施俊烈兴高彩烈地喝着酒，半抱怨半炫耀地说给温昊旭听，温昊旭只是在一旁倾听着，没有打断他。 他不喜欢施俊烈，但好歹他们一起寻找过江宣墨，他懂得施俊烈的渴望及压力，所以在此时此刻，他是由衷祝福他的。 「嘿……你知道吗？」施俊烈已经醉倒在桌上，「我在国外见到宣墨……」 「哪里！？」 一听到江宣墨的名字，温昊旭立刻上前逼问。 就施俊烈在断断续续的话里，温昊旭得知了江宣墨的位置。 这才有了此刻，江宣墨能坐在温暖的房间中，与温昊旭肩并肩查资料的现在。 温昊旭一直想问施俊烈，在国外时，他跟江宣墨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照理说他应该会想尽办法把江宣墨带回国。 当年他们一起查了那么久的资料，施俊烈甚至动用关係去问道上的人，他那么积极寻找江宣墨，他…… 他也喜欢江宣墨…… 怎么到最后，是温昊旭把江宣墨救出来了？ 温昊旭偷瞄着江宣墨，此时的他正脸色刷白地恍惚着。 「昊旭……俊烈跟我……」 「没关係，别说了！」温昊旭对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施俊烈在俱乐部中见到了江宣墨，还能够发生甚么事？ 温昊旭介意，介意施俊烈跟江宣墨上过床，但他同时能理解，当时的江宣墨，根本没有选择的馀地。 只怕，江宣墨对施俊烈，并不是交易关係，而是你情我愿…… 温昊旭努力将脑中这种恶劣的想法拋开。不管江宣墨和施俊烈是甚么关係，只要是江宣墨的意愿，他就必须尊重他！ 应该说，对象是施俊烈才更好！江宣墨就该跟优性alpha在一起，而不是跟自己这种劣质品在一起。 见温昊旭不想面对，江宣墨只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空气中瀰漫着尷尬的沉默。 温昊旭决定下楼准备些点心，好让彼此都有空间可以喘口气。 他离开房间，下楼，进入厨房，准备起松饼的材料。 江宣墨从前最喜欢吃些高糖份的精緻甜食，回来后就被温昊旭叮嘱，糖份对身体不好，便没再吃过。现在调养得差不多了，适时的放松，对身心都有帮助。 况且……温昊旭现在，也很需要糖分带来些好心情。 他松饼麵糊准备好，倒入平底锅内，正当松饼发出美味的「滋……」的声响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好香的味道。」白羽柔扶着楼梯扶手，小心地走下楼。 「我顺便帮你煎一份？」 「好啊，谢谢！」 今天顾祈出差，不放心白羽柔一个人在家，便将她安置在温昊旭家中。 见白羽柔已经凸起的肚子，温昊旭关心问道，「宝宝现在是多大了？」 她抚着肚子，温柔地笑道：「快五个月了！」 「太好了……」 五个月的胎儿已经进入稳定期，能活下来的机率很高。 劣性omega本身就很难怀孕，伴侣又是beta，怀孕的机率微乎其微，所以当她们得知怀上第一个宝宝时不知有多高兴。 然而，在得知宝宝因为基因缺陷自然流產，她们原先有多高兴，后来就有多失落。 温昊旭见过顾祈刚失去宝宝的样子，不只工作心不在焉、走路撞到墙壁，甚至会在温昊旭出错时，失手揍他。 ……这次，温昊旭会用尽全力祈祷，他们的小孩平安无事！ 「喔！」白羽柔蹙了一下眉，很快变伸手揉揉肚子，「没事，只是被踢了一下！宝宝很活泼呢！应该是遗传到阿直！」 把顾祈的凶狠说成活泼，温昊旭实在不能认同…… 「话说，阿直这个称呼……」 「我答应过阿直，不可以告诉别人，信守承诺是伴侣间很重要的课题喔！」白羽柔意味深长地对温昊旭如此说着。 每次跟白羽柔对话，温昊旭就觉得她话中有话，但他又听不出来她在说甚么。 「谢谢你的松饼，今天你们应该会得到一个好消息！」说完，白羽柔拿着温昊旭给她做的松饼上楼，留下满脸困惑的温昊旭。 这就是公司员工们，总叫她白仙姑的原因。 得道高人说的话，总是令人费解。 第十章 信任 (2) 结束了与白羽柔的对话，温昊旭端着一份原味松饼和一份巧克力松饼上楼。 一开门，就看到江宣墨在瀏览着自己笔电上的资料，看得极度认真。 「你在看甚么？」 江宣墨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滑着办公椅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刚刚顾祈传讯息想要联络你，你刚好不在，她好像很急的样子，她就跟我说，不管是我决定还是你决定，都是一样的，所以我……」 刚才顾祈的意思是，搞不好由江先生的决定会比老闆正确许多，但江宣墨不敢直接讲，他不想看到顾祈被开除。 温昊旭蹙起眉头，怎么所有人都把江宣墨当成老闆？明明他们才认识短短几个月，进公司的次数更是只有一次，结果所有的员工全听令江宣墨的指挥？ 温昊旭将松饼交给江宣墨，点开刚才顾祈传过来的讯息。 内容大概是，何老闆的工厂欠下大笔鉅款，请求温昊旭能借他一点钱，好让他将先将积欠员工的薪水还掉。 正常人如果听到这样的请求，通常不会轻易借款，款项十之八九不会发给员工，而是自己独吞然后跑路。 但温昊旭跟何老闆合作多年，十分了解他的为人，他肯定会将那笔钱发给员工，然后自己再想办法还掉那笔欠债。 如果是温昊旭面对这样的请求，绝对二话不说，借出这笔钱。 他们公司面对过周转不灵，温昊旭又好面子不肯向大哥和父亲借钱，当初就是何老闆冒着风险借给温昊旭週转金。 现在何老闆有难，他说甚么也会借他钱！ 可是江宣墨不清楚他与何老闆的这些过往，可能已经下了对公司最有利的决定…… 「欸？」 「江宣墨，同意借出此款项。」令人意外的字样，出现在上面。 温昊旭转头看江宣墨，此时的江宣墨正手里拿着叉子，在一旁吃起巧克力松饼。 「你怎么……？」他很惊讶江宣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再继续往下滑！」 温昊旭听话得往下滑，便在下面得知了江宣墨与何老闆的关係并非借款人与放款人，而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情报的交易关係。 「一、需将贵公司近十年内的财务报表、金钱流动情况清楚交代。二、贵公司的债权人身分须交代清楚。三、如知晓有其他公司也有与其债权人有所联络，需诚实告知。以上，做成完整报告上缴，才可同意拨款。」 温昊旭不得不佩服江宣墨的机灵。 一方面可以得到情报，另一方面又可以帮助到何老闆，最重要的是，有所交易，才不会让何老闆觉得自己是受人帮助还不了人情！ 「这间公司的老闆人很好，又是老字号，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江宣墨不知不觉间将松饼吃完，嘴角还留着巧克力酱。 「你怎么知道这间老闆人很好？」 「你挑得长期合作对象，肯定人很好！」 在公司营运方面，江宣墨不知高他多少个级别，现在听到江宣墨的肯定，温昊旭不禁有些感动。 「宣墨……」有你在真好…… 温昊旭想这么对他说，却发现他正盯着桌上的另一盘松饼。 「你刚才吃过了，不能再吃，糖份对身体不好。」 「……一口。」 江宣墨露出小猫讨食般，水汪汪的大眼。 温昊旭从以前就很难抗拒他这种眼神，「……好啦！」 他用叉子切下自己松饼的一小角，送进江宣墨的嘴里。 江宣墨满意得嚼着那一小口的松饼。 明明我的是原味松饼，怎么吃得比巧克力口味的还香……温昊旭在心中无奈地笑道。 第十一章 见公婆 (1) 几週后，他们得到何老闆传过来的资料，立刻如火如荼展开调查。 「这家贷款公司同时向多家在地小工厂放贷，有申请公司行号，但公司地址是假的，由于许多家老闆都向他借款过，口耳相传间，有相当的名气。」温昊旭报告着他整理出的资料，并将所有跟这家贷款公司有往来的公司做成表格，秀给江宣墨看，并指出其中几家，「这几家工厂之前跟我们有长期合作关係，却在这半年内倒掉。」 他的手指由移动到另外几家，「这几家目前有在合作，还没出状况。」 资料是何老闆提供的，只列出他所知道的，有跟这家公司有往来的工厂，并不是全部。 江宣墨盯着电脑萤幕，蹙起眉头，「昊旭，你有没有觉得，这好像在针对你？」 倒掉的那几家，跟目前有合作的这几家，分别是食品加工厂、原料供应商、包装纸製造商，横跨了不同的领域，却都有个共通点，都跟温昊旭有合作关係。 「我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但又觉得是不是因为我们会互相推荐厂商，才导致彼此认识。」 「也是有这种可能……」 厂商之间彼此认识、推荐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这名单里有一半以上都跟温昊旭有合作关係，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有办法查出，当初介绍他们这间贷款公司的人是谁吗？」 「我请顾祈调查一下。」 就在他们陷入重重谜团里，温昊旭的手机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着，这段期间不可能有时间打电话给自己的那位。 温昊旭蹙起眉头，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关上江宣墨房间的房门，在走廊上接起电话。 「喂！哥，甚么事？」 「开门。」 「嗯？」 「我在你家门口。」 「啊！？」 温昊旭赶紧下楼，打开大门，果然看到自己的哥哥站在门口，脚边堆满了纸箱。 「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上个月才刚交接董事长位置的温昊峯，现在应该忙到没时间才对。 「爸叫你回家吃饭，为了上次你在董事长交接典礼上离席，要找你算帐，需要我帮忙套话吗？」 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这次拖了一个月才来找他算帐，看来董事长的交接工作真的很忙。 温昊旭摇摇头，「我自己跟他解释。」 温昊峯頷首，不再多问。 「你这些东西是……？」温昊旭注意到温昊峯的脚边的六个大纸箱。 「这些是妈要送过来给宣墨的补品，原本应该在宣墨一回国就送过来，但我跟她说，宣墨才刚回国，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 陈姨回到温家老宅，第一时间向家里报备江宣墨的归来，这些日子没有被家里人催着要与江宣墨见面，想来是温昊峯阻止了一切。 他很感谢哥哥在最一开始阻止了妈妈，但他希望这阻止的手段能够更彻底一点。 看着这六大箱的补品，温昊旭就觉得备感压力！ 温昊旭抬头，望着自己的亲哥哥，希望他能把这些补品退回去。 温昊峯拍拍自己弟弟的肩，用眼神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都是妈的爱心，你至少要先收下……」收下后要怎么处置随便你！ 温昊峯没有把后半段说出口，温昊旭也懂他要说甚么。 那哥你想不想带一点回去？温昊旭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低头看地上的补品，再抬头望向温昊峯。 温昊峯果断地摇摇头。 他们一来一往用眼神交谈了一会儿后，温昊峯便开口说出，他跑这趟的另外一个目的。 「宣墨最近……还好吗？」温昊峯问得小心翼翼。 温家人从小看江宣墨长大，几乎是温家的第三个儿子，当初得知江宣墨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杀过来已经非常忍耐。他们太清楚江宣墨是怎样逞强的性格，他肯定不希望在自己脆弱的模样，被太多人知道。 所以他们给了他空间与时间，就是不希望他有任何压力。 不管是江宣墨还是温昊旭，都是。 「宣墨他……」 「……温大哥？」 就在兄弟俩谈话到一半，江宣墨突然出声。 温昊旭回头，江宣墨已经站在楼梯下方，与温昊峯隔着一个客厅。 「宣墨，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温昊峯想上前跟江宣墨打招呼，却被温昊旭拉住。 温昊峯不解地看着自家弟弟。 不等温昊旭解释，江宣墨便自己开口说明，「温大哥，抱歉，我现在对男性alpha比较敏感，没办法靠你太近！」 温昊峯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能理解。 江宣墨经歷过一场地狱，正常人经歷过这些能不疯已经是奇蹟，他现在只是不能接近男性alpha，相较之下，问题非常小了！ 「没事的，宣墨，是我欠缺考量！」 温昊峯婉惜地看了眼江宣墨，然后跟温昊旭说：「妈妈的东西带到了，我要交代的事情也说完了，我那边还要忙，先走了！你们都要保重！」 说完，便挥手离开。 温昊峯离开后，温昊旭将推置在门口的纸箱搬进来，然后打开，里面尽是些杜仲、当归、桂圆、枸杞……等中药材。 他瞄一眼就知道，有九成的东西，江宣墨都不会吃，便打算将这些东西直送进仓库。 江宣墨悄无声息地来到温昊旭身旁，说：「帮我谢谢阿姨的爱心！」 一句话便能得知，温昊旭跟他哥的整场对话过程，江宣墨都听进耳里。 温昊旭瞇起眼睛盯着他，「你不是应该待在房间里？」 江宣墨视线往旁边飘移，「我看你慌慌张张跑去接电话，就在想说你遇到甚么麻烦，需不需要我帮你？然后就……」 「温大哥说的无故离席，是甚么事？」 江宣墨反守为攻，这次换温昊旭心虚地回避他的眼神。 「温昊旭！」江宣墨用着平时温昊旭逼问他的语气对他说话。 温昊旭不太想跟江宣墨说当天的状况，但是他曾经要求过江宣墨有甚么事都要告诉他，现在角色对换，他不能要求江宣墨的同时，自己做不到。 于是，他小小声地说：「上次，我在我哥交接温氏集团的典礼上，中途离席。」 江宣墨蹙着眉，这不像温昊旭会有的行为，「甚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那不是我晕倒……」 江宣墨瞬间意识到自己干了甚么好事，「那么重大的典礼，你不用为了我……」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温昊旭的音量比起刚才大了许多，「你都晕倒了，我怎么可能没事一样参加完整场典礼！？」 江宣墨低下头，道：「……对不起。」 见江宣墨满脸担忧，温昊旭就知道他自责到不行。 他语气放柔，「宣墨，我不怪你，从来都不怪你，当初要离席是我的选择，况且我也不想待在那里。」 所有公司高层都把他看成废物，自己的父亲也对他失望至极，他有参加那场典礼跟没参加的结果，只有「他是个废物！」跟「啊！他是个不懂礼节的废物！」的差别。 就连要跟他计较这件事的父亲，也是在与哥哥完成交接工作告一个段落，才想起来要找他算帐。 离席或不离席，没甚么差别。 「我跟你一起回家！」轻拉着他的衣角，江宣墨说。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我跟你回去，我要跟叔叔和温大哥解释清楚，当初是因为我，你才会临时离开！」 「你别去！我爸跟我哥都是优性alpha，你会不舒服……」 「我要去！」 在江宣墨的坚持下，温昊旭劝不过他，只好将他一起带回家。 第十一章 见公婆 (2) 几天后，两人一同来到温家老宅偌大的大门前。 温昊旭的老家仍是江宣墨记忆中的模样，百坪大的透天别墅，外墙上有着老式豪宅特有的巴洛克式雕花，大门是偌大且气派的铁艺玻璃门。 以前江宣墨的家，也与这栋房子相像。 江宣墨觉得怀念，同时泛起一点感伤。 「如果觉得不舒服，要跟我说，我们立刻回家！」温昊旭牵起江宣墨的手，哪怕他自己紧张得要命，仍对江宣墨如此说道。 江宣墨看着温昊旭，他表面强装镇定，相握着的手却传来颤抖。 温昊旭害怕自己的父亲，江宣墨一直都知道。 他没有戳破温昊旭的逞强，只是笑着对他頷首，然后将手握得更紧。 温昊旭深吸一口气，打开自家大门。 暖黄色的灯光，随着大门开啟印入眼帘，深木色的地板与摆满油画的艺术砖墙，跟江宣墨记忆中的温家老宅一样。 他恍惚地看着这一切，觉得时间倒流到他出事之前。 那是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爸爸妈妈都还在，温昊旭每天都跟自己一起上学放学，当时的他有目标、有梦想，每天只管努力学习，成为爸爸的接班人，未来的一切确定且清晰…… 就在他陷入来自过往的种种情怀，一阵慌张的脚步声将他拉回现实。 「喔！宣墨！真的是宣墨！」从走廊出现的外国女人，露出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有着与温昊旭相像的深邃五官、浅棕色的波浪短发，以及温柔似水的褐色眼眸，那是温昊旭的母亲──艾达。 此时的她，脸上写满担忧，双眼几乎溢出水来。 温昊旭在回家前，经由江宣墨的同意，跟家里的人说了他目前不能接近男性alpha的体质，及当时江家发生的事情。 他没有说出江宣墨的流產及不孕，在国外的遭遇也没讲，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另一方面也是顾及江宣墨的心情。 哪怕隐瞒了最可怕的经歷，仍使得温家所有人感到痛心。 十年过去了，江宣墨回来了。 艾达走到江宣墨面前，伸出手，拥抱住江宣墨。 身为普通omega的艾达，身上有着淡淡向日葵的香气，令江宣墨感到安心。 他们甚么都没说，却也因为这个拥抱，彷彿甚么都说了。 越过艾达的肩膀，江宣墨看走廊那端，陈姨跟小助理躲在墙后偷偷瞄向这里，带着满脸的歉意。 江宣墨对着远处的她们漾起微笑。他从未怪罪过她们，那些过往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 他回来了，温家人不介意他的经歷，陈姨跟小助理也没有被开除！ 所有人，都好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艾达放开江宣墨，从头到脚地好好看他，「都瘦了那么多……昊旭，你有没有帮宣墨补补？」 江宣墨想起那六大箱的补品，赶紧回答，「有，昊旭把我照顾得很好！」 艾达蹙起眉，显然觉得江宣墨的补品量还可以更多。 温昊旭见他母亲这表情，赶紧出面阻止她那恐怖的想法，并表示江宣墨舟车劳顿，需要赶紧坐下好好休息。 艾达这才领着他们穿越走廊，来到了饭厅，执行他们回老家的主要目的。 饭厅的摆设跟以往不同，以前摆着是中式大圆桌，现在则是放了超长的大桌子，桌子两头摆了椅子，这边三张，另一头两张，两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人。 温昊峯及温氏企业前董事长──温海鸿。 「宣墨，欢迎回来！」 坐在超远对面的温海鸿及温昊峯起身对他点点头。 长到夸张的桌子，以及穿着正式西装的温海鸿和温昊峯，使场面看上去异常隆重。 「叔叔、温大哥，很抱歉，这么晚才来跟你们报平安！」 「没事的，人回来就好！不用那么多礼！」温海鸿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江宣墨仍站着不坐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跟叔叔道歉！」 「上次董事长的交接典礼，是因为我晕倒在家里，昊旭赶回来救我，才会临时离席！」 面对江宣墨的道歉，艾达上前对他说没事，而温海鸿则蹙起眉头，看向温昊旭，「那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讲？」 「爸，我想讲，可是你上次电话打来，我甚么话都还没讲，你就是直接骂人，我根本没办法开口！」 温海鸿摇了摇头，「告知我的方法有很多，你不可以只有一条路走不通，就放弃所有机会。」 「是，我明白了，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面对温昊旭的道歉，温海鸿只是摇摇头，眉头仍未松开。 为了缓解尷尬的气氛，艾达招呼着两人坐下。 坐下后，江宣墨在餐桌底下，握住温昊旭的手，温昊旭对江宣墨露出疲惫的笑容。 他不喜欢面对他的父亲，自从分化成劣性alpha，他就没给过温昊旭好脸色看。 「好了！沉重的话题都说完了吧！快点开动！大家应该都饿了！」艾达率先打破沉重的气氛，举起筷子往江宣墨的碗里夹菜。 麻油炒腰子、波菜炒猪肝、山药燉鸡汤，旁边还准备了桂圆红枣茶，怎么看怎么补的菜色，跟他在温昊旭家里吃到的菜色有九成像，令江宣墨忍不住望向坐在自己右边的温昊旭。 「不是我！」温昊旭知道江宣墨在怀疑这菜单是他开的，立刻澄清。 江宣墨脑中又浮现了前几天寄来的那六个大箱子，僵硬地将头转向自己的左边，也就是艾达的方向。 艾达笑着对他说：「宣墨要多吃点补的食材，以后身体才不会虚！」顶着外国人的脸孔，说出了华人母亲才会说的话。 面对艾达的爱心，江宣墨只能笑着接受。 虽然面对艾达过盛的爱心很困扰，江宣墨仍感觉到心头暖暖的，不管是温昊旭，还是温家人。 随着桌上食物的减少，餐桌两头的人聊的话题越来越多。 聊着聊着，温海鸿喝起陈年高梁，感叹道：「宣墨啊！你爸妈都是非常好的人，你爸，是商业界难得的奇才，而你妈是非常好的贤内助。这圈子很乱，赚得多的人，不一定有良心，善良的人可能负债累累，他们俩是同时兼俱备商业头脑，品行也端正的人！」 「谢谢叔叔夸奖！」 温海鸿神情透漏着些许感伤，「这不是夸奖，是真心话，后来我接手你们家所有的產业，帐面支出全都乾净俐落、有条有理，就连捐款的项目也用在刀口上，能做到这样的企业不多！」 江宣墨听着这句话，觉得哪里不对。 第十一章 见公婆 (3) 「温氏集团……接收了江家所有產业？可是我记得，当时叔叔的公司不是正要股票上市？董事会同意？」 江宣墨困惑。 听到江家被高利贷灭门，只要有脑袋的人都知道应该逃的逃、散的散，认识的也要装作不认识！ 怎么温家就接收了一个烫手山芋？ 还是在那么关键的时刻，接收了惊传有高利贷的烫手山芋！？ 温海鸿哼了一声，「不同意，但我让他们同意！」 江宣墨困惑到彷彿见到黑洞，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认知的常理范围！ 见到江宣墨一脸呆滞，温昊峯赶紧跳出来解释，「中间的过程有点曲折，但最终双方妥协，把江家底下所有產业名字改掉，并打压媒体，禁止报导此事，董事会才勉强同意。」 温昊峯说得平平淡淡，江宣墨却不难想像，所谓的「中间过程」肯定是场腥风血雨。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道谢了，这莫大的恩情，即使江宣墨卖身进温家都赔不起！ 他转头去问温昊旭，「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我怕你有卖身进我们家都赔不起的想法，才一直不敢告诉你！」 「我……」我是真的这么想！ 心思被猜中的江宣墨，一时说不出话。 面对这家人的情义相挺，江宣墨道谢也不是，道歉也不是。 这已经不是卖身可以解决的了！ 「宣墨啊！你不用觉得欠我们恩情，是我们家欠你人情，自从接收了江家的產业后，我们家才得以蒸蒸日上，你爸爸留下来的產业非常赚钱，系统建立得非常好，让我们学到了很多……」 一向不怒而威的温海鸿，此刻难得露出笑容，「所以，我现在要把它还给你！」 江宣墨瞪大双眼。 看到的不只黑洞，而是宇宙的边缘了！ 「不！叔叔，是你在危机中解救了江家企业，照顾所有员工，江家企业从那刻起就是你的！」 如果没有温家介入，江家企业只有原地解散的结局，所有员工不但领不到资遣费，年老的员工还会因无法找到新的工作，导致贫困潦倒。 于情于理，江家企业都归温氏集团所有！ 温海鸿望着江宣墨，慎重地对他说：「宣墨，那是你爸爸留给你的江山，他当初栽培你，也是为了让你传承下去，难道你现在不想继承了？」 他没有不想继承。 江宣墨是个工作狂，他成为一个工作狂的原因，是他父亲将他培养成工作狂，为的是继承江家企业。 十年前，江宣墨遇到这问题会毫不犹豫回答，想。 十年过去了，江宣墨对这问题的答案，有了改变。 「叔叔，谢谢你的爱戴，比起继承江家企业，我现在更想帮助昊旭，让他的公司得以壮大！」 温昊旭在一旁，眼神泛着泪光。 他没想过江宣墨会这么回答。 江家企业，那么大的集团，他曾经即将继承的產业，江宣墨选择放弃，要与他携手经营他只有十来人的小公司。 「宣墨，你不用为了答应要来我公司帮忙，就放弃你曾经的目标，不管你选择甚么，我都会支持你！」 温昊旭害怕此刻的江宣墨是因为愧疚，或是报恩，或是其他任何理由，而去放弃那么好的机会。 他本是能够飞翔的鹰，不该为了他，被困在小小的笼。 江宣墨眼神篤定地看着温昊旭，「这就是我的选择！早在十年前，江家企业就不属于我了！可是帮助你，是我现在想做的事！你说过会支持我的！」 温昊旭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很高兴江宣墨选择了自己，同时也很担心他放弃了可以再度展翅翱翔的机会。他不确定自己有办法让公司壮大，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够格成为江宣墨所相信的未来。 不等温昊旭开口回应，温海鸿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旭，跟我来书房一趟。」 温海鸿没有给温昊旭选择的馀地，逕直朝饭厅外走去。 第十一章 见公婆 (4) 跟着温海鸿，温昊旭踏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二楼书房。 小时候他跟江宣墨很喜欢来父亲的书房玩，江宣墨会拿起父亲书柜上的书来看，温昊旭则会在他身旁涂鸦或睡觉，自从分化之后，他很怕来到父亲的书房，每次进来总遭一顿骂。 所以当他踏进书房后，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将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 父亲绕过书房正中央的檜木书桌，走到落地窗前，转身面对着温昊旭。 父亲没有开灯，今晚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背光的他看上去异常高大。 「旭，你知道你现在很弱小吗？」 「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无时无刻都知道，哥哥、江宣墨、总公司的所有高层，都反覆提醒他这件事。 他很弱小，比所有人都弱小！ 弱小到他怎么追赶，都追不上。 温海鸿叹了一口气，「你很弱小，而且比其他人资质差。」 温昊旭不说话，他的掌心快被他掐出血来。 「今天跟我解释典礼缺席的人，为什么是宣墨，不是你？」 温昊旭没有替自己辩解，而是直接道歉，「抱歉，我下次会主动开口。」 温海鸿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这不是事后道歉的问题，而是整体态度的问题，身为公司的领导者，你要勇敢，你要提前一步预想到问题，去面对和解决，而不是等事情发生了再来道歉。」 温昊旭低着头，没有面对自己的父亲。 温海鸿望着始终不敢正眼看他的儿子，再度叹了口气。 从甚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 面对分化成劣性alpha的二儿子，他始终不懂该如何拿捏。 他一直以为与妻子相似的二儿子，最终会分化成omega，所以他并没有像大儿子般，从小栽培他成为企业领导者，而是让他快乐成长，尽情去探索他喜欢的料理及厨艺。 当时江宣墨还在，江宣墨从小就聪明，看上去就是会分化成优性alpha的孩子，两人又形影不离，这才让他有了温昊旭只要嫁人，其他甚么事都不用管的幻想。 最终，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江宣墨没有分化成alpha，而是自己的儿子分化成alpha，还是劣性alpha！ 这让他不知所措。 alpha是要成为一家之主的，是要扛得起养家责任的！ 原本想让温昊旭分化后以勤能补拙的方式，至少培养成能够独当一面自己开小公司的老闆，怎料，当时的温昊旭选择自暴自弃，不愿读书，还与那些同样分化成劣性alpha的紈裤子弟混在一起！ 他怎么念、怎么骂，不是逃走就是跑到江宣墨家里躲。 要不是江宣墨每天拖他去上学，下课后又把他拉回家补习，温昊旭根本连毕业都没办法！ 他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他越想靠近，他便逃得越远。 从前是，现在也是。 面对这个二儿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旭……」他用叹息的声音，唤着他的小名。「宣墨选择了你，你不可以让他失望！」 听到江宣墨的名字，温昊旭有了反应。 「宣墨受伤了，你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总是躲在他后面，他需要你的保护跟照顾，你要长大！」 温昊旭逐渐松开紧握着的手，缓慢抬起头。 当他抬头看向多年来不曾正眼相看的温海鸿，不像温昊旭所想的愤怒、失望的表情，在他面前的，只是个满脸担忧的父亲。 月光洒在他身上，不再是异常高大的影子，而是黑发里参着些许白的父亲。 「你的员工选择了你，你要扛起，现在宣墨选择了你，你就不能退缩！」 温海鸿一直是个价值观传统的alpha，alpha应该要有的坚强、强大、顶天立地的形象，温昊旭身上都没有。 这就是多年来，他一直很急迫的原因。 他怕温昊旭没有长大，没有办法扛起一个家。 现在，江宣墨回来了，并选择了他。 他需要长大、必须长大！ 「身为老闆、一家之主，你要勇敢！」 此时的温昊旭已经正脸面对自己的父亲，腰桿打直。 「要像个alpha，扛起一切！」 温昊旭抬头挺胸地面对自己的父亲，「我会的，爸！」 温海鸿对他露出多年不见的笑容，「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第十一章 见公婆 (5) 楼上的父子矛盾已经解决，楼下的江宣墨仍焦虑着。 「我上楼看看……」 见温昊旭一直不下来，江宣墨想去救他，艾达见状，一把抓住他，将他按回椅子上。 「宣墨你不要紧张，他们父子俩很久没有聊聊了，要让他们独处才行！」 他们独处不就是昊旭单独被骂吗？ 见江宣墨还是一脸焦虑，远在桌子另一头的温昊峯开口，「爸没有想像中严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昊旭而已，毕竟昊旭每次都躲着爸，就连过年都要事先问爸有没有出差，导致他即使没有出差，也要假装自己不在！」 江宣墨瞬间觉得，搞不好造成父子矛盾的不只温海鸿，温昊旭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这次爸好不容易想了个理由把昊旭抓回家，还喝了酒壮胆，你不可以上去打断他们！」 江宣墨看向对面桌上少了三分之一的陈年高梁，难怪他觉得今天叔叔怪怪的，一下子爆出收购了江家企业，一下子又要把江家企业还给他。 这不是多年以后第一次见面就会聊到的事情，更不是一时间就能决定的事情。 幸好他没有答应要接收江家企业，不然等温海鸿酒醒后，可能会后悔这个决定。 见到江宣墨庆幸地呼出一气，温昊峯就猜到他在想甚么。 「爸喝醉只是胆子变大而已，他本来就打算把江家企业还你了！你真的不收下吗？」 温昊峯笑着对江宣墨说，江宣墨果断地说。 「不要！」 父子俩深度对话谈完，江宣墨就跑过来关心温昊旭，见他一脸没事，眼神中还带着点点亮光，江宣墨就知道他们父子间的矛盾解开了。 「峯，我先带你爸回房间，你帮我送送宣墨他们。」 一下楼，艾达立刻去搀扶他的老公，三分之一的高梁下肚，她非常清楚他老公的极限到哪里。 「好的，妈！」 虽说要送温昊旭和江宣墨出去，但温昊峯根本不能靠江宣墨太近，他只能在距离他们两公尺远的走廊另一头，目送他们。 「昊旭，你之后要多回家！宣墨的身体状况准许，也希望你们能够一起回来，爸妈会很高兴的！」 温昊峯对着他们勾起温暖的微笑。 「好，我会的！」 不同以往总是面露难色，与父亲谈开后的温昊旭带着坚定的语气回应着。 「还有……」温昊峯有些欲言又止，「你们……要不要考虑双向标记？」 温昊峯说完的下一秒，温昊旭跟江宣墨瞬间脸色胀红。 「我……我……宣墨！」温昊旭慌张得看向江宣墨，江宣墨则是撇过头去看墙壁。 双向标记，指两人互相咬破对方后颈的腺体，将自己的信息速注入，完成终生标记。 标记后，只有双方能够闻得到对方的信息素，对现在的江宣墨而言，能够直接解决惧怕男性alpha的体质，更能够使体内的荷尔蒙稳定。 但是…… 终生标记后，江宣墨就没有选择其他人的权利。 见两人陷入慌张，温昊峯赶紧安抚道：「我只是提议而已，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毕竟这是终生大事，确实该好好考虑！」 被温昊峯这么一吓，温昊旭仍是一脸惊恐，江宣墨也还是将脸面向甚么都没有的墙壁。 看着这两个青涩的孩子，温昊峯不禁莞尔。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心理状态还不够健全。 「好了！快回去吧！天黑后温度比较降，别让宣墨着凉了！」 说完便挥挥手，让这两个惊魂未定的人能够独处冷静冷静。 第十二章 情敌 (1) 就像刚抵达温家老宅时，两人站在门口，只是当时他们面对大门，而现在背对大门，等待温家司机把车开过来。 秋老虎过后，属于秋天的凉意来临。 一阵冷风吹来，将两人被温昊峯吓走的神智吹了回来。 江宣墨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江宣墨的身上出现了件风衣。 他穿得并不少，身上早已套了件羽绒外套，相较之下，脱下风衣的温昊旭看上去寒冷许多，身上只穿了件短袖衬衫。 江宣墨想拿下风衣还给他，却被他按住肩膀，「披着吧！你身体虚，不可以着凉！」 江宣墨不说话，默默接受了那件风衣。 他偷偷瞄向站在身旁的温昊旭，刚刚温昊峯的提议又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双向标记…… 刚被冷风吹散的红晕又出现在江宣墨脸上。 「昊旭……刚刚温大哥说的……」江宣墨还没说到双向标记四个字，就已经满脸通红得说不下去。 「啊……那个……」同样的红晕也出现在温昊旭脸上。 「你不要放在心上……」 温昊旭一说完，立刻后悔，因为江宣墨的脸上，露出明显失落的神情。 「不是……」见到江宣墨有所误会，温昊旭慌张了。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宣墨……那个……如果可以……我……我想跟你标记……」 他说标记两字的时候，说得特别小声，如果不是江宣墨就在他身边，恐怕那两个字会消失在风里。 他想跟江宣墨双向标记，想跟江宣墨成为世上唯一交换信息素的人。 他希望他们成为彼此的唯一。 「可是！」 温昊旭用着无比认真的语气，说：「我更希望你过得幸福，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这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很多，你不用觉得亏欠我或是带着其他情绪……」 温昊旭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江宣墨的表情变得古怪。 「江宣墨！？」 温昊旭想出声喊他之前，已经有人唤了他的名字。 顺着江宣墨的眼光望去，从敞开的庭院门口朝他们小跑步而来的，正是他们俩熟悉的身影。 红棕色的头发、暗红色的双眸，遗传自名模母亲的漂亮脸庞，以及，优性alpha特有的自信气场。 长大后的施俊烈，比青涩时期的他，更加耀眼夺目。 施俊烈小跑步来到他们面前，脸上满是惊讶及担心。 「宣墨，你甚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很担心你，一直在找你……」 江宣墨眼神始终回避他，施俊烈蹙起眉头地喊了声，「宣墨？」 施俊烈想上前靠近江宣墨，被温昊旭挡住。 「你来做甚么？」 温昊旭瞄向庭院大门驶进来的自家车辆，刚才施俊烈就是趁着车辆进门前的瞬间，闯进来的。 施俊烈不看他，只是平淡地回答他的问题，眼光始终盯着后方的江宣墨。 「我来找人。」 「找谁？」 「家人。」 温昊旭疑惑了，怎么找家人找到他老家来？ 他可不记得自己家里有姓施的人！ 不等温昊旭下逐客令，施俊烈又对温昊旭身后的江宣墨嘘寒问暖。 「宣墨，你怎么一直不联络我，我到处找你，怎么找都找不到……身体还好吗？宝宝呢？」 这声宝宝，让温昊旭彷彿掉进万丈深渊。 宝宝？ 施俊烈知道江宣墨怀过孩子？ 那孩子，是谁的？ 第十二章 情敌 (2) 想到这个可能，温昊旭僵在原地。 施俊烈绕过温昊旭，走到江宣墨面前，单膝下跪。 他握住江宣墨的手，抬头望向他，「对不起，宣墨，我知道这么久才来向你道歉是我的错，但是我找不到你……整栋楼都被拆除了，我问过俱乐部附近的店家，他们全都闭口不谈……」 江宣墨想要抽回手，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 「你……」 施俊烈出现后，江宣墨整个人都不对劲。 那些不堪、难受的过往，随着施俊烈的到来，重新垄罩他。 「我那时就该将你带回国的，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只是想把我们家的事处理乾净再接你回家，毕竟你也知道我们家比较复杂……」 施俊烈自顾自地解释，没有发现江宣墨的呼吸变得急促。 「你……不是你……」江宣墨尽全力将字句挤出喉咙，他的气管紧缩，每一个字都说得吃力。 「不是你叫人……流……」 「叫人甚么？」施俊烈面露疑惑。 「那是谁……咳！」 听到这一声咳嗽，温昊旭瞬间回过神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从第一声咳嗽开始，江宣墨便停不下来，他张大嘴巴，想要吸气，每次只能吸入一点，再剧烈地将氧气咳出去。 江宣墨的气喘发作了！ 「宣墨！你的药呢！？」 江宣墨已经咳到说不出话来。 温昊旭在他两侧的口袋摸了摸，总算在他的右边口袋拿到他的救命药。 江宣墨咳到有些腿软，温昊旭揽住他的肩膀，让他把药吸入。 「宣墨……」 施俊烈想要上前查看江宣墨的状况，被温昊旭阻止。 「你不要过来！」 施俊烈是优性alpha，刚才又碰了江宣墨的手……温昊旭懊悔着刚才他没有阻止施俊烈。 「咳咳！」 施俊烈靠得太近，江宣墨根本好不了！温昊旭抱住江宣墨，往车子的方向跑去。 「等等，宣墨！」 施俊烈本想要拉住温昊旭，却被一股力量强压得跌在地上。 一股从山嵐上吹下的清风，从温家大门传来。 温家大门被打开，站在大门口的，正是温昊峯。 「昊旭，快带宣墨离开！」 温昊峯以上至下地瞪着施俊烈，彷彿要将他生吞活剥。 温昊旭加快脚步，他感觉到温昊峯压在施俊烈身上的信息素，正逐渐蔓延到他周围。 alpha与alpha的战斗，向来都是信息素的比拚。 尤其是，优性alpha对上优性alpha。 被压得跪在地上的施俊烈仍不放弃，一边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抵抗，一边对着他们大喊。 「宣墨！你要主动联络我！我想对你负责！不管是你或孩子，我都……」 温昊旭衝上车，将车门甩上，让施俊烈的话断成一半。 两人一上车，司机立刻踩下油门，飞快得逃离门口正在火拚的两名优性alpha。 车子的后座，温昊旭抱着江宣墨。 他全身颤抖，脸色发白，嘴巴张大得想要咬吸入更多氧气，却徒劳无功。 不管是对alpha的恐惧，还是压力导致的气喘发作，都让他现在的状况糟糕到不行。 温昊旭拿扩张剂让江宣墨吸取第二次的药剂。 「宣墨，你冷静一点……我们都冷静下来……」握着扩张剂的温昊旭，手也开始颤抖。 「昊旭……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还没完全冷静的他说不了太多话。 温昊旭抱着江宣墨，抱得用力。 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更好，更爱江宣墨的人出现了。 他和他曾经有过孩子。 他说会对他负责…… 「昊旭？」感受到温昊旭逐渐加大的拥抱力道，江宣墨抬头望向他。 温昊旭没有回望江宣墨，而是目光盯着前方，双眼迷茫道：「没关係……没关係……没关係的……」 他喃喃自语，比起在对江宣墨说话，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没关係，施俊烈比他更优秀。 没关係，施俊烈会对他负责。 没关係，江宣墨会过得幸福快乐的。 ……真的，没关係吗？ 看到温昊旭失神的模样，江宣墨感到一阵心疼。 他将脸埋进温昊旭的胸前，哽咽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温昊旭感觉到胸口湿了一片，面积越来越大。 「不是的……」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温昊旭轻柔地抚着江宣墨的背，试图安慰他。哪怕他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宣墨，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温昊旭口中的家，在江宣墨的未来，还是同一个地方吗？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不断地说着，不停地哄着。 哄着江宣墨，也哄着自己。 今晚，他们都经歷太多了。 第十三章 秘密 (1) 洪医师检查完江宣墨的身体，替他吊上点滴，打入镇定剂，并在房间里备了一台氧气瓶及无线呼叫铃，这才将空间留给两人。 随着镇定剂流入体内，江宣墨的颤抖总算停了下来。 「好点了吗？」温昊旭跪在床边，握住坐在床缘的江宣墨的手。 「对不起，我没告诉你……」 「你不用道歉。」 说完这两句话，房间内陷入一阵沉默。 镇定剂让江宣墨昏昏欲睡，却也让他更好开口。 「昊旭……我……」 「我再听，你慢慢说，没事的。」 当「没事的」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连温昊旭都觉得自己在说谎。 怎么可能没事？ 不管是对江宣墨，或对他自己……都不可能没事。 温昊旭凝视着江宣墨，双手紧握住他的手。 现在不是心情低落的时候，江宣墨需要他，他必须要坚强。 他深吸口气，想要对江宣墨露出笑容，传递给江宣墨的只有一个，逞强到难看的怪异面孔。 江宣墨还没出声喊他，温昊旭就先说：「没事的，我没事。」 江宣墨不相信的这句没事，但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退缩。 他将这件事隐瞒得太久、太深，久到他以为这件事，可以毫无痕跡地消失在他的人生中。 他想太多了。 自私的人会得到惩罚。 他不该，也不配，拥有美好的人生。 而昊旭……这么好的人，怎么能为他放弃美好的未来？ 江宣墨鼻头一酸，忍住眼泪，「那个孩子，我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俊烈的……」 他撇过头，不敢看温昊旭的表情，怕他一看了，就说不下去。 「我当时，在俱乐部遇到俊烈，他说要带我回家……我一直等，他都说要先处理家里的事，于是我……停掉避孕药，怀上他的孩子……」江宣墨哽咽着。 他想要忍住的。 是他自己做了这个决定，是他诱导施俊烈，是他停掉避孕药。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决定的。 最后孩子离开了，怪不得谁。 俱乐部是个甚么样的地方，他怎么会不知道？ 被人发现、被人抓包、被任何人打小报告，那些被抓去流產的omega，他难道没看到？ 他有甚么资格伤心？所有的事，都是他咎由自取。 江宣墨低下头，眼泪终究落了下来，落在温昊旭的手上。 「对不起……我很自私，我利用了孩子，也利用了你，利用了你对我的好……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温昊旭抱住他，不是因为江宣墨的眼泪掉了下来，而是温昊旭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怀疑江宣墨流掉的孩子是施俊烈的。 是施俊烈先找到了江宣墨，是施俊烈告诉他江宣墨在哪个国家，回国后，江宣墨又一直回避他，像在刻意隐瞒甚么…… 温昊旭起先告诉自己别介意，不管江宣墨的过去发生甚么事，又或他最终选择了跟谁共度下半辈子，他都接受。 因为他爱他。 他希望他幸福快乐。 但是。 当真正的真相摊在他面前时，他仍止不住地难过。 「宣墨……」温昊旭想要忍住语气中的哽咽，却做不到。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想回家了！我……」江宣墨哭了起来。 在镇定剂的作用下，他卸下偽装。 多年来受的委屈及不堪，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宣洩出来。 温昊旭上前抱住他，江宣墨一声声的哭泣，打在温昊旭的心中。 怎么是你的错？ 怎么可能是你的错？ 十年光阴，你在地狱里度过，见到了好不容易出现的曙光，你认为那是你唯一的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你只是想回家而已，怎么称得上自私？ 「那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利用了我的孩子……我对不起他……我还让他流掉了……我还利用你……我没有告诉你，那是俊烈的孩子，我知道你介意我离俊烈太近，可是……可是……我……」 江宣墨挣扎着想要逃离温昊旭的怀抱，他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温昊旭的安慰。 温昊旭坚持紧抱住他，不让他逃走。 「宣墨，你没有错，你只是想回家而已！」 「可是，可是……我不好……」 「你怎么不好？你只是想回家，想要安稳安心的生活而已，怎么就不好了？」 「我利用了你，利用孩子……我是他的爸爸，我应该保护他……我……」江宣墨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他的体内的镇定剂开始起作用，外加上今晚一连串的风波，江宣墨的体力早已耗尽。 「对不起……对不起……」他被拥温昊旭怀里，闔上眼之前，仍呢喃着道歉。 温昊旭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 多心疼啊！ 多心痛啊！ 怎么可能是你的错？ 你又没做错甚么？ 温昊旭将脸埋进江宣墨的肩窝里，让泪水浸润他的睡衣。 江宣墨已没了知觉，无力地瘫软在温昊旭怀里。 这一夜，他们都不好过。 江宣墨的过去化成梦魘反覆折磨他，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每次醒来都是嘴里喊着「宝宝」，然后尖叫着醒过来。 温昊旭抱着他，反覆释放信息素安抚他，却止不住他每次睡下后，再度的惊醒。 十年来的压抑爆发了。 温昊旭不管怎么做，都抑制不了江宣墨的恶梦。 第十三章 秘密 (2) 早晨的阳光升起，整夜没有安稳睡超过一个小时的两人，随着太阳一同起床。 一个是害怕睡着，一个是害怕对方做傻事。 洪医师进来拔点滴时，见到眼下乌青的两人，便把温昊旭赶回自己的房间睡觉，由他来照看江宣墨。 温昊旭离开前，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江宣墨。 江宣墨仍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洪医师帮他注射进一管强力安眠药。 对于江宣墨的用药，洪医师一向很小心。昨晚的镇定剂应该能让他睡得安稳，但江宣墨的心魔太严重，要让他好好睡一觉，只能把药物加强。 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不过眼下也没其他办法。 温昊旭离开江宣墨的房间后，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远端交代了今日的工作内容及今天不去办公室，有事请用手机或电子信箱联络云云。 今天是星期一，要进办公室的工作日，温昊旭与其说没心情去，更接近去不了。 他很担心江宣墨，昨晚他的状态很糟，异常脆弱且极度敏感。 他很害怕，即使知道有洪医师看着，他仍感到害怕。 他害怕江宣墨离去。 害怕江宣墨死亡。 害怕江宣墨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就因为自己的不注意。 江宣墨介意那孩子的离去，温昊旭从未注意到。他以为江宣墨跟自己一样，介意的是不孕的体质，介意他是个不完整的omega，所以他拼命地进补他的身体，就为了能看到一丝丝的希望。 他以为江宣墨会为自己惨痛的十年感到难过，所以他拼命诱导他说出内心的想法，并告诉他，他不介意他经歷过这些。 他只注意着江宣墨这个人，却没注意到他曾经有过的孩子，在他的心里落下了多大的伤痕。 ……他怎么会没注意到呢？ 天底下有哪个父母，在孩子流產后能不难过的？ 「宣墨受伤了，你要保护他！」父亲的话在他脑海中出现。 他知道，应该要保护江宣墨，他知道他必须要成为扛起一切的alpha，但这应该怎么做？ 他看了很多书，查过很多资料，他知道要怎么照顾一个小產的omega，但是他不知道一位孩子逝去的omega的心，要怎么照顾？ 其他父母都是怎么做到的？那些无法正常出生的孩子的父母们，都是怎么面对的？ 就在他烦恼到想用头撞桌子时，手机铃声响起。 「喂，老闆，你之前要我查那些跟借贷公司合作的厂商，是经由谁介绍的，已经查出来了……老闆，你在听吗？」 「顾祈……」 听到这语气，顾祈就知道不妙。 「……好啦，老闆，你说，你想干嘛？」 第十三章 秘密 (3) 时间来到下午，温昊旭补完眠，替江宣墨煮好的早餐兼午餐后，准备走进江宣墨房里，强迫他吃饭。 他走进江宣墨的房里，江宣墨正坐在床上木訥地望着窗外。 在强力安眠药的作用下，江宣墨没有作梦地睡了一觉，却仍感觉到疲倦──打从心底涌上的疲倦。 坐在床旁的洪医师对温昊旭使了个「看好他」的眼神后，主动退了出去。 「宣墨，来吃点东西，你今天一直都没吃饭……」 温昊旭将虱目鱼粥放在床旁柜上，江宣墨没有看向温昊旭，眼睛始终盯着窗外。 「你不能一直不吃东西，要多少吃一点才行，你想吃甚么？我去帮你做，巧克力吐司怎么样？」 江宣墨摇摇头。 「宣墨……」 温昊旭去触碰他的肩膀，他直接吓得挥开他的手。 江宣墨转过来的瞬间，温昊旭看到了他红肿的双眼，以及那绝望的表情。 温昊旭见过那表情。 国中时他每天早上醒过来，都会在镜中看到。 觉得自己不好、觉得自己差劲、觉得自己怎么不去死一死的那种，对自己绝望的表情。 「昊旭你出去好不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好。」温昊旭直接拒绝江宣墨的请求。 他太了解这种情绪上来的时候，绝对不能独处。 当年江宣墨总在他身边，他才走过那段自我嫌弃的黑暗时期，现在他说甚么都不会让江宣墨独自面对！ 温昊旭上前，抱住他。 「温昊旭你放开我！我不值得的……我……」 温昊旭知道他要说甚么，他不值得被拥抱，不值得被关爱，他是一个不好的人，不值得拥有所有幸福美好的一切。 曾经的温昊旭也是这样的想法。 是江宣墨告诉他，不管是不是劣性alpha，他是温昊旭，那些他想做的事，通通做得到。 所以现在温昊旭绝对不会放手。 江宣墨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反覆道着歉，可能是对温昊旭道歉，也可能是对他逝去的孩子道歉。 「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不用道歉！」 「我对不起你……你对我那么好，我却瞒着你……我也对不起孩子，我害了他，不管他有没有出生，我都利用了他……我不是个好爸爸……」 江宣墨呼吸变得急促，眼看就要气喘发作。 「宣墨！江宣墨！」 温昊旭松开紧抱他的手，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逼他看向自己。 捧在手心的脸颊，双眼无神，泪流满面。 温昊旭疼在心里，表面却要故作坚强。 「宣墨，如果你真的觉得很抱歉，我们就一起去帮那孩子祈福。」 温昊旭提出这个提议后，江宣墨瞬间茫然了起来，「祈福？」 「我查过了，有间庙宇有在帮意外流產的小孩超渡、祈福，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去帮宝宝祈福，好吗？」 江宣墨脸上还掛着泪珠，满脸困惑地看向他。 不管是温昊旭突然转了方向的说词，还是提出一个他本人根本不会提出的建议，江宣墨都感到迷茫。 江宣墨不是有信仰的人，温昊旭则是跟着母亲信奉天主教，现在突然提起要用道教的方式去帮他的孩子祈福，江宣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见江宣墨因为陷入困惑不再哭泣，温昊旭就知道这方法有效。 他不知道怎么解开江宣墨的心结。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问顾祈，问她们当时是怎么走出流產的心伤。 顾祈跟白羽柔的作法，就是去庙里拜拜，去替她们的小孩超渡、祈福，然后告诉她，等身体养好了，她们会想办法把她接回来。 「我们明天就出发！我已经跟庙方联络过了，他们有段时间能单独为我们服务！」 江宣墨现在还不能随意出门，更不能被人发现，所幸，有顾祈的接洽，庙方同意了这项请求。 对于去庙里拜拜这件事，江宣墨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拒绝，只是呆呆地盯着温昊旭。 温昊旭替他抹去泪珠，语气轻柔地说：「我们去帮宝宝买衣服、买玩具，让他在另外一个世界衣食无缺，等待轮回……」 温昊旭用说故事的口吻说出庙方人员给的资讯。 「你可以在祈福的时候跟他说任何想说的话，为他念经、帮他祈福，等轮到他的时候，他就可以投胎到某户人家，拥有爱他的双亲。」 听到这里，江宣墨的眼眶再度湿润了起来。 他没有信仰，但他愿意为了他的孩子拥有信仰。 江宣墨点头。 见江宣墨答应，温昊旭趁胜追击。 「那我们先吃饭吧！吃完才有体力替小孩祈福！」 虽然这两件事情没有甚么关联性，江宣墨还是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秘密 (4) 翌日，两人坐上温家司机的车，先开往温氏集团底下最大间的母婴用品百货，採买给孩子的物品。 百货公司除了温昊旭和江宣墨外，没有其他客人。 前一天已经知会过温昊峯，今天一整天，整栋百货公司只会有温昊旭跟江宣墨两位客人。 温昊旭牵着江宣墨的手，逛起百货公司专柜。 「宣墨，你看，这个包屁衣好可爱，要不要买一组？」 江宣墨望着粉色的包屁衣，沮丧地说：「我不知道他是男生还是女生……」 「我们们买两组，一组男生一组女生！」温昊旭转头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百货经理使了个眼色。 百货经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接下来不管他们看到甚么，直接拿下两组，那怕是玩具也是粉红色跟蓝色各一。 温昊旭带着江宣墨慢慢逛，让他触摸每样婴儿用品，更是让百货经理仔细讲解其优缺点，即便是奶瓶消毒器或是电动吸乳机，这种根本不是烧给小朋友的东西，也让他仔细讲解。 江宣墨慢慢听着，也慢慢触摸着每样物品，像是他的小孩即将出生那般。 江宣墨怀孕时，要假装自己没怀孕，继续接客。他根本不敢想甚么母婴用品、小孩的衣物、玩具这些奢侈品，孩子能被瞒到超过七个月，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极限。 当时的他，并没有好好被照顾，而现在，温昊旭替他弥补了遗憾。 江宣墨握着小熊图案的奶嘴，想像着他素未谋面的孩子含着它的模样，然后提出，他进来百货公司后，第一个问题。 「有比较推荐哪一牌的奶嘴吗？」 见未来的温家二媳妇总算开口说话，百货经理热情地介绍起来，「目前先生手上的这一款，是我们最热销的款式，使用的是医疗级硅胶……」 江宣墨双手捧着它，时不时用手指轻捏，确认它的触感，认真无比地确认奶嘴的质地。 温昊旭很欣慰，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问题，对江宣墨却是一大步。 买完婴儿用品，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开车前往庙宇。 庙宇位在半山腰上，被山林包围，不像祈求钱财及官运的庙宇那样气势磅礡，庙宇小小的、旧旧的，有种世外桃源的温馨感。 被包场的庙宇，没有其他香客，在庙方人员的带领下，温昊旭牵着江宣墨，走过裊裊炉香，跨过庙宇门槛。 他们将那一大堆婴儿用品拿给庙方人员，供奉于神桌上，然后在带领下，于神像面前双手合十，下跪祈祷。 江宣墨跪在跪垫上，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十分虔诚。 温昊旭也跪在一旁，在心中祈求着神明。 「愿江宣墨身体健康，愿江宣墨平安快乐，愿江宣墨能再次生孕，希望他的身体完整，心灵健康，幸福美满！」温昊旭在心里默想着。 等他睁开眼，看向一旁的江宣墨。 他仍跪着，跪了很久，紧闭着的双眼泛起红晕，想来是有很多话想对孩子说。 温昊旭站起身来，默默走向一旁贩卖平安符的地方，替江宣墨买了一份。 等江宣墨祈求完睁开眼，温昊旭早已站在他身旁，伸手将他扶起，替他掛上平安符。 「这个是？」 「保你身体健康的。」 江宣墨知道温昊旭不信道教，他是为了他才相信这些。 他接受了那份平安符，并将掛在脖子上的那份心意，收进领口。 「我们去烧金纸吧！」温昊旭牵起江宣墨的手，带他去做下一个，他同样不熟悉的祭拜流程。 站在金炉的炉口前，没有经验的两人笨手笨脚地将金纸摺起，丢进去。 「你怎么想到要来庙里帮孩子祈福？」心情回復到一定程度的江宣墨，如此问道。 「顾祈跟羽柔告诉我的。」 想起白羽柔那神奇的体质，江宣墨开始觉得，搞不好这世上真的有神明。 江宣墨学着温昊旭的动作，将纸钱丢进金炉里。 「你觉得烧这些金纸，他收得到吗？」 江宣墨看着在大火中燃烧成灰烬的金纸，实在想不通一个婴儿为什么会需要用到纸钱？ 应该说整场仪式，他都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管他收不收得到，至少你为他做了这件事。」 江宣墨抬头望向温昊旭，火焰烧得温昊旭脸颊通红，眼里有光。 他望着金炉烟管上，缓缓上升的裊裊轻烟，「昊旭，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想问甚么？」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替孩子祈福，那孩子明明是俊烈的……」 「他也是你的孩子！」温昊旭说，「你为他伤心，替他祈福。」 「你爱他，你是他的爸爸，所以你为他做了这些事。」不是讨好、不是安慰，温昊旭认真无比的回答这问题。 江宣墨的眼眶再度泛泪，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温昊旭的一番话，在他心中燃了点点火光。 第十四章 选我 (1) 回到家，江宣墨的心情平復许多。 他待在自己的书房，穿着睡衣，坐在地上，温昊旭怕他坐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会冷，特地拿了毛绒地毯铺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让江宣墨坐在上面。 他的周围摆满今天供奉给的孩子的物品。 他一手拿着奶嘴，另一手去触碰小木马，让它在自己的面前晃动，温昊旭坐在一旁，看着他触碰每样孩子的物品。 「我以前不曾想过他会拥有这些东西。」江宣墨说，眼神陷入回忆，「我不敢想，我甚至连他出生后会长成甚么模样，我都不敢想，我那时只想赶快回家……」 他只想到他自己，只想到他必须藉着机会逃离那里，没有考虑孩子的心情。 他会希望自己的爸爸是娼妓吗？ 他会介意自己的爸爸利用他逃走吗？ 每当他陷入这种思绪，他都会庆幸那孩子没有出生。 「你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因为像你。」温昊旭说，伸出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瀏海，「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像你一样白皙的肌肤，不管是男生或女生，都可爱。」 江宣墨勉强扯出笑容，他知道温昊旭在安慰他。 「没有出生，怎么会知道像不像我……」 「即使不完全像也没关係，他有你一半的血缘，一定有某一部份像你。」温昊旭对他微笑，眼里满是温柔。 在他眼里，江宣墨是完美的，又漂亮又聪明，个性又好又坚强，他的孩子哪怕只遗传到一半，也一定是很好的孩子。 「昊旭……」江宣墨凝视着他，从孩子的身分曝光后，他一直很想问他一个问题。 「你会介意我跟俊烈有过孩子吗？」 面对这问题，温昊旭先是愣住，然后深思熟虑了起来，最后诚实回答，「我介意。」 江宣墨的心情一下子盪到谷底。 温昊旭接着说：「但我介意的不是那个孩子的是否存在过，而是……你喜欢过施俊烈吗？」 温昊旭用真挚的眼神望着江宣墨，他害怕得到答案，同时，他也渴望得到答案。 江宣墨深吸一口气，然后回答，「我憧憬过他，因为他很优秀。」 「我曾希望你能向他学习，因为他出身于议论之中，仍坚强地挺过去。」 温昊旭学生时期的状态很糟，江宣墨希望他有个学习的榜样，能够坚强、勇敢，去面对属于自己的人生。 经歷过十年的分离，回来后江宣墨才发现，温昊旭根本不需要榜样。 温昊旭本就足够坚强，坚强得撑过十年的找寻及反覆的失落，最终将他寻回。 不坚强的是自己，他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利用下去。 「你……你想要联络施俊烈吗？」温昊旭问，语气有些颤抖。 江宣墨垂下眼眸，「是，我有些事情……」 江宣墨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地毯上出现泪珠，江宣墨抬起头，发现温昊旭，双眼满是泪水。 「对不起……我应该要，祝福你的……施俊烈比我优秀太多，你会选他是正确的……可是……」 可是施俊烈不好，他……温昊旭不敢说出，昨天顾祈匯报给他的事情，他怕江宣墨伤心。 「宣墨你……」 他很想告诫他，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如果江宣墨真的喜欢施俊烈怎么办？ 如果他不介意施俊烈做过的那些事，仍决定与他在一起怎么办？ 极度的紧张焦虑，让温昊旭失去了判断能力，更让他深陷绝望的漩涡。他的眼泪止步住地落下，视线中的江宣墨早已模糊不清。 他的心很痛。 从今往后没有江宣墨的人生，他要怎么活？ 他不敢想像，没办法想像，怎么可能想像得到！ 以前江宣墨生死未卜的日子，他还可以骗自己，终有一天一定找得到。 现在江宣墨就在眼前，却要当着他的面离他远去。 怎么可能受得了！？ 温昊旭的眼泪越流越多，不断膨胀的难过，使他啜泣严重。最后，他握住江宣墨的手，说出他一直不敢表露的话。 「你可不可以……不要选他，选我，好吗？」 我想要跟你双向标记。 我要跟你结婚。 我想要当你的伴侣。 我想要陪你走过接下来的所有人生。 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去换回一个你。 所以…… 选我，好吗？ 第十四章 选我 (2) 他不敢看江宣墨，怕他看到的是江宣墨困扰的表情。 在他对面的江宣墨，见到在他面前落泪的温昊旭，第一反应是愣住。 他这才察觉到温昊旭问的一连串问题，是误以为他选择了施俊烈。 「昊旭，你听我说，我想要联络俊烈，是想问他孩子的事，不是……」 说到孩子，江宣墨瞬间心里一阵刺痛。 他早上才去为孩子祈福，晚上就在盘算着怎么套孩子父亲的话，现在更是让他一直帮助他的温昊旭难过。 他是何等糟糕的人。 「昊旭……」放手吧，我不值得的！ 话说到一半，他就哽咽得说不出口。 真的放得了手吗？在他面前的，可是温昊旭。 江宣墨的泪跟着流了下来。 直到现在，江宣墨才明白自己也没有想像中洒脱。 说好，温昊旭值得更好的伴侣、更好的人生。 最后，放不了手的，不是温昊旭，而是他自己。 「昊旭……我……我不好……」你值得更好的人。 他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口，要温昊旭去找别人。 他多想多想，在温昊旭身边的人是自己。 可是……他不值得的。 他不值得得到温昊旭的温柔，不值得他如此付出。 「对不起……我不值得……你……」 江宣墨想将手抽回来，眼泪却克制不住地夺出眼眶。 他不想抽回。 他不想离开。 但是…… 知晓江宣墨的自卑，温昊旭上前，紧抱住江宣墨，不让他逃离。 江宣墨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温昊旭抱得越紧，江宣墨越是难过。 「昊旭你……你那么好，你可以有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小孩，你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我坏掉了……甚么都没办法给你……」 说完，江宣墨放声大哭，把他对未来的恐惧及对自己的缺陷全部发洩出来。 温昊旭抱着他，怀里是满满的心酸。 他懂江宣墨在担心甚么。 因为他也拥有同样的担心。 担心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不够让对方过上幸福快乐的未来。 他们俩个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自卑，也如此的希望对方幸福。 但是，他们没了对方，又该怎么幸福快乐？ 温昊旭抱着江宣墨，决定勇敢一回。 「没有你，我就不会有美好的家庭，有没有孩子无所谓，我要的是你，江宣墨！」 江宣墨被抱在温昊旭的怀里，哭得更大声。 那晚，他们哭累了，直接睡在地毯上。 江宣墨到最后仍没有给温昊旭答案。 他需要时间，需要去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也需要将自己的情绪处理好，他现在的状态太糟，不管是孩子的事，或是自己的身心问题，他都不希望这些牵扯到温昊旭身上。 牵扯上也没关係。 温昊旭很想这么告诉他，但他知道江宣墨的个性。 所以他愿意等他，直到他想清楚为止。 睡着了的温昊旭抱着江宣墨，用自己的体温护着不让江宣墨着凉。 是睡到一半被恶梦惊醒的江宣墨，醒来时发现两人没盖被子睡在地毯上，才去房里将棉被、枕头拖出来。 只离开一下下，睡梦中的温昊旭发现江宣墨不见，下意识地伸手摸索着身旁。 江宣墨一回来，便见到温昊旭闭着的眼睛开始湿润，他赶紧爬进被窝，缩回温昊旭的怀里。 一鑽进被窝，温昊旭立刻用双手拥抱住他，像极了找回心爱玩偶而紧紧抓牢的孩子。 曾几何时，他们成了没有彼此便会哭泣的体质。 第十四章 选我 (3) 早晨的太阳升起，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 睡在地毯上的他们，并没有因为晨光的照耀醒来。 将人叫醒的，是温昊旭的特助。 顾祈踩着低跟包鞋，走上楼梯，穿越走廊，打开江先生的房门。 门一打开，便看到红肿双眼的两人，相拥入眠地睡在堆满婴儿用品的地毯上。 一看便知道两人昨晚经歷了不少波折。 顾祈叹了口气，她不愿意打断两人的相处时光，但是今天老闆没出现在厂商会议，会让公司断了长期以来的合作关係。 顾祈走上前，蹲下来，拍着温昊旭的脸颊。 由于力道过大，只打了一下，温昊旭便立刻醒来。 见温昊旭醒过来，顾祈收起正打算打第二下的手，也不管温昊旭的脸上被他打出一道红印，她先发制人地瞪了温昊旭一眼。 仅这一眼，温昊旭就知道今天再不去上班，他会被自己的特助杀掉。 他坐起身，准备离开棉被，却发现自己衣角被拉住。转过头，江宣墨正拉着自己的衣角。 江宣墨的眼睛没有睁开，表情是毫无警觉的睡脸，他是无意识地拉住温昊旭。 温昊旭回头，用央求的眼神看向顾祈。 顾祈用无声的嘴型说：「自己解决！」，然后转身走出房门，让自家老闆独自烦恼。 如果可以，他希望解决的方式是，留下来，陪江宣墨睡回笼觉。 不过，他知道当他提出这方案，他家特助会直接让他长眠不起。 迫于无奈，温昊旭只好将睡衣脱下，套在枕头上，放在江宣墨的旁边。 江宣墨依循着气味，上前将枕头抱在怀里，露出是无比安心的熟睡模样。 好可爱！ 温昊旭欣赏着毫无防备的江宣墨，内心不断地在上班与被顾祈杀掉的念头中挣扎。 最后，他想到自己死了，江宣墨会得不到照顾，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床换衣服。 温昊旭打开江宣墨衣服不多的衣柜，拿出放在这备用的西装，等温昊旭准备就绪，走出房门，一直等在房门外的顾祈，立刻说：「老闆，今天要跟合作厂商开会，你上次已经放人家鸽子，不能再翘班了！」 刚刚在房里深怕吵到江先生的顾祈，现在在走廊上敢大声说话了。 「宣墨现在的状况不太好，我能不能……」 「柔柔会负责看好他的！」 一直在旁边待命的白羽柔，对着顾祈点头后，自动自发走进江宣墨的房里，执行本来就是她负责的工作内容。 见求情无效，温昊旭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顾祈拖去上班。 房里只剩下白羽柔跟江宣墨两人。 白羽柔将窗帘拉上，在房间的角落点上自己的特製的安神薰香。 看着熟睡在地毯上的江宣墨以及满地的婴儿用品，白羽柔知道他准备好了。 她来到江宣墨为她准备的小办公桌上，打开电脑，把躺在她资料夹里许久的档案传给江宣墨。 第十四章 选我 (4) 江宣墨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中午想吃甚么？」江宣墨一醒来，手机立刻跳出这则讯息。 白羽柔并没有跟江宣墨待在同一个房间，而是待在旁边的客房内。一方面是怕江宣墨觉得尷尬，二方面是所有人里，只有白羽柔相信他不会自杀。 温昊旭也好、顾祈也好、洪医师也好，所有人二十四小时盯哨的原因，就是怕他想不开。 他不会。 他只是很难过，也只是睡不着，他没有想结束生命。 过去不会，现在更不会。 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没必要伤害自己……也没必要伤害温昊旭。 江宣墨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手里抱着的，是温昊旭用睡衣套住的枕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温昊旭对他的关心。 他用手抚摸枕头，微笑道：「有你在，我怎么可能捨得离开……」 他抱起枕头，走进睡觉用的房里，原本打算将枕头恢復原状后放回床头，他却不忍心将那件睡衣脱掉，便将枕头放在温昊旭平常睡的位置，并用刚从地板上拖回来的被子，盖在它身上。 看着孤独在床上的温昊旭枕头，他觉得有点可怜，便去拿了另外一颗，脱下自己身上的睡衣，套了上去，然后将两颗枕头放在一起。 两颗套着睡衣的枕头，盖着棉被，靠着彼此，相亲相爱的模样，江宣墨满意地点点头。 简单洗漱后，江宣墨走到隔壁的客房，敲敲房门。 门一开，白羽柔一如往常地掛着温和的微笑，「今天我们叫外送，有特别想吃甚么吗？」 不管是手机讯息，还是亲自见到本人，白羽柔问他的第一句话都只是午餐想吃甚么，没有过问他发生甚么事，也没有关心他感觉怎么样，这就是白羽柔令人安心的地方。 「昊旭没有准备？」 「老闆和阿直都忘记了，我们今天可以放纵一下。」白羽柔拿起手机，点开外送平台，看上去心情异常好。 温昊旭对江宣墨有着严格的饮食控制，白羽柔怀孕后，在顾祈的拜託下，白羽柔也加入了严格饮食控制的行列。 难得放纵一回，江宣墨想要吃甜食，最好是巧克力全餐。 「巧克力全餐是不可能的，但是饭后甜点可以帮你点一份巧克力蛋糕。」 江宣墨甚么话都没说，白羽柔已经阻止了他。 没能实现巧克力全餐，江宣墨最后点了披萨、可乐和一份巧克力蛋糕。 外送的餐点来了。 热量能够带来快乐，这句话是对了。 难得放纵一回的两人，吃完热量大餐后，显得十分放松。 就在江宣墨伸手拿起下一块披萨，白羽柔发现着他脖子上掛着的护身符。 以往江宣墨都会藏在衣服底下，恰巧他今天穿得比较宽松，才会让白羽柔瞧见。 注意到白羽柔的视线，江宣墨说：「这是昊旭上次去宫庙帮我求的，保身体健康的。」 「……你可以把里面的符拿出来给我看吗？」 虽然不知道白羽柔为什么这么要求，江宣墨还是照做。 看了眼符纸上写的经文，白羽柔笑笑地说：「这是安胎用的。」 「……？」 「应该是老闆拿错了，保身体健康的跟安胎用的就放在隔壁。」 先不说为什么白羽柔知道这两个护身符就放在隔壁，符纸上跟鬼画符没两样，是怎么看出上面的经文是安胎用的？ 见江宣墨满脸疑惑，白羽柔没有要解释，只是笑笑地看着他。 觉得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个甚么，江宣墨决定岔开话题，「孕妇可以吃垃圾食物吗？」 「偶尔吃没关係，毕竟妈妈的心情好，比较重要！」 江宣墨莞尔，想到顾祈也是个自带焦虑属性的宠妻狂魔，就知道白羽柔放纵的次数跟自己一样多。 看着白羽柔已经十分明显的肚子，江宣墨说：「你们的孩子很幸运，你跟顾祈都是好妈妈！」 白羽柔笑着，「你也是个好爸爸的，你跟老闆都是！」 「我们不是……」 江宣墨正想辩解，白羽柔逕自说下去，「想为孩子做些甚么的你，已经是好爸爸了，做下这些决定需要勇气，现在的你，已经勇敢到能够面对过去。」 他从未向白羽柔透漏过孩子的身分。 白羽柔却彷彿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我把你之前要我查的档案传过去了，你看一下。」 早在好几个月，他就请白羽柔把施家企业的资料调查清楚，只是他一直没跟她要那份资料。 他害怕知道真相。 害怕事情就如他想的一样…… 「老闆会陪着你的……很多人都会陪你，别怕！」 江宣墨知道这句话不是安慰，因为白羽柔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微笑。 第十四章 选我 (5) 不面对问题，就永远得不到解决。 这是江宣墨的父亲经常提醒他的话，他以前总遵循着，却在回国后松懈了下来。 温昊旭的身边太过温暖，而现实太残酷。 盯着电脑萤幕上的档案，江宣墨深吸一口气。 为了孩子……为了昊旭！ 他起勇气，点开尘封已久的资料夹。 「昊旭，跟你谈件事。」 刚下班的温昊旭，还来不及脱下西装，就被江宣墨抓来房里。 江宣墨让他坐在办公桌前，温昊旭注意到电脑萤幕是开着的，上面除了密密麻麻的资料，还有一个聊天室窗。 「我主动联络俊烈了……」 温昊旭后悔今天就将施俊烈的联络方式传给江宣墨。 他低下头，像是等待死刑般。 经歷过昨晚的事，现在的他异常敏感，深怕等等江宣墨说，他决定要跟施俊烈组建家庭。 温昊旭的心情直接影响了他的观察力，他没有发现坐在他面前的江宣墨，双手正紧抓着衣服的下襬。 「我想要跟俊烈见一面。」 江宣墨将这句话说出口时，温昊旭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俊烈他……应该说整个施家產业，似乎有点问题……」 「甚么意思？」温昊旭抬起头，这才发现江宣墨的状态不太对。 「施家產业，本身就有许多奇怪的漏洞，不清不楚的资金流向、不明动机的子公司，还有，在各大企业间游荡的高阶主管。」 听到这，温昊旭有种不妙的感觉。 「之前去你们公司闹事的罗副总，最开始就是从施家產业出来的，经由施永胜的推荐，进到我们家公司，发现他试图窃取江家企业的高阶资料后就被开除，然后没过多久，我们家就出事了……」 「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之前怎么没讲！？」 上次江宣墨提起罗副总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曾待过江家企业，然后被开除，怎么现在多出那么多重要线索！ 江宣墨委屈道：「我当时也还在查证，不能在资料不足的状况下污衊别人，况且……」 「当初爸爸很信任施叔叔，才会在他的推荐下，将罗副总引进……」 江宣墨只轻轻提了一句，温昊旭就明白他内心的纠结。 承认江家灭门案跟施家有关，间接承认了江书南遭到朋友的背叛，而江宣墨现在也是相同的处境。 温昊旭看着江宣墨电脑里密密麻麻的资料。 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江宣墨就统整出施家產业的漏洞，继续瞒着他，他迟早会发现施俊烈干了甚么好事。 温昊旭决定，将顾祈匯报给他的事，跟江宣墨说。 「我上次请顾祈调查的结果，大部分的厂商都是施永胜介绍的，他利用去工厂维修冷气时，顺便向他们介绍那间借贷公司。」 「他们都跟借贷公司往来很长的时间，以往利息都能够慢慢还，却在这半年间，公司急着向他们要回原本借款的本金与利息，这才逼他们纷纷倒闭。」 半年，刚好是江宣墨回国的这段期间，而这些倒闭的公司，都刚好跟温昊旭有合作关係…… 现在施家產业的董事长，正是施俊烈。 种种的跡象显示，施俊烈不但知道江宣墨在温昊旭这，还处处刁难他。 温昊旭的心情很复杂，但现在心情复杂的不只有他。 他看向江宣墨，问：「宣墨……你还好吗？」 江宣墨望着电脑，「……我不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他不知道该用甚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件事，即使他怀疑这件事很久，也让人查了资料，现实摊在他眼前时，他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这些都是猜测，不是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吗？」说这句话的，是温昊旭。 他不是想要替施永胜跟施俊烈两人辩解，他只是不想江宣墨伤心。 「昊旭，我想跟俊烈……」 不等江宣墨说完，一通电话，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第十五章 保护 (1) 穿过有二十四小时警卫的大厅，进入需要住户贵宾卡才能搭乘的电梯，温昊旭照着电话那头的指示，带着江宣墨进入温氏企业旗下，戒备最森严的高级公寓。 电梯门打开，一层一户的高级公寓门口出现在眼前。 按下电铃，开门的是温昊峯。 「我先跟你们提醒一下，等一下不管他说甚么恶毒的话，都不要理会，就当是口头禪！」 两人乖巧地点点头。 就在昨天，温昊峯打电话给他们，希望他们见一个人。 温昊峯带领着他们到客厅的皮质沙发上，为了避免引起江宣墨的不适，自己则进到客厅旁的开放式厨房。 「我原本希望你们不要介入这件事，但施俊烈知道宣墨在我们这，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事情的全貌。」温昊峯准备了咖啡和点心，让温昊旭端去客厅。 施俊烈闯入温家老宅的那天，说要找「家人」，温昊旭一直以为他口中的家人，是指江宣墨和孩子，没想到他口中说的家人，不但另有其人，还被温昊峯藏匿于此。 正当温昊旭将整壶咖啡及杯子端去客厅，一旁房间的门被推开。 身穿运动服的男子走了出来。 凌乱的黑发长至肩膀，粗框眼镜后的双眼部淡无神，下方还有浓重的黑眼圈。 虽然现在模样邋遢许多，温昊旭还是认出他──温昊峯担任学生会长时期的副会长，也是施家正房的大儿子。 「文湮啊，我不是说有客人要来，让你不要穿得太随便？」 「你管我！」 只单单用一句话，便能看出此人鳩佔鹊巢得心安理得。 施文湮拿起桌上的咖啡替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逕自坐在温昊旭及江宣墨对面的沙发上，喝了起来。 「你们就是那个变态介绍来，要我抖出我那笨蛋弟弟料的那两个死都不结婚的白痴？」 一句话内得罪四个人，温昊旭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温昊旭看向站在厨房内的自家大哥，他笑着回答：「我就是他口中说的，那个变态。」 看着温昊峯的笑容，温昊旭就明白，有些事情他还是别追根究底比较好。 比起温昊旭在心中有诸多腹诽，江宣墨显得镇定许多。 江宣墨盯着满脸厌世的施文湮，问：「你是劣性alpha？」 「对，所以才会被优性alpha的弟弟窜改遗嘱，赶出家族，跑来躲在变态的家里。」 江宣墨沉默，他不知道施俊烈的继承权是这样来的。 见江宣墨的表情，施文湮不懂得疼惜，继续说道：「你是江家唯一生还的，那个小少爷？」 江宣墨頷首。 早在双方见面之前，温昊峯早已让双方知道彼此的来意。 施文湮盯着眼前表情凝重的少年，与资料上看到的十年前的照片，没有太大的差异，尤其是那炯炯有神的墨色瞳孔，完全不像经歷过十年的摧残。 施文湮决定不说任何废话，直奔重点，「你们家被灭门，是我们家干的！」 「文湮！」温昊峯喝斥道，并与温昊旭一同看向江宣墨。 不像施文湮可以大辣辣地分享自家丑事，江宣墨纤细又敏感，温昊峯深怕他接受不了事情的原貌。 「没事，我大概猜到了。」江宣墨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 确认江宣墨真的无碍，温昊峯这才放心让施文湮继续说下去。 「还真的是小少爷……」见到兄弟俩的过度保护，施文湮不免碎念。 坐在他斜对面的温昊旭想起身揍他，碍于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温昊旭只能对他乾瞪眼，听着他讲述那些过往。 「施家企业，本身就是黑道集团，所有骯脏的八大行业我们都干，为了让顾客跟我们家借钱，我们培养人才，分配到各家公司去搞烂他们的财务，迫使他们跟我们借款，好让我们有源源不绝的生意。」 见钱眼开、狼狈为奸、谋财害命。 这就是黑道的生存法则。 施文湮喝了一口咖啡，无声地叹息，继续将公司资料库中看到的歷史，诉说出口。 「江氏企业也是目标之一，只是我们派出去的人，很快就被抓到，然后就被反查，抓到我爸正在干的好事。」 施文湮没有参与到这段歷程，所以当他看到那份资料时，他不禁觉得可笑。 发现黑道组织试图侵害自己的企业，身为管理者，不外乎举发或巴结两条路，江家企业董事长，选择了第三条路──相信他的朋友，并劝他良善。 然后…… 就跟所有社会新闻一样，良善败给了黑道。 「为了不让你们爆料出来，我们把江家灭门。」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江家小少爷表情没有太过震惊，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抓着衣服下摆，而坐他身旁的变态的亲弟弟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那我被卖到国外……」 「也是我们家干的好事，毕竟那也是赚钱的手段之一！」 江宣墨低下头，将所有的一切串起，有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 想到这个可能性，江宣墨瞬间脸色刷白。 第十五章 保护 (2) 「别太伤心，我们家的人……包括我，都留着混蛋的血液。会做出多过分的事，都是正常的。」施文湮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看了温昊峯一眼。 温昊峯没有回避，而是直勾勾地正视他。 别相信黑道。 更不能相信黑道的小孩。 正常人都懂得道理。 姓江的不懂，现在连姓温的也不懂吗？ 温昊峯想开口说话，却被温昊旭打断。 「今天够了，我们回家吧！宣墨，站得起来吗？」受不了现在气氛的温昊旭站起身起来，想带江宣墨逃离这里。 「等一下！」施文湮喊道，「你们两个在我这得知了这么多情报，难道不该给个回报吗？」 「你要干嘛！？」温昊旭警戒地瞪着他。 施文湮不理温昊旭，他的目光始终放在江宣墨身上，「我需要能推翻整个施家的证据，你可以帮我弄到吗？」 「不行！施俊烈对宣墨的伤害有多大，你没看到吗！？」 施文湮耸耸肩，「就是因为受到伤害才要反击，将自己的敌人关押进监狱，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温昊旭无法反驳，因为他说得没错。 「那也不能让宣墨去冒险！我们用其他的方式……」 「如果我拿得到的话，就不会被关在这里了！」施文湮臭着脸呛他。 不等温昊旭回绝，江宣墨逕自答应，「好！我帮你套话！」 「江宣墨！」 现场变得一片混乱。 温昊旭劝着江宣墨，施文湮对着温昊旭的论点狂吐槽，江宣墨坚持己见。 最后是温昊峯看不下去，跳出来结束三人间的争吵，「好了！今天的会谈结束，宣墨累了，没办法清楚下判断，昊旭你带他回家，顺便让你们的情绪沉淀一下！」 温昊峯将眼神转向，争吵的开端，「文湮你也累了，把你的咖啡放下，然后回房间休息，不准工作……」 「我不累！我要喝咖啡！」说完，施文湮头也不回地拿着咖啡走进房间。 温昊峯叹了口气，对于自家伴侣这副德性，他也很无奈。 见到自家弟弟正盯着自己，温昊峯苦笑道：「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文湮虽然嘴巴坏，但他很善良，施永胜一过世，他就极力找证据，想要推翻掉整个施家，只是在证据偷出来之前，就被施俊烈篡位。」 温昊旭瞄到了温昊峯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起刚才施文湮无名指上也戴着同款戒指。 「……爸妈知道他的存在吗？」 优性alpha对上劣性alpha，在这世界，叫同性恋。 温昊峯微笑道：「大概知道。」 温昊旭不敢问所谓的「大概」是甚么意思，他哥的笑容已经深到令人毛骨悚然。 不再这问题上多停留，温昊旭继续问道：「有没有甚么办法，可以让宣墨不要冒险，找到证据？」 温昊峯摇摇头，「能用的方法都想过了，不管是施俊烈的家里或公司都戒备森严，警方要突破也必须要有理由才能请到搜索票。」 白道难办事的原因，就是所有事都要经过法律。 而黑道，可以轻而易举地做任何事，其中包括，让某人消失于这世上。 施俊烈知道施文湮被温昊峯藏匿着，施家当年有办法让江家灭门，就有办法让这在场所有人消失。 「这事很危险，我希望你们深思熟虑后再做下决定。」温昊峯如此说道。 第十五章 保护 (3) 离开公寓后的两人，直到回家都不开口说话。 江宣墨还沉浸在哀伤中，温昊旭则是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阻止江宣墨去见施俊烈。 他把江宣墨送回房间，试图把江宣墨哄去睡午觉，自己则打算在醒着思考对策。 「宣墨，你累了，先睡一下吧！我会在旁边陪你的。」他牵着江宣墨的手，想要移动到里面那间房间，江宣墨却站着不动。 江宣墨站在原地，眼睛盯着书房地板上，被整理好堆叠在房间中央的孩子的玩具，说：「昊旭，我想跟俊烈见面……」 「……你先睡午觉，睡醒后我们再谈这件事。」 「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见江宣墨始终站在门口，温昊旭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他。 他向前，一把将江宣墨抱起。 「昊旭！放我下来！温昊旭！」被公主抱的江宣墨在温昊旭怀里挣扎，碍于体型外加体力上的差距，江宣墨被抱到床上前，都没能挣脱束缚。 温昊旭把他抱到床上放好，掀开棉被。 穿着两人睡衣的枕头，出现在眼前。 两颗枕头依偎在一起，就像温昊旭跟江宣墨每晚睡着时的模样。 「等等，昊旭，这个我可以解释！」昨晚在温昊旭房间睡觉的江宣墨，完全忘记这两颗枕头的存在。 现在的江宣墨，想要立刻去死。 不同于害羞得想死的江宣墨，温昊旭甚么话也没说，只是将穿有自己衣服的枕头塞进江宣墨手里，自己则抱着江宣墨，鑽进棉被里。 「……我没有要睡觉。」抱着枕头的江宣墨，闷闷地说着。 「那就当陪我睡觉吧……」温昊旭的声音传来睏意，即使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这几天的奔波仍推残着他最后的意识。 江宣墨撇着嘴，心有不甘仍乖乖当温昊旭的人型抱枕。 结果可想而知，温昊旭睡着了，而江宣墨始终清醒着。 等温昊旭清醒后，他开始后悔睡午觉的提议。 经过一个小时的脑内沙盘推演，江宣墨完美拟定出说服温昊旭的说词。 「昊旭，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执要去见俊烈吗？」 坐在床上的两人面对面，江宣墨双手握着温昊旭的右手，将其放在左胸前，可怜楚楚地望着他。 这是江宣墨在俱乐部学会的招，他本不想用在温昊旭身上，但事关重大，他必须不择手段。 温昊旭的右手传来江宣墨规律的心跳，掌心感受到omega胸部特有的弹性及柔软，理智线告诉他不可以臣服！ 他索性闭上眼睛，不看江宣墨的泪眼汪汪，「因为他是孩子的爸……」 「对，他是孩子的爸。」江宣墨柔声说道：「我希望能搞清楚一切，或许这种行为只是出自我对那孩子的愧疚，但我想听到俊烈亲口对我说出实情，然后我想重新开始……跟你。」 温昊旭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江宣墨的话术，他不可以被骗！ 「施俊烈是优性alpha，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用说套话了，你跟他独处在同一个空间都没办法……」 「所以，我希望你帮我做个临时标记。」 一听到临时标记，温昊旭就知道江宣墨想干么。 临时标记，只有alpha单方面咬破omega的腺体，注入信息素，效力只能够维持二、三天。这段时间内，omega会对其它alpha的信息素不会產生反应，更不可能会被信息素受影响。 但是，这种临时标记是有风险的。 随着信息素的注入，被咬破腺体的omega，会习惯alpha的信息素。 假使最终，这位alpha没有与omega结为伴侣，而是找了其他伴侣，会因为信息素不合，產生过敏反应，轻者终身吃抗过敏药物，重者会因过敏反应休克死亡。 「我是不会答应的！」他睁开眼，怒视着江宣墨，「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能在冒任何风险了，假如你最后跟别人双向标记……」 「我不会跟别人双向标记！」 江宣墨不高兴地撇过头，嘀咕着，「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其他人双向标记……」 温昊旭语气放软，「我不希望你受伤，任何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事情，我都会避免，我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 「如果我对这件事放任不管，不是更有可能受伤？施家当年灭了我们家，现在也可能重蹈覆辙。」江宣墨说。 这也是温昊旭担心的事，如果施俊烈想做跟他父亲同样的事情，不只江宣墨，整个温家都会陷入危机。 「要在他准备好资源之前，赶快处理，最快的方式就是我去套话，拿到证据后当场逮捕他。」 温昊峯那边早就准备好警力，只是差最后的关键证据。 「昊旭，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更不想你的家人们陷入危险，我会佈好局，然后安全脱离，你知道我能做到的！」 温昊旭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江宣墨的佈局及谈判能力有多高超。 但他就是会担心…… 看出温昊旭的犹豫，江宣墨将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深压，「你会陪我的，对吧？昊旭会保护我的。」 「……好。」 第十六章 面对 (1) 温昊旭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温昊旭和江宣墨站在施家大门口，比起施俊烈以前住的分家，这里气派许多……也邪门许多。 雕着龙纹的防爆大门、环绕整座豪宅的监视器、外墙上通电的防护网，所有防护全都显示着施家黑道的身分。 正当温昊旭打算带着江宣墨，放弃这次的会面时，施俊烈推开大门，脸上掛着他招牌的温和微笑。 「你们来啦！快进来坐坐！」领着两人入屋的施俊烈，热情地招呼着，「咖啡？茶？我记得宣墨喜欢喝热巧克力，我去帮你准备！」 「不用，宣墨还在坐月子，不能乱喝东西！」温昊旭婉拒道。 施俊烈看了一眼温昊旭，只笑了下，没说甚么。 施家的室内坪数很大，装潢全走暴发户路线，昂贵的名画、奢华的水晶吊灯，以及一整面墙的收藏品柜。 江宣墨瞄了一眼在客厅旁的柜子，里头全是神佛相关的雕像，雕得栩栩如生，看上去要价不斐。 注意到江宣墨的目光，施俊烈开口，「那是我爸的收藏品，现在我还忙着，改天会把他们全都换掉。」 他说着，语气不像那些是他父亲的收藏，而是垃圾。 施俊烈带领着他们坐上高级皮製沙发，没有吩咐管家，而是亲自为他们倒上茶水。 「依照你们的吩咐，我撤掉所有的外人，希望你能放下戒心。」施俊烈坐到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微笑地对着江宣墨说：「宣墨，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见面，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施俊烈满脸愧疚，要不是中间隔了茶几，他恐怕会直接握起江宣墨的手。 江宣墨同样勾起微笑，「我也有很多话想问你。」 他们脸上都掛着笑容，现场气氛却显得严峻。 他们互望着彼此，等待着谁先打破这阵沉默。 「你爱过我，跟孩子吗？」没有多馀的寒暄，更没有委婉的拐弯抹角，江宣墨直视着施俊烈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话，没有让施俊烈慌了阵脚，「爱，从前到现在，你们都在我心中佔了很重要的位置。」 「当初，为什么把我们拋弃在国外？」 施俊烈低下头，双手交握，「我们家当时出了点事，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想要等稳定点再将你们接回国，好让你跟孩子能有安稳的环境……」 听着施俊烈的解释，江宣墨脸上仍掛着微笑。 施俊烈解释着，江宣墨默默地听着，最后只对他说，「俊烈啊，你怎么从不问问我们孩子的事？」 光是这句话，就足以让现场陷入一阵沉默。 施俊烈没有回答，江宣墨仍掛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你早就知道孩子没有了，对吧？」 江宣墨用疑问句的语气，说着肯定句。 依时间推算，孩子早该出生了，假使施俊烈真的不知道小孩已经流產，身为父亲的他，怎会不过问自己的亲身骨肉？ 施俊烈垂下眼眸，没有惊讶，没有错愕，而是婉惜道：「上次见到你反应这么激烈，我大概猜到了，只是不想你伤心。我上网查了资料，有些流產后的人会有忧鬱及幻想的倾向，我怕你也有相同症状。」 施俊烈仍低着头，一副懺悔的模样。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去那附近出差，当地的老闆是你们的vip客户，他推荐我去俱乐部。」 施俊烈说着，就跟在俱乐部与江宣墨缠绵的第一夜的说词一样。 「你说，那位老闆认识俱乐部的最高管理者，你会跟他谈条件，将我赎回国。」江宣墨原封不动地将当初施俊烈对他说的话，重述一次。 「宣墨，你也知道，我们家在那边有合作关係，我不可能有太大的动作，要见到最高管理者本就不容易，何况是将头牌赎回。」 施俊烈持续为自己辩解，江宣墨只是笑笑。 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组银行帐号，推到施俊烈面前。 「你认得吧！这组帐号。」江宣墨用的是肯定句。 那是他千辛万苦，在俱乐部拿到的，最高管理者的银行帐号。 也是施家產业旗下的，银行帐号。 看到这组帐号的瞬间，施俊烈愣了一秒，然后。 「呵。」 第十六章 面对 (2) 他轻笑了声。 一改双手交握的动作，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人，由原先低头懺悔的模样，改成两臂抱胸，身体随意向后靠在沙发上。 「你早就知道，干嘛还来听我扯谎。」 扯开刚才虚假的偽装，施俊烈露出满脸的轻藐，「对，你厉害！不愧是全年级第一的优性omega，这你都查得出来！」 江宣墨跟温昊旭从没见过施俊烈这副模样，即便他们故作镇定，却难掩他们打从心里流露出来的失望。他们记忆中的那位好友，从几何时，成了这副模样？ 没了最开始的温文儒雅，施俊烈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轻笑，「好了，你们说说吧！来的目的是甚么？叫我撤离所有人，又是为了甚么？要设圈套让我跳？还是要找甚么证据？」 面对施俊烈的怀疑，先发作的是温昊旭，「你这是甚么话！明知道宣墨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谈隐私，你还这种态度！」 「甚么态度？我才想问你是甚么态度！？你原本可以舒舒服服地领着温家给的零用钱，当着公司的小老闆，你们只要闭上嘴，就可以继续舒适的过下去，现在却要拋弃那种舒适的生活，跑来我家找我对峙，你现在是甚么意思？」 温昊旭警戒地瞇起眼睛，「你知道宣墨在我这，甚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从你把他从密医诊所带走时就知道。」 温昊旭倒吸一口气。他们所有的行踪，施俊烈都是知情的。 「……我公司合作的厂商纷纷倒闭，也是你做的？」 「那只是给你的一点教训，我虽然不想要回一个娼妓，但我也不喜欢别人拿走我的东西。」 施俊烈将目光移回江宣墨身上，「对你们的恶作剧早就结束了，你们原本可以不用淌这滩混水，却偏要为那劣等东西卖命，不觉得不值？」 江宣墨蹙起眉来，轻歪了下头，听不懂施俊烈在说甚么的模样。 见江宣墨这副模样，施俊烈试探性地问：「是施文烟叫你们来的吧？」 困惑和伤心在江宣墨的脸上浮现，却在下一秒故作镇定，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我只是想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因为你是孩子的爸，现在孩子没了，我想知道……」他忍不住眼眶泛红，哽咽了声。 施俊烈没有全信，但也因为江宣墨的神态，有了些动摇。 「就当是这样吧！」施俊烈耸耸肩，一副随便你问，反正我不完全信你的模样。 面对施俊烈如此态度，江宣墨深吸一口气，问出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不打算将我接回国，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施俊烈在继承公司后，便从公司资料里得知江宣墨的下落，特意飞越大半个地球，出现在他面前，编织了一段美丽的谎言。 原以为他会得到「我只是想沾污你」之类的回答，没想到施俊烈说。 「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开始没打算将你接回国？」 江宣墨愣住。 他轻笑，「宣墨啊，你别把自己想得那么没魅力，你是我跟这傢伙以前的白月光。」 他瞄了一眼温昊旭，邪魅一笑，「你高高在上、纯洁无瑕，不光是因为优性omega，而是因为你是江宣墨，可惜……」他将目光转回江宣墨身上，没了温和的假象，只有看到虫子般噁心的眼神，「你脏了，你坐在男人的身上摇，甚至主动攀上我的腿。」 江宣墨的手紧抓着衣服下摆，温昊旭见状，立刻覆了上去。 温昊旭瞪了施俊烈一眼。 施俊烈不理他，继续说下去，「保险套被你戳洞了吧？在我面前吃下的避孕药是假的吧？做到这种程度的你，不是脏了是甚么？」 「施俊烈！」 温昊旭想站起身，却被江宣墨拉住。 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江宣墨的声音哑了，「我……对不起，我确实做了这些事，当时我太想回家，才不惜利用你……」 优性alpha天生就有征服一切的慾望，能让身为女王蜂的优性omega臣服，可以让他们產生大大的优越感。 尤其现在江宣墨眼眶湿润，逞强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模样，施俊烈变本加厉，「对，你利用我！你拐骗我，怀上我的孩子，还算准不能人工流產的週数！那段期间你还接客！我的孩子都沾上多少男人的精液！」 温昊旭站起身，握紧拳头，「施俊烈！你够了！宣墨不过是为了回家！换作是任何人，处在相同的怀竟，都会不择手段！」 「你说得都对！他可以不择手段，我就不行？我就活该倒楣，要有一娼妓生下来的孩子！？还是个睡过无数男人，再也生不出东西的omega！」 「你！」 温昊旭想上前揍他一拳，江宣墨依旧拉住他。 拉住他的手，在颤抖。 「你……是你叫人把我押上车，带去密医……」 第十六章 面对 (3) 「对！就是我！你是我们家的头牌，我不可能让你怀孕，更不可能让你生下我的孩子！」 施俊烈对着江宣墨咆啸，「我跟你不一样，你只是个娼妓，而我是施家的董事长！」 录到关键证词，江宣墨放开手，温昊旭立刻跨过茶几，一拳灌在施俊烈的人中。 施俊烈摀着流出血的鼻子，怒瞪着他，「这就是劣性alpha？说不过就开始打人！」 温昊旭还想上前补一拳，施俊烈站起身来，释放出信息素。 火焰燃烧的刺鼻味道，压在温昊旭的背上，他脚步一个踉蹌。 「昊旭！」 江宣墨想要上前，却被温昊旭的眼神制止。 正当江宣墨以为温昊旭要腿软倒下时，他握紧拳头，向前一步，一记上鉤拳，朝施俊烈的下巴打上去。 施俊烈信息素瞬间消失。 温昊旭甩甩手，以上至下地俯视着晕倒在地的施俊烈，「这就是身为劣性alpha学到的招！」 劣性alpha能够战胜优性alpha的唯一机会，就是在自己被完全压制前，将对方打晕，这是当初温昊旭在一群同为劣性alpha的同伴们学到的，也是他长年坚持健身的原因。 温昊旭拿出藏在风衣内侧口袋里的手銬，将晕倒在地的施俊烈銬上，确认他无法动弹后，再拿出对讲机，对一直在监听所有内容的施文湮等人，说：「解决了！」 交代完，便走到江宣墨的面前，拿走他放在胸前口袋的录音笔，放进自己的口袋。 等所有事情处理完毕，温昊旭抬头，看到呆愣站在原地的江宣墨，上一秒还散发着肃杀氛围的他，立刻露出以往那温和并担忧的眼神，「宣墨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会不会不舒服？你忍耐点，我这就带你回家！」 已经被临时标记的江宣墨，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他只是被刚才的场面吓到。 他呆愣地看了看被打倒在地的施俊烈，再看看刚才打人，现在却一脸担忧地关心他的温昊旭。 这种反差感让他错愕，却也让他心中浮现出另一种情感。 「昊旭……你好帅！」平时不会讲这种话的江宣墨，不禁脱口而出。 温昊旭瞬间脸色通红。 「……我带你回家。」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温昊旭，牵起将宣墨的手，将他带离开施家，让后续交给警方及施文湮和他哥去处理。 第十七章 馀盪 (1) 藉由温昊旭及江宣墨提供的录音档，施俊烈被逮捕归案。 施文湮带着警方，进入施家本家及公司蒐证，将国内外所有產业一一彻查，并将所有牵扯犯罪的员工及合作人，全数逮捕。 法庭上，施文湮举证施家旗下所有非法行为，并用施俊烈亲口说的那句「我是施家董事长」作为关键证词，将自己的弟弟判入狱。 温昊旭与施文湮通电话了解后续发展时，施文湮说道：「幸好有个白痴要顶那个烂摊子，不然我自己举报施家產业，身为继承人的我也会出事。」 施文湮有多么排斥继承施家，温昊旭从他哥那里略知一二。 除了黑道的犯罪行为，施家还有六个妻子及其孩子的赡养费，赚得再多，也无法供应六个妻子大手大脚的花费。 这就是当上家主后，施俊烈急着回收那些向他借款公司的本金和利息，以及，他不肯放江宣墨走的原因。 江宣墨经营的俱乐部，是施家旗下所有產业中，营收最高的。 施家早已摇摇欲坠，只差个替死鬼顶上董事长的位置。 「为什么施俊烈当初要窜改遗嘱，他不知道施家是这样子……」 「他不知道。」施文湮说：「打从一开始，施永胜就没有打算让其他孩子继承施家，让施俊烈进去学院，只不过是他妈仗着他是优性alpha，认为他应该要接受最高等的教育，才让他去读的。」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或许就是这个决定，让他抱有一丝可以成为施家继承人的希望，才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以前……不讨厌我，也不讨厌劣性alpha，自从得知我爸早在他就读学院前，就订好让我继承之后，他就变了。」 温昊旭不知道该说甚么。 他稍微能体会施俊烈的感觉，温家也是注定由哥哥继承，他完全能体会那种不被重视、总被比下去的感觉。但是，他哥是优性alpha，比他聪明、比他懂经营，样样都比他好，他的不甘心才没那么强烈。 施俊烈呢？ 面对劣性alpha的正统继承人，以为能靠努力争取继承权，最终只因为自己不是正妻的小孩，得不到继承，那该有多不甘心。 「我或许……能够理解他的作为。」 「理解他的作为，跟你会不会这么做是两回事，他窜改遗嘱、逼欠债的公司还钱到让人破產自杀，押江家小少爷去流產……做这些事的时候，只要他有一丝愧疚便会停手，但他没有。」 「……你在安慰我吗？」 「并不是。」没看到施文烟本人，温昊旭也感觉得到他在翻白眼，「我只是想跟你说，流着施家血液的人都是混蛋，你别太介意！」 「文湮，你是不是该放下咖啡休息了？」电话那头，传来温昊峯的声音。 施文湮还来不及说下一句，电话就被温昊峯抢过去。 「昊旭啊，你们还好吗？宣墨还好吗？」 不打算询问施文湮被拖去哪里了，温昊旭直接跟温昊峯报告近况，「我还好，宣墨看上去有点失落。」 施俊烈入狱被逮捕的当天晚上，江宣墨没有睡觉。 他在温昊旭睡着后，挣脱他的怀抱，悄悄走到一楼客厅，没有开灯地缩在沙发上开着无声的电视。 新闻报导将施家產业形容成无恶不作的黑道集团，身为董事长的施俊烈，又是何等的罪不可赦，从国内的八大行业，再到人口贩卖，甚至到国外洗钱帐户都报导出来。 电视萤幕的光照在他呆滞的脸上。 缩在这漆黑的空间里，江宣墨木然地看着新闻主播的嘴开开合合，说的全是对昔日好友的批判，就连温昊旭早已醒来站在楼梯旁，他都没有发现。 「宣墨。」温昊旭喊了声，江宣墨吓一跳地缩了下肩膀。 望着蜷缩在黑暗中的弱小身影，温昊旭心疼。 他正要打开灯，却被江宣墨制止。 「不要开灯！至少现在不要……」声音是带着哭腔的嘶哑。 温昊旭听话得没开灯，只是走上前，张开手，拥抱他。 江宣墨把脸埋进温昊旭的胸膛，没过多久，温昊旭的胸前湿了一片。 「等我一下……一下下就好……」 温昊旭抱住他，轻轻抚着他的背。 多久都没关係，他会等。 他会用他的一生，去等待江宣墨不哭的那天。 江宣墨不习惯说出自己的感受，尤其是负面的。他用了几天的时间，才陆陆续续对温昊旭表达出他心里的那些情绪。 「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吗？」 「如果不举发他，会不会更好？」 「给他机会，他会不会改过自新？」 最后，他说了一句，「环境会逼一个人成为坏人，我也做错过……」 当他这么说时，温昊旭严肃地望着他，「即使你真的做错事，你伤害的也只是你自己……和你未出世的孩子而已。」 施俊烈伤害的，除了江宣墨，还有所有被抓去国外的omega、被债务逼去自杀的商家，即使那些是他爸延续下来的烂摊子。 但是。 他只要有点良心，就会停手。 江书南当年原谅了施永胜，才会落入灭门的下场。 江宣墨的原谅，只会重蹈覆辙。 他们都很清楚这点，只是需要时间调适。 毕竟，曾经他们三个，是那么形影不离。 第十七章 馀盪 (2) 「我最近打算带宣墨出门走走。」 经歷过那么多事，温昊旭决定带江宣墨出门散散心。 江家灭门案的所有犯罪者，皆已入狱，江宣墨总算拿回他的国民身分证，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出门了。 「如果有甚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尽量说，只要是弟弟跟弟媳的愿望，我都会实现的！」 「哥！」 「好啦，不闹你了，只是想告诉你，所有的事都结束了，你们可以勇于追求幸福了！」 掛掉电话，温昊旭长叹一口气。 所有事情都结束了，现在情敌也没了。 但是，这不代表江宣墨非要跟他结婚不可，他那么优秀，肯定能跟更好的人…… 就在他胡思乱想到一半，房门被轻轻敲响。 意料之内的，站在门口的是江宣墨。 他已经换上了外出用的衣服，白色棉质t恤配上灰色针织外套，身下是牛仔裤和布鞋，今天是他们陪顾祈去挑婴儿用品的日子。 理论上，婴儿用品应该让顾祈跟白羽柔去挑就可以了，但随着白羽柔预產期的逼近，顾祈已经焦虑到快失去理智，除了禁止白羽柔外出，还一天到晚犹豫该买怎样的產品最合适，这才导致他们的宝宝已经八个月大了，还没买到任何婴儿用品。 「顾祈说，她已经在百货公司门口了。」江宣墨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刚才与顾祈的通话，总共三通。 「离我们集合的时间，不是还有一小时？」温昊旭本来就打算提早半小时去集合的地点，最近与顾祈一同工作，他更感觉得出来顾祈焦虑到不行。 各种会议提早半小时到，所有申请书、表单、会报，全都要在预定时间前一週完成，甚至顾祈开始训练温昊旭独立，因为她接下来的一年要请陪產假跟育婴假。 温昊旭很鼓励员工重视家庭，他也很明白不能凡事依靠顾祈，只是他最近真的过得很地狱。 好在江宣墨帮他分担一部份的工作，不然他很怕自己在顾祈的小孩出生前先暴毙。 「顾祈真的很焦虑，我们应该多顺着她一点。」当江宣墨说出这句话时，温昊旭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们飞快到达集合地点，顾祈手里早已拿着各种表单及广告单，「我刚才已经进去逛了一圈，并对所有的產品进行的优缺点的比对。」 顾祈手上并没有任何已购买的商品。 温昊旭将眼神望向顾祈身后的百货经理，他正眼神死的看了一眼温昊旭。他完完全全感受得出来，百货经理刚才经歷了怎样的轰炸。 「顾祈，虽然你可以享有vip的待遇，但是你不可以太刁难……」 顾祈一个眼神瞪向温昊旭，「我哪里刁难了？这不是一个百货经理该做到的事吗？难道他做不到吗？需不需要我跳槽，顶替他的位置？」，她甚么都没说，温昊旭已经读出她的意思。 「……没事。」 不敢顶撞自家特助的温昊旭，只好请百货经理自己保重！ 不同于这三个人的情绪起伏，江宣墨淡定地看着顾祈做的產品报告，提出建议。 「羽柔快临盆了，我们要优先购买產妇的东西以及婴儿的必需用品，这些餐具组、学步车、学习教具，可以先不用看，等孩子出生之后，依照她的性格再决定就好。」江宣墨把一半以上的表单抽掉，温昊旭跟百货经理顿时压力减轻了不少。 「羽柔之前有跟我提到她想买的物品的基本材质跟条件，我们循着这些条件慢慢挑吧！」 白羽柔老早就传给江宣墨她想买的物品，只是顾祈严禁她使用3c產品，说蓝光伤眼睛，为了不让顾祈发现她滑母婴用品的网站，只好跟江宣墨套话。 听到自家老婆的名字，顾祈稍微冷静下来。 「对，应该要以柔柔的感受为重！我们依照她的条件，再去挑一次產品！」 听到再次挑產品，百货经理抖了一下，不过他看到江宣墨正把表单里白羽柔交代的產品圈里来，并写上最推荐，百货经理刚被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一伙人走在有着三三两两人潮的百货公司里，江宣墨的临时标记还在，百货公司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清空人潮。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都是新婚夫妻或是带着孩子的家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新生命的到来，让江宣墨最近总是低落的心情，有了一丝开朗。 逛着一间间专柜，听听经理的专业解说，他们不到中午时段就买下所有清单上的商品。 第十七章 馀盪 (3) 中午的休息时间，为了怕打扰，百货经理在购买完所有的產品后，先回办公室，留下三人在美食街的火锅店里用餐。 三人的座位上有着四口炉子，三炉清水锅，一炉麻辣锅，温昊旭不知道从哪生出来昆布跟柴鱼，煮成了一锅昆布一锅柴鱼高汤，另外一锅，是温昊旭专门拿来沸水杀菌江宣墨的碗筷。 要不是百货公司是他家开的，他肯定会被轰出去。 点了麻辣锅的顾祈，很想自己坐一桌，无奈她今天是藉着老闆的名义才享有vip的优惠，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她只能忍。 难得出门外食的江宣墨，显得格外开心，即使吃着的是温昊旭夹来，为了彻底杀菌煮到过老的牛肉及煮烂了的高丽菜，也迅速将盘子内的食物扫光。 「羽柔一个人在家？」吃到一半，江宣墨不经好奇问道。 依顾祈的小心翼翼，江宣墨很难想像她会把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太太独自放在家里。 「保母也在家，我们提前预约了保母，就怕宝宝早產，临时约不上。」 劣性omega早產的比例很高，白羽柔之前又有自然流產的纪录，虽然医生已经保证这胎过了关键期，早產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顾祈仍放心不下。 今天出门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想很待在白羽柔身边，但白羽柔坚持她要出门，而且是今天一定得出门。 「我原本打算让柔柔也一起来的，她肯定也想一起挑宝宝的东西，但她死活不肯坐轮椅逛街，只好待在家里。」 难怪她不肯来！ 对于已经接近疯魔的自家特助，温昊旭烫着牛肉，忍不住开口，「你别那么紧张！羽柔是生產，又不是癌末，而且医生也说，现在母女都很健康！」 顾祈很想直接拉着自家老闆的手下去火锅里川烫人肉，她瞪了他一眼，「等你有孩子就知道！」 温昊旭立刻停下动作，就连江宣墨也停下碗筷。 气氛瞬间尷尬。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顾祈立刻回答，「……抱歉。」 「没事，我没有特别想要孩子。」温昊旭说着，继续刚才烫肉的动作。 江宣墨偷瞄着坐在旁边的温昊旭，想从他的表情确认，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勉强自己。 眼角馀光捕捉到江宣墨的眼神，温昊旭故意说：「我是劣性alpha，我很怕孩子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也没关係，我肯定会像爱你一样的爱他。」江宣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温昊旭跟顾祈瞬间看向他。 意识到刚才宛如告白的发言，江宣墨霎那间胀红了脸，「不是，我是说……你……你以后的小孩，我会像爸爸……叔叔！一样的爱他！」 江宣墨语无伦次地解释，温昊旭只是笑着说：「没事，我知道。」 在一旁，没有伴侣陪伴的顾祈，看着对面上演纯爱八点档的两位，吼道：「别再拖了！给我去结婚啊！你们两个白痴！」 理所当然的，顾祈的话被无视。 他们吃完午餐，带着今天买的所有东西来到停车场，将其搬上车后，接到了白羽柔的电话。 「阿直，你开扩音。」 顾祈不懂为什么，但她老婆说的话最好照做。 「老闆，等等要请你开车喔！」 「喔……好。」 「江先生，现在请你跟阿直坐在后座，并扣上安全带。」 他们乖乖照做。 等所有人就定位后，白羽柔说。 「我人在医院，宝宝提早破水，现在要进手术室了！你们慢慢开，路上注意安全喔！」 然后电话被掛断。 然后顾祈发疯了。 第十七章 馀盪 (4) 「啊啊啊啊啊！柔柔！你不可以出事啊！老闆！油门给他踩下去！不用管超速跟红绿灯了！只要全力衝刺，就不会发生交通意外！」 温昊旭和江宣墨完全明白，为什么白羽柔交代要先让顾祈扣上安全带。 她完全就是一个疯女人的状态，如果白羽柔再狠一点，恐怕会叫他们先把她的嘴堵住。 「为什么是今天！早知道我就待在家里，如果柔柔有甚么三长两短，怎么办！？我要怎么活！？」 「羽柔刚才的声音听起来蛮镇定的，三十五週虽然是早產，但已经接近足月，况且她说已经在医院……」 「开你的车！」 本想安慰顾祈的温昊旭立刻被吼到闭嘴，而江宣墨非常知道不可以跟一个疯子讲道理，识相地甚么话也没说。 三人风风火火来到医院，江宣墨阻止了顾祈去拍柜檯的桌子，淡定地带着她来到了白羽柔发给他的楼层。 告知护理师他们是產妇家属后，护理师请他们在手术室门前等待。 由于早產导致胎位不正，白羽柔进入急诊后，直接进行了剖腹產。 顾祈焦虑得走来走去。 「柔柔你千万不可以出事！孩子没了没关係，你人要好好的啊！我会好好赚钱的！代理孕母也好，领养也好，我会从老闆那里捞到钱，帮你实现有小孩的愿望！让老闆一天工作四十八小时也没关係！」 我有关係！ 温昊旭想上前阻止她这可怕的想法，被江宣墨一把拦住。 他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跟疯子计较。 温昊旭只好作罢，放任顾祈念念有词着要把他榨乾的所有誓言。 好不容易医生从手术房里走出来，出来的下一秒，顾祈衝上去跪在医生面前，「医生！保大的！如论如何我老婆要平安无事！」 就连面对无数生死关头的医生都被顾祈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在是温昊旭上前去拉她，医生才得以将原先要说的话说完。 「夫人平安无事，母女均安！等等恢復室醒来后，会直接推进病床，小孩虽然早產，但很健康，会先在保温箱内观察，没问题会直接进婴儿室。」 「谢谢！谢谢医生！感谢你的大恩大德！」顾祈感动得痛哭流涕，连眼镜上都沾满泪水。 就在温昊旭想上前拍拍她肩安慰，顾祈已将眼泪擦乾，重新戴上眼镜。 「我要去恢復室找柔柔，陪產假跟育婴假从今天开始算，我再用电子档的方式寄给你，老闆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便快步离开手术室前，彷彿刚才又哭又叫的疯女人不曾存在过。 第十八章 标记 (1) 离开医院，温昊旭开着车，原先载着三人的车，现在只剩两人。 「她们的女儿肯定会是个好女孩，顾祈能干，羽柔温柔，像谁都很好。」江宣墨望着车窗外高速公路上的风景，笑着说。 「希望能像到羽柔，像到顾祈，我会觉得很可怕……」想到这几年被顾祈虐待的工作回忆，温昊旭忍不住抖了一下。 江宣墨笑了下，「都好，像谁都好。」 就在两人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江宣墨突然感到不对劲。 「昊旭，停车……」 温昊旭以为江宣墨晕车不舒服，怎料一转头，便看到江宣墨摀着自己双腿之间，脸上出现不自然的潮红。 江宣墨的发情期来了！ 「宣墨，你忍忍，我马上开到最近的旅馆！」 本就处于发情期极度敏感的状态，江宣墨听到旅馆两个字，顿时一阵害羞，原本只溢出一点点的信息素瞬间爆发出来。 随着江宣墨信息素的蔓延，温昊旭的下体肿胀起来。 眼看这样下去不行，温昊旭说：「宣墨，你打开前座的置物箱，里面有个黑色的包。」 江宣墨照着他的指示，打开置物箱，拿出黑色包包，一打开，里面躺着几支针管，江宣墨一眼就认出这些是信息素抑制剂。 温昊旭伸出手，「打在我身上吧！」 「不行！这是omega用的！」 「我跟洪医师确认过了！可以用的！」 那是他千拜託万拜託，才求到洪医师开的信息素抑制。江宣墨的身体不能再使用任何荷尔蒙製剂，那就只能用在温昊旭身上！ 温昊旭将车停在高速公路路肩，伸手跟江宣墨要他手上的抑制剂，「宣墨，快点给我！我还要开车，我不想在高速公路上做那件事！」 omega跟alpha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只会让上次的失控场面再次出现。 「昊旭，你不用为了……」江宣墨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 「宣墨，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江宣墨整个人缩成一颗球，双手紧抓安全带，「昊旭，我……哼嗯！」 信息素再度爆出一波，现在整个车内全瀰漫着浓烈的书香味，连带着温昊旭的信息素都被都逼出来一点。 趁着江宣墨无暇顾及，温昊旭一把抓起抑制剂，往自己手上扎下去。 打完针，立刻踩下油门，在高速公路上狂奔，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汽车旅馆前进。 到达旅馆，温昊旭用外套把江宣墨包起来，抱着他衝进去开房间。 事态紧急，他们来到的这间旅馆，是个廉价的汽车旅馆，墙壁只有木板隔间，走廊上，时不时都能听到隔壁房的叫床声。 「昊旭，昊旭……哼嗯！」等不到进入房间，江宣墨在走廊上，信息素又爆出一波。 原本从各个房间传来的叫床声瞬间停止。 温昊旭看向江宣墨的脖子后方，临时标记因为发情期的到来，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惨了！ 知道等等会掀起何等风波的温昊旭立刻衝进房里，锁好门，用身体挡住廉价的薄门板。 如他预料，不到一分鐘的时间，门板立刻传来撞击声。 其他房间的alpha发狂了！ 碰！ 碰！ 碰！ 没有一点叫喊声，只有门板被疯狂衝撞的巨响──标准的alpha失控场面。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控制……」被温昊旭抱在怀里的江宣墨浑身发抖。他的身体又躁又热，全身敏感到不行，信息素无法控制，就连他的理智线也快要消失不见。 「没事的，宣墨，我会保护你！」 温昊旭继续用身体抵着门板，儘管他对脆弱的门板，或等一下自己可能要一对多的殴打失控的alpha们都没有任何信心，他仍安抚着现在的江宣墨。 「昊旭……那个……」 江宣墨一直有个提议，只是他不好意思开口，更不想为了解决眼下的危机而绑住温昊旭的一生。 「哼嗯……不要！」无可控制的信息素又爆了一波，这次不只那群撞门的alpha受到影响，连温昊旭都受到影响。 omega用的抑制剂，本就对alpha的效果微弱，随着时间的流逝，抑制剂变得不再管用。 温昊旭喘着粗气，神智开始不清晰。 见温昊旭忍得辛苦，被发情期弄得神智不清的江宣墨，对他说：「你标记我吧！昊旭！」 「不行！我是不会再对你临时标记的！」 「不是临时标记！」在发情期的失控下，江宣墨说出了他藏在心里深处，最原始也最单纯的愿望，「我们双向标记吧！昊旭！」 第十八章 标记 (2) HOT!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温昊旭一时间愣住，「可是你……宣墨……你可以选择更好的人……我不够好……」 「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我只要你，温昊旭！能够标记我的人只能是你！」 江宣墨哭着说出这句，他多年来一直想说的话，「温昊旭我爱你！我想要跟你度过下半辈子！请你标记我！」 江宣墨在温昊旭怀里缩成团，将脖子后方的险体展露在温昊旭面前。 温昊旭有些犹豫，但外头的撞门声越来越大，自己也濒临失控边缘。 他闭上眼睛，朝江宣墨的腺体咬了上去。 温热的信息素随着后颈被咬开的伤口注入，一阵暖流从脖子后方沿着脊椎，流向全身，像是被暖阳拥抱住的温暖，江宣墨眼神迷离地呻吟起来。 随着腺体被咬破，门外的衝撞声停了下来。 「奇怪，我怎么在这里？」 「我刚刚怎么出来的？」 「我刚才在干甚么？」 外头的alpha恢復理智后，完全失忆刚才发生了甚么事，纷纷鸟兽散回去自己的房里。 房间内的江宣墨因为刚被标记完而颤抖不止。 温昊旭抱着他到床上，让他坐在床沿。 等江宣墨冷静下来，温昊旭对着他单脚下跪，低下头，露出后颈。 标记是双方的，alpha要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omega的腺体，omega也必须将信息素注入alpha的腺体中，才是完整的流程。 望着温昊旭的后颈，标记后理智线回来一点的江宣墨犹豫了。 「昊旭，我……我不能替你生孩子……我也不乾净了，你可以去找更好的……」 温昊旭抬起头，握住他的手，用着如同过往，对他充满信心的眼神，说：「江宣墨，我需要的是你，有没有孩子无所谓，你没有不乾净，你是世界上最好、最纯真、最勇敢、最善良的人……」 他笑着，如同温暖的阳光，「我只想要跟你共度下半辈子，你愿意吗？」 江宣墨眼里泛起泪光。 他上前抱住温昊旭，将他这一生的挚爱，拥在怀里。 是时候，该为自己勇敢一回！ 他张开嘴，咬破他的腺体。 书本的香气流入温昊旭的体内，像是沉浸在满是古老书籍的图书馆中，安静却美好。 标记的时间不长，两人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从出生到上学，从上学到离别，再从离别到相逢，时间从未将两人分开，他们的心，始终将彼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双向标记完的两人，在床上拥抱着彼此。 暖阳般的气息，垄罩在书本上，他们的信息素彼此交织、融合，直到再次将两人送往飘飘然的天堂。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抚摸着对方的肌肤。 躺在床上的江宣墨眼神迷离，发情期尚未结束的他，牛仔裤下的凸起物早已硬到不行。 他若有似无地蹭着上方的温昊旭。 面对江宣墨神智不清下的主动，温昊旭觉得自己神智也没多清醒。 他挺起身子，脱掉上衣，露出壮阔的胸膛及六块腹肌，「宣墨，等等如果我太快，你就咬我吧！」 他吩咐着江宣墨，江宣墨眼神迷离地点点头。 omega会因为被插入而神智逐渐回復，alpha则相反，会因为插入对方而失去理智，直到射出来。 温昊旭很怕变得像上次一样失控。 他本想再交代点甚么，但江宣墨已经解开他的裤头，将拉鍊拉下。 江宣墨的神智，已经彻底丧失了。 裤子被脱下的瞬间，温昊旭的粗壮物弹了出来，早已硬到不行的性器，带着上翘的弧度出现在江宣墨面前。 第十八章 标记 (3) HOT! 「不……宣墨！」 江宣墨一口含住了温昊旭的性器。 小巧的嘴巴，含住温昊旭硕大的下体，由于体积过大，江宣墨只含得住一半。 看着嘴巴被塞满的江宣墨，温昊旭忍不住动起腰。 温昊旭的阴茎在江宣墨的口腔没有太多空间，前端不断碰到凹凸不平的上顎。 由于温昊旭太大，而江宣墨的嘴太小，摩擦没几下，就酸了。他只好先让温昊旭退出一点，再用舌头去舔弄温昊旭的前端。 江宣墨的舌头，宛如灵活的蛇，舌尖先是在马眼打转，再滑过下方的系带，用凹凸不停的舌头表面不停刺激着龟头系带。 在江宣墨的刺激下，温昊旭快忍不住了。 「抱歉，宣墨！」 温昊旭轻扶着江宣墨的头，加速摇动腰桿。 粗大的性器抽插着江宣墨柔软的口腔，口腔内的神经不停受到刺激，江宣墨忍不住轻哼。 听到江宣墨的呻吟，温昊旭射了。 「宣墨！对不起！快吐出来！」他抽起旁边的卫生纸，拿到江宣墨嘴巴前方，想让他把刚才的东西吐出来。 江宣墨抬头看着温昊旭，眼神迷离，嘴巴微张，刚才的白灼从嘴角流出。 温昊旭想伸手去挖，江宣墨一个闪躲，咕嚕一声，吞了下去。 「江宣墨！」 温昊旭紧张得把江宣墨的脸扳回来，江宣墨与他的脸面对面时，对他笑了一下。 不行！他又硬了！ 温昊旭觉得现在神智不清的江宣墨很危险，处处诱惑着他。 要快点解决才行！ 温昊旭摸着江宣墨的腰，把他的上衣由下往上脱掉。 江宣墨的肌肤显露出来。 白皙的肌肤，没有一丝赘肉的纤细身材，立在胸膛前的两颗粉红色小点，最重要的，他身上的伤疤和瘀青，完全消失。 在温昊旭的照顾及时间的淡化下，江宣墨的身体回復到过往的完美无瑕。 脱完上衣，江宣墨等不及想自己拉下裤子。 「等一下，你这样会受伤！」 江宣墨早已肿胀得厉害，今天穿又是穿材质硬挺的牛仔裤。温昊旭替他解开裤头，拉下拉鍊，连同内裤一起将整件裤子从江宣墨的身上退下。 前端透着粉色的小巧性器弹了出来。 江宣墨拉着温昊旭的手，让他摸摸自己早已湿润不堪的穴口。 温昊旭知道他等不及了。 他先用手指轻绕着江宣墨的穴口，泥泞的洞口随着手指的触碰不停收缩。 温昊旭的手指缓慢进入。 「哼……」长时间得不到满足的omega，即使只有一根手指的进入，也忍不住发出声音。 确认江宣墨没有任何不适，温昊旭才敢将第二根手指插入。 穴口已经变得很湿润，没有任何阻碍下，第二根手指进入。温暖的腔壁将两隻手指紧紧吸住，温昊旭勾起手指，触电般的快感，让江宣墨挺起腰。 江宣墨的一手抓着枕头一手抓着被子，娇喘起来。 「那里不行！」 随着江宣墨的叫喊，温昊旭知道就是那里。 他再度勾起手指，持续刺激那点，江宣墨颤抖得更厉害。 就在江宣墨快要被手指弄射时，温昊旭将手指抽出，改将自己性器塞入。 深怕江宣墨被弄痛，他用极缓慢的速度，将自己的下身送进去。 刚才差点弄快的江宣墨，突然被缓慢对待，感到非常不适应。 「快点……进来。」 第十八章 标记 (4) HOT! 温昊旭快疯了。 江宣墨每一句话都勾着他，他很想快点进去，更想在进去后疯狂抽插。 但他不行。 他要保护江宣墨，不能伤害他。 好不容易在温昊旭意志力的坚持下，整根硕大全部埋入江宣墨的体内中。 温昊旭跪趴在江宣墨身上，轻轻在他耳边说：「我要动囉！」 江宣墨点点头。 温昊旭先是抽出一点点，再往前推，抽出更多的一点点，同样往前推。 江宣墨喘气声变得急躁。 等江宣墨的呼吸开始不规律，温昊旭加快了摆动。 「啊……嗯啊……不要！不要！昊旭！那里！」 温昊旭刻意撞着刚才发现的点，猛力攻击。 肉体衝撞的啪啪声充斥整个房间，只有双方闻得到的书香及暖阳的气息纠缠再一起，下面因为兴奋流出更多爱液体，江宣墨的感官逐渐清晰。 江宣墨从迷离中清醒过来。 「等等，昊旭，不能一直撞那里，会……会……」 从肚子深处涌上来的快感，让江宣墨很惊慌，他试图推开温昊旭，但两人的体型差距，外加上江宣墨抖到不行的双手，根本没办法阻止逐渐加快的撞击。 江宣墨突然想起，温昊旭刚才说过，觉得太快可以咬他。 他张开嘴，往温昊旭的肩膀咬了下去。 像小猫啃咬的动作，让温昊旭停了一秒。 就在江宣墨松了口气时，温昊旭又开始了抽插，这次的速度比刚才更快。 「为什么！？」 江宣墨慌张得又咬了几口，得来的只有越来越兴奋的温昊旭一枚。 江宣墨不知道，那几口咬得酥酥麻麻，刺激着温昊旭的感官，本就因为兴奋丢失理智的alpha，变得更像头野兽。 「哈……哈嗯……不要……不行……」江宣墨双手抓起温昊旭的背，努力忍住即将喷出体外的东西。 温昊旭撞击着江宣墨的速度，已经来到了最高潮，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江宣墨腹部的快感，也到达了浪尖，只要在一下，便会喷发出来。 「昊旭……不行！温昊旭！」 就在温昊旭奋力撞击的最后一下，江宣墨的体内射入一股温暖，他的前方，也喷出了一股暖意。 还是失禁了…… 这是江宣墨在晕过去之前，最后一点意识。 等江宣墨醒来，他发现自己全身清爽地躺在床旁的沙发上。 他转过头，便看到温昊旭正铺着新床单。 他不想问旧床单去哪了，也不想问新床单打哪来的。他只觉得丢脸，翻过身，假装自己还没醒。 「宣墨。」 只单单一个叫唤，江宣墨直接把被子盖在自己脸上，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温昊旭赶紧跳下床，来到沙发上，安抚他，「宣墨，没事的，太兴奋总会这样，以后会习惯的！」 我才不要有这种习惯！ 江宣墨把自己包更紧。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丢脸，连尿都憋不住……」江宣墨说得非常小声，小声到要贴近棉被才听得见。 温昊旭轻笑，「宣墨，你知道那不是尿吗？」 「……嗯？」 温昊旭挤上沙发，抱住整团棉被。 「那是潮吹，omega太兴奋就会喷出来，尤其优性omega比较敏感，会出来更多。」 温昊旭想想觉得奇怪，「你之前没有过？」 江宣墨不是毫无经验，应该说身经百战，不太可能不知道。 棉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没有。」 「……嗯？」这次换温昊旭疑惑了。 「我之前并不觉得舒服……而且就……就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觉得舒服……」江宣墨的话越说越小声，但温昊旭还是听到了。 「就连施俊烈也……？」 「没有。」江宣墨肯定地说道。 温昊旭大为震惊，这表示自己是第一个能让江宣墨兴奋的人！也是他喜欢的人！ 「可是你上次也……」 江宣墨将棉被捆得更紧，完全不想讨论他上次也潮吹的事实。 见江宣墨这副害羞到想鑽洞模样，温昊旭感到莫大的荣耀。 从上次起，江宣墨就喜欢他！施俊烈都没有让江宣墨潮吹，他就办到了！ 抱着整坨的江宣墨，温昊旭语气甜腻地问道：「宣墨，你从甚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久以前。」 「多久？」 「小的时候。」 就在温昊旭想继续问「多小？」的时候，江宣墨直接岔开话题。 「你怎么知道omega会潮吹？」 这次换温昊旭想岔开话题。 他支支吾吾说道：「就……正常健康的alpha都会看的教育片……」 江宣墨一听就知道温昊旭看的是哪种「教育片」，他将头露出棉被，瞇起眼睛盯着温昊旭。 「宣墨，你听我解释，从国中开始我看的教育片都是白白净净、长得像你的黑发omega，打手枪的时候我幻想的也是你……」 「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 第十九章 怀孕 (1) 虽然江宣墨和温昊旭双方标记的过程……不太浪漫，总归两人还是标记了！ 江宣墨不再受到其他alpha影响，可以随意出门。白羽柔与她们的女儿也从医院转到月子中心。 透过婴儿室的玻璃窗，白白胖胖的小女婴，躺在婴儿床上，上头的名牌写着「顾希」。 在白羽柔体力恢復得差不多后，温昊旭带着江宣墨来到月子中心探望她们。 江宣墨在玻璃窗前，看着和白羽柔外表极其相似的小顾希，眼里闪着光，「好可爱……」 温昊旭站在江宣墨的身旁，同样望着小女婴。 与江宣墨不同，温昊旭完全不觉得小女婴可爱，反而觉得很恐怖。 出生不到几天的婴儿，正挥动小手，将包裹住她的包巾挣脱，一个小时内她就挣脱三次，护理师反覆帮她包好，她还用小手捶了护理师一拳，然后瞪了她一眼，那眼神跟顾祈瞪他时如出一辙。 「这孩子的个性肯定遗传到顾祈……」温昊旭完全不敢想像她长大后的模样。 没与顾祈一起共事过，江宣墨单纯地说：「像顾祈很好啊，精明又能干！」 望着玻璃窗内的小顾希，江宣墨露出前所未见的温柔笑容。 温昊旭差点脱口而出，「你想要孩子吗？」 他忍住了。 他们都很清楚江宣墨的身体状况，他们不可能有孩子…… 况且，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的好时机，他们的婚礼尚未举办，结婚登记也还没办理。 再等等吧！ 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他再问江宣墨想不想要孩子，领养也好，代理孕母也好，养猫、养狗、养鸟、养鱼……甚么都好，只要江宣墨想要，他都会去替他实现。 只是他们没想到。 时间不等人。 有些意外，总会无预警地出现。 三个月后。 温昊旭趁着中午午休时间，在办公室内挑选婚礼佈置的方案，白羽柔的电话，打乱了所有计画。 「江先生最近会在你的衣帽间午睡。」 在顾祈的担心下，住完足足三个月月子中心的白羽柔，回到家后，仍被自己的伴侣限制劳动，只让她顾小孩到早上，下午时段被载去温昊旭家休息。 而江宣墨，也是在温昊旭的强迫下，上午来公司帮忙，下午必须回家休息。 也因为这样，白羽柔才会发现江宣墨的异常。 江宣墨一直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最近，白羽柔总看到他睡眼惺忪地从温昊旭房里走出，有次他睡得太昏沉，醒来时手里抱着温昊旭的风衣，白羽柔才惊觉不对。 偷偷潜入温昊旭的房间，打开衣帽间，便发现地板上铺着枕头和棉被。 「这应该是筑巢行为，omega怀孕的时候会有这种行为。」 听着白羽柔的解说，温昊旭充满疑惑。 江宣墨有可能怀孕吗？ 先不说他的荷尔蒙有没有恢復，光是从江宣墨流產至今也才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短短一年有办法让子宫恢復到可以受孕的状态？ 温昊旭掛掉白羽柔的电话，改打电话给洪医师。 「你是不是又没戴套？」 「……」这阵沉默，直接给了洪医师答案。 「江少爷是优性omega，本来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復，不过目前还无法确定他完全康復，要到医院做详细的检查。也有可能真的怀孕，但子宫状况不稳，最后自然流產。」 一听到自然流產，不等洪医师掛电话，温昊旭立刻拋下公司，衝回家去。 第十九章 怀孕 (2) 回到家，温昊旭衝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帽间的门。 江宣墨果真在地板上。 他手里抱着温昊旭的风衣，身上盖着棉被，缩成球，睡得安稳。 温昊旭深吸一口气后，让自己冷静下来。等他心情稳定下来后，他蹲下身来，连同棉被、风衣一同把江宣墨抱起，抱着他走回床上。 把江宣墨安顿好，温昊旭侧躺在一旁，等待江宣墨甦醒。 看着仍熟睡着的江宣墨，温昊旭突然想到──是从甚么时候起，他不再做恶梦？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江宣墨自动转醒。 一睁开眼，便看到温昊旭躺在旁边看他。 他愣了几秒，想起自己原本睡在衣帽间…… 「等等等等！江宣墨你给我回来！」 江宣墨原本要转身的肩膀被温昊旭硬板回来。 被硬转回来的江宣墨撇过头去，不敢看温昊旭。 「你从甚么时候开始睡衣帽间的？」 「……三个月前。」 「你怎么没告诉我！？」 江宣墨撇着嘴，「你公司那么忙，这么小的事，我想说不用打扰你……」 一听就知道，江宣墨本人完全不晓得自己发生甚么状况。 「我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 「不用啦！只是多睡了一点而已。」 温昊旭翻过身，改趴在江宣墨身上，以上至下地将他抱在怀里，「我明天带你去医院。」 一听到他的语气，江宣墨就觉得不对，「发生甚么事了？」 温昊旭不说话。 他不敢给他希望，最后又破碎。 「昊旭。」江宣墨轻轻唤了他，「你要求我甚么事都要跟你说，你不能只要求我，却不要求你自己。」江宣墨轻抚着他的背，安抚道。 「告诉我，发生甚么事了，好吗？」 温昊旭最终敌不过江宣墨。 他缓缓开口，语气犹豫，「你现在的行为，可能是筑巢……」 「……筑巢？我？」 他怀过孕，知道筑巢是怎么回事。 怀孕中的omega会因为感到不安，需要闻到伴侣的气味才能安心入眠，有些人甚至会无意识地将伴侣的衣物全拖到床上，包裹住自己才能安心。 他上次怀孕也感觉到不安，不过当时的情况不容许他这么做，他只能强忍下跟施俊烈讨要衣物的需求，撑过怀孕初期。 现在，温昊旭的衣服就在隔壁房间，江宣墨走过去就可以了，完全没有感觉不安，再加上，平时晚上睡觉，他本来就需要温昊旭的信息素安抚才睡着，这才导致他没想过自己的行为是筑巢。 「你没有发现最近变得比较嗜睡？」 最近江宣墨不再被恶梦惊醒，晚上不用温昊旭催，时间一到，乖乖到床上躺好，中间也不再偷爬起来看书。 「我以为是因为心情放松，才比较嗜睡。」江宣墨说。 强撑了十几年的紧张压力，在所有的事情结束后一口气放松，江宣墨真的以为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嗜睡。 温昊旭蹙起眉头，大致猜到了江宣墨的后知后觉是怎么来的。 他有些鼻酸。 「宣墨，虽然会很难过，但我希望你能有点心理准备。你的身体状况照理说很难怀孕，洪医师说，即使怀孕也可能自然流產……」 听到这，江宣墨略显失望，却还是点点头。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多事不能强求。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这次有我在，你不要担心！」温昊旭抱住他，对他保证。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第十九章 怀孕 (3) 江宣墨躺在医院诊疗床上，超音波探头扫着肚子。 小小的诊间里，除了温昊旭和洪医师，还另外站着妇產科主任及内分泌科主任，三位医生同时盯着超音波的黑白萤幕。 江宣墨看不懂超音波，不知道那孩子健不健康，只知道黑白萤幕上有着一颗小圆球，仔细看还能看到小小的手跟脚。 温昊旭握着江宣墨的手，带着忐忑的心，望着那颗小圆球。 超音波探头在江宣墨的肚皮上移动，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遍，接着，三个医师表情凝重地盯着萤幕。 「确定是怀孕没错！各项检查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宝宝很健康！」妇產科医师说。 他们俩顿时松了口气。 「江先生的状况非常特殊，吃了十年的避孕药及信息素催发剂，执行週数过大的强制流產，却能在短短一年内成功怀孕，这根本是医学奇蹟！」内分泌科主任翻阅着江宣墨这一年内的所有检查报告，讚叹道。 妇產科主任盯着萤幕，说道：「宝宝十二週大了，已经过了自然流產的危险期，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三位医生都为这项医学奇蹟感到神奇，甚至表明希望江宣墨同意，让他作为研究报告发表出去。 比起三位医生的惊叹，孕夫本人淡定许多，他转头望向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温昊旭。 「昊旭……你会想要小孩吗？」 江宣墨晃了晃温昊旭的手，从进入诊间开始，温昊旭就没说过话。 温昊旭看向他，眼神有些呆滞，「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我会有小孩，我不敢想，你的状况不太好，我一直以为……」 我们不会有小孩。 江宣墨知道他想表达甚么。 那些他们曾经以为平凡、幸福快乐的生活，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温昊旭紧握住江宣墨的手，焦虑及不捨充斥在他的脸上，「才短短一年，你的身体还没调养好，现在又怀孕，流產怎么办？难產怎么办？……都是我的错……」 比起拥有小孩，或是成为小孩的父亲，温昊旭更担心的是江宣墨的身体状况。 怀孕及生產对omega伤害有大，他不是不知道。 江宣墨的身体才刚回復到正常状态，马上又怀孕，还是他造成的！如果江宣墨有甚么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温昊旭越想越恐慌。 「昊旭？」见温昊旭神色古怪，江宣墨唤了唤他。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温昊旭已经对着洪医师下跪，「请帮我结扎！我不要再让宣墨为我受苦了！」 从医院出来后，想当然耳，洪医师阻止了温昊旭断子绝孙的念头，而江宣墨怀孕的事，不到一天就在所有认识他的人中传开。 他们在得知江宣墨怀孕后，通通忙成一团。 温昊旭公司的员工自动自发分派工作，把能接的杂事及相较简单的决策揽上身，让温昊旭能在家照顾江宣墨。 艾达直接送来了三大箱的中药，并将陈姨和小助理请去温昊旭家里，帮忙准备育婴房。 温昊峯更是答应，举凡温氏企业旗下所有母婴用品、月子中心、育幼院、幼稚园，只要江宣墨开口，所有东西直接送给他。 甚至连温海鸿都表示，要将温氏集团的股票送给尚未出世的温家继承人……最后当然被江宣墨拒绝了。 当所有人都在忙碌时，最间的反倒是孕夫本人。 此时的他，背后垫着枕头，半坐在床上，听着巴哈的大提琴乐曲，然后是萧邦，接着是莫札特…… 音乐拨完，就轮到孩子的爸。 温昊旭坐在江宣墨旁边，唸起故事书，中文说完，还有英文版。 正当温昊旭还想将西班牙语拿起来时，江宣墨阻止了他，「你不觉得对着三个月大的胎儿教这些，有点太早了吗？」 他也认同胎教的重要性，但孩子的爸真的太夸张了！ 温昊旭小心翼翼地摸着江宣墨的仍旧平坦的肚子，说：「小墨宝如果像你的话，绝对听得懂，如果像我的话……我会尽一切力量，让他听懂！」 江宣墨觉得这段发言有点病态，但基于温昊旭是新手家长，他决定不戳破，而是改说另一件事。 「不是小墨宝，是温墨宝，温昊旭跟江宣墨的小宝宝！」 孩子出生后，必须对照生辰八字才能起名，为了方便，他们帮宝宝起了个乳名。 温昊旭微微蹙起眉头，显然对冠上自己的姓氏不是很满意。 江宣墨望着他，问：「昊旭你……是不是，不想要小孩？」 第十九章 怀孕 (4) 这个问题，在妇產科已经问过一次，当时温昊旭并没有回答。 这问题很重要。 温昊旭要成为爸爸了。 他希望温昊旭是愿意成为一位父亲才成为父亲的，而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让他硬是套上父亲这个枷锁。 「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可以独自扶养……」 「不行，你不行！」不等江宣墨说完，温昊旭直接断了他的念头。 温昊旭先是瞪了眼江宣墨，然后叹息道：「我不是不想要小孩，何况小墨宝……温墨宝是我跟你的小孩，他像你的话，一定又聪明又可爱，可是像我的话……」 他欲言又止，最后才小小声地说：「如果他跟我一样，分化成劣性alpha……」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 孩子不是优性也没关係，普通omega也没关係。 最怕他成为不上不下的劣性alpha。 见到温昊旭逐渐黯淡的神情，江宣墨知道他的担忧。 他从半坐的姿势爬起，跨坐在温昊旭的大腿上，与他面对面，「昊旭会瞧不起我是omega吗？」 「你不只是omega，你是优性……」 「优性omega不能生育，比劣性还不如喔！」江宣墨说着，「我在不孕的那段期间，昊旭会瞧不起我吗？」 温昊旭摇摇头，「那不一样！宣墨是宣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可是我们的孩子不一定会那么幸运，如果他分化成劣性alpha，又没有遇到能够接住他的人……」 青春期的劣性alpha有多难搞，没人比他更清楚！ 父母的话不听、周围又充斥着他一样堕落的紈裤子弟，吸毒、嫖妓、到处惹事生非，出事了就叫父母找律师处理。 「一般社会对性别没有太大的刻板印象，可是企业世家不一样！」 温墨宝出生在温家，论成绩、论家教、论血统、甚至连不可控的性别都会被挖出来比较。 同样出身于企业世家，江宣墨知道来自上流社会的舆论压力，哪怕他再优秀，仍会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过是个omega，最后还不是要跟其它家族联姻！」将他所有的努力打翻。 现在江家没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脱离了那些酸言酸语，温昊旭还没。 他们的孩子也还没。 江宣墨看着焦虑不已的温昊旭。 他明白他的焦虑，也明白他不想让孩子走上自己的旧路，于是，他说：「这就是你想自行创业的原因？」 温昊旭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的办公室看到了企划书，你想离开温氏企业，自己开一家月子餐服务公司。」 企划书上的规画仍有许多漏洞，但大致的轮廓已经描绘出来，「你现在合作的厂商，大多不是温氏集团底下的商家，而是去外面另外找的……你一开始就想自己独立出来，对吧？」 甚么事都瞒不过江宣墨的眼睛。 确实，打从一开始，温昊旭就不打算在父亲底下做事，不过当时的情况不容许他任性。 见温昊旭不说话，江宣墨代替他说出口，「是为了找我，需要一笔钱，才不敢创业，对吧？」 温昊旭艰难地点头。 寻找江宣墨要钱，把他接回来照顾又要一笔钱，现在又怀孕，等小孩出生后，所需的花费只会越来越多。他要保障伴侣的未来，也要保障小孩的衣食无缺。 他不敢，也不能说他想创业。 温昊旭的顾忌，江宣墨明白。 「创业吧！我会支持你的！」江宣墨对他说。 「可是……钱……」 江宣墨对他微笑，道：「我的身分拿回来了，以前投资的股票赚了不少钱，再加上，你爸把江家企业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了我……」 「你上次不是拒绝他了？」 「他说那是嫁妆……」江宣墨越说越小声。 从公公手上拿嫁妆，本身就极度不合理，但是温海鸿对他说，「你爸跟你妈，绝对不会同意你结婚没有嫁妆，江家企业是他们唯一留下的东西，希望你能够收下。」 讨价还价下，江宣墨接受了百分之十的股份。 即使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也足够江宣墨不工作三个辈子，更不用说他十多年前买的股票，现在全部上涨了好多倍。 「昊旭，你为我付出很多……太多太多了，我也想帮你，帮你实现梦想，让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以往，都是温昊旭为他付出。 都是他不计一切代价，将自己从国外带回来，养他、照顾他，给他所有的希望及未来。 所以。 「这次，换我养你！」江宣墨语气坚定地说道。 温昊旭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心中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很高兴江宣墨同意他创业，甚出钱帮助他，但是他身为alpha，却要靠着自家伴侣的嫁妆才能创业，他为这件事感到自卑，他希望能为江宣墨的一片天，而不是江宣墨为他撑起一切。 见到温昊旭的表情，江宣墨语气轻柔地对他说：「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给的，现在，我有能力了，也让我为你付出，因为我们是伴侣，也因为你是我……老公。」 最后两个字，江宣墨说得极小声，但温昊旭听到了。 他上前抱住他。 将自己一生的幸运抱在怀里。 他何德何能，拥有如此美好的伴侣？ 他懂他的焦虑、理解他的理由、包容他的任性，甚至鼓励他去追寻差点放弃的梦想。 江宣墨，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而现在，他喊了自己一声「老公」。 第二十章 婚礼 (1) 纯白色的布幔与薄纱，装饰在教堂上方，中间走道铺着红毯，红毯两旁的座位区佈置着鲜花与气球。 不像奢华的企业联姻，有着过度夸张的装饰及表演，他们的婚礼小小的，只邀请了重要的亲人及朋友。 从江宣墨生產，到因为温昊旭的焦虑而做了长达一年的月子，再到两人新手父母时期结束，好不容易在小孩两岁时，他们总算正式举办婚礼。 穿着小西装的温向阳，被升格当爷爷奶奶的温海鸿和艾达牵着，两岁的他，眼睛遗传自温昊旭的褐色，头发来自江宣墨的墨色，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集结了温昊旭和江宣墨的优点，一出生便是个被眾人疼爱的小孩。 此时的温向阳正拿着气球，懵懵懂懂地看着周遭漂亮的佈景，以己身穿隆重的大家。 一旁的温昊峯及施文湮则看着身穿纯白小洋装的顾希，三岁的她比同龄的小朋友早熟许多。 「等等跟他一起？」他指了指在一旁玩气球的温向阳。 「对，你们是小花童，要一起走红毯！」温昊峯蹲下身，语气温柔地对她说。 她瞬间露出满脸的嫌弃，「……好吧。」然后叹了口气。 ……这年头的小孩都那么早熟吗？ 没有养过孩子的温昊峯，没在这件事上多计较，毕竟自己只是被临时被拉来顾小孩。 婚礼后台的更衣室内，温昊旭穿着礼服，正一脸忧愁地用双手撑着额头，坐在化妆桌前懊悔。 「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其实宣墨不喜欢我，只是不小心跟我双方标记，然后不小心有了孩子，逼不得已才跟我结婚！」 那也太不小心了！ 顾祈在一旁，傻眼地看着在最后关键时刻自卑心爆发的老闆。 喔！不！是前老闆，这傢伙把公司还给温氏企业，新公司尚未成立……不过也算新老闆，因为顾祈跟原公司所有员工，集体离职准备到新公司报到！ 身为老闆的特助，兼朋友，顾祈拍拍他的肩，试图安慰他。 「老闆啊！你们孩子都生了，江先生不可能不喜欢你！」 说到生孩子，眼前这傢伙在小孩出生时，太过紧张，换气过度晕倒在產房内，最后江宣墨生產顺利，早早就办理出院送进月子中心，他还在留院观察──这件事情顾祈笑了他很久。 完全没有因为孩子出生，而变得成熟的温昊旭说：「不，也许这只是吊桥效应，在危机时刻会有的心跳加速，让人误以为是爱情的心动，也许宣墨只是因为我将他从国外救回，误将这种感情以为是爱情！」 「……」顾祈开始后悔来这间更衣室。 早已生米煮成熟饭，外加过几分鐘后就要向眾人宣布结婚，这个白痴怎么有办法在这关键时刻，将之前发生的一切推翻？ 她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用充满鼓励的语气对前老闆说：「想想你们之间经歷过甚么，江先生就是因为爱你，才跟你结婚的，老闆你要自信点！」 「可是！」 听到这个可是，顾祈的怒气直接往上飆。 等等也要登台的她，没有比温昊旭不紧张。 只是她没有温昊旭白痴。 「我们现在有了孩子，搞不好他是为了孩子才跟我结婚！」 「……」 温昊旭哭丧着脸，「搞不好他根本没喜欢过我！结完婚后，有一天突然发现他其实爱的不是我，然后要跟我提离……」 顾祈直接朝他的脸揍下去，「你敢说出那两个字试试看！」 在这大喜之日，绝对不能说出那两个字！ 何况这傢伙还是今天的新郎！ 温昊旭摀着脸，「对不起……」 顾祈瞪着他，他不哭了，但脸上多了个清晰的拳头印。 「……化妆师！」 第二十章 婚礼 (2) 结婚典礼正式开始。 在化妆师的鬼斧神工下，温昊旭脸上的红印被遮瑕膏完美覆盖。 他一身手工剪裁的纯白燕尾服，胸前戴着粉色胸花，直挺挺地站在神父面前。 现场里瀰漫着花香、轻快的音乐，以及人们欢愉的交谈声。 所有人带着愉快的心情，等待新娘入场。 顾希跟温向阳，在大人的引导下，边走红毯边洒花瓣。 温向阳年纪小，花瓣洒得慢，顾希撒完自己的花瓣，很有姊姊风范地回头帮温向阳把花瓣撒一撒，再牵着他走完红毯。 可爱的小花童洒花结束，现场的管风琴演奏起结婚进行曲。 随着音乐的悠扬，乐曲来到高潮，教堂的门被打开。 「新娘入场！」 纯白色的蓬蓬裙婚纱出现在教堂门口，头上盖着白纱，新娘拖曳着长长的蕾丝裙尾，由红毯的那端，缓步走来。 白纱下的她，画着精緻的妆容，盘在头上的长发点缀着小花，梦幻得宛若仙女。 红毯这端，她感动得泪水在眼眶打转，平时犀利的眼神，在脱下眼镜，画上妆容后，显得柔情。 新娘走到她面前，笑道：「阿直，今天结婚，不可以哭喔！」 「好……」穿着剪裁俐落的缎面婚纱，胸前戴着胸花的顾祈，快速抹去眼泪。 今天是，她们结婚的日子。 要高兴才行，不可以哭！ 顾祈牵起妻子的手，来到神父面前。 她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为了拥有孩子，她把钱都花在做试管跟调养白羽柔的身体上，只简单做了结婚登记。有了孩子后，她更没有多馀的资金，给太太一个完整的婚礼。 温昊旭知道后，跟江宣墨提议，他们可以一起办婚礼，才有了现在的画面。 顾祈看向一旁，还没等到自己伴侣的温昊旭，僵硬得像座石像，脸上的红印在灯光下露出一点点的红。 说真的，他是个很好的老闆，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管风琴的声音再度响起，教堂的门被打开。 「新郎入场！」 身穿与温昊旭同款的纯白色燕尾服的他，站在红毯那端，手里拿着捧花，头上披着拖尾至地板的白纱，缓步走来。 白色的皮鞋踩在红毯上，形成鲜明的对比，白色燕尾服穿在身材娇小的他身上，更显精緻。 被妆点过的脸庞，在头纱底下显得若隐若现，却藏不住他一直掛在脸上的笑容。 神圣，且美丽。 温昊旭由原本僵硬的神情，逐渐被走来的他吸引，忘记了紧张。 他伸出手，牵住他。 「……你好美！」温昊旭忍不住说。 「你也是。」江宣墨对着他微笑，幸福写在脸上。 温昊旭红了脸颊，从小看到大的脸庞，再度让他心动得无法压抑。 新郎和新娘双双入场后，神父站到两对新人中间。 音乐停止，神父微笑地看着左右两对新人，开口宣示。 「温昊旭先生与江宣墨先生。」 「顾祈小姐与白羽柔小姐。」 「从今往后，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你们都将永远相爱、珍惜彼此，直到地老天长。你们是否愿意，成为彼此的伴侣？」 温昊旭看着江宣墨，江宣墨看着温昊旭。 他们陪伴彼此成长，各自经歷辛苦，再重新相识相惜，不用认证，他们早已是彼此最珍视的伴侣。 顾祈看着白羽柔，白羽柔看着顾祈。 她们一路走来，经歷过辛苦及悲伤，仍互相扶持、实现梦想，下半辈子，也依旧会牵手走下去。 「我愿意！」他们坚定的语气，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我在此宣布，温昊旭与江宣墨、顾祈与白羽柔，结为合法夫妻！」 现场瞬间爆出掌声。 「现在，交换戒指。」 温向阳上前替自己的爸爸们递上戒指，顾希也将戒指拿给自己的妈妈们。 他们在眾人的见证下，将戒指戴上彼此左手的无名指上。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彼此在法定上伴侣了！ 他们掀开头纱，望着今天格外漂亮的另一半。 为什么需要婚礼？或许就只是为了这一刻，在所有的亲朋好友面前，让眾人知道，自己遇上了多么美好的另一半！ 「接吻！接吻！接吻！」公司那群屁孩，对两对新人叫喊着。 早已结婚多年的顾祈与白羽柔，毫不犹豫地亲了下去。 旁边的温昊旭和江宣墨显得不知所措。 至今为止，他们还没接吻过！ 床都上了、孩子都生了、婚都结了，他们却从没接吻过！ 第二十章 婚礼 (3) END 「那个……宣墨……」 温昊旭偷瞄着一旁的江宣墨，想说，如果他不愿意，他这就去制裁那群屁孩！ 「没关係的！我……我愿意！」 江宣墨红着脸，眼神瞄向旁边，手却紧紧抓着温昊旭的衣角。 经歷过这么多，两人在面对彼此时仍是如此青涩。 温昊旭深呼吸了几次，鼓起勇气，让江宣墨转过身来面向自己。 「我……我要亲囉！」 「嗯！」江宣墨闭上眼睛。 温昊旭身体向前，吻了上去。 嘴唇触碰到前所未有的柔软及香甜，心脏飞快跳动着。 江宣墨张开嘴，用舌头将温昊旭的牙齿撬开，带领着温昊旭将舌头伸出。 在江宣墨的引导下，温昊旭由原本的羞涩变得主动。 灵活的舌头进入江宣墨的口腔，把江宣墨捲起、交缠。 他们彼此交缠，享受着对方带来的温软及甜蜜。 分开时，仍依依不捨地勾起一丝银线。 随着现场起鬨的尖叫声，他们回过神来。 两人红着脸撇开头。 「这……这是我的初吻……」温昊旭害羞说道。 「……这不是你的初吻。」 温昊旭转头，看向江宣墨，他仍撇过头去，整个耳根都在发红。 「幼稚园的时候，你说你要嫁给我，我们一起玩了婚礼扮家家酒，就……那个才是你的初吻！」江宣墨说得极小声，温昊旭仍一字也不漏地全听见。 温昊旭没有这段记忆，当时的他年纪还小，记不太清楚，但是江宣墨，记得清清楚楚。 温昊旭手里拿着捧花，头上戴着白色床单，江宣墨胸前别着从院子摘下的粉色花朵。 两人在温昊旭家里的院子，宣示结婚。 从那刻起，江宣墨便将誓言当真，他长大以后要跟温昊旭结婚！ 经歷过了那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曾经他以为的誓言必须放弃时，却被温昊旭重拾回来，并实现。 「……你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了？」温昊旭仍在惊讶中，他不记得这些，但江宣墨帮他记得了！ 江宣墨僵硬得点点头。 温昊旭瞬间热泪盈眶。 那些他以为的依赖和误解，从来不存在。 江宣墨不是因为他救了他才喜欢他，而是原本就喜欢他！ 温昊旭眼中饱含泪水，他轻轻把江宣墨转向面对自己，语气坚定说道。 「江宣墨，我爱你！我永远都爱你，谢谢你遵守约定，跟我结婚，我会……一直、一直爱着你，陪你走过接下来的人生！」 江宣墨也被温昊旭的泪水感染，眼中闪着泪光，笑着说。 「我也爱你，温昊旭！谢谢你没有放弃将我找回，我是你的，永远都是！我也会，一直、一直爱着你，下半辈子都不会放开手！」 他们拥抱彼此，拥抱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人。 接下来的人生，他们不再分离。 会幸福快乐地，伴着彼此走过人生所有美好的风景。 能与你从出生到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完】 番外 泌乳Play (1) HOT! 为了给江宣墨良好的產后休息环境，温昊旭在刚得知江宣墨怀孕时，就预订了温室集团底下，最高级的月子中心。 白天温向阳会被推上来，让江宣墨餵奶，到了晚上就会被送下去婴儿房给护理师照顾。 某天夜里，温昊旭抱着江宣墨，江宣墨抱着枕头，两人面向相同方向，进入梦乡。 随着睡姿的变化，温昊旭的手起先抱着江宣墨的腰，然后逐渐向上，直到抓到一团柔软的东西。 「呜……」江宣墨闷哼一声。 温昊旭醒来，打开小夜灯，发现江宣墨双眼仍未睁开，回想起刚才抓到的触感，除了柔软，还带了点湿润…… 他轻手轻脚地把江宣墨翻正，在小夜灯的照耀下，江宣墨的睡衣两侧有着些微的浸润。 他解开扣子，两边乳头果然渗出了奶水。 这是產后极其常见的状况，尤其优性omega的奶量又特别多。 看着正熟睡的伴侣，温昊旭不忍心叫醒他。生產已经够辛苦了，產后还要每两个小时起床挤奶一次，他怎么样都不可能现在将他叫醒。 他看了看电动吸奶机，回忆起那个东西產生的噪音有多大，再看了看正滴出乳汁的粉色凸起物。 「宣墨……抱歉了！」 他俯身向下，张口嘴，含住江宣墨的乳房。 柔软且胀大的乳房，抵在温昊旭的嘴唇上，只稍加用力，带着甜味的乳香便在嘴里喷发。 温昊旭吸吮着的同时，轻轻用手在乳房周围按摩，刺激更多乳汁出来。 「哼嗯……」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江宣墨呻吟了一下，但没有醒来，生產后的过度劳累，让他睡着了便很难被吵醒。 温昊旭松开嘴，为了确认奶水有被吸乾净，他单手圈住乳房的下缘，逐渐往上推，推到最顶点时，用食指跟姆指掐住乳头，白色的汁液再度喷涌而出。 喷发出来白色汁液，洒在江宣墨的肌肤上，形成了极度诱人的画面。 早在吸吮时就肿胀起来的温昊旭的下体，现在变得更胀了。 比起解决自己，温昊旭选择先解决江宣墨。 他伸出舌头，将洒落在江宣墨身上的星星白点舔拭乾净。 脖子、胸前、腹部，温昊旭缓慢且仔细地舔着，最后再回到还掛着一滴汁液的乳头上头。 「嗯……昊旭？你在干嘛？」最终还是被吵醒的江宣墨，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舔着自己乳头的伴侣，尚未清醒的脑袋更加不清醒了。 「你胀奶得难受，我帮你吸出来。」 听到温昊旭正在做的事，江宣墨先是愣几秒，意识过来后，挣扎着要起来，「我用电动吸奶器就好！」 温昊旭一把按住他，「你别动，就剩一边了！」 不给江宣墨反抗的机会，温昊旭立刻含住另一边的乳房。 江宣墨颤抖了一下。 温昊旭有规律地吸吮着，时不时还用牙齿轻咬着刺激乳头。 江宣墨忍着不呻吟，他感觉到肿胀的不只是乳头…… 温昊旭抬头，看到江宣墨红着脸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不用确认就能知道，他勃起了。 早已勃起多时的温昊旭，嘴唇离开乳头，改去亲吻江宣墨的唇，将原本紧咬着的唇撬开，用充满乳香的舌头伸进江宣墨的嘴里搅和。 他们亲吻、纠缠，最后在江宣墨的轻哼下，温昊旭离开了他的唇。 温昊旭替他拨开前额的发，让江宣墨迷离的眼神崭露在他眼前，「很快就会舒服了！」 还没意识到这句话是甚么意思，江宣墨就感觉到自己的睡裤被脱了下来。 然后，温昊旭也将自己的裤子脱了。 番外 泌乳Play (2) HOT! 「昊旭！」 「没事，我不会插进去！」 说完，便用自己的阴茎，磨蹭着江宣墨。 江宣墨震惊不已，却无力阻止这一切。 温昊旭的信息素飘散出来。 仍在生產修復期的江宣墨无法製造信息素，既无法压制温昊旭，也无法缓解他的兴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昊旭用手握住他们的阴茎…… 「等等！昊旭！」由于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惊，江宣墨本想出手阻止，却被温昊旭用另一隻手抓住。 「放心，我很快的！」温昊旭说。 这不是快不快的问题！ 江宣墨看着交叠在一起，一大一小的阴茎，觉得害羞得想死，更不用说温昊旭的手还握在上面上下撸动。 视觉上的刺激，外加被温昊旭的大手包裹住的温暖，江宣墨的前端很快就泌出水来。 温昊旭用大拇指摩娑着江宣墨的马眼，让水流出更多。 「不要！」江宣墨喊道，嗓音有些颤抖。 温昊旭刻意让汁水充当润滑剂，抹在两人阴茎的中间，并用自己的嘴堵住江宣墨的唇，亲吻他的同时，腰桿开始摆动。 炽热的阴茎磨蹭着，包裹在外的大手也在上下撸动，温暖且黏腻的兴奋充斥着江宣墨。 在上下进攻的猛烈刺激中，江宣墨的脑袋随着急促的呼吸，变得昏昏沉沉。 他撇过头，离开温昊旭的吻，大口喘气，「昊旭……不……不要……」 这声不要，带着甜腻及颤抖。温昊旭知道自己不但要继续，还要加强力道！ 温昊旭加速手部的速度，手里的阴茎随着加速开始跳动。他忍不住滚出低沉的喉音，腰桿下意识地往前撞。 江宣墨挺起腰，全身颤抖得厉害。 「哼……哼嗯……不……不可以！」 随着江宣墨的叫喊，两股白色的液体，喷射在江宣墨的身上。 星星白点再次洒落在江宣墨的身上，只是这次白点的下方，是江宣墨因为情动而呈现淡粉色的肌肤。 看到这过于色情的画面，要不是江宣墨需要休息，温昊旭还可以再来一遍。 他深呼吸，劝自己不要衝动，最后他只亲了亲正在迷离的江宣墨的额头，说：「不要动，我拿毛巾！」 等江宣墨被清理完毕，而温昊旭冲完冷水澡后，他们再次回到了最一开始胸贴着背的入眠姿势。 「你可以叫我起来的……」江宣墨小声抱怨。 一醒来就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对心脏不好。 「我本来是想让你多睡点，怎么知道你中间就醒了。」 「怎么可能不醒，又不是昏迷……」江宣墨撇着嘴嘟嚷着，完全不知道温昊旭此刻正想着，吸第一边乳头的时候就没醒…… 「你下次不要这样了，温向阳的奶水不够怎么办？」 「他的奶水已经多到可以分给隔壁床的婴儿了！」温昊旭带了点忌妒意味地说道，「我下次还是会帮你吸出来的！」 不等江宣墨出言拒绝，温昊旭立刻替自己辩解，「你的奶量太多，有可能会阻塞，用嘴巴吸才能将阻塞的地方吸出来！」 「……我到现在还没阻塞过。」 「那是因为你每两个小时就起来挤一次奶，之后我打算让你睡满六个小时，中间我会帮你吸出来的！」 「不用！」 他们来来回回争辩着，最后是江宣墨体力不支昏睡过去，才让这话题不了了之地结束。 从那天起，温昊旭每天半夜都会醒来帮江宣墨吸奶。 有时候江宣墨会醒过来，有时候会毫无知觉地睡到天亮。 只要他醒过来，当天喷洒出来的白色汁液，就不只上面。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温向阳改成全奶粉哺餵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