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节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作者:蒲中酒 文案: 水鹊又病又弱,生逢末世,过得很糟糕,然后他就死了。 “叮咚!软饭系统检测到您的娇气值max,美貌值max,omg宝宝你胃还不好,简直就是天生吃软饭的。加入我们,成功人士,巅峰事业,吃软饭,让你少走三十年弯路!” 水鹊:原来还有不干活也能吃上饭的好事吗? 【信息素紊乱的私生子alpha】 他是来历不明的私生子,母亲死后他被接回豪门,父亲漠视、继母冷眼、零花钱还把握在当家的大哥手里。作为爱慕虚荣的软饭a,他会迷失在物欲当中,仗着信息素紊乱症,伪装omega在直播平台钓大款,还在学校里到处找好哥哥。结局是事迹曝光,身败名裂。 水鹊认真吃软饭,满足直播间老板的要求,刚一换上新服装,直播间就判定内容不当自动下播了。他疑惑地对镜自拍,群发给列表所有好哥哥:不好看吗? 下一秒房门被敲,继兄:“开门。” 水鹊:糟糕,群发多勾选了一个哥哥。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 他是靠着抱大腿在无限世界苟活的玩家,双目失明,不仅是整个队伍的拖油瓶,还对着排行no.1的玩家,也就是他的新婚丈夫,呼来喝去,众人早就看他不顺眼。 no.1单独出任务意外死亡,他准备好迎接下一个副本被鬼撕碎的结局。 但副本npc为他洗衣做饭,而从前备受他欺凌的男主no.2给他冷脸叠裤子。 最终boss抓住他,触手缠绕,“宝宝……”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 他是科举文主角那嫌贫爱富的黑月光未婚夫,主角一边一天打三份工养他,一边还要准备科举,他却和主角的同窗老师勾勾搭搭不清不楚,还在新婚当夜和傍上的小侯爷跑了,最后他会备受冷落郁郁死于后院。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风光无限的状元郎非但没有打击报复他,反而将他堵在墙角,眼眶都红了,“我会努力赚钱的,你回来,我养你。” 半夜,侯爷爬上他的床,“还想着你的小情郎?” 【骗氪养崽游戏里被养的崽】 他是养崽游戏里的隐藏角色,抽到角色的玩家将扮演家长进行对他进行养成,但这个角色的武器要氪金,服装要氪金,甚至角色的心情、行动力也必须要氪金,结果还是各项初始数值低到离谱的貌美花瓶,内测阶段就因为大主播的控诉视频被全网喷而放弃上线。 本该喷他的大主播—— “欢迎大家来到直播间看我的崽崽!孩子今天心情不太好,没事爸爸有钱!氪,都可以氪!” “新的秋季服装上线了,买!” “等等,这个npc为什么突然对我崽表白?没有杀掉的选项吗:)”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 他是退婚龙傲天的纯阴体质少宗主,和男主竹马竹马,年少慕艾,让男主爱得他死去活来,结果在男主家破人亡后立刻选择退婚,还定了男主未来的大师兄作为新的联姻对象。 本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宗门最终被龙傲天覆灭。 但为了让少宗主采补修为,宗门上下都成了卷王奋斗批,蒸蒸日上,脚踢无情道剑宗,拳打自在殿佛修。 而强势归来的龙傲天跪在宗主面前奉上无数珍宝请求当赘婿。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 他是年代文里的知青穿书者,好吃懒做还绿茶。 由于提前知道剧情,他会巴结未来靠经商发家致富的男主,哄骗男主的老实人哥哥替他干活挣工分,许诺等自己考上大学后就和对方结婚,骗光了老实人兜里的钱。 最后,男主戳破他真面目,让他被驱逐出知青院,孤立无援,消失在恢复高考那个雪天里。 然而,老实人知道自己被骗也心甘情愿,而一直看不惯他的小叔子半夜扣响房门,“宝宝开门,我真是我哥。” [本文食用tip] 1.世界一继兄攻是养子,与主角没有血缘关系,不在同一户口本 2.万人迷宝宝文学,土狗狂喜 3.切片攻,戏份多且有亲密接触的是切片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快穿 万人迷 搜索关键字:主角:水鹊 ┃ 配角:切片攻 ┃ 其它:预收《禁止海棠受穿成龙傲天》《万人迷症候群[快穿]》 一句话简介:他们喂我吃软饭 立意:多吃饭才能身体健康 第1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修】 “水鹊,a区进化材料研究所实验体,代号08,生于3042年4月20日,卒于3060年12月31日,无感情史,无近亲,a区本地人,常住地址为a区西子街道萃岩路50号进化材料研究所f栋宿舍楼。死因是被注射了过量的氰化钠。对吗?”ai合成的声音没有起伏,冷漠地陈述。 失血过多后导致的血容量不足让水鹊感觉到十分干渴,他张了张口,喉咙只能发出喑哑的气声,最后他点点头,脑袋和鸽子羽毛似的眼睫一同轻飘飘地低垂,无精打采。 “资料核验完毕。”ai的声音顿了顿,“进行新入职员工体检评级和部门分配。” 白茫茫的空间里,除却水鹊,终于出现了其他事物的影子。 数十个悬浮的小球环绕在以水鹊为圆心,10米为半径的圆圈上漂浮,窃窃私语。 “他好漂亮……黑发白肤淡颜系,不过看起来状态好糟糕。” “他好特别,他给我一种脆弱感,站在那里就好像要碎了。” “滚远点,77号,你咯噔到我了。” “我看了他的详细资料,虽然才成年没多久呢,但好歹不算雇佣童工了。可惜了原生世界是末世,过得又不好,七岁就进所了,研究所的员工也没有给实验体进行义务教育。这样的话我们系统再对他教育培训很困难的,就业世界很窄啊,起码像一些高智商高学历角色就不能接了。” “还是前辈你有经验。不过他有异能呢,也算是一个亮点吧,叫什么【不死鸟】,我没带过末日世界,不太懂,不死鸟不是18号前辈最喜欢的多肉植物吗?据说很好养活,连18哥这种植物杀手也能养好呢。” “找到了找到了,我看看他原生世界的研究所内部资料,实验体08……哦在这,异能不死鸟……介绍是【血肉具有强大的再生与治愈能力,成就不死的神话,备注:可入药】。” 听到最后三个字,现场的系统都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被包围在中间的少年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悬浮的小球们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眼窝不是深邃的类型,更像弦月,细薄的眼睑不住闪动…… 他一副易于受伤的裸体蕴含着被称为不死神话的力量,但却没有保护自身的盔甲,毫无防备,宛若一只停落在枝头,沐浴着暴雨的雏鸟,初生的羽毛扛不住风暴,眉眼都沾满淋漓的水滴。 水鹊又低下了脑袋。 其中一颗最大的悬浮球靠近圈内,绕着他飞了两圈。 “身体状态:f-,精神状态:f-,幸运值:f-,智慧:c-,敏捷:f+,耐力:f,相貌:s+,综合潜力:c,评级完毕。” 悬浮的小球们又乱糟糟地开始说话。 “只有相貌特别突出啊,其他的明显不达标,综合潜力也不够。其实如果他想来我们部门的话也不是……” “主系统好多年没招新人,怎么一招就招到偏科这么严重的,但是也不是不行啦,我们部门主打的就是海纳百川。” “正巧我们这边也很缺人呢:)前辈你们人手够了就别和我抢了哈。” 忽地有个小球从重围之中咕噜咕噜地滚出来,圆圆的显示屏幕上滚动着qaqqvqtvt的颜文字。 “呜哇呜哇,软饭系统检测到您的娇气值max,美貌值max,omg宝宝你胃还不好,简直就是天生吃软饭的。加入我们,成功人士,巅峰事业,吃软饭,让你少走三十年弯路!” 它在空中翻滚着。 “拜托你了拜托你了,和我绑定吧,我跪下来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就是为了等你出现,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呜汪汪汪汪!如果错过了你,我一定会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分狂扇自己大耳刮子!” ? 水鹊抬眼,即使并没有从对方圆溜溜的机械身子上找到手掌,他还是答应了,“好。” “……”其余小球瞠目结舌。 “好卑鄙的77号。” “谁往它数据库里塞了发疯文学。” “发疯组扣大分。” “谁录像了吗?我要把它挂到系统吐槽bot。” * 【有了有了,宿主我找到了合适的岗位,你的第一份工作是在abo世界扮演爱慕虚荣的alpha,原来的角色因为数据乱流逃出世界了,正好让我们顶替上。这个角色特别简单,剧情很少,只是无cp大男主商战文的背景板小炮灰。】 据77号所说,原主是海城宋家前任家主的私生子,而男主则是他的兄长,也是宋家现在真正的话事者。 原主的母亲先前是宋家的帮佣,和前任家主意外风流后有了身孕,宋家给了一笔钱就将她打发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回了老家县城独自抚育孩子长大。 后来因为罕见病而离世,宋家便将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接了回来。 原主在小县城长大,母亲未婚先孕,家里又没钱,常常听到风言风语,外面的人都说他是没爹的野孩子,因此骨子里自卑到极点。 乍一进入海城纸醉金迷的世界,他爱慕虚荣的心态无限放大了。 生父漠视、继母冷眼、继兄的管教严厉。 长期缺爱缺钱的他就动起了歪心思。 有什么办法既能得到钱,又能得到爱呢? 他开始伪装omega。 晚上在直播平台钓大款要打赏,白天在学校里勾搭贵族少爷,私底下脚踏两条船更是常态,哄骗他们承担自己的花销。 漂亮的外表很快让他在网上小火了一阵,但也被人扒出来是alpha还是宋家的私生子。 而之前学校里的好哥哥,和他交往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得知自己被耍了之后恼羞成怒,在网上曝光了他的事迹。 一夜之间声名狼藉,最后由宋家遣送出国。 这是一个可怜可悲可恨的角色,存在的意义是作为极品家人给男主添堵。 为了让宿主深入了解背景,77号还额外给水鹊科普了abo概念,以及他具有的信息素紊乱症—— 临床表现为a、o各自分泌与性别相反的信息素。 “我明白了。”水鹊点头,郑重其事,“你能再学一下那个吗?” 【嗯?】77号疑惑。 “就是你之前说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节 【呜汪汪汪……?】 他小心地抬手,轻轻抚摸悬浮球的头顶,“谢谢,我喜欢小狗。” * 海城一中。 教室内窗明几净,教室外秋雨蒙蒙。 淅淅沥沥的雨声把水鹊从无意识状态中唤醒。他坐起来,雨水落在窗台,再溅到他的脸上,凉丝丝的,顺便打湿了黑色的发尾。 窗外阴雨连绵,天色很暗,水鹊转头,从透明的玻璃窗反光看到了自己的脸,还是他自己的身体,只是套了蓝白相间的校服。 77号没骗他,为了方便工作开展,进入世界后原本角色的身体、姓名都会替换成他的。 【欢迎宿主来到新的世界。】 现在是下午的最后一节体育课,高三学习紧张,说是体育课实际上改成了自由活动,方便想留在教室写作业的同学。宋水鹊周末刚从小县城被接回海城宋家,今天周一转学到海城一中,没有熟人,也就没有人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叫醒他。 水鹊站起来把玻璃窗关上,窗子发出嘎吱的一声,刺耳得很。 “做什么鬼,不会小声点,吵魂啊吵。”坐在过道旁的同桌被吵醒,顶着黄毛脑袋,没好气地抬头翻了个白眼,又趴下了。 77号:【这里就有第一个剧情点。宋水鹊转学后很快摸清了这个学校说得上话的学生都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二代,还有在学生会任职的学生,其中分别以陆风驰、曲九潮为首。为了让日子更好过,他决定装成omega勾引他们。】 【首先从同班的陆风驰下手,他决定先偷对方的校服外套,把上面染上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吸引陆风驰的注意。结果被陆风驰发现后告到班主任处调监控联系家长,给男主也就是你现在的继兄找了麻烦。】 【好。】水鹊回应,【所以我现在就要去偷他外套,在哪里?】 77号悬浮小球在教室飞了一圈,除了水鹊没人能看到它。 【这里这里!】77号停留在教室另一个角落的桌子上,【陆风驰现在不在,教室没多少人,好机会,宿主!】 “借过一下。”为了不吵到教室其他同学,水鹊这次很小声,“谢谢。” 黄毛同桌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来,跨出去,将椅子干脆地往桌子底下一推,“行了吧少爷。” “少爷”被他说得极尽嘲讽。 黄毛也是靠塞钱捐楼进到这个学校的,或者说,这个班的大部分后排吊车尾都是这么进来的,他家是搞房地产的,虽说比不上底蕴深厚的宋家,但是在海城也算排的上号,有名有姓。 周末的时候就收到消息说宋家认回来一个私生子。他看不惯宋家,两家之间的企业有重合竞争,也看不惯私生子,他底下就有三四个好弟弟妹妹虎视眈眈。 对水鹊的态度算不得好。 水鹊从他的身旁走过,往教室另一个角落的座位去。 桌面很干净,一本书都没有。蓝白的校服外套和水鹊的是同一款,但明显要大了几码,披在椅背上,过长的袖子垂到地上,袖口还绣了标记——花体英文字母lfc。 沾灰了,好脏。 水鹊习惯了无菌环境的实验室,下意识想把这件校服外套丢进消毒水里。 他看了看两边,这是后门的角落,大部分还在教室里的都是坐在前排写作业的好学生。 水鹊弯腰拿起衣服。 突然横过来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水鹊看过去,是后面跟来的同桌。 黄毛同桌皱着眉头,狐疑地问:“喂,新同学,你拿陆哥的衣服干嘛?” 水鹊抿抿唇,沉默不语。 第一个剧情好像就失败了。他偷衣服被其他人当场抓包了。 黄毛一怔。 奇怪,宋水鹊今天上午是长这样的吗? 肌肤白得晃眼,唇肉却是浓郁艷红,一抿好像就要从唇珠溅出汁水。 而且…… “你闻起来好香啊。”黄毛凑近了,近到就在水鹊脖颈边,淡淡的栀子香从那后颈透出来,而尾调的乌龙近乎微不可闻。 消息不是说宋家接回来的是个alpha吗? 77号在旁边尖叫:【宿主!他在闻你的腺体!】 【什么是腺体?】水鹊拧眉。 【腺体就是分泌信息素的器官,相当于性征——】 “啊——!”惨绝人寰的尖叫响起。 前排的优等生与后排睡觉的吊车尾齐齐看去,只见染着一头黄毛的alpha脸色发青,捂着□□缓缓倒下。 教室一阵兵荒马乱。 “阿嚏!”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吹进来一股寒风,alpha猛地打了个喷嚏。他眉清目朗,就是耳畔的一排耳钉在灯光折射下生辉。 色厉内荏的班主任训斥道:“陆风驰,你今天这个耳钉必须得给我卸了,还是学生,你打耳钉像什么样,这个月我们班的文明分都快被学生会的扣光了!” “哦哦哦。是,您说得对。” 学生会针对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又吹进来一股风,陆风驰想,来办公室前应该带件外套。 念头刚起,门口进来一个漂亮的omega,臂弯里挂着蓝白校服,他从没有额外遮挡的走廊到这里来,细雨斜飞,打湿乌发,乖巧地贴在颊边。 omega还直勾勾地盯着他。 陆风驰注意到他手上的校服袖子上绣着lfc。 这场大雨忽然有了宿命感。 水鹊进门后让了让位,两个alpha搬着鬼哭狼嚎的黄毛进入办公室。 陆风驰:“……” ?这是在演哪一出? 第2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修】 “怎么回事?”班主任皱着眉头站起来,关切地问受伤的alpha,“阿航?” 他和赵安航的beta母亲是亲戚,要论起来就是表兄妹,当初能从老家县城中学调到海城一中任教也是托了赵家的裙带关系,自然关心侄子的情况。 陆风驰人高腿长,比班主任更早一步查看赵安航的情况,没见血没见青紫的,他直接拎着赵安航的校服领子就把人提起来,毫不费力。 “赵安航,你在这里搞什么飞机?装什么呢?打算诈病拿假条?”他挑眉。 赵安航欲哭无泪,解释:“冤枉啊,陆哥,我真没装啊,新同学要偷你衣服,我看不顺眼说了他一句,他就……动手呃,不是,动脚了。” “偷我衣服?”陆风驰迟疑地放开赵安航的校服领子。 水鹊当时把人踢伤了,其他同学不知道怎么处理,赵安航就嚎着要找班主任评评理,他们于是决定让水鹊和赵安航去办公室解决纠纷,现在办公室的走廊还猫着好几个看热闹的学生。 陆哥?水鹊捕捉到赵安航话语里的关键词。 他才知道眼前的男生就是陆风驰。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身体高壮挺拔,比水鹊高了整整一个头。 身上没穿校服,是白色衬衣和黑色的长裤。衬衣解了顶上的三个扣子,露出喉结和一小片胸膛,衣摆只扎了一边,也不显得松垮,反而因为白色的衣料底下还透出点腹肌的线条,倒是显出随性与凌厉的气质了。 陆风驰是混血,棕发,眉飞入鬓,五官深邃,眼睛是汪洋大海的颜色,与深蓝的耳钉交相辉映。 那双眼睛对上水鹊的视线。 水鹊手上的校服外套发烫似的,热度一路传上了发际与耳畔一带,偏生他这处的皮肤又细又白,泛起一点粉红就格外惹眼。 当场让被害者知道偷衣服了,现在手上还拿着赃物……水鹊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这校服又不值钱,偷他衣服做什么? 陆风驰脸色不自然起来,欲盖弥彰地拍了拍赵安航的肩膀,“咳咳、就这点小事,你也要闹到办公室来?丢人现眼。” 赵安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班主任紧张道:“阿航,你哪里不舒服?说实话。” 一同来的alpha接话:“报告,老师,我当时看到新同学,一脚——” 她模仿了一个踢裆的动作。 赵安航刚缓过来,顿时又感到下体一凉。 班主任大惊失色,随后怒容满面。 他还指望赵安航继承赵家,为娘家谋利,又受赵母所托,平日里对赵安航紧张得很。水鹊刚转学过来,虽然姓宋,但上面没有人知会,他没有联想到海城宋家,毕竟众所周知,宋家如今掌权的是宋康的独子宋秦。 他只以为水鹊是哪家小门小户的暴发户塞进来的,仗着背后的赵家,厉声道:“宋水鹊,盗窃他人物品,伤害同学,马上叫你的家长过来!” 一个beta怯生生地给水鹊辩护:“老师,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看到是陆风驰的外套袖口掉地上了,新同学要给他捡衣服,结果赵安航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新同学偷东西,然后还强行要闻、闻新同学的腺体……” beta没有腺体,而对于alpha来说,腺体并不算一个敏感部位,但是如果是omega,闻腺体的行为真要追究起来,就很可能定义为性骚扰了。 除了班主任看过宋水鹊资料,清楚他性别栏写的alpha,在场的学生都默认新同学是omega。 她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omega呢。 beta解释完,又偷偷抬头看了新同学一眼。 少年的骨架不大,同龄男生穿的正合适的校服套在他身上,不仅不因为原本宽松的版型而显得肥大,反而还透出十足的伶仃,含蕴着极为朦胧的肌肤。 他太清瘦了,脸色也苍白。 面对严厉的、偏袒权贵的老师,就是无根的浮萍。 欺负omega可耻!其余人的内心愤愤不平。 水鹊没想到当时还有目击者,甚至误会了他是好心帮人捡校服,“不是的,我……” 掉的眼睫毛倒扎进眼睛了。他一边急忙摆手,一边去揉弄眼眶。 陆风驰瞳孔紧缩,猛地拍了一下赵安航的脑袋,赵安航顿时吃痛“嗷”的一声。 “行了,人家细胳膊细腿的,能给你踢坏了吗?堂堂alpha闹成这样,难看不难看?”陆风驰拎着小鸡崽一样拎着赵安航要往教室外走,想起了什么,再回头看班主任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锋利的视线在他脸上剐着,似攥住人的心脏一样叫人窒息。 他冷冷嘲讽:“老师,这点事不必处分叫家长吧?”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节 班主任讷讷的,明白陆风驰的意思,讪笑:“是,陆风驰同学说得对,同学之间还是相互体谅、团结友爱最重要。” 在不久前,陆风驰刚以“是,您说的对”的态度敷衍他,他也就是坐着教师的位置、口口声声说着校规才敢对陆风驰的言行指指点点,最重要的也是对方平日里还算尊师重道的态度。 如果真要针对起来,整个赵家都不够陆家喝一壶的。 陆风驰扯了扯嘴角,路过水鹊时,停顿了步伐,把赵安航往门外一丢,空出手来。 “新同学,我的衣服?” 水鹊恍然才意识到对方的校服外套还在自己手里。 他将校服好好地送到陆风驰伸过来的手上,指腹不小心擦过对方起伏的肌肉线条,衣服挂上来,残留着余温,除此之外还有幽微的栀子香。 陆风驰手忽地一颤,幸好校服外套遮住了他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 “谢了。”他迅速拉开和水鹊的距离,心跳如雷,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炫目的耳钉也让人忽略了他红起来的耳朵。 放学的下课铃恰巧响起来,看热闹的同学稀稀落落地离开。 班主任叫住水鹊。 “宋水鹊,今天这件事是阿航不计较,再有这样的伤害同学、不利于班集体团结的行为,学校就要给你记大过了。”他搬出学校给面前的学生扣帽子,即使陆风驰那么说,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轻轻饶过,这种刚转学就闹出事的学生都得敲打敲打。 “这件事我还是会告知你的家长,明天交2000字的检讨给我没问题吧?” 水鹊:“没问题的,老师。” 他弯唇笑了。 还以为第一个剧情就要失败告终了。 所幸老师很靠谱,还记得要通知他的家长,他刚才还多拿了会儿陆风驰的校服外套,现在上面估计都是信息素的味道,那么这次剧情的两个目标,也都马虎地完成了。 看陆风驰刚才避他如蛇蝎的动作,想必是很讨厌他,应该也没有相信捡衣服的说辞,只是有人替他说话,陆风驰嫌恶到不愿意做过多纠缠。 放学回去的路上77号在旁边给他撒花。 【恭喜宿主,本角色剧情进度已经完成10%了!除了本身的剧情进度,只要继续维持人设,就有机会刷到额外的软饭值,剧情进度和软饭值都可以在这个角色下线后兑换成积分哦。】 水鹊:【积分有什么用处?】 【累计足够的积分,就可以升级大世界的职工福利啦,不仅业务范围会更广,还可以在大世界买房子,这样不想工作的时候就可以回大世界歇歇脚。也能用来升级系统能力、购买系统外观哦。】77号说着说着扭捏起来,【宿主不是喜欢小狗吗,大世界商店有系统的小狗外观可供购买,种类很多,像金毛、边牧、柯基等都有……】 【嗯,我会好好完成工作的。】周围没有人,水鹊揉了揉悬浮小球的脑袋。 77号晕乎乎,飘落在水鹊肩膀上。 校门口。 “小少爷。”在车外等候的司机一见到水鹊,赶紧招了招手,在水鹊上车前小声提醒,“刚刚大少爷接了你们老师的电话,心情不太好,你……” 水鹊的脸长的是纯然乖巧,光眼尾透着点不谙世事的旖旎。 谁能想到品性这么叛逆?前两天才刚接回来就扬言要把宋秦从位置上赶下去,指着宋秦骂他抢了自己的东西。 司机叹了口气,他给宋家工作了快大半辈子,是真心希望宋家安宁的,好言相劝:“你待会别和大少爷呛声,他也是为了你好。” 水鹊含混地应了一声。 他刚收到了77号加载的宋水鹊的记忆,对于人设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既然要扮演的是坏蛋alpha弟弟,那注定是要搅得这个家鸡飞狗跳的。 对不起了,司机伯伯。 车里的温度暖呼呼,一开门就涌出来热气,驱走了水鹊身上秋雨的寒意。 他收起雨伞上了车。 车内昏暗,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伞落在地毯上。 西装革履的男人此时坐在靠窗的另一端,眉棱严峻,银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笼下一片阴影压住神情。额前漆黑的发丝搭在镜框边,从侧面遮住了眼睛,下颌线棱角分明。 膝上放着一份文件。 听到他上来的声音,视线也没从文件上移开。 车开始行驶。 水鹊抿抿唇,进入状态,他甩下书包,气鼓鼓地将湿淋淋的雨伞团成一团就丢在地上,扬起的水滴最终呈弧线,最终落下在白色的纸张。 车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宋秦“咔哒”一声合上文件。 水鹊像是未察觉气氛变了,重重坐在宋秦的旁边,两人之间隔了一根拐杖。 那拐杖的用料极其考究,阴沉木制成,杖头还镶嵌了一块上好的玻璃种翡翠。 【男主小时候被绑架过,山洪冲塌了绑匪藏匿的房子,梁木掉下来砸到了右腿。平时走路不太便利,要借助拐杖。】77号为水鹊解释。 “水鹊,捡起来。”他的声音粗粝,手背青筋纵横,指向地上乱糟糟的雨伞。 水鹊像闹脾气的孩子,“不要。” “又没沾泥,没弄脏你的车。” 他重音强调“你的”。 宋秦的右手搭在拐杖的翡翠上,指腹摩挲着。 “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你偷盗物品还打架斗殴,怎么回事?” “我没有。”水鹊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幸好班主任没有相信beta同学的说辞,还把事件升级为打架斗殴,为他的剧情进度推进了一把。 有这样的弟弟,男主一定头疼死了。 水鹊决定打死不承认,犟嘴:“没有,我今天好好的,什么都没干。” “家里没有短你吃穿用度,昨天我也往你银行卡里打了这个月的零花钱。”宋秦冷声问,“你还在上学,三十万一个月都不够吗?” “为什么要偷同学的东西?”他紧锁眉头。 宋秦不介意这个私生子弟弟蠢笨,宋家有能力请最好的家教老师,再笨,只要脑子没有缺陷就都可以教。没有礼貌,没有素养也可以理解,宋水鹊原本跟着单亲妈妈在小县城,可以归因是成长环境不够优越。 他无法接受的是,弟弟是个人品低劣、偷盗斗殴的人。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又不信。”水鹊满不在乎地嘟囔,“你什么时候把老头子送我的卡给我?” 哗的一声,文件滑落在地上。 水鹊被扯到和宋秦极近的距离,那手掐着他的下巴,青筋暴起。 “宋水鹊。别让父母对你失望。”宋秦说。 他准备严厉地教导叛逆的弟弟。 但指尖绵软的触感却提醒着他。宋秦的视线落在水鹊脸上,一时间停住。 被掐住的脸粉白,几乎没有他巴掌大,下巴尖尖,掐起来就没肉,与他比起来,身量更是小了不止一号,一脸倔强,像竖起防备的小刺猬。 对这样的孩子,似乎不适用严格的打压教育。 宋秦的手一松,未曾想到水鹊就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虎口。 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得逞后的水鹊立刻想逃开,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撞到了车顶,恰巧此时刹车,水鹊步伐不稳一屁股坐到宋秦腿上。 乍然撞到头,水鹊咬唇,眼睛应激地升起酸酸的涩意。 脑海里响起的却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撞疼了宝宝?】 【是不是要掉小珍珠了?】 【快离这个不值钱的野男人远点。】 车门敲响,司机战战兢兢地道:“少爷,到家了。” 水鹊来不及问陌生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挣扎着站起来,拉开车门。 生怕宋秦会抓住他伺候家法,水鹊下车逃走前还不忘顺走了那根拐杖。 “小少爷!这……”司机不好阻拦,回头看还在车内的宋秦,“大少爷……” 宋秦:“……” 第3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3) 宋秦不紧不慢地从西装的胸袋里取出手帕,轻轻擦拭虎口上沾的血丝,以及透明的津液。 西装裤上仿佛还留着绵软的触感。 宋秦不太自在地捡起了地上的文件,又将雨伞和书包都递交给前来迎接的管家。 水鹊还是收了力道,尝到血腥味就适可而止了。 宋秦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就像刚到新家的流浪野猫,主人一时不察就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想要管教一下结果甫一上手就被挠了,猫逃开后主人一看伤口不算严重,还得安慰自己说,这猫其实还是与自己有一两分情分在。 他下车时有人适时送上备用的银质拐杖。 “大少爷,晚餐已经备好了。”管家说。 转眼宋秦已经看不见水鹊的影子,跑得那样快估计都进屋了,“父亲今晚一起用餐吗?” “不,先生不太喜欢这段时间海城的气候,已经提前飞回密国的庄园休养了。”管家跟随宋秦的步伐,“临走前先生说小少爷交由您管教。” 宋秦点头:“嗯。” 宋父奉行棍棒教育,母亲则是精神控制打击一流,宋秦从小就在高压的家庭氛围下长大。他孩童时期曾经想过如果能有个兄弟与他一同分担会不会好过一些。 但是冒出来的那些所谓“兄弟姐妹”都被母亲严防死守进不得家门,反而是他这个从母亲旁系接过来抚养的养子,最后继承了宋家。 有时候宋秦会想,也许这对夫妻根本不在意血脉是否亲生纯正,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足够聪明、足够抗压的小孩,来实行他们完美的培养方案、承受他们变态的控制欲。 好不容易成长到足以架空父母,接任家族事业后,当初政治联姻的父母也离婚各自逍遥,这时候他童年时期盼的兄弟角色才慢悠悠地登场。 他好像已然不需要这个角色的陪伴了,回想起那张粉白的脸,却又庆幸水鹊不是在他小时候被接回来,否则面对那样的父母的教育,要比他自己难捱不少。 就像他刚才想的,对这样的孩子不适用严苛的打压。 宋秦叹一口气。 他没法从父母身上借鉴到任何有益的教育经验,也不知道如何与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沟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节 他走上二楼,见水鹊的房间门口正放着那根阴沉木拐杖,房门紧闭。 虽然知道结果,但宋秦还是心怀侥幸地扭了扭门把手。 果真紧锁。 管家建议:“大少爷,需要叫保安处送钥匙过来吗?” 宋秦摇头。 骨节分明的手背扣了扣门。 “水鹊,吃晚饭。” 门内传来闷闷的回应:“我不饿。” 宋秦只好抬手,从管家手中拿过重量轻飘飘的书包,里面连多的两本书都没有,他皱眉,“老师说你还要写检讨,书包挂在门口了。你自己好好反思你今天哪里做错了。” “想好了就下来吃饭。”宋秦冷冷地说。 他将书包挂在房门把手上,便听见房门背后砰的一声,不知道房内的人是用什么重物砸在门上了。 水鹊哑声喊:“我哪里都没做错!少管我!” 良久,脚步声远去,门外终于静悄悄。 【怎么样?】水鹊的脸颊升起兴奋的红晕,问系统,【我表现的还可以吗?】 77号为了不干扰宿主的工作,在角色互动时都会隐去身形,现在才在空中上下飞舞。 【特别好,将角色演绎得入木三分!如果有年度新人职工推优,我一定会为宿主争取的!】 “演坏蛋真好,还能发脾气。”水鹊将原本抛掷出去的东西捡起来,拍拍灰尘,好好地摆放回原处。 那是一个小型充电宝,没有坏,只是上面多了两道划痕。 【好会咬人的坏蛋小猫。】 调侃的语气,又是刚才那道陌生的声音。 【不对。猫好,人坏。】 【都是刚才那个老男人的错。】 低沉的嗓音,末了音调些微上扬,饱含兴味。 水鹊绷起小脸,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你是谁?” 没有人再说话。 反倒是刚刚一直没出声的77号忽然晃晃身体,【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水鹊疑惑,又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外面空无一人。他把门外挂着的书包拿进来后,迅速地再锁上门。 【你没有听到吗?刚才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77号的小屏幕显示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随后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宿主,刚刚我的连接频道被切断了,应该是监察者做的。】 【监察者?】 77号解释:【监察者来自另一个独立的部门,属于特殊员工。ta们是负责不定期检查世界秩序和普通职员们是否有崩坏演绎情况的。必要时监察者会为职员提供帮助,有时候职员违反了规则也会被监察者记录,最后面临惩罚。】 【监察者不会现身,但是可以通过切断系统的连接频道,再更换为自己的频道,以此对职员发出提醒。】 【监察者刚才说话了吗?ta和宿主说什么了?】 水鹊垂眸,即使不能理解刚刚监察者说的话,直觉也告诉他不要向系统再复述一遍,他含糊地蒙混过去,“没什么,就是说了些莫名其妙的怪话,可能他连错频道了。” 【噢噢。】77号没有再继续追问,【宿主,记得今晚你要直播哦。】 “好。我记得的。”水鹊放了书包在书桌前的旋转椅上。 作为背景板炮灰角色,宋水鹊的剧情提及不多,最重要的两条线一个在学校,一个就是在直播平台。 深秋天黑得很快,水鹊只是洗了个澡出来,窗外的天色就从昏黄变成了靛蓝透黑。 宋家的别墅卧室基本都是由三个房间打通而成,中间是主卧,一边是浴室,另外一边是衣帽间。 他没有调好吹风机的风力和冷热,头发吹得乱糟糟,也不管干没干透,发尾滴着点水,他就收起了电吹风。 原本的角色宋水鹊第一次来海城时,路过广场,大屏上播放着橘子直播平台的广告,上面的omega只要开直播陪陪聊,哪怕什么都不做,光坐在那里就有无数alpha跟beta砸礼物,钱哗啦哗啦地来,他就动起了歪心思。 因为残疾的腺体,一直信息素紊乱症缠身的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可利用的疾病。 他试探地向橘子平台的邮箱投递了一份捏造的简历,在性别栏上填了omega,结果平台审核不严,竟然真的通过了,甚至给他分配了经纪人。 水鹊打开原主的微信,好友[经纪人]给他发了消息—— “今天是直播第一天,祝水水开播大吉。” 水水是原主捏造的假名,也是他的平台账号id。 水鹊找到了原主留下的自拍杆,打开手机里的橘子app捣鼓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开播的选项。 手机镜头里出现了他的脸,之前水汽蒸起来的红还没消下去。 水鹊随便截了一张图当作直播间的封面。 app页面上显示:观众正在涌入你的直播间。 屏幕上提示了几个刚进入直播间的观众id,黑色字体的弹幕飘过。 “omg,我直接hi老婆。” “这床好白(bushi)” “好生不见外,初次见面就坐在床上和我聊天。” “这是我应该在橘子直播间看到的吗?” 第4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4) 镜头里的少年正介于抽条的青春与即将踏入的馥郁年华之间,五官昳丽水灵。 他似乎正在仔细看清直播间的弹幕,凑近了镜头,屏幕打光下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至眼尾处微翘起,舒展成圣洁的鸽羽。小巧圆钝的唇珠被轻轻抿住,不留情地压成红殷殷的颜色。 陡然看明白观众说的什么,水鹊抓着自拍杆,要撑着手从床上下来。 原来不能在床上坐着和观众聊天的,直播间的人都在质问他的主播职业素养了。一开播就犯错误讨人嫌了,他还怎么完成钓大款的任务? 水鹊不太懂直播文化,懊恼自己的功课没做到位。 他从床上下来,自拍杆单手持着,动作间也没注意到睡衣的纽扣蹭开了两颗,露出锁骨和一小片白得晃眼的胸膛。 水鹊坐在书桌前,调整好自拍杆的底座,立在桌上,才得空看看弹幕。 “你们截图了吗?” “呃……我有点那个了。” “主播看看***”[该弹幕已被屏蔽] “[温馨提示:禁止在直播间发布任何违法、sq、人身攻击信息,理智消费,谨防上当受骗,娱乐适度。]” 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他连弹幕都看不过来了。 水鹊忐忑地面对镜头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水水。” 他差点咬到舌头。 前所未有的体验,通过软件竟然同时有很多人可以看到他,还能在线发文字互动。 很神奇。 水鹊开始喜欢这个实验室外的世界了。 他清了清嗓子,绷着脸,面对镜头时自信地压低嗓音:“还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这是水鹊从浏览器搜来的,《如何彰显自己的魅力》中的高赞回答。 帖子里说网友最喜欢自信的气泡音男生了。 不曾想他的音色本就清润,低下来时就化作一阵缱绻缠绵。 倒像是不会好好说话的小男生腻腻乎乎地撒娇。 反响很大,弹幕一下子铺满屏幕。 “好软的弟弟。” [用户一个苹果派送出礼物一见倾心x10] [用户到处当狗送出礼物荧光棒x30] “谁教弟弟这么说话的?弟弟是不是被霸总文学荼毒了?” “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滑稽)” [用户相旬送出猫薄荷x1000] 送礼有特别提示,比一般的弹幕要醒目。 “谢谢一个苹果派、到处当狗……”水鹊逐个念出名字,“相旬送的礼物。” “最后那个?夺少?” “一个猫薄荷100,1000个就是好多零,好多零。” “笨蛋弹幕,1000个猫薄荷就是10万啊!” “相旬老板大气。” 刷起来的礼物相当于给直播间添了把柴火,让直播间的热度一下窜到小时实时榜前10了。 许多路人因此被吸引到这个闻所未闻的直播间。弹幕刷得很快,水鹊眼花缭乱已经跟不上观众聊天的进度了。 77号激动地提醒:【就是那个叫相旬的,一下子砸了这么多钱,宿主我们的软饭值升到10了!抓住机会!】 【我明白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节 水鹊撑着脑袋,唇弯起漂亮的弧度,“谢谢相旬哥哥。” 弹幕列表里挂上醒目的一行字。 那是需要额外花钱才能发出的弹幕,可以挂在列表上3分钟,避免主播错过。 [相旬:嗯。主播成年了吗?] 谢相旬拾起手机,接了个视频电话。 夜色深沉,室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只有桌上亮起的电脑屏幕。 光影打在他立体的五官上,染成藏蓝的利落短发与环境相衬深得幽黑,空气里几缕烟雾缭绕,未完全摁灭的烟头丢弃在烟灰缸里,还闪烁着火星子。 视频电话的发起人一见这头吞云吐雾的情况,就已经熟谙了事情经过。 “香薰,易感期来了?” 香薰是谢相旬打游戏使用的圈名,这人也是在他还是职业选手时交到的朋友,不是队友,是对手,但彼此都对双方的技术惺惺相惜,因此退役后即使一人转型电竞主播,另一人去小俱乐部当教练,也仍然保持着联系。 谢相旬没看手机镜头,一手搭在键盘上不慌不忙地打字:“嗯。” 那头好言相劝:“早都说了你该交个男女朋友了,最好是个omega,成年人的易感期就该小情侣腻腻歪歪,省得你一天天地一到易感期就控制不住烟瘾。” alpha在易感期内会心情低落、若有所失,不得不通过各种怪癖排解。 曾经有人盘点过少部分alpha在易感期时有24小时坐在浴缸、满大街捡垃圾、一口气做一个月的菜等症状。 相比起来,谢相旬抽烟不算是特别奇葩的排解方式,只是不够环保,又伤害身体。 “之前出去聚餐隔壁包间不是来了个挺正点的omega找你要联系方式吗?我上个厕所一回来人家就羞愤地走了,你说啥了?” “我说。”谢相旬的声音低沉,伴随着清脆的鼠标按键音,“不行。我有病的。我不举的。” “噗——”那头的好友被水呛得连声咳嗽,末了比了个大拇指,“哥这你都说得出来,你是想注孤生了是吧?” “非也非也。”谢相旬摇摇头,“这是没遇上对的人,怎么能随便给出联系方式?” “不守男德,把子骨折。你懂不懂?” 好友无语凝噎:“我是beta,不懂你们alpha这些弯弯绕绕。不过你还是早点谈个恋爱,真怕对的人来之前你先自己整肺癌去世了。” 谢相旬:“我心里有数。” 他一手点了点鼠标,另一只手落在烟盒上打开。 电脑屏幕上是热闹的直播间,穿着纯黑睡衣的主播曲腿坐在旋转椅上,小小的一只,慵懒得像只猫,又像优雅的水栖鸟类。 “谢谢相旬哥哥。” 右耳没摘下的蓝牙耳机传来声音。 “我成年了的。” 谢相旬将烟盒盖子扣回,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我心里有数。”他重复了一遍,不知是说给电话那头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主播给留个联系方式吗?私信。] 水鹊没播多久,和弹幕简单聊了聊就快一个小时了,他想着自己的检讨还没写,和观众打了声招呼就下了播。 当主播真是不容易。虽然大部分网友都很友好,但还是有些人说要丢裤子,水鹊只听说过不喜欢的就丢臭鸡蛋、丢烂白菜,裤子可比鸡蛋白菜值钱多了,想必是很讨厌他。 他打开微信,首先是经纪人的消息。 经纪人:“水水啊,我当初就看好你,果然一炮而红了。我刚刚看那个叫相旬的老板是私信你联系方式了?这可是出手好阔绰的观众,好好把握哈。” 水鹊划到橘子app的后台,从乱七八糟的私信列表里翻出相旬的留言,复制那串数字到微信里添加好友。 21:35。 秒通过了好友申请。 水鹊的头像是一只q版的喜鹊,来自他在社交平台上看到的治愈小动物漫画。 对面的头像是一堆灰烬。 相旬的昵称栏很快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但过了好几分钟,也没发消息过来。 水鹊只好在浏览器搜索——怎么暗示别人打钱? 于是他慢吞吞地在聊天栏打字发送。 水水:“看看实力。” 等了好一会,对面弹出一张照片。 一张裸的上半侧身照。 蜂腰削背,背景昏暗,光影交错倾泻在沟壑分明的肌肉线条上,手臂青筋盘踞,那使他充满了掠夺的意味,荷尔蒙和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仿佛都能通过屏幕涌过来。 相旬:“那个。” 相旬:“下面大的也要拍吗?” 第5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5) 【拉黑拉黑!】77号的屏幕显示着大大的十字路口,和水鹊在手机上追的小漫画里每个生气的角色头顶的一样。 水鹊听话地删除了好友。 “他为什么发这种照片?”水鹊疑惑,“在展示和炫耀自己的身材吗?”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臂,长期缺乏锻炼而显得纤薄的肌肉覆盖在上面,优柔的线条蕴含着微细的起伏,但因为处于放松的状态下而触感软软的。这是一个尚未成熟的青年的极为朦胧的肌肤。 和照片上肌肉虬扎的alpha形成了鲜明对比。 水鹊很确信自己的形象是男性,他不具备那极富有女性魅力的优美线条。 所以,一个男性向另一个男性发这种展露身材的照片?他在挑衅?因为自己发了“看看实力”?可是网上不是说什么“v我50看看实力”是暗示发钱的意思吗? 真是难懂。 水鹊的思路已经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77号却切齿盈愤:【他这种、他这种就是在骚扰你!发这种照片勾引人,一看就是不三不四的男人!】 水鹊恍然大悟,他下意识忽略了自己直播时是以omega的形象。 所以alpha男性向omega男性发送这样的照片,其实是在彰显自身优越的素质从而求偶吗? 他为这样的推测而瞠目结舌。 不理解,但尊重。 水鹊忽然慢半拍地对自己伪装o“勾引”的任务有了实感,如果这是动漫,那么他的脑袋上应该会蹭地亮起一个灯泡。 原来他的人设是诡计多端的装o的a同吗?! 水鹊的世界观逐渐打碎又重塑,他还时刻惦记着自己的任务,“可是我们的目标不就是‘钓大款’吗?这个老板都不用我们钓。” 77号顿住,【好、好像是哦。】 他的手机上弹出小红点,相旬发来了新的好友验证信息。 相旬:“对不起,我误会了你的意思,转账发了个小红包表示歉意可以吗?” 水鹊浏览完信息,手机搁在书桌上,低头近乎埋在书包里翻找纸笔。 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是个a同,他的声音闷闷的,“要通过吗?” 77号犹豫:【要不,看在钱,不对,认错态度的份上,通过?】 水鹊:“好哦。” 因为之前加载了一部分原角色的记忆,他大概能推测宋水鹊的心理。 自青春发育时期检测出残疾的腺体并不能分泌足够的alpha信息素,甚至还会雪上加霜分泌紊乱,错误地分泌omega信息素。 这使得他初中时遭受严重的校园霸凌,霸凌者多是些alpha,就是以“闻起来跟个omega似的”为由嘲笑他。 自身没有能够分泌足够的alpha信息素,家里又买不起医用信息素注射药剂,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身体孱弱、清瘦,没有正常alpha引以为傲的肌肉与所谓坚实的力量感。 宋水鹊的内心本就敏感自卑,在决定假装omega享受这种身份带来的福利时大抵也有自暴自弃的意味在。 因此才会在骗取爱与钱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表情出神地想着,手上点点屏幕通过了谢相旬的好友验证。 相旬发来一笔转账,水鹊数了数,眼睛有点花,一后面足足有四个零。 这就是“小红包”? 他大概真的钓到大款了……但是这个老板不太礼貌,上来就发骚扰照片。 水鹊点了收取,慢吞吞地打字。 “谢谢老板。” 这个称呼可比直播时喊的相旬哥哥冷淡不少。 谢相旬失笑。 他几乎可以想象聊天时对方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打字。 倒是他误解了,人家小主播可能根本没那意思,就是缺钱了在网上陪陪聊赚个零花钱而已。 如果对方热情迎合了,他反而还会丧失兴趣。 就这方面来说,谢相旬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贱的,比起可收获的唾手可得的爱意,他倒更像是希望主人拿肉骨头钓着自己的狗。 相旬:“还在上学?” 水鹊一边摊开信签纸又打开笔盖子,一边干脆直接语音输入。 “还在念高三。” 他没吃晚饭,这时候说话已经有气无力,又靠近了收音,软软的倒如同是情人之间腻腻地撒娇。 谢相旬回过神来时,已经听了这条语音三遍了。 还是学生,谢相旬决定还是收敛点,否则良心不安。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节 相旬:“那应该有很多作业?” “学业为重,我不打扰你写作业了。” 那边五分钟没回消息,应该真的是去写作业了,谢相旬正准备关闭聊天窗口。 就收到一张图片,信签纸上抬头写了两个字——检讨,但笔走游龙,字形狂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写获奖感言呢。 水水:“你会写检讨吗?相旬哥哥。” 谢相旬缓缓发过去一个问号。 不能说不会,起码是擅长的程度。 谢相旬从小就不喜欢按部就班地上学生活,或者说,他天生反骨,桀骜不驯。每周一升旗礼他都跟在领导后面排队,领导讲话,讲完话他就上去做检讨,他比领导还能讲,他比领导牌面还大,充满反叛精神的言辞常让现场掌声雷动、令领导面色铁青。 上课睡觉、逃课、打架,他每样都不缺席。 封闭式学校校规森严,但是他家有钱捐楼,校方不会拒绝到手的金块而向他下达退学处分。后来见他不服管教也就渐渐不理会他了,好歹念完了高中,家里准备送他出国学金融,不过没多久时日,他又办了休学回国打电竞了。 直到拿完大满贯退役后,他才去把大学念完。 谢相旬从网盘里找出之前存的优质资源【检讨模板合集100种】的链接分享给水鹊。 又好奇地问:“你做什么坏事了?” 水鹊从里面找到合适的模板,一边抄,一边回复,“我将同学一脚踹地上了。老师说我打架斗殴。” 一脚踹地上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水鹊讲的也没错。 谢相旬挑眉,不敢置信,细胳膊细腿的,不会反而踹伤了自己才好。 “相旬哥哥你早点睡,我很快抄完,晚安。”他听对方发来的语音里说。 这么乖的,实在不像是会打架斗殴的坏孩子。但是谢相旬看对方的字迹,笔势游云惊龙,都说字如其人,他又不确定了。 相旬:“晚安。” * 月上中天。 流水般清透的月光洒满寂静的别墅。大约是白天已经下过雨的缘故,夜空万里无云,风却很大,飒飒地穿过枝丫上的树叶,风声喑呜叱咤,杨桐树叶摇曳,光影缭乱映在厨房的窗上。 水鹊蹑手蹑脚,仿佛一只偷腥的猫。 冰箱……冰箱在哪里? 不敢惊动其他人,他借着月光,小心地摸索着,胃部因为不规律的饮食开始隐隐作痛。 深秋的晚上温度很低,水鹊却还穿着夏天的短款睡衣,裤子只及膝盖上方,风掠过,一股寒气从窗外袭来,跟膏药一样黏在裸露的小腿上。 膝盖猝不及防撞上厨房中央的岛台。 “嘶——” 水鹊下意识想往旁边避一避,慌忙地伸手试探,结果笨手笨脚地挂倒了水槽边上的侧拉篮。 咣当哐啷——! “啪嗒。”木质的拐敲到地上,身形高大的男人打开灯,面无表情,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罪魁祸首抱头蹲在地上,周围的地砖上横七竖八地掉满各种盒装罐装的调味料。 好一道菜。 水鹊一见是他,站起来拍拍衣服,不服气地嘟嘟囔囔:“你干嘛不早点开灯?害得我拉倒了拉篮……” ?是谁不开灯? 宋秦盯着倒打一耙的水鹊,视线落在那磕红的膝盖上。 小腿纤细,没多少肉,膝盖上倒还堆着一些,也因此磕磕碰碰后格外严重起来。 他的唇微动,还是没说话,只是上前蹲下收拾起地板的残局。 水鹊自下午之后单方面认为两人之间是在冷战,他也闭上嘴,刚刚是意外,再继续主动开口说话他就输了。 默不作声地把地面收拾干净,水鹊拉开冰箱,嗖嗖的冷气扑过来他直打了个寒战,冰箱没什么菜,也没有用食品保鲜膜塑封起来的剩菜,干净整洁,角落里还盛了一盒子咖啡渣吸收异味。 “家里的剩菜不过夜,不健康,吴姨傍晚就带走处理了。新鲜的菜会有人每天早上负责采购送过来。”宋秦就和天龙人给刚进城的小土包子解释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水鹊的错觉,还是宋秦半夜起来没戴眼镜的缘故,他仍旧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却不再锐利,落在水鹊身上温和了许多。 虽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是父亲将弟弟交付给自己教养,宋秦就得负起责任来,起码不能养死了。 他不理解年轻人怄气竟然不吃晚饭,全然不将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简直跟小孩子一样。 宋秦看着水鹊捂住胃部,拧起眉梢,“知道饿了?” 他这话说的高高在上。水鹊坚守人设,绝不服软,“不关你的事。” 他准备狠狠地与宋秦撞肩而过,然后再潇洒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结果忽略了两人的身高差距,他一撞撞到了宋秦的胸膛上,对手不动如山,自己倒还打了个趔趄。 宋秦扯住水鹊的手臂,才让他稳住平衡。 这是在做什么?宋秦垂眸,眼中是水鹊毛茸茸的乌发还有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儿。他似乎是撞疼了,揉了揉鼻子,手挪开时鼻尖红红的。 怪可怜可爱的。 是在撒娇? 宋秦没有多少和小辈相处的经验,一是宋家本家一脉人丁就少,二是他自从旁系被收养过来后母亲就不再让他与旁系成员多走动了,旁系家族多要仰仗本家过活,因此过年时旁系的小辈见到他也多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多说的哪一句话就错了。 “去坐着吧。”宋秦指向离厨房之外的餐桌,“时间太晚,吴姨睡深了,总不好叫她起来,我下面给你吃。” 水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开始了12g冲浪,他一听最后那句话,一下瞪大了眼睛。 说什么下流话呢?!这是我能听的吗? 宋秦见他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自得了些许当哥哥的意趣。 “我不常下厨,但是把面煮熟还是没问题的。” “……哦。”水鹊恹恹地摸了摸鼻子。 都怪相旬,害他收到照片之后又去搜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的思想已经不干净了。 他到外面的餐桌坐下。 宋家现在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设计的时候估计主要参考了宋秦的意见,配色黑白灰,厨房和屋内其它空间中间有纵向的折叠门隔开,避免油烟漫到餐厅。 宋秦很快就出来了,葱花拌面,加了几块薄切的牛肉。 盐估计放多了,味道有点重,但水鹊吃的很香,他还和77号说悄悄话:“我以后可以一直接这样的工作吗?闹脾气也有人还愿意给我煮面吃。” 说实话,他原来所在的研究所是隶属中央研究院的,在末日里能吃上肉类,伙食还不错,但是仅限员工,实验品只有表现的好了,才有饭吃。 有的时候水鹊饿得受不了,简直想生啃自己的肉,反正他自愈得很快,只要不是致命伤,肉会再长出来的。不过不行,研究员说他不能随便浪费自己的血肉,它们应该用在对全人类更有益的事业上。 想吃饭的话,就要抽血。一管子血换一份饭,但是吃完之后他往往会更虚弱,继续陷入下一轮的饥饿当中。 水鹊遇见过一只变异的八爪章鱼,非常庞大,将他的宿舍塞满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潜进研究所的。 不过它离开研究所前就变成六爪章鱼了,因为它说什么要报答水鹊不告发的恩情,切了两根触手给水鹊做生腌刺身,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水鹊从来没吃的这么饱过。 77号只知道水鹊的基础资料,不了解他过往的具体经历。 77号:【当然啦,吃软饭就是我们这种系统的宗旨!这样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它说着说着底气不足,其实整个大世界就它一个软饭系统,水鹊还是他抢到的第一个宿主。毕竟它的设置不符合大世界的时代奋斗乐章,升职道路非常局限,老员工不愿意来,新员工不愿意试,它已经坐冷板凳很久了。 所以77号还是找补了一下,以免宿主的高期待落空。 【不过这样的角色比较少,剧情占比也不多,然后下场通常也不太好。】它说得很委婉。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水鹊敛眸,鼓起腮帮子吹吹面,热腾腾的白气缭绕而上,眼睫根根分明在细薄的眼睑上不住地闪动,如同云雾中被捕获而扑动鳞翅的蝴蝶。 宋秦听不清水鹊在嘀嘀咕咕什么,但是那碗面很快见了底,随之而来的是他升起的餍足感。 原来养孩子就是这样的滋味…… 他清了清嗓子,板起长兄的威严,“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快去睡觉,明天上学不允许迟到。” 吃人嘴软,水鹊不好再继续冷战,他听话地“噢”了一声,半是期待地问:“明天早上还能吃到这个面吗?” 宋秦:“明早吴姨会准备早餐。” 言外之意是他不会再额外给他下厨。 即使一路开了灯,宋秦还是送水鹊到二楼的房间门口,大约是担心他又笨手笨脚地磕到家具。 临关门前,宋秦伸出手,目光沉沉。 他的手掌心很大,并不柔滑,覆盖着常年撑拐杖而磨出来的茧子。 宋秦的本意是想检查水鹊的检讨。 谁知对方站在原地怔了两秒,随之像没有戒心的小动物一样,脸贴上他的掌心。 宋秦才注意到他的瞳色很浅,盈盈一汪浅茶,拥有和宋家人完全不相符合的湿润和柔软。 第6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6) 海城一中的高三早读7:05开始,那么走读生要在7:00进入校园,否则就得计入迟到。 8:00。 水鹊火急火燎地捎上书包,冲出家门。 深秋轻纱般的朝阳,杨桐树叶里光影缭乱,隐隐约约闪现出小鸟赤黑色的前胸。被惊动之后,小鸟发出连声鸣叫,四散打前飞走。 银框眼镜的镜片在反射下,映出蓝白色校服的人影。 水鹊坐上车,这次他不敢同昨日一样嚣张了,他双手在胸前抱着书包,坐在位置上像只安静的鹌鹑。 指尖叩在杖头的翡翠上,一声、一声。 “宋水鹊,现在是几点?”宋秦问。 水鹊拿出书包里的手机,面不改色,闷闷地回答:“7:60。”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节 总之不可能是八点。 车内安静了两分钟。 “我昨天是不是叮嘱过你——上学不允许迟到?” 宋秦松开了拐杖。 “等等……!”水鹊还没反应过来,宋秦就揪起书包扔到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整个人按在大腿上。 粗粝的掌心拍在屁股上! 水鹊弹射般猛地坐起来。 入目的是昨晚熟悉的房间。 还好,是做梦。 黏糊糊的冷汗粘在背上,水鹊下床换了睡衣,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干了汗迹,才囫囵套上睡衣。 眼角的余光一瞥,书桌上的时钟摆件,稻草人正抱着6:45冲他笑。 6:55。 水鹊火急火燎地捎上书包,冲出家门。 “小少爷再吃点吧!怎么才刚吃了两口就不要了?”吴姨跟到车前,把装好的小笼包、豆奶都塞到水鹊手上,“上学再着急也不能不吃东西呢,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学习!” 她的语气慈爱得如同哄小孩。 水鹊只好听话地全部收下,“谢谢吴姨。”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却惊奇地发现后座没有人,水鹊好歹松了一口气。 没有眼镜、没有拐杖、没有打屁股,很好。 司机伯伯乐呵呵地道:“大少爷临时有急事要处理,已经去公司了,让我嘱托你今天安分上学。” 其实司机没说全,宋秦原话还有一句:别惹事。 他虽然觉得小少爷确实有些叛逆,但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不都是如此?昨天兄弟两人的争吵他没敢多听,但小少爷咬定自己没错,说不定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呢?兄弟俩说开了就好了。 水鹊将书包重重地放在昨天宋秦坐的位置上,小口小口地啜着冒热气的豆奶,“噢,我知道了。司机伯伯,我快迟到了,麻烦你开快一点。” 宋家眼前这座别墅并非是老宅,而是当年为了方便宋秦上高中才选址购置的,不过要算起来,也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 从前司机负责送宋秦上学,现在轮到送水鹊,他对这段路实在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紧赶慢赶,又在过渡江大桥的时候堵了会车,水鹊还是迟到了。 他眼睁睁看着远处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拦上。 水鹊站在进校道的拐角口,右手提着书包,心头茫然。 幸好司机已经掉头返回了,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还没进校门。 校门口来了几个校服袖边别着红章的学生,给零零散散的剩下几个迟到学生做登记。 迟到要扣操行分,扣分了就要通知家长。 只是迟到而已,宋秦总不能打他吧…… 水鹊想起昨天下午宋秦的样子,有点犯怵。 万一呢? 水鹊害怕地捂住了屁股。 忽地有一股力道扯着毫不设防的他躲到墙边。 对方身形高大,阴影完全可以笼住他,压着水鹊将人抵在墙上,好在墙面平整,不至于硌得人疼。 水鹊刚想说话,来者就捂住他嘴巴。 他听到那人压着嗓子小声道:“纪检部的快巡过来了,不想被扣分就别出声。” 靠得太近了。 对方低着头,呼吸的气息喷在水鹊的耳畔一带,又痒又烫,恰巧这一带的皮肤特别细嫩,逐渐浮起一层艳丽的桃粉。 水鹊被压着,抬眼只能看到线条利落的下巴。 空气中升起对方那大概是因为紧张而逸散出来的alpha信息素味道。 水鹊瞬间瞳孔紧缩,肢体战栗又发软。 原主的信息素紊乱症肯定还有其他问题,不然他闻到alpha的信息素为什么第一反应不是本能的攻击,而是……? 他的视野因为弥漫的水汽而模糊。 “走回去了。”对方时刻关注着纪检部学生的动向,见他们没有继续巡视到拐角来,松了一口气。 陆风驰:“没事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掌上还是滑嫩的触感。 !!! 他做什么下意识捂住别人的嘴巴!还是omega!他这不是耍流氓吗?! 陆风驰一惊,忙松开禁锢住新同学的双手,迅速拉开距离。 “对、对不起。”他解释,“纪检部的学生每次校门拦上后都会巡到这边拐角抓漏网之鱼,我刚刚太心急了,没弄疼你吧?” 生理性的泪水沾湿了睫羽,唇色由于咬住的动作而越发靡丽。 跟给他欺负了似的。 陆风驰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烫到似的移开视线。 “你还好吗?” 水鹊侧过头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驱散了身子火烤般的燥热。 不想让对方内疚,水鹊绷着脸,“我没事,不是你的问题,刚刚……谢谢你。” 他可能是对alpha的信息素过敏。 这样说来的话,信息素紊乱症应该没有他原先想的这么简单。 “你叫宋水鹊,对吧?”陆风驰摸了摸校服裤的袋子,递给水鹊一包湿纸巾,他努努嘴,“你手肘上有白色的灰,应该是刚刚蹭到墙壁蹭脏了。” “嗯。”水鹊点点头接过,撕开了外包装,湿纸巾大概添加了薄荷或者酒精的成分,抹走灰尘后手肘凉丝丝的。 他想到了什么,背过身去,问:“我衣服有蹭脏吗?” 今天早上不太冷,水鹊在车上时喝豆奶喝得直冒汗,就把外套塞进了书包里,现在上衣就只穿了单薄的短袖校服。 高三这一届的校服设计是大面积的白色,蹭到灰了就十分显眼。 布料细软,几乎可以猜清楚水鹊后背的蝴蝶骨走势。 陆风驰不敢用力,轻飘飘地扫过沾灰的那一片,即使如此,还是碰到了覆盖在流畅骨骼之上的软肉。 其实没有拍得很干净,但是他很快收了手。 “好、好了。” 陆风驰喉头发紧,他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也不想走校门被登记扣分吧?” “他们至少会在校门口守到早读快结束,接着又再换一批人到各班早读统计考勤情况。我知道有个地方,是监控死角还能够翻墙进去,只要我们赶在他们去班上统计早读考勤前回到教室,我和班上的考勤员打个招呼,让她别记我们早读迟到,就算纪检部的同学当场数人头,也没办法扣我们操行分。” 他自觉计划天衣无缝,毕竟很多次他都是这么操作过来的。 “跟我来。” “好。”水鹊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脑子里却想着陆风驰的一双蓝眼睛特别像他昨晚看到的漫画里的大狗。 从进校道前的拐角小道一直深入,沿着学校围墙的边沿走,道路的地势向上爬,墙上从刷了白漆到白漆脱落露出砖红的墙皮,爬山虎的藤越来越多,几乎覆盖得整面墙都是绿色。 绝佳的位置。 陆风驰回头,“就是这里,从这里翻过去。” 水鹊看着高高的墙头,不说话。 这边的路修的是上坡,围墙确实比之前经过的位置要更矮。 但是,直接翻过去……? 陆风驰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墙后面的情况,“没事的,墙后是填土后围起来种的草坪,填的挺高的,着陆有缓冲。” 听起来就是驾轻就熟的老手。 水鹊赧然地说:“我可能翻不过去。” “怎么会?”陆风驰自顾自地演示,他往后退了几步,如豹一般迅捷地助跑,纵身一跃,遒劲的手臂攀住墙沿。 眼见着就要翻过去,他又一松手,身轻体健地落地,走回水鹊身边。 陆风驰:“就这样,很简单的。” 他蓦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直a,收住了话。 alpha和alpha之间的体质尚且不能够相提并论,omega和alpha的身体素质的差异则要更大了。 陆风驰挠挠头,汪洋的蓝眼睛看着水鹊,“要不我在这边撑你上去?” “你放心,我核心很稳的,保证不会摔。”他补充道。 水鹊却不适时地联想,蓝眼睛真的很像漫画里那只大狗。 亮晶晶的。 “好噢,谢谢你。” 话音刚落地,陆风驰接过他手里的书包,就背过去屈膝半蹲,“你的书包我待会翻过去再给你。先上来。” 水鹊听话地配合他,还提醒道:“那我来了。” 他一跃,趴到陆风驰背上,双腿夹紧在他精壮的腰部。 好软……而且,很轻。 陆风驰甩甩脑袋。 双手背过去不知怎么放,不敢冒昧地托住对方的屁股,于是拦在大腿处,防止水鹊滑下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节 他直起腰,接着让水鹊顺着他往上爬。 水鹊全神贯注,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贴得太近太紧,几乎共享温热的体温。陆风驰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火舌顺着脉络蔓延到肌体各个角落,和对方紧贴的部位火势尤其凶猛。 水鹊的手从撑着陆风驰的肩膀,转移到围墙边上。 他低了下头轻声说:“不好意思。” 双腿跨坐在陆风驰肩上。 陆风驰彻底僵硬了,他一动不敢动,好像近得他只要偏头,就可以同狼一般咬住贴在脖颈边的、挤得有些变形的大腿根。 即使穿着校服长裤,陆风驰也一早就注意到水鹊的腿,细细直直的。 但大腿倒是有些软肉。 隔着布料,水鹊的腿从他的脖颈蹭到耳垂。 陆风驰低下头,越是要避开,他的脑子越是不受控制地想—— 水鹊人长得这么白净,大腿必然也是雪似的白腻,手指压下去,就会挤出凹陷的小窝。 因为控制不住脑海里想象的画面。 他的太阳穴热得怦怦直跳,汗顺着发际滑到耳朵,略过耳洞附近,刺刺地疼。 水鹊终于成功一条腿跨到围墙上坐着,正欣喜地要和陆风驰说,却见到他大汗淋漓的样子。 “我是不是太重了?累到你了吗?”水鹊过意不去地问,另一条腿也从对方肩上收回。 陆风驰难以启齿,“不,没有,我就是、有点热。” 水鹊耳边响起监察者不合时宜的声音。 【呵呵。】 【热不死他。】 【宝贝别惹一身臭汗的男高中生。】 【抓稳了,别摔下来。】 【不然坐到他脸上给他爽到了。】 第7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7)【修】 水鹊正在抬着腿小心地挪方向,给吓得一个激灵,失去平衡从墙上坠下去,慌乱间还扯了一把旁边岔出墙的树枝。 围墙之内的草坪上恰好站着个人,见他掉下来,下意识地往前两步伸手要接。 结果就是水鹊和那人撞到一起,滚作一团。 疼倒是不怎么疼。 果真像陆风驰说的,底下是草坪,好缓冲。 何况再加了一层人肉垫子。 “你没事吧?” 水鹊听到底下的人问,声音清润。 压到别人了! “对不起……” 水鹊心有余悸,晃晃晕乎乎的脑袋,正要挣扎着撑起手。 鼻尖萦绕一缕杜松子酒的味道,和碾压出汁的草茎混合在一起。 是他出现幻觉了吗? 为什么这么香? 他细细嗅闻着,鼻尖快要蹭上眼前人的侧脸,像小猫寻觅食物香味。 “同学,你的香水好香啊……” 不待他找到香气来源,背后一只大手提溜着水鹊校服领子带着他起来。 陆风驰嫌恶的神情就和水鹊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没摔伤吧?”他关切地询问,完全不顾地上还有个人是给水鹊做垫背的。 杜松子酒香气散了,空中只有深秋时节的清冽。 水鹊恍然才从梦中惊醒似的,他忙不迭地伸手去拉还躺在地上的同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墙上有点滑,我没抓稳。”他充满歉疚地解释。 还怪那个监察者总是神出鬼没,还突然之间说怪话。 那人搭上他的手,指腹处染了点钢笔墨水印子,和水鹊掌心压碎的草茎汁混在一起,他也没有借水鹊的力,只是轻轻搭着,就起来了。 看起来文弱,倒不如说是精瘦,还比水鹊高了快一个头。 陆风驰在后面嘀嘀咕咕:“一个beta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却见原本无碍的beta,反光眼镜片遮住晦暗眼波,他抬手去扶撞歪的镜框,动作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水鹊注意到他手肘处破了一层皮,灰、泥、草叶都粘在患处,校服也不复齐整干净。 “我没关系,你没事就好。”那人淡淡地说,“下次不要翻围墙,太危险了。” 陆风驰瞠目结舌:“曲九潮,你在装什——” 水鹊打断了他的话,“陆同学,你可以帮我把书包带回教室吗?我想先送这位同学去一下医务室。” 陆风驰还想和水鹊一起回去,本来要拒绝,对方转头冲他笑,“好吗?” “哦。”陆风驰憋着一口气,走时还嘟囔,“臭beta就是矫情。” 大概是时间太早了,医务室开着门但并没有人值班,工作日也只有上午课间操的时间点医务室会格外热闹。 曲九潮在医务室的橱柜里取出碘伏,余光瞥见站在原地不安的水鹊。 他们在来的路上交换了姓名。 曲九潮状似吃力地涂抹伤口,“谢谢你送我到医务室,宋同学,早读要紧,你先回教室吧。” “需要我帮忙吗?” 水鹊上前接过棉签和碘伏。 因为在实验室很多年,经常接触医务人员,他处理伤口还有些技巧。即使这只是简单的消毒。 曲九潮盯着水鹊,敛眸时睫毛隐藏了他的心思。 他缓缓问:“你刚才说,我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 水鹊一心二用地回答:“嗯,是一种酒味,好像还有果香?” 他没怎么碰过酒,对此知之甚少,只能大概形容出来。 因为陆风驰说曲九潮是beta,所以水鹊也没往信息素的方面想,但是他知道这个世界由于beta本身没有腺体,所以他们会选择喷洒一些香水。 “水鹊。”曲九潮忽地用称呼拉近了距离,“能帮我关上帘子吗?” 他坐在医务室最靠里的床上,稍远一点有同样白色的帘子能够隔绝外界。 水鹊:“好。” 他放下碘伏,拉好帘子。 曲九潮说:“我的后背可能刮伤了,你可以帮我擦药吗?” 他背过水鹊,从容不迫地脱下校服,肌肉紧实的后背裸露出来,没有过分虬结的线条,是那种流畅的精瘦,还是冷白皮。 肩胛骨处大抵是刮蹭到了,掉了层皮略微渗血。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缘故。 水鹊更加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 又来了。 杜松子酒的味道。 还有栀子花。 栀子花? 他自己的信息素外泄了? 水鹊咬唇,压抑异样,一颗唇珠咬得红艶丰饱,汗滴自额际冒出。 杜松子酒缠着栀子花搅和在一起,细细密密挤走了氧气。 擦拭患处的棉签停了。 曲九潮低笑,声音喑哑。 他仿佛在自嘲低叹,脸上泛着诡异潮红,掌心滴滴答答地落下血液来,溅在青色瓷砖地板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将自己的手掌攥破了。 热气模糊了镜片,水鹊看不到其后压抑的疯狂。 他穿上校服,背肌发力紧绷而隐藏不住窘态,佯装放松道:“居然不小心弄伤了手,剩下的我会自己处理的,宋同学你先走吧。” 水鹊感觉到曲九潮处处透露出怪异,但是他又说不上来,照顾到对方的心情,他只好依言回教室。 离开医务室时他回头望,曲九潮眼帘半阖,面无表情地用绷带缠上手掌。 毫无章法,包扎得很丑陋。 * 曲九潮? 水鹊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耳熟,是第一天系统介绍时说的自己这个角色的勾搭目标之一? 学生会主席? 但是他并没有扣自己和陆风驰迟到的分,还很热心地接住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节 而且…… 【77,曲九潮不是beta吗?我闻到他信息素的味道了。】 虽说之前不能够确认,但现在水鹊可以很肯定杜松子酒的香气不是来源于香水。 早读已经结束了,走廊人来人往。 系统回答:【剧情当中没有提及诶,因为原著主要着墨在宋秦的商战,所有校园和直播的信息都是在提到弟弟宋水鹊时一笔带过的。】 【详细讲到的只有昨天偷衣服的剧情点,剩下的剧情点都是概括性的——多次骚扰陆风驰和曲九潮,等到他们受不了勉强答应然后同时和他们交往,暗地里脚踏两条船,最后是alpha身份曝光被分手和报复。】 【所以宿主别担心,判定剧情进度只需要这几个剧情点达标就好了。】 水鹊昨晚很认真地上各大论坛贴吧查过资料,他们管这种行径的人叫渣a海王,总之很是轻浮、乱搞abo关系了。 他不同的地方可能只有他更坏一点,他还装o欺骗性别。 水鹊还咨询底下的网友,如果是alpha装o乱搞abo关系呢? 楼中楼都在嘲讽他没有常识,alpha个个赛双开门冰箱,虽然夸张了点,但怎么也能和身娇体弱的omega区分开来。 还有个热心网友回复他:小心诡计多端的a同,被发现了一定会被捉住*** 后面的词平台屏蔽了。 前面说的a同应该是指自己,会被抓起来殴打吗?还是说更血腥暴力的词? 水鹊觉得自己一定要在被曝光后躲好。 那么按照进度,下一个剧情点…… 水鹊咨询77号的意见:【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多次骚扰是多少次?怎么才算是骚扰啊?】 77号出谋划策:【像尾随、痴汉什么的就是十分讨人厌的骚扰了。】 【陆风驰旁边的座位不是一直空着吗?】77号又说,【宿主你可以强占那个座位!】 水鹊:“我明白了。” 课间操结束漫步回到教室的时候,陆风驰见往日交好的几个同学冲他挤眉弄眼,他揪住其中最为狗腿的那个。 “怎么了?面部神经紊乱了?”他挑眉,看热闹似的。 “陆哥,新同学给你当同桌呢。他是不是……”狗腿子努努嘴,示意他看另一边。 水鹊正安然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不得了。这可是陆哥的单人独享位。” 其他几个人神色暧昧,嬉笑道。 陆风驰皱眉,摆摆手,“边儿去,管好自己的嘴,少乱说话。”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佯装不在意,但水鹊的视线一直跟随在他身上,如影随形,他想忽略都难。 陆风驰不太自在地开口:“你怎么坐到这边来了?有什么事吗?” 水鹊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我同桌没来。” 赵安航今天请了病假。 他摸不着头脑:“啊?哦。” 水鹊继续道:“所以我一个人坐在那边,有点孤单。” “我能坐在这里吗?” 他明明已经坐下来了,还征询陆风驰的意见。 水鹊感觉自己是有点礼貌,但不多。 陆风驰别扭道:“嗯……你想坐就坐吧,反正平时也没人愿意坐我旁边。” 明明是没人敢霸占他旁边的座位,他却说得仿佛自己被孤立了一样。 因为天生剑眉入鬓,陆风驰平时冷着脸的时候格外生人勿近,确实和传闻中凶戾的校霸形象吻合。 但此刻他棕发松软搭在额前,眼角圆钝,活生生的下垂狗狗眼盯着水鹊。 跟没家的流浪小狗似的。 水鹊一整天都谨遵系统的建议,不仅霸占了陆风驰旁边的位置,还特别黏人,上课时装睡,半个身子都要靠在陆风驰身上了。 陆风驰的身体都僵硬得紧绷,一动不动。 体育课的时候,对方咕咚咕咚喝完了一瓶矿泉水,水鹊立即兴冲冲地跑上去问瓶子可不可以给他。 陆风驰面色通红,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丧失了矿泉水瓶。 水鹊想,他一定是被自己的行为恶心坏了。 午餐的时候,他还尾随陆风驰排队,专门点了和他一样的菜色。 就是太辣了,水鹊吃得眼眶通红,小口吐气时舌头露出来,好多人都在盯着他。 估计是在看他笑话吧。 陆风驰语气硬邦邦地对他说:“下次不要点这个菜。” “嗯嗯!”水鹊点头。 果然骚扰就是很讨人嫌,陆风驰都已经受不了和他吃同样的菜色了。 书上说的没错,坏人是要遭到报应的。 下午趴在桌上捂着肚子的水鹊深有感悟。 他疼得汗涔涔的,细眉拧在一处去,脸色苍白。 陆风驰不知所措,老师还在讲台上课,他只好低声问:“是不是胃疼了?” 水鹊枕着手臂,点点头。 “我背你去医务室看看?” 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了,一点也不想动弹,水鹊闭着眼睛摇头。 对方应该是受不了被他烦走了。 而讲台的科任老师估计也是对陆风驰逃课的行径习以为常,没有阻拦。 “同桌吃多了辣的胃疼?” 值班的校医不可思议,转身在橱柜里配药。 陆风驰哪来的同桌?一整天绯闻都传到他耳朵里了,说这人交了个特漂亮的omega男朋友,黏人得紧,上哪里都要跟着,和小尾巴似的,不知道陆风驰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这同桌就是传闻里那个omega吧。 校医比对两种胃药,问道:“你男朋友平时是手凉体质吗?” 陆风驰一愣,磕磕巴巴地说:“还、还没牵过。” 校医挑眉,“看不出来你还是纯爱啊?” 第8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8)【小修】 水鹊的胃疼来得快去得也快,课间的时候和温水喝了药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我之后可以一直坐在这边吗?”他捧着杯子小口啜饮,手指白生生搭在杯沿上,唇润湿了。 他眼巴巴地盯着陆风驰。 陆风驰拿着盛满温水的保温杯,随时准备给水鹊填满水杯。 他故作不在意地说:“可以啊,有什么所谓?让赵安航一个人坐……” 提起这个人,陆风驰才想起之前的事。 陆风驰:“你换个座位也好,省得和他坐着心烦。虽然是他自己又蠢又冲动的问题,不过怎么说也和我有点关系,我替他给你道个歉吧,就是他之前污蔑你偷我衣服的事情……” 因为含着金汤匙在陆家出生,大多数时候都被同龄人甚至长辈吹着捧着,除了他母亲江女士,他从没对人低声下气过。所以陆风驰其实对人际交往相当迟钝,连道歉的措辞都半吞半吐。 “不是的。”水鹊正色,义正辞严地说,“不是污蔑,我昨天真的是在偷你衣服。” 他凑近了直勾勾地和陆风驰对视,见对方要闪避,他掐着陆风驰的下巴强迫他转回来,目不转睛。 “你昨天没闻到吗?今天特意换了一件外套?” “是因为那件外套上都是我的味道。” “我的信息素不好闻吗?” 好闻的。 哪怕水鹊没有刻意释放信息素,距离这么近,陆风驰也能够闻到栀子香。 很清淡,风一吹就搅散了。 陆风驰的脸色涨红,腺体情不自禁地分泌更多的信息素,皂角混着柠檬味逸散开来。 又来了,那种感觉,他可能真的对alpha的信息素过敏。 水鹊的眼角湿润了。 他鼓起脸闭气,抬手在陆风驰的脖颈后胡乱摸索,声音含糊软和,“不要……乱放信息素,收回去。” 后门砰的一声,全班同学好奇地回首。 陆风驰的椅子翻了,人摔坐在地上,毫不夸张地说是人仰马翻。 但是他还护着温水杯。 陆风驰很快爬起来,杯子搁到桌上,“我去处理一下。” 大步流星地朝走廊尽头厕所的方向。 水鹊呆呆地眨眼。 他明明是按照网络上的油腻霸总来的呀…… 所以陆风驰是被气跑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节 * 陈俭收到陆风驰的消息,偷偷从书包里拿出信息素抑制剂,藏着掖着带去厕所。 alpha嘛,一个月里总有这么几天。 “陆哥,给你。”陈俭道。 陆风驰刚洗了脸,弄得镜子前的洗手台上都是水迹。 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经过水一泼,湿漉漉的,镜子映出几分狼狈来。 大颗的水珠沿着脖子上的青筋脉络滑进领口。 药店日常卖的alpha抑制剂都是一次性注射的,为的就是见效快,效果持久。 陆风驰接过,动作干脆利落,撕开包装袋,眼睛眨也不眨地扎入手臂上静脉。 一管见底,针眼处渗了点血,陆风驰随意地用袋里的棉花擦拭,将它们都扔入一边的医疗废物垃圾桶。 “我记得陆哥你的易感期不是比我还晚吗?怎么这个月提早了?”陈俭好奇。 陆风驰翻了个白眼,“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到200岁吗?” 这个时代医疗进步,人均寿命能够达到168岁,alpha则还要再高一点。 上课前三分种的预备铃响起,里面的隔间空荡荡的,厕所现在除了他和陈俭没有其他人。 陆风驰斟酌措辞,启唇,“我是说,我有一个alpha朋友,不在我们学校。” “嗯……是这样的,”陆风驰倚着洗手台,“他认识了一个omega,然后那个omega偷了他的衣服,唉也不是偷,就是……嗯,借用。还直接摸他腺体,你觉得,那个omega是不是对我朋友有点意思?” 陈俭愣愣地摸摸脑袋,不敢置信,“啊?新同学真的偷你衣服啊!还摸你腺体?!” 陆风驰啪地一巴掌扇陈俭的脑瓜子,“都说了是我朋友!不在我们学校!” 陈俭脑瓜子嗡嗡的,还在自顾自地絮絮叨叨,“你们俩那个腻乎劲儿,我以为都在一起了呢。” “你也觉得他喜欢我?”陆风驰一时嘴快,已经忘了自己说的是朋友。 “他是不是喜欢你我不知道。”陈俭摇头,“但是陆哥你整天视线就没离开过他吧?” “……” 陆风驰咬牙切齿,“该死的,说了你也不懂。滚回去上课。” 刚出去,就和曲九潮迎面相撞,刚从对面beta厕所里出来,陆风驰不太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 陈俭小声地吐槽:“曲九潮不是楼上实验班的吗?来我们这层楼臭上厕所的来了。” “……”陆风驰没搭话。 曲九潮在后面慢条斯理地擦眼镜。 陆风驰没好气道:“你跟着我们干嘛?” 戴上眼镜,视野重新清晰明亮,他冷嘲:“不好意思,刚刚没看清楚,这走廊是写着你的名字吗?” “还有,”曲九潮抚平自己手臂上的红色袖章,一尘不染,“早上迟到、翻墙,我还没扣你的分。” 陆风驰:“不是,你有病吧?” * 意料之外地,宋秦今天没有接他,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水鹊低着脑袋,抓紧书包袋子,埋头从他前面经过。 宋秦昨晚没有睡好,今天的日程又是连轴转,银框镜边盖不住眼底的一片青黑,眉宇间显出沉静的疲态。 他只是坐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水鹊。”宋秦眼皮都未翕张,唤道。 水鹊顿了一下,以为他在说梦话。 怎么做梦也喊他名字?梦到他今天迟到了吗? 那真是一场噩梦。 怕他醒来打自己屁股,水鹊步履不停地往前走。 “宋水鹊。” 宋秦拧了拧眉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厉,“坐到……哥哥身边来。” 他第一次在水鹊面前自称哥哥。 这个称呼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似的。 宋秦动作流畅地接过水鹊的书包,放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大手不自然地摩挲指节,他的右手中指有一节厚厚的茧子,小时候读书握笔姿势不正一直没纠正过来导致的。 宋秦:“你昨天怎么没和我说是别人污蔑你?” 水鹊惊诧,罔知所措。 宋秦启唇,心底已经打了千言万语的草稿,最后说:“我今天去了一趟学校。” 本意是代表基金会回访母校,面谈新的投资项目,理事长带他四处参观,他就顺便,去见了水鹊所在班级的班主任。 对方原本还说只是一场普通的盗窃纠纷,在他表明宋水鹊是自己的弟弟后,好像一时大惊失色,支支吾吾解释不出来。 恰巧有个beta进办公室交作业。 声称自己是目击者,热心地和宋秦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他没想到自家看似顽劣的弟弟才是受害者,况且竟然因为隐秘的信息素紊乱症而受到alpha的冒犯。 难怪水鹊昨天矢口否认,他还以为是他在抵赖,不肯认错,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委屈了他。 难怪水鹊待他并不亲近,也从来没有喊过自己哥哥。 是他一开始就没有对水鹊交付亲人之间天生应有的信任。 他是他的弟弟,他本应相信他。 宋秦担心提起那件事会伤到水鹊的自尊,不过他确实联系了赵家,让他们管好自家的小孩。 “哥哥觉得……你们现在的班主任教学方式不太适应海城一中的模式,宋氏基金会给他安排了更好的去处。”宋秦组织措辞。 “还有,赵安航的父母联系我说他们家孩子准备年后出国留学,接下来不会再回学校上课了,你一个人坐可以吗?要不明天还是和新班主任申请重新编排座位,好吗?” 水鹊怔怔地盯着他,没听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没意见就是默认了。 “晚饭前会有个叔叔来给你检查身体,别害怕,就是观察一下腺体的情况。”宋秦想摸摸水鹊的脑袋,眼神一凝落在他的背后,面色冷下来。 “校服怎么脏了?”宋秦揪起沾了一块灰的布料,“学校有人欺负你?” 水鹊赶紧解释:“没有,应该是我今天翻墙不小心蹭到的。” 等等! 说漏嘴了! 他捂住屁股。 宋秦只是颔首,“那就好。” ? 转性了吗? 昨天不是还警告说不允许迟到? 水鹊少见他和颜悦色的模样。 男主心,海底针。 宋秦皱眉提醒:“不过翻墙还是太危险了,小心摔伤。” 水鹊讷讷地答应:“噢。” 宋秦见他全然乖巧的模样,得了养弟弟的趣味,眉头舒展开来。 第9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9)【小修】 也许是每个世界的总裁都会配备一个名为“好兄弟”,实际上是各种工具人的私人医生朋友。 很遗憾,卫擎就是这样一个工具人。 “叔叔好。”水鹊礼貌地打招呼。 卫擎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板正,一丝不乱,若不是手中提着医疗工具箱,谁都会以为他是刚从上流社会名利场刚回来。 “宋水鹊?对吧?”卫擎放下工具箱,水鹊注意到他带着白手套,一尘不染。 难道医生都有洁癖? 水鹊出神。 卫擎戏谑道:“我和你哥哥是同一届大学同学,没道理你喊他哥哥,却喊我叔叔吧?” “你教的?”他又看向宋秦。 宋秦不说话,表情倒是滴水不漏,令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好像并不太乐意水鹊喊卫擎哥哥。 切,小气又无趣的老古董。 卫擎吐槽着,但也不强求。 他早在来之前就研究过宋水鹊刚被接回来的时候体检留下的记录,还有过往的病历。 只是先来核实一下情况。 卫擎取出听诊器,戴上头件,示意道:“衣服,撩一下。” “好。”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节 水鹊听话地刚掀起衬衫的一角,白嫩的肚皮一晃而过,宋秦就压下他的手,眉头紧锁,质疑:“隔着衣服也可以吧?” 卫擎耸耸肩,指了指头件的耳管,“衣物的摩擦声会很大,不准确。要不宋总你隔着衣服听听试试?” 宋秦收回手了。 卫擎这次倒没让水鹊再掀起衣服,而是手持听诊头从他的衣服下摆探进去。 虽然在实验室里水鹊已经习惯了例行的身体检查,但听诊头冰冷的振动膜面霍然按在胸膛上,还是冻得他一个寒颤。 “嗯?别乱动,很快就好。”卫擎以为他是不习惯私人医生诊疗。 手从衣服里出来,卫擎取下听诊器,见宋秦一副严容,还以为自己在下什么病危通知书。 “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他将听诊器放回原位,翻开水鹊之前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标也都大致正常,可能有点营养不良,注意一下饮食。” “好吧,现在就差腺体的检查情况。”卫擎问,“取点血可以吗?” 宋水鹊回来时是在公立医院做的体检,还是不怎么精细的那一档,针对腺体的检查很粗略。 而卫擎不仅是宋家的私人医生,手底下还管着宋氏投资的一整个生物医药实验室,拥有目前整个世界最先进的一批医疗实验设备,取走水鹊的血样可以对病情做更深入的分析。 水鹊又回忆起白茫茫的实验室,瑟缩了一下。 【没事的,宿主,你的异能只有在特定的末世背景世界才会生效,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是检查不出异样的。】77号心疼地安慰他。 宋秦看他畏怯的样子,动作生疏地揽过水鹊,捂着他的眼睛,“让医生轻轻的,一眨眼就好了。” 看不见就不会害怕。 宋秦的解决办法很简单直接。 卫擎一脸见鬼地瞥了眼。 怎么回事?这么温柔? 其实宋水鹊不是宋秦的弟弟,而是宋秦自己的私生子? 温热的触感覆盖在眼睑上,有一种睡眠时才会带来的安定。 水鹊很想说他可以自己偷偷闭眼的,因为以前抽血也是这样。 过往的每一次,都是这样。 好像来到这个世界后格外不同。 有人在乎他看见针头会不会害怕…… 无害的水栖类的眼睑不住地闪动,修长的睫毛一下一下轻轻扫过宋秦的掌心。 宋秦陡然有一个念头。 如果……水鹊是他的孩子,应该也很不错。 压抑的童年过去之后,他就不再奢望能有一个兄弟了。 而是有时想着,如果将来他有一个孩子,他一定不会像父母那样打压对方,他可以慢慢地引导、陪伴,直到孩子长成一个或许不是天才但是善良正直的成人。 除了年龄和血缘。 水鹊竟然符合他对未来的孩子的想象。 宋秦揽着他,心中卑劣地庆幸父母没有心思和精力接着再教养一个孩子,这样的话—— 他可以是水鹊的父亲、母亲,他可以是他的哥哥、老师,甚至是朋友。 那时他会全身心地依赖他吗? 宋秦眼底无波,忽地拧起眉。 不对。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好了吗?”水鹊手指尖刺痛了一下,就好似被蚂蚁咬了一口。 原来不是抽血,只是扎手指? 圆润小巧的血珠从创口处渗出来,不疼,只是少许麻痒。 水鹊接过卫擎递来的棉花按住指尖渗血的地方,难为情地咬唇。 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太娇气啊? 原来是扎手指而已,他猜的是抽一管子血才不敢看的。 卫擎将血样无菌打包好,放进工具箱的隔层里,继续检查的流程,“转过去,我看下腺体的情况。” 水鹊听话地背过身坐好,不过他这样就要面对着宋秦坐了。 他不好盯着对方的脸,于是垂下脑袋。 男人的双腿包裹在暗色纹的西装裤里,因为动作和常年健身的缘故,布料紧绷贴着腿部,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白色手套轻轻拂过水鹊脖颈后面属于腺体的皮肤。 “抱歉。”卫擎摘下手套,没了间隔物,指腹直接按压在腺体上。 又痒又麻。 水鹊颤抖,咬紧下唇。 空气中的信息素味道浓厚了一些。 卫擎面色凝重,确实是信息素紊乱症,但他没想到病情如此严峻,几乎闻不到尾调那一点零星的属于alpha的乌龙味。 宋秦也意识到了,虽说他大学时攻读的是金融学位,但他曾经对医学感兴趣,因此也稍通医理。 “现在再每日注射医用alpha信息素作为补充能行得通吗?” 医用alpha信息素是工业产的模仿信息素成分的补充剂,能够有效辅助治疗青春期自身信息素分泌不足的状况,可惜国内没有多少条合格的生产线,因此价格高昂,普通家庭根本接触不到。 卫擎摇摇头,“他已经成年了,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期,如果在发育期能够用上的话,情况会改善不少。但是现在……” 几乎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工业制剂用不上,”卫擎思考,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疗法,“或许可以试试让他吸入优质alpha信息素。” 指的是人身亲自释放的、非工业生产的信息素。 他说那是国外信息素领域的领头学者提出的,不过还在二期试验当中,公布的报告说明第一期的治疗效果不错,实验数据也证明了是可行的方法。 水鹊闷闷地说:“不行的,我对alpha的信息素过敏,闻了以后很难受。” 卫擎笑了:“你是alpha,闻到alpha的信息素有攻击欲望难受很正常。说明情况还不算太坏。” 他又继续解释:“原理就是要让周围处于高浓度alpha信息素环境中,刺激腺体处理信息,自觉分泌更多的alpha信息素作对抗。类似于……以毒攻毒?” 他用浅显的语言说清楚。 其实那是——攻击欲望吗?水鹊觉得他今天浑身发软的症状不太像,但是他又不是专业人士,所以点点头什么也没反驳。 “你来?”卫擎看向宋秦,说,“我今天来之前打了信息素抑制剂。” 宋秦颔首。 卫擎自己也是个alpha,担心闻到同类的信息素控制不住动手,在工具箱里找出隔绝信息素的口罩戴上,比了个ok的手势。 沉沉檀木夹杂着鼠尾草的气味充斥客厅,是属于青年正盛时期释放的信息素。 强大而具有压迫感。 但它似乎没有攻击的意思,只是环绕着、包容起面前弱小的alpha。 等等,又过敏了…… 身体深处的热度燃烧着冲上细嫩的皮肤,水鹊面上浮起一层浅浅淡淡的滟色,不得已躬起背,微微蜷着,隐藏在校服之下的背部线条像漂亮的向上拉满的弓。 宋秦揽住水鹊,动作生涩,第一次轻柔地拥抱他人似的。 拥抱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场景有多暧昧。 孱弱的alpha被迫挤在强大的男人们中间,信息素无力地纠缠,困兽犹斗。 水鹊死死攥着宋秦的西装,原先光滑的呢面形成层层错叠的褶皱。 暗色纹的西装胸口处洇开深深的水迹。 太热了…… 水鹊很没出息地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宋秦瞳孔微缩,停止继续释放信息素的行为。 “很难受吗?” 水鹊擦掉由于刺激,眼眶自动泌出的泪水,点点头。 竟然这样就流眼泪了,宋秦肯定觉得他特别麻烦还娇气…… 但宋秦只是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 卫擎皱眉,忽然感觉到说不上来的奇怪。 和宋秦当了多年好友,他当然知道宋秦是从他名义上的母亲家族旁系抱养过来的,一来和宋水鹊没有血缘关系,二来宋水鹊再怎么说也是宋老爷子的亲生血脉,即使已经对宋秦的地位造不成什么威胁。 按理来说,又都是成年alpha,两兄弟不应该这么亲密? 他想不通,大脑自动催眠自己继续深究的话可能涉及豪门秘辛。 于是扯开话题,卫擎:“国内信息素紊乱症的病例很少,目前也只有我们实验室在接触研究。不过你们知道信息素依赖症吗?也是腺体类罕见病。” “患者通常是omega,表现为极端渴求特定的某一种信息素,甚至到影响神经系统,也就是会丧失理智,得不到目标信息素的安抚甚至会做出自残举动。” “所以信息素依赖症的治疗通常需要临床医药和心理学干预并行。” “前期投入还挺烧钱的,需求又少,好像国内医药系统里只有曲家在做吧,也只是这两年才开始研究的。” 水鹊捕捉到关键词:“曲家?” “嗯,”卫擎举着仪器监测空气中的信息素成分与密度,漫不经心地记录,“海城曲家,没记错的话内定继承人也在一中上学。” 他继续说:“好像和水鹊是一届?你认识吗?” 水鹊摇摇头。 听起来或许和曲九潮有关系?不过他无法确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节 宋秦打断他们的谈话。 他问水鹊:“晚上想吃什么?” 第10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0) 接下来好几天,水鹊刷任务特别努力,为了骚扰陆风驰,他还特地从学校论坛里加了一个陆风驰的后援会群。 群里竟然有几百来号人,还专门建有群相册,分类里大多是以前学校篮球赛时拍到的照片,按年月份排的。 自从水鹊转学过来之后,最新相册照片数井喷式地上涨。 他点进去看了,好多陆风驰和他的双人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拍得连陆风驰的脸都看不清,但是把他拍得一清二楚。 甚至最新一张因为身高的原因,照片里只拍到了陆风驰的肩膀,而他黏在陆风驰身边,占据了大部分照片面积。 照片里的他刚好注意到有人拍照,条件反射地向镜头看过来,眼神迷茫,嘴里还咬着奶茶吸管。 看上去怪傻的。 水鹊尴尬。 那天他从网上学了招人烦无理取闹的几部曲,非要陆风驰喂他喝奶茶。 因为他在群里看到有人说陆风驰不喜欢甜品,尤其讨厌奶茶,出门绕着奶茶店走的那种。 发照片的人在群里吐槽。 [球技粉,不磕]:陆哥最近课后的球队训练是不是全翘了?都来看看之前我在外面拍到了什么? [不喜欢转学生]:破案了。你哥在外头和小男生喝奶茶乐不思蜀。@唯粉,再艾特拉黑 [唯粉,再艾特拉黑]:……:)没救了,顺便这张照片把我的心头爱拍得不错,赏,下次团建ktv麦让给你。 水鹊盯着最新发言人的昵称,又看了看照片,感慨。 果然是唯粉,明明只有肩膀却能夸得出来。 他慢吞吞地打字,学习网络黑子的口吻。 [五行缺水]:都怪转学生,纠缠陆哥,陆哥脸色都变差了。 他那天逼陆风驰喝奶茶,他的脸色特别可怕,看了看吸管又看他,感觉要把他吞了一样。 水鹊吓到了,只好撤回建议,咬着吸管小声说:“还是我自己喝吧。” 对方应该是松了一口气。 快上课了,水鹊收起手机,因此也没看到群里的回复。 [不喜欢转学生]:这照片都没拍到陆哥?你又知道了?@五行缺水 [唯粉,再艾特拉黑]:别管了,我宝魅力大过天,陆风驰他超爱。 * 海城一中的运动会今年推到了十一月举行,前几场秋雨过去,恰好接连几个大晴天。 秋高气爽,一扫之前绵绵阴雨。 曾经海城为国际运动会修建的体育馆,在运动会结束后由政府拨给了海城一中,所以海城一中每年的运动会规模都很大,两个初中部,一个小学部,加上本校的高中部,都聚集到一起办体育节。 流程从周一下午开幕式开始,周二周三全天的赛程,一直到周三晚上闭幕式。 水鹊转学的时间卡得很好,班里参会的名单已经交上去了。 虽然本来也轮不到他报名项目,因为10班不仅特优生多、二代多,甚至体育生也多。 其中体育生和二代还有部分人员重叠。 比如陆风驰。 他是学校校篮球队的,甚至连篮球教练都是陆家花钱挖到学校来的。 由于有他作为领头,10班的篮球队在学校的各班篮球比赛中表现一向令人满意。 水鹊报了运动会篮球项目的替补。 只有替补不算在之前交的参赛人员名单内。 他报名的原因也很简单,方便他骚扰陆风驰。 其实水鹊没想明白,按照剧情进度条,他是要三番五次骚扰对方,下一节点就是交往。 陆风驰看起来要烦死他了,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这几天的进度条也一直都没有动过。 开幕式的时候太阳很大,三个学部加上出席的兄弟学校一共快两百个方阵,学生都晒得蔫蔫的。 水鹊跟着大部队站到本班定好的位置。 不知道怎么安排的,10班两边夹着18、19两个实验班。 这三个班之间彼此瞧不上眼。 按照学号,陆风驰原先和水鹊并肩站的。 “很晒吗?”他问。 他们班的位置在体育馆中间,没有阴凉。 水鹊额头的汗珠从鬓边一路滑入领口深处,打湿了露出的一小块锁骨肌肤。 因为皮肤白,一晒就容易红了,又沾着汗,太阳底下雪肤粼粼,粉从表面透出来。 像蔫蔫的雪团子,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要快化掉了。 陆风驰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两步,正好挡住炙热的光线。 水鹊还以为是自己出太多汗,熏到陆风驰了。 他抬手闻闻。 没有啊,他平时洗澡相当认真,洗衣机里还放了凝珠,衣服都是清清淡淡的干净。 陆风驰:“好了,是香的。站好。” 再乱动他就挡不住太阳了。 水鹊作罢。 恍惚间如芒在背。 他凭直觉看向19班的方阵,结果对上曲九潮的视线。 明明是深秋大晴天,对方却和随身开着冷气似的。 半点不见狼狈,清冽干爽,在人群当中鹤身玉立。 19班班服还是黑色款式,和冷白的皮肤相对比,久违的是深秋应有的凉爽。 曲九潮扶了扶眼镜,温和地向他笑。 水鹊下意识也笑了。 刚刚如芒在背的应该是错觉吧…… 他转回头想。 * 第二天上午最引人瞩目的是高三10班和15班的篮球决赛。 水鹊听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有人说。 “先去看篮球赛还是游泳比赛?听说曲会长报了今年的自由泳,好纠结……” “我在论坛上找到了赛程安排,别担心,两个比赛错开了,先看游泳比赛等结束了还能赶上篮球决赛后半场。” 曲九潮?报了自由泳? 游泳馆和篮球场中间只隔了一个室内羽毛球馆,离得并不远。 水鹊还记得自己也有骚扰曲九潮的剧情点,但是因为平时两个班离得远遇不上,他始终没找到机会。 正想着,球赛开始了。 陈俭和他一样是替补,不过和水鹊不一样,人家是真的有实力的替补。 末日基地寸土寸金,研究所没有这么大的面积作篮球场,只有小小的乒乓球场,但是实验体是没有权限进入的。 他的娱乐活动一般都是在宿舍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水鹊看不懂篮球,所以没一会儿就刷起了手机。 尖叫声浪一阵大过一阵,震得人耳朵发疼。他抬起头,大家激动似乎是因为陆风驰刚刚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水鹊后知后觉地鼓掌。 说实话,陈俭感觉水鹊挺奇怪的,他和其他人都以为水鹊是在追陆风驰,但有的时候对方的举动给他感观就是打卡式的,好像跟着陆风驰是什么每日必做的签到任务。 就像现在,做完了签到任务,其他的就漠不关心了。 反观陆风驰,已经轻易被迷得七晕八倒。 但说的也是,谁能拒绝他呢? 陈俭瞥了眼他白皙的耳后,颇有些没话找话:“陆哥打球挺厉害的。” 水鹊随口应和道:“嗯嗯,很厉害。” 他打开校园论坛,有人把三分球的视频放上去了,视频里陆风驰面无表情,发力时肌肉起伏,动作狠厉迅疾。 打球的时候怪凶的。 陈俭:“你想要陆哥的球衣吗?” 陆风驰往年的篮球服能在论坛里涛出不错的价格,即使陆风驰从来没想过要卖,听到后只是露出了恶心的表情,随后叫人删帖禁言。 陈俭下意识以为水鹊会像那些后援会的一样想要,见水鹊转过来,他还一紧张就大放厥词:“放心,凭我和陆哥的关系,肯定能帮你要到。” “我要他穿过的球衣做什么?”水鹊迷茫。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节 他们替补有自己的衣服啊。 水鹊身上穿着的是10班球队统一的球服,当时订替补的衣服时没想那么多,即使给水鹊拿了其中的最小号,也还是大了,松松垮垮的,他只好把衣摆扎进短裤里。 短裤倒是合适,一双伶仃的细腿露在外面,幸好这个时节没有蚊子。 上衣款式是很常见的背心,白皙圆润的肩头和一片锁骨都盈着点粉,尺码偏大的缘故,风一吹,衣服摇曳,从侧面能看见身上白嫩的软肉。 陈俭的脸窜地红了。 也、也是,新同学根本不需要陆风驰的球衣,他自己的球衣估计更值钱,如果有拍卖的话,肯定会出现有钱的匿名买家拍回去。 在深夜病态地嗅闻,试图从衣服里闻出点原主人身上浓郁甜绸的香气。 因为陈俭没接话,话题草草地结束了。 虽然是决赛,但10班和15班的总体水平还是有差距,比分原先还胶着,但上半场结束时10班这边已经领先20分了。 大比分领先,下半场似乎也没什么看头了。 许多人追求的是比分胶着最后一秒定胜负的精彩球赛,于是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球场。 “妈的!”15班的球队里有人低声骂道,“陆家少爷就是了不起!” 队友劝道: “行了,倪泽宇,小声点,有人看过来了!” “本来就是我们技不如人,你冷静点,别这么难看。” 倪泽宇更不服气:“凭什么!沈教练训练时也更看重他!肯定是他让沈教练给10班的都开小灶了!” 有队友默默翻了个白眼。 沈教练都是人陆家挖来学校的,就算陆风驰让他给10班开小灶又如何。 围观的人群发出尖叫。 倪泽宇刚才气急砸向10班方向的篮球弹到地上,又直直撞到了正准备离场的水鹊。 水鹊和陈俭说了一声,想去隔壁游泳池看一眼,才一转身的功夫,就被篮球砸到后背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倪泽宇也没想到砸中人了,但嘴上还是欠,冷笑:“哼,算他倒霉。” 突然,拳风从侧面烈烈袭来,来不及躲避,打中他的左脸,倪泽宇被带得掀翻在地。 “你他妈!”倒在地上时他嘴里还在骂脏话,抬眼却噤了声。 陆风驰居高临下地冷眼看他,眼神和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输不起吗?”他问,脸色阴沉,视线如同利刃一般在倪泽宇身上剐肉。 第11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1) 陈俭赶紧扶起水鹊。 “没事吧?”他焦急地问。 水鹊摇摇头,弯着腰看膝盖的情况,擦破了皮,倒也没有很严重。 他给自己吹了吹。 陆风驰大步流星地走回来,一见水鹊这副模样心都化成一滩水了。 他在水鹊前面半蹲,“上来。” 水鹊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走,去医务室消一下毒就好了……” 陆风驰皱起眉,突然想到背起来时手不一定会避开伤口,二话不说,一手托着水鹊的膝弯,另一只手垫在他肩后,抱起人就直直向球场外走。 离开前他交代:“陈俭,下半场你补上。” “好嘞!”陈俭回应。 还在球场的10班同学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球队的,个个牛高马大,现在更是像黑脸阎罗。 他们都听到对面是怎么说陆风驰的。 再说,怎么能欺负他们班同学! 向来因为成绩和家庭背景泾渭分明的10班学生达成前所未有的共识。 从篮球场到医务室,途中要经过游泳馆,那边的比赛刚结束,人潮从门口涌出来,摩肩接踵的。 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好奇地探寻,水鹊尴尬得脚趾蜷缩,扭过头去遮住脸。 陆风驰差点还以为是自己碰到伤口了,他的手放得很规矩,托着膝弯揽着背。 他个高腿长,走得快,要是水鹊自己走过去,本来就慢,一瘸一拐的走到医务室估计伤口都感染了。 水鹊弱弱地说:“有人拍照了……” 陆风驰眼神一剜围观拍照的学生,他们讪讪地收起手机。 “没事,他们不敢乱发贴的。”他说。 发了他也会叫管理员删除。 尤其是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捞人贴,捞水鹊的他都让人删了几百次了。 捞捞捞,是渔网吗你就捞? 陆风驰脸色很臭,路过的人群给他让开了通过的道路。 医务室人员不多,校医就这么四个,三个都被派遣去田径场后勤的大伞下站岗了,更方便立刻进行应急处理。 留守医务室的一个校医还在给中暑的另一个学生忙活。 只随口道:“摔伤的床边有碘伏棉球红霉素软膏,其他的登记排队。” 陆风驰好端端地在床边放下水鹊。 “坐好了。”他凶巴巴的,蹲在水鹊跟前,“疼了你就说。” 水鹊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动作,“我自己来吧,你现在回去比赛还来得及。” “15班那群——”顾及到水鹊,陆风驰咽下骂人的脏话,“他们打不了假赛的时候,实力能看的就刚刚一个倪泽宇,剩下的我们班队伍没了我也能应付。” “何况陈俭水平不错的。”他又补了一声嘀咕,“虽说比起我来还是差了点。” 碘伏棉球按压在伤口上,刺刺的痛还有点凉丝丝的。 水鹊忍不住晃了晃腿。 陆风驰:“别动,很快就好了。” 他大手锢住水鹊的小腿,大拇指把握的地方摁下去一个小小的窝,软肉挤压着看起来才多一点。 陆风驰看那青红的伤口,憋着气处理好,就跟刚发觉自己的手在做什么似的,慌忙放开了。 “那个……球砸到的后背没问题吗?”陆风驰吞吞吐吐地问道。 水鹊利落地就要掀起球服脱掉上衣。 “等等等等!”陆风驰刷地站起来时,还“咚”磕了一下床边的柜子,“这个、我让校医进来处理吧。” 他的眼神躲避,“我先出去一会儿,好了再进来。” 水鹊不明白他的态度,转念一想他现在相当于omega,人家还是讲一些性别大防的。 虽然他不理解,都是男性的身体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不过还是入乡随俗,尊重当地的观念。 陆风驰退出去,换了校医进来。 从事医学工作的大多都是beta,不管是对abo三方性别的哪一方,都更容易令人接受。 水鹊后背没什么事,顶多有点淤青,也不疼,校医就给他上了云南白药。 他又将球服囫囵套回去。 结束后,陆风驰进帘子里来问:“你要不要在这休息一会儿?” 明明刚从球场上下来又抱着人一路到医务室的人是他,身上还淌着汗流入肌肉的纹理,却问全程没上场没走路的水鹊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水鹊觉得他挺奇怪的。 而且,他应该将原主的人设维持得不错啊,怎么不见陆风驰烦他? 水鹊慢吞吞地说:“我想喝水。” 他自己纹丝不动,明显是等着人给他端水递水。 陆风驰从医务室找了一次性航空塑料杯,又去外面饮水机接了水回来。 是温的。 水鹊摇头,“我要喝冰水。” “不行,你刚摔倒。”陆风驰严词拒绝。 水鹊:“我是摔了腿,不是摔了胃。” 他转头将那杯温水递到陆风驰唇边,“这杯请你喝,我要喝冰的。” 陆风驰猝不及防,就着水鹊持杯喝了一口水,还是接过去杯子两口牛饮喝完。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 怎么好像不仅没烦他?还美滋滋的? 海城一中很大,只有到生活区便利店才能买到冰水,和这里还是有段距离。 水鹊在原位百无聊赖地晃着腿,打开了很久没看的应援群。 之前球场的事故果然在群里掀起轩然大波。 应该有些群友还是10班的同学,因此对内情颇为了解。 [球技粉,不磕]:我真无语了那个nzy,sorry啦陆家少爷真的了不起,有本事你家也给学校挖一个差不多国家级水平的教练来? [不喜欢转学生]:正经打打不过就破防了,真可怜。谁不知道他们15班的最喜欢和别的班联手打假赛?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节 [匿了]:转学生没事吧?刚刚从游泳馆过来看到陆哥送他去医务室,是不是摔到腿了? [唯粉,再艾特拉黑]:卑鄙的nzy,以为我们好欺负是吧:)我一怒之下看陆哥冲冠一怒() 水鹊又观望了一下,好像并没有人吐槽他让陆风驰送他去医务室。 大家的集体感好强啊。 现在人群都聚集到篮球场田径场那边了,水鹊还是想去看看游泳馆的情况,在陆风驰回来之前。 直觉告诉他必须要避开陆风驰,毕竟他以后是脚踏两条船的人设。 就是不知道曲九潮走了没有…… 正踏入游泳馆内,空空荡荡的场馆内部传来浓烈杜松子酒的香气。 水鹊不可能忘记这个味道。 是从更衣室传出来的。 他往更衣室的方向,由于不知名的担心,步履加快,牵扯到腿上的伤口,有些麻麻的疼。 地板湿哒哒的,从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映出粼粼水光一片。 多的衣物倒是没有,估计选手都已经换完衣服离场了。 室内左右两排都是更衣的隔间。 有的门半掩着,有的掩实了,但是一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水鹊进来前听到有哗哗的水声,可能是觉察到他的脚步声,水声停了。 “有人吗?”水鹊敲敲路过的隔间门。 整个更衣室都弥漫着杜松子酒味。 他无法确认是哪一间。 水鹊试探地敲下一个隔间门,“曲九潮?” 不在这间。 他正准备走,身后的隔间门悠悠地开了。 一只大手揽住他的腰,大力将他拖拽进去。 趁水鹊还没反应过来,一手捂住他的嘴。 水鹊吓得一咬牙,舌尖尝出了点点散开的铁锈味。 他几乎是被人狭抱着,致命的后背暴露给对方。 更衣室内的隔间没有什么采光,昏暗一片,灯也没有开,只天花板顶上的通风口小风扇呼啦呼啦响。 抱着他的人身材高大,影影绰绰笼罩住水鹊的身形。 “曲、曲九潮?”杜松子酒充斥鼻尖。 那人没回应,只是从背后死死抱着他,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禁锢的怀抱。 对方是裸露上身的。 刚刚应该是在冲冷水澡,隔间里没有热的蒸气,地板湿淋淋,后头的人也是湿漉漉的。 水珠沾湿了他的球衣。 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一般,试探性地细细嗅闻,鼻尖蹭蹭。 最终,对方将脸埋在水鹊的后颈。 水鹊可以感受到他深呼吸时吐出的热气。 “低血糖。”声音不是平常的清冷,哑哑的,“借我靠一下。” 好、好像不只低血糖那么一回事。 水鹊倒是没有误会,只当是对方刚才游泳完,剧烈运动后难免有的生理反应。 他只是尴尬地提醒:“曲同学,你硌到我了。” 那人又贴着他的脖子深呼吸了一口,“抱歉。” “没关系……!” 水鹊才松了一口气,又吓了一跳。 对方的手臂轻松地托起他,让他坐到一旁干燥的栏杆上,底下垫着干净没换的衣服。 曲九潮挤在他岔开的双腿中间。 冷淡疏离的眉眼沉沉压着,下颚线优越,眼眶是烧红似的,有些狼狈,比往日少了许多自持的分寸感。 “为什么过来?”曲九潮问,双手撑在栏杆两侧,将水鹊锁在里面。 他平时看着精瘦,裸着上身却能看到精赤冷白的肌肉。头发湿成一缕一缕,水珠顺着胸膛肌肉中间的纹理滚动,流入腹股沟。 腰两侧的人鱼线蜿蜒进纯黑泳裤里,鼓起弧度。 水鹊傻眼。 怎么这么夸张?! 曲九潮低声笑,胸腔震动,“你男朋友好像来找你了?” 紧接着水鹊果真听到游泳馆外隐隐约约的声音。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隔间亮起。 通话界面显示备注—— 陆风驰。 第12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2) 水鹊设置的是默认铃声。 曲九潮幽幽地盯着他,“不接吗?” “接、接的。”水鹊蓦地感受到一股危险,他还是补充一句,“不是男朋友。” 阴冷的气息好像散了些许。 “我还是有点头晕。”曲九潮靠在水鹊脖颈侧,发丝上冰凉的水滴落在锁骨,顺着对方雪白肌骨流入球衣内。 他忍了很久直到再也见不到那水珠,也没有凑上去舔舐走。 “你接电话吧。”他提醒。 “噢,噢噢。”因为左半边身子曲九潮靠着,水鹊换了右手拿手机,放在耳朵边,“喂……” 陆风驰还拿着一瓶水,从冰柜里出来没多久,太阳一晒,包装外层的霜就滴滴答答地化了:“你在哪?” 他刚去医务室找了,又找过了球场,没见到人。 水鹊不好说现在的情况,主要是更衣室这边都是曲九潮的信息素。 他自己是因为信息素紊乱的原因对omega的信息素迟钝点,没什么感觉,可是陆风驰是纯正的alpha,虽然定期打抑制剂,但大量的omega的信息素,一般很容易引起alpha冲动暴躁易怒的一面,他要来就乱套了。 况且,曲九潮好像是omega装beta…… 这是人家的隐私,他不能戳破。 水鹊默默找了借口:“我出去逛了一下。” 陆风驰拧眉,“你摔伤了,要好好休息。” 他话锋一转,干脆道:“算了,你在原地别动,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水鹊说谎时容易有小动作,他的眼神飘忽,“不要。你买好水了吗?” “嗯,当然买好了,你在哪?不然水一会儿都不冰了。”陆风驰在球场和游泳馆外的校道徘徊,将石子踢进路边的下水井盖里。 水鹊哼哼唧唧地要找借口支开他:“我又想吃雪糕了,就是那种三色一盒的,你可以再去一趟便利店吗?” “和老板说要两个勺子,请你吃一半。”水鹊大方道,不等陆风驰再问,就说:“我过一会儿就回教室等你。” “两、两个勺子就不用了,你吃吧……”陆风驰脸色一红,却听到通话对面传来水鹊嗯哼一声,尾音软软的,有点怪异。 “水鹊?”陆风驰问,下一秒通话已经切断了。 陈俭从篮球场出来,神色焦急,“怎么样?!陆哥你找到宋同学了吗?” 陆风驰一笑,“你怎么知道他想和我吃同一个雪糕?” 陈俭:“?” “他就是不好意思当面和我说,不聊了,我买雪糕去了,三色的,两个勺。” 陆风驰潇洒的挥挥手,往生活区方向去了。 * “你咬我干什么?”水鹊捂住脖子刚刚被咬的地方,害得他差点就露馅了。 他的眼睛瞪大了,看着曲九潮的样子像某种机敏的小动物。 曲九潮的舌尖略过上颚,口中仿佛还残留着栀子花香,还有那么点乌龙茶的味道,乌龙很淡,光尾调的零星半点,但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病症。 他滚烫的温度降了下来,明明刚才无论怎么用冷水冲都没有效果,现在只是一口都立竿见影。 很想,把对方吃掉,榨出更多的一点乌龙信息素。 曲九潮面无表情的想。 “对不起。”嘴上还是道歉。 水鹊犹犹豫豫,问:“你是情热期到了吗?” 和alpha的易感期对应,omega有个情热期,需要alpha的信息素安抚,但一般都是在腺体贴抑制贴度过,对比起需要注射抑制剂的躁动的易感期,情热期的症状没有那么明显也更无害,因此抑制手段也更简单。 “需要我去帮你带抑制贴过来吗?”他之前看到医务室就有。 水鹊是热爱帮助他人的,即使他现在的人设不是这样的,甚至刚才剧情进度还推进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节 说明他现在的行为被判定为骚扰曲九潮和陆风驰? 别人情热期呢,水鹊不想趁人之危完成任务。 “等等……!”湿漉漉的触感扫在脖颈,水鹊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别舔、不要做这种事!走开!” 曲九潮更挤入水鹊的双腿之间,两人的距离严丝合缝,大手轻易地压制了他的反抗。 不是说omega都身娇体弱吗?! 水鹊不敢置信。 渴望和情欲像是潮汐一样充斥了曲九潮的胸膛。 他抱着水鹊,中间不留一道缝隙,埋首在脆弱的肩颈处。 好半晌,停止舔舐后,一连串的吻落在水鹊的颈边,杜松子酒的味道由淡到浓,信息素像是要随着他的亲吻埋入水鹊的体内。 更多的乌龙味从后面逸散出来。 曲九潮只是呼吸着。 不够,还不够。 他抬眼,看到怀中人的眼神仓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清澈的茶色眼眸倒映出他沉溺在拥抱当中的丑态。 狼狈、疯狂。 这明明是早知道自己信息素依赖症家族病史以来,他所极度厌恶,极力想要避免陷入的境地。 为什么? 在对方面前发病却有种极端的、下贱的愉悦感? 基因缺陷的怪物。 曲九潮扶着水鹊的腰贴上来,将他困在墙壁与胸膛之间。 “再借我靠一会儿。”曲九潮说,“再一会就好。” 曲九潮一直抱着他,水鹊不适地动了动,下意识夹了夹腿,试图让对方远离自己,“太近了……” 曲九潮置若罔闻。 好像又进了一个微信通话,手机屏幕亮了,水鹊无暇去看,曲九潮贴在他的肩上,偏头扫了一眼,手指一抬,挂断了。 昏暗中不知道度过了多久。 信息素终于平息了。 隔壁不远的篮球场传来哨声和欢呼声,仿佛可以掀翻篮球场的顶层。 呼吸交织。 感受到变化,水鹊目瞪口结。 “对不起,但没有弄脏你的裤子。”曲九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带上眼镜,视线往水鹊大腿扫去,冷静地思考,“你介意的话,我还有备用的衣物,可以先穿我的,是干净的,没穿过。” 救命! 怎么可以这样…… 好恶劣。 水鹊恼怒。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趁人之危推进剧情点了! 粉白的脸颊浮现一层薄红,眼中又羞又恼,他还坐在栏杆上,抬起腿,脚上的运动鞋不知道在混乱中什么时候蹭掉了。 白色一尘不染的袜子,带着少年的愠怒,踩了曲九潮一脚。 对方从胸膛当中挤出一声闷哼。 水鹊自以为已经达到了教训的目的,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放下。 羞耻得脚趾蜷缩,腿上的肉也在绷紧颤抖,嘴上却还在说:“你、你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是omega吧?” 灰暗的光线中,曲九潮久久地盯着他,笑了。 剧情进度条推进了。 45%。 但水鹊觉得自己可能做出了错误的决策。 尤其是监察者还说。 【啧。】 【我都不敢想他会有多爽。】 * 水鹊后悔了。 他那天就不该说那句话。 运动会过去了,但周四周五还要正常上课,度过这两天就是周末,同学们的心都玩野了,对上课也没什么心思。 水鹊很难解释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开始上课了还好,之前运动会的最后两天,偶遇的机会比较多,每次见到他,曲九潮就像猫见了猫薄荷一样。 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尾随他! 不然怎么解释不管他到哪里,都会被拉进隐蔽的角落里一顿狂吸! 水鹊觉得自己就和破破烂烂的布娃娃一样,或者是某种精神抚慰剂,曲九潮一定要抱着他,埋头吸人。 他只是在角落站久了,埋怨道:“站得好累。” 曲九潮就和抱小孩一样,双手穿过他的腿弯托他起来,脚下悬空了,让水鹊只能夹住他的腰,挂着他的脖子,被堵在人和角落的墙之间。 更方便曲九潮吸自己了。 和闻到骨头的小狗一样,埋头在颈边嗅闻、舔舐、轻咬。 每次对方一咬,水鹊都会狠狠地锤一下曲九潮后背,教训道:“不许动牙!不许留下痕迹!” 等到一结束,曲九潮重新戴上眼镜,冷静下来,水鹊就会把纸巾递给他,让他给自己擦掉脖子的水痕。 他虽然不情不愿的,但还是会细细清理自己留下的东西。 水鹊有时候想直接推开对方,但是剧情进度条同时又在一点点涨,就这几天已经快到50%了。 和吊在眼前的萝卜一样。 好几次差点碰上陆风驰,水鹊都会很紧张,因为他现在和曲九潮的奇妙关系,他下意识不想让熟人看见。 解释的话会很麻烦吧。 而且会撞破曲九潮o装b的秘密。 好不容易周末放假避了两天。 周一。 水鹊选科选的历史生物地理,他们班是历史地理组合,剩下的各选了生物化学政治,所以他生物课得走班。 10班在四楼,五楼有专门用来走班的教室,六楼七楼都是重点班、实验班,基本都是大文大理的组合,用不上走班。 所以,曲九潮为什么坐在他旁边? 提前来到走班教室的水鹊木了。 曲九潮用纸巾擦拭桌面,温声解释:“我比较想上林老师的课,和他说了一声,他让我坐这里。” 林老师是他们班的生物老师,他们和11班选生物的混在这个教室上课。 水鹊本来就因为转学的原因,还没轮到走班课每月的重新排座,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没有同桌。 曲九潮是传统的全理组合,之前走竞赛,保送没问题,加上家庭背景的原因,就算不来上课校方都不会有意见,何况只是走班听个课。 水鹊担心对方上课时做小动作,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曲九潮很认真,就如他口中所说单纯想听林老师的课一样。 下课后就原形毕露了。 师生都离开了,空荡荡的教室,两人躲在窗帘后,水鹊背抵着窗台,推搡了一下埋在颈窝的脑袋。 “好了吗?”他嘟嘟囔囔,“你情热期还没过去吗?这么多天了……” 曲九潮出声:“不是。” 他重新戴上眼镜,敛眸,“情热期还没到。” 水鹊听着对方平淡的语气,瞳孔震惊到放大。 不是情热期为什么对他的信息素这么热衷?! 等情热期他不会把他吃掉吧! 嘴上说着“没用的alpha,信息素根本满足不了我”,然后就开始从脖子开始把他啃进肚子里。 糟糕,最近奇怪的漫画和丧尸电影看多了…… 水鹊佯装不耐烦地踢了踢对方的腿,“你不是说会听我话的吗?” 他踢人的力气明明不大,还以为自己威胁人的模样可凶了。 “……”曲九潮的动作一顿,“在抽屉里,都整理好了。” “你、你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是omega吧?” “那你要给我月考划重点。” ——水鹊那天是这么说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窗外,远处的桐树略过三两只飞鸟,树叶幢幢绰绰,枝桠与枝桠撞在一起。 有一瞬间迷离惝恍。 曲九潮盯着他,声音忽然放得很轻:“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轻得像午后的一场梦。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节 第13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3) “算了。”曲九潮拧起眉,料定不会在水鹊这里得到答案,自取其辱,他放下对方,扭头去给水鹊找昨晚整理的资料。 由于原本在末世没有基础的教育体系,水鹊在这个世界的学习很吃力,他听说基地是设置了通识课程的,但他是实验体,研究所自然也不会花费时间在教育上面。 不过他的生物学得不错,因为以前偶尔能遇到心软的研究员给他科普,有时候还会见到外面来的给他带书带好吃的志愿者。 可惜后来新的实验室负责人上台后,他就被单独隔离了,情况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每况愈下的。 现在的好消息是他拿到了曲九潮整理的复习资料。 坏消息是—— 77:【宿主,你的易感期好像到了。】 一般来说,alpha在易感期内会情绪低落,需要安抚,更有甚者表现为暴躁易怒,无差别攻击身边所有对象。 水鹊自我感觉还好,他的情绪还挺稳定的。 他拿了复习资料就要走人了,背影冷酷无情。 曲九潮攥住他的手腕,“如果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水鹊敷衍点头。 对方却和看不懂情况似的,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水鹊等到耐心告罄。 他晃了晃手腕,“松手。” “没有奖励吗?”曲九潮盯着他,见水鹊面色不虞,又淡淡若无其事道,“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连陆风驰都能打他的微信电话,自己连微信都没加上。 “啊……噢。”水鹊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示意曲九潮扫码加友。 他还不说话,磨蹭得水鹊有点烦躁了。 曲九潮:“……需要转多少钱才能加你?” 水鹊没反应过来,手腕转回来看看屏幕,原来是他把资料二维码错误打开成收付码了。 有点尴尬…… 如果是平常,水鹊就老老实实承认弄错了,今天他反而恼羞成怒,随口道:“十万!” 曲九潮只是颔首,点击屏幕,“付款单笔单日限额五万元,我可以先加你再转后面的五万吗?” “啊?”水鹊呆呆地眨眼。 他只是随便说的,曲九潮还真打算给他转钱啊。 曲九潮还以为他是不满意,“放心,我不会耍赖的。” 直到水鹊讷讷地通过了好友申请,还在想怎么有人这么好骗。 曲九潮又转了剩下的五万块给他。 系统提示的软饭值蹭蹭涨。 水鹊本来还想拒收的,听到后毫不犹豫地点了收款。 哼,这么有钱又随便吸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omega,生来就是要被他这种坏蛋骗钱的,他得火速收款给对方个教训! 水鹊美滋滋,看了又看,这些数字好似都变成了他的软饭值业绩,满意得不得了。 手边忽然递过来一个水杯,有人扯着他的手腕就走,“下课这么久,我水都帮你打好了。你怎么还没回去?待会迟到了。” 打着一排深蓝耳钉的高大男生,冷冷的瞥了曲九潮一眼,帮水鹊拿过书就带人下楼。 陆风驰脚踏着楼梯,三步作两步走,背影像在怄气,水鹊跟不上他的步调,又生气了,“你别走那么快!” 委屈地放缓脚步,陆风驰质问:“为什么他最近老缠着你?” “我怎么知道……”水鹊糊弄道。 他总不能说,可能是人家怕我剧情进度赶不上,上赶着被我骚扰? 陆风驰就和青春期被人抢了小男朋友的叛逆男生一样,对着他敢怒不敢言,“你别和他走太近,他看起来三好学生,私底下烟酒都来……” 他这么说还好,他一说水鹊就来气,辛辛苦苦缠了陆风驰这么久,剧情进度完全没有推进!要不是曲九潮,这么久他的进度还得卡在可怜兮兮的30%! 这时候水鹊倒完全想不起来,平时是谁在辛辛苦苦打水打饭,下雨天还要趁午休借自行车去三条街外给他买奶茶。 他拍开陆风驰的手就走,“不许你管我。” 陆风驰只能巴巴地望着气鼓鼓的水鹊背影。 水鹊本来很自信的,自己不会被易感期影响。 现在看来确实影响了他的状态,但不多,他想。 别墅外开进来的车悠悠停住,杖底落地,西装革履的男人平妥地从车上下来。 “水鹊回来了?”宋秦抬腕,表盘转到了晚上七点。 他今天又紧急开了个会议,才耽搁了时间。 宋秦能看出来水鹊不喜欢他加班,但按照往日的性子,都会等到他回家才一起吃晚饭。 管家面露忧色,犹豫地上前,耳语几句。 宋秦皱眉:“拿上钥匙,带我去看看。” 为什么一回来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 因为自己没有准时下班在家等他,就生气了? 还是因为之前运动会他出差推掉了家长观看闭幕式的邀请? 宋秦没有直接开门,他叩了叩,“水鹊,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 宋秦接过管家递来的钥匙,插入锁孔一旋,也没抽出钥匙来,只是按下了门把手。 咔哒,门开了。 管家试探:“小少爷?” 宋秦拦住,说:“我先进去,哄哄。” 虽说当初家具选择和设计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但他一直没进过水鹊的房间。 摆放不像一般青春期男生那样杂乱,书桌上也井井有条,干净简洁。 桌前的人体工程学椅上放了书包。 但是不见人。 房内唯一突兀的是角落的大纸箱,比人还高。 管家也注意到了,“奇怪,之前小少爷说想要一个新的书柜,我订了货,今天打电话让家居城的送过来,装到了书房那边。可是这装书柜的纸箱我明明让小崔先放那边,待会儿带出去处理了啊。” “怎么会在这?”管家疑惑。 “在这里。”宋秦蹲在纸箱前,声音放轻,“睡着了。” 水鹊蜷坐在纸箱最里面,双手抱腿埋着头,最近天气回暖,又穿起了夏天的睡衣,小脸因而压在裸露的膝盖上,挤出了一点儿脸颊肉,也许是由于箱子里空气不畅,脸蛋是粉的,唇也压得嘟起来。 侧脸沾了灰,缩在纸箱里像只灰扑扑的小猫。 看着,很好亲。 这样的念头一起,宋秦就止住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和抱小孩似的双手穿过水鹊腋下,半托着抱人起来,水鹊适有所感,从梦里惊醒,还迷糊着就蹭蹭他,“哥哥……” “嗯。”宋秦敛眸,“我是哥哥。” 他对自己说,你是哥哥。 水鹊揉了揉眼睛。 ? 不对! 面前的不是他梦回从前和他一起捉迷藏的竹马哥哥。 记忆回笼一样霎时清醒,水鹊的视线移到地上的纸箱。 “……”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一看到那个纸箱就觉得很适合拖到房间里。 拖进来还不够,为什么一看到就觉得很适合躲进去? 完了,作为一个成年的alpha,在本该顶天立地的年纪,易感期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活质量了。 宋秦:“醒了?先吃晚饭吧,然后让卫擎来一趟,和他说水鹊易感期到了。” 后半句是对管家说的。 管家点头表示了然,接着欣慰道:“很久没看到大少爷这么高兴了。” “……” 宋秦放下从发现纸箱后就微扬的唇角。 晚饭后上门的卫擎给水鹊注射了一针抑制剂,又留下了稳定信息素水平的辅助药物。 “目前来看,alpha的易感期如期到来是个不错的趋势,说明信息素紊乱症有所好转了,毕竟之前的病历看你有过易感期停了大半年的情况,我没记错吧?” 水鹊顺着卫擎的话点点头。 卫擎:“不过,在此期间,要格外注意,不能乱搞ao关系。” 水鹊顶着对方几乎要看穿他的目光,点头的动作都僵硬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节 不会被他发现曲九潮的事情了吧? 好在卫擎没有再说什么,就好像刚才的话只是一个好心的预防、忠告。 水鹊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但事实证明卫擎开的药是有用的,起码第二天早上他看到小崔把纸箱拖出去处理时,只有那么点不舍,不再想钻进去了。 宋秦坐在他对面,今天换了副金丝框的眼镜,左手还持着报纸翻阅。 喝下一口黑咖啡,他抬眸透过镜片凝视水鹊,捏报纸的手重了点,给纸压出痕迹,“不爱吃吗?” 早餐是宋秦准备的。 最近是草莓旺季,做了草莓吐司,配牛奶,面包片还细心切成了小熊形状,放在幼儿园,小朋友高低得吃三份。 “好吃,喜欢。”水鹊吞咽道。 宋秦将牛奶推到水鹊手边,“别噎住。” “嗯嗯。”他送着牛奶咽下。 视线落到宋秦前面的盘子里,他自己吃的吐司就没有水鹊的那么精致了,都是切下的面包片边边角角,中间空出来的恰好是小熊形状,边角甚至烤糊了一点。 也没听说宋秦喜欢吃面包框啊…… “我今天不想去上学。”拿纸巾擦干净嘴巴,水鹊说。 他有点忐忑。 “嗯,易感期先在家观察一天也好。”出人意料地,宋秦轻易就答应了,“不过,应该叫我什么?” 用餐结束,宋秦移步取下玄关衣帽架上的西服外套。 水鹊跟在后面,乖巧地帮宋秦抬袖子穿上,小声说:“谢谢哥哥。” 宋秦:“嗯,有不舒服就让管家给卫擎打电话。” “赢了!”水鹊操作键鼠,屏幕上的蛇碰掉另一只唯一的蛇王,这时游戏界面顶端的计时器也倒数到0:00。 [玩个贪吃蛇给主播高兴的,妈咪heart软软。] [好棒好棒!水水好勤快,上周有两天连着没直播,还以为水水不播了。] 水鹊看了眼弹幕,不好意思地说:“上周有运动会,太累了就没有直播。” 还是系统提示他直播时长不太够,他今天才抽空补的。 [运动会!水水是不是运动员!] [已经可以想象穿背心短裤的主播了,白软的肉还有粉色的……妈咪heart软软,牛牛硬硬。] [太累了到底是参加运动会比赛累的还是……] [宝宝肯定是拉拉队的吧,一下场肯定有好多黑皮体育生团团围住,粗神经的体育生们完全没注意到水水已经不高兴了,只会拦着他要比赛赢了的奖励……] [不要奖励他们!] 弹幕刷得太快,水鹊看都看不清,于是他点开了另一个游戏。 “贪吃蛇作战太简单了,每次都赢很没意思。”他臭屁地显摆,得意洋洋,“我们来玩点别的需要技术操作的游戏。” 新的游戏叫n人格,之前那边找他做游戏新版本的宣传,还给了他一笔广告费。 水鹊还是新人主播,完全没想到能接广告。 可能是一眼看中了他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时背后深厚的游戏功底吧。 简单过了游戏教程,水鹊明白了这是个4v1的非对称竞技游戏,分为四个求生者人类方和一个监管者屠夫方。 人类的任务是修电机,牵制屠夫,救援被屠夫抓住绑上椅子的队友,然后修完五台电机就可以去开门逃离庄园了。 四个人中只要有三个能逃出去就算胜利。 懂了。 很简单。 两分钟后,水鹊盯着自己显示牵制0秒的战绩。 “为什么屠夫才打我一刀我就倒地了?” “而且他们看到我被绑椅子了都不来救我?这不是个团队游戏吗?” 他嘟嘟囔囔。 害得他一直坐到椅子进度条结束被淘汰,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 [笨蛋主播,屠夫离这么近都敢翻窗,被震慑了一刀顶两刀啊,一看就没好好学习新手教程!] [牵制零秒震慑送技能的主播,直接卖掉不救人的队友,好真实,这不是我的游戏现状吗……] [没事的,我萌新时也是这么操作,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路人队友会以葫芦娃救爷爷的精神一窝蜂地来救我,然后收获团灭结局:)] “可是我贪吃蛇很厉害,我只是没适应新游戏而已,你们应该要多鼓励我。”水鹊嘴硬,还想试试直播间的抽奖功能,于是道,“我抽个粉丝一起玩,保证能带飞。” [翻译:笨蛋主播急需粉丝带躺。] [我我我,我来!小破游n人格资深玩家,现在就去开小号(滑稽)] 水鹊试着设置了抽奖限制,“得是粉丝才能抽到,还有你们不玩这个游戏的不要点报名抽奖哦,我会让私信游戏id的,没有就会重新抽。” [用户相旬送出猫薄荷x10000] [呦,榜一老板来啦。] [老板大气!替我养老婆,不像我,只会发弹幕,兜里一个子儿也没有tvt] 水鹊还没来得及道谢,一分钟抽奖时间到了,“让我看看,恭喜幸运用户……相旬哥哥?” [主播竟然喊他哥哥,这就是榜一的魅力吗/哭哭] [合理怀疑xx老板贿赂了抽奖系统] [前面的打拼音缩写xx,我还以为是我隔壁荣光游戏的墙头主播香薰呢]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墙头……] [俺也一样,本来是事业粉,结果他退役了,我的青春结束了,不过他最近快一个月没直播了吧?] [不是说去继承家业了吗?最近可能在接手?] “谢谢相旬哥哥的猫薄荷,那个……相旬哥哥你有游戏id吗?”水鹊问。 大概是由于之前发腹肌照结果被他拉黑了,相旬有所顾忌,最近都是和他很正常地聊聊日常,以及每天雷打不动地送钱。 总之是一个好骗又有钱的老板。 一个微信电话打过来,水鹊开电脑后台接了。 “id发你了。”青年的声音,低沉沙哑,“上号。” 第14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4) [我怎么感觉这声音有点像……] [巧合吧?虽然我也觉得很像——] [像谁你们都不说是吧?好,你们不说我也不说。] [如果是他的话,我记得之前有合作所以也播过一段时间n人格的,巅七s先知,我的先知还是跟他学的……] 水鹊加上了相旬在微信聊天框发过来的游戏id,对面好像也是个创建不久的小号。 还秒通过了好友申请。 相旬:“拉我。” 水鹊听话地点了组队邀请。 他自己的游戏昵称还是水水。 水鹊定睛一看,相旬的是—— o独宠水水o。 救命,他要脚趾扣地了! “你干嘛取这个名字……”水鹊羞耻得声线颤抖。 现在他自己改名还来得及吗? 不想组队一起玩了。 “刚改的名字。”相旬饶有兴趣地回答,他用手机玩游戏,而电脑大屏播放着直播间的画面,能清晰地看到脸颊红起来的小主播,他还特意恶劣地再逗一句。 “你不喜欢吗?” 水鹊欲言又止,最后妥协,“相旬哥哥你喜欢就好。” [金木水火相旬] [好了我可以肯定这个不是那谁,他不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天天甩个臭脸吗?很难想象在这里玩霸道金主俏主播的戏码……] [那不是更刺激了?] [听不懂你们在讨论什么,你们单独一个直播间好了。] [别带节奏,好好看我老婆玩游戏!] 第一把匹配,水鹊没有多少角色,他从限免的角色里挑了一个。 “佣兵?”水鹊看了看技能介绍,还没看明白倒计时就结束开始游戏了,“算了,角色是军人那应该很厉害吧?” 弹幕开始给他介绍什么救人位、小搏命、ban位坐穿,水鹊没太看懂,不过他知道这是个厉害的救人角色就可以了。 自带的还有能延迟受伤和倒地属性。 那他这次一定不会牵制0秒就被刀到倒地了! 他至少能挺过角色自带的延迟时间。 相旬选了个先知。 地图名右下角显示的是圣心医院。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节 开局有只鸟在佣兵头顶飞过,水鹊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鸮。”相旬回答,“先知养的猫头鹰,可以飞过来抵挡一次屠夫的伤害。你要是快被打到了喊我,我把鸟给你。” “噢噢,没事的,我现在在一栋房子里修电机,非常安全。” 话音刚落,游戏里响起音效,水鹊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人影,抬手挥刀,他都没反应过来,屏幕前就显示“恐惧震慑”,一刀顶两刀,佣兵状态栏的进度条都开始倒计倒地了。 水鹊呆了呆,“为什么啊?我都没看见屠夫走过来,她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笨笨主播,这是监管者红夫人的技能,抬手放镜子,按照轴对称镜像可以打人。] [勾股定理知道不,和这没关系/滑稽] [煮波快开护腕跑!] 水鹊打开道具栏的护腕,那边的红夫人已经真身和镜像位置翻转,切了过来,抬刀要砍佣兵,水鹊操纵角色靠墙上一撞,触发护腕横冲直撞。 一个完美的曲线,撞回了屠夫的刀口上。 佣兵倒地了。 水鹊:“……” [好下饭的主播。] [吃饱了。] 刚刚从废墟赶到小木屋的相旬目睹了一切,笑出声。 水鹊恼羞成怒:“虽然我很菜,但你是不是不行!不是说要给我鸟的吗?” [宝贝你是懂亏损最大化的。] [怎么想都是相旬老板的错!如果一开始就给鸟让水水套鸟修机,就不会这样了/狗头] [恭喜救人位率先上椅,完全没有让我失望……] [菜得理直气壮让我亲亲亲你] 因为四个人类当中唯一的救人位在还有五台电机没修的局面下直接上椅,而后面和相旬抢着救人的队友上手就被震慑了,这把匹配最后成了平局,还是相旬一个人牵制了200s的情况。 水鹊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是自己太菜了的缘故。 “都是我不好,下把我选别的角色,肯定能保活。”相旬还哄他,水鹊不自在地挠了挠脸。 怎么脾气这么好呀…… 昨天卫擎开的药忘记吃了,水鹊随手选了个角色,就踏着对毛拖噔噔噔地去接了杯温水回来送药。 四五颗药丸胶囊放在手心里,一股脑就和水全倒进嘴里,眼睛大而圆,一闭眼羽睫颤颤,再一睁眼已经都吞下去了。 相旬:“生病了吗?” 镜头里水鹊还穿着居家的睡衣,眉眼间萦绕着些许病气,好像能隔着屏幕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甜绸气息。 “只是小感冒而已。”水鹊撒谎道,怕说多错多,扯开话题,“好了,游戏开始了。” “这次一定能赢!”他信誓旦旦。 相旬却道:“刚才你去接水了没看到,这把选牛仔的队友赛前说他是你的粉丝,可能现在也在直播间里。” “嗯?”水鹊看右上角的状态栏,果然有个牛仔玩家,他自己乱选的一个画家,相旬的是击球手,还有四号位是教授。 没一个是新手角色。 “牛仔加油哦。”水鹊鼓励道,“有主播在你就等着躺赢吧!” 对面的屠夫是红蝶,开局就直奔大房子来逮水鹊。 他操控的画家放弃电机,转身往板子后面走,红蝶头铁过板被水鹊砸了一板子。 水鹊注意到底下的进度条满后,道具栏的颜料盘也亮了。 哪里亮点哪里。 画家站在原地不动,开始画画,他也不知道边走边画,红蝶飞了一只蝴蝶过板,给了他一刀。 这时水鹊才慢悠悠地反应过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往空地跑了。 “你在哪里?”相旬见状不对,开始跑图,“发个信号,我过来找你。” 水鹊边跑边发信号,旁边不远的牛仔也发了个快捷信号—— “站着别动,我来帮你!” 画家真的站着不动了。 然后他就被屠夫一刀打趴了。 [官方定的这个快捷信号害人不浅啊哈哈哈哈] [水水这个信号的意思是他会来帮你不是真的让你别动哈哈哈哈] [好听话,妈咪怜爱了,牛仔快来护驾!] 牛仔闻讯赶来,跑得腿都快冒出火星子,红蝶看他在那边,直直地过去要先给牛仔一刀把他赶跑。 牛仔放了个无效飞轮。 没卡上无敌帧,生生吃了一刀变成半血状态。 他呆在板后顿了顿,为打出的下饭操作默哀。 “会不会玩?赶着给屠夫送刀开技能?”相旬下意识冷嘲,意识到语气有点凶,怔了怔怕水鹊误会,又补充道,“我不是再说你,我是说牛仔。” 开局送了两刀的水鹊心虚:“……没事,是我倒的太快了,牛仔挺好的,他只是想来帮我。” [下饭主播和下饭粉丝,又有饭又有粉,吃的这么丰盛什么家庭啊/后仰] [不是……他一开口嘲讽,梦回当年备赛时骂队友的拽king] [臭脸王技术霸凌队友,但基地都是他家投资的/点蜡] 红蝶又回去管倒地的画家。 她刚把画家牵气球上往椅子走,牛仔挥舞着鞭子就过来了,放鞭、一勾,下一秒画家就被勾到了牛仔肩上,姗姗来迟的击球手打出一颗球,击退红蝶。 红蝶击退后撞到树,陷入眩晕状态,正好让相旬回去捡球。 他们三个人和屠夫反复纠缠。 水鹊倒地,牛仔勾回他扛着就跑,击球手断后揍屠夫。 水鹊都没用上道具,居然就这样真的赢了一把。 [救命,水水遇难,两个猛男保驾护航,什么待遇?] [教授一个人修了四台半的电机,手都冒火了,他甚至还贴心地在找电机的途中蜕鳞,给主播送鳞片自保,结果主播根本没get到头也不回地路过了鳞片哈哈哈哈哈哈] [教授玩家心碎了。] 赛后牛仔还激动地表白了水鹊,夸了一通后,还发了语音问:“水水有男朋友了吗?” “185校篮球队体育生,男大alpha,考虑一下?” “没有……”水鹊感觉不妙,慌张地摆手解释,“我不和粉丝谈恋爱的。” 他看到网上好多说什么主播偶像明星之类的艹粉塌房,他的任务虽说是钓大款,可这也还没轮到他塌房的戏份呢。 相旬早看牛仔不顺眼了,冷漠地留言。 o独宠水水o:继续沉淀。 “会长?你还好吗?” 午后时分,话音打破学生会办公室的安静。 曲九潮面色阴冷,他侧着身,光线透过百叶窗勾勒出眉骨鼻梁的优越线条,半张脸埋没在晦暗里。 他摘下耳机,看向敲门进来的学生。 对方左臂上扣着红色袖章,显然也是学生会的成员。 beta进来放下一沓卷宗,小声道:“会长,你要的10班同学的档案资料都在这里了。” “嗯。”曲九潮应声,也没有立刻打开卷宗,只是摘下眼镜,从抽屉里取出清洁液,喷洒在眼镜上,近乎神经质地擦拭着镜片,直到镜片锃亮反光。 从刚才没进门之前就看到曲九潮盯着手机屏幕。 beta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是游戏画面和刷刷过的弹幕,还有小窗放出主播的影像,匆匆一眼她也没看清主播长相。 没想到生冷到没有人气的会长也喜欢看游戏直播? 她以为会长除了游泳滑雪还有些极限运动这种高雅健康的爱好,没别的了呢。 现在看还怪接地气的…… 曲九潮注意到她窥视屏幕的视线,息屏手机。 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冷淡弧度,礼貌地警告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没有了。”beta一个激灵,退出办公室,帮忙带上门,“我先走了,会长。” 曲九潮眼帘半阖,指纹解锁手机,重新加载进入了直播间。 耳机传来水鹊的声音,“谢谢相旬哥哥。” 叫得很甜。 他以为是自己最近缠得水鹊烦了,所以这才会躲着自己今天不来上课。 所以,冷落他的时候,其实是在捂热别人,对吗? 曲九潮能查到,还要多亏了那天更衣室里打电话给水鹊的人。 水鹊给那人的微信备注是——经纪人李哥[橘子直播]。 他解开卷宗,翻出了最新的学生档案,咔嚓拍下地址。 昨晚和今天上午费心整理的笔记塞进背包,挎起包离开办公室,单手给微信上另一个人发了信息。 曲九潮:帮我登记,下午请假。 对面的人回了个ok的表情包,没有多问。 滴校卡出大门时,他和骑着自行车回来的陆风驰擦肩而过。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节 曲九潮听到他在打电话,甚至刻意夹着嗓子,听得曲九潮犯恶心。 “今天下午也不来吗?”高大的男生完全单方面陷入热恋了,“我还出去买了你平时爱喝的芝士葡萄。”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声音远去了,背影消失在校道尽头。 该死,他平时对着水鹊也是这种蠢样吗? 曲九潮面无表情。 第15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5) “小少爷。”管家叩响房门。 门内传来“啪塔啪塔”毛拖踏在地上的声音,从内部咔嚓一响拧开把手,水鹊顶着午睡后的卷翘乌发探出脑袋,“怎么了,陈叔?” 管家见他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目光慈爱,说道:“你的朋友来找你了,给你送今天落下的功课和笔记。” 真好,小少爷也交到好朋友了。 其实对方自我介绍时说的是同学,但千里送笔记,病假就前来探望,怎么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 管家原来还担心小少爷会没法适应新学校,毕竟宋秦偶尔也会和他探讨些孩子性格的育儿话题,管家怀疑是大少爷担心水鹊不合群,可是他来看,他们家小少爷明明这么乖、这么可爱。 娇气是娇气了些,之前还有点叛逆,但这个年纪的alpha,也属正常情况。 由于大少爷宋秦当初是没上幼儿园和小学,请的精英家教,后来为了社会化进入学校也是一路跳级,因着年纪小,没什么同学愿意和他玩,宋秦本身也是沉稳冷淡的性格,向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家里还没有来过所谓的“同学”、“朋友”。 像是其他二代家里常开的同学生日聚会,那更是没有了。 管家第一次招待自家少爷的朋友,相当高兴。 “你们在房间里聊吧,我去准备些水果。”他笑呵呵的,让开身位向一楼去。 独留水鹊不尴不尬地面对他的好朋友。 他还藏在半掩的门内,防备道:“你怎么来了?” 曲九潮的手轻易地搭上房门,压低身躯,直勾勾地盯着水鹊的眼睛,“给你送笔记。不请我进去吗?” “我们在走廊说话,待会儿陈叔可能误会。” 这句话拿捏住了水鹊。 “你进来吧。”他让开位置。 曲九潮进门后环顾四周,卧室空间宽阔,床靠着角落和窗,有书桌学习区,还有中央专门空出来的矮桌招待区,懒人沙发、零食架、巨大投影,外侧阳台的吊篮椅,房间两侧还连通了浴室和衣帽间。 不管是从房间面积,还是干净整洁的程度都远胜同龄的alpha。 曲九潮重新琢磨管家的态度,也能察觉出水鹊和他想象中新接回家的豪门私生子备受冷落境遇不同,甚至可以说,水鹊的家庭地位很高。 年轻者掌权,管家对水鹊的态度也诚实地透露出背后家主对私生子弟弟的态度。 最开始猜出背景的心疼散去后,余下稍微失望的想法是,水鹊不是什么灰姑娘公主,不需要他帮忙。 水鹊招呼他到大而圆的矮桌前,在软垫上坐下。 泡好的红茶推过去,茶具小巧精致,符合主人历来给人的印象。 “你自己夹糖。”水鹊给他递镊子,曲九潮摇头,他更习惯苦涩的口感。 白瓷碟子里还有几块饼干,边边还有一个咬了半块的。 可以想象到午睡醒来享受下午茶的小少爷听到敲门声后匆匆放弃饼干,跑去为客人开门的情景。 水鹊看他只喝茶不吃饼干,还又推了推碟子过去。 怎么这么客气,他不招呼不就不吃啊? 这人抱着他啃脖子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相敬如宾。 曲九潮抬眼,好笑道:“吃剩下的给我?” 说罢,却又认认真真地拈起那半块曲奇饼送进口中。 水鹊瞠目结舌:“我没让你吃这片,不是有没吃过的吗?” 他何必穿过整个碟子,取靠自己这边的唯一半块饼? 怎么吃人口水啊? 曲九潮看清楚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我都不嫌弃你,你倒是嫌弃起我来了?” 水鹊不和他说话,这次他吃曲奇饼干咔咔两下就全送进嘴里,半点不给曲九潮机会。 生怕要给他连人带饼都拆吞入腹了一样。 “笔记呢?”水鹊切入正题。 曲九潮突然淡淡讽刺,“我还以为你忘记要复习月考重点了。” 不然怎么一口一个哥哥和别人玩得这么开心? 背包里没装别的什么,都是给水鹊整理的资料,他和水鹊的三小门选科方向只有生物重叠,不过也没费什么功夫向隔壁实验班的人借了历史和地理笔记。 最后都整理出来了。 水鹊“谢谢你。” “不喊我哥哥吗?”曲九潮话里夹枪带棒,语气夹杂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气。 水鹊没听明白他在含沙射影什么,但他不喜欢曲九潮说话的语气,攻击性强,和平时相差极大。 他无措又莫名感到委屈,“你说话忽然这么凶做什么?” 他最近有哪里惹到曲九潮吗? 说给亲脖子也亲了呀。 水鹊不明所以。 他不想发生冲突,试着劝曲九潮离开,“现在才三点多,笔记我会自己看的,要不你赶回去上课吧,还能再上两节课……” “用完我就丢?”曲九潮好似被无情渣a骗了身子的omega。 “我没有!”水鹊下意识反驳,“我只是,怕你耽误了课程……” 曲九潮冷冷道:“我保送了。” 他明明昨晚才发消息告诉过水鹊。 估计他的消息又被哪个好哥哥挤下去了吧。 “哦……”水鹊接不上话茬,试探道,“那恭喜你?” 他不知道要怎么哄omega,不小心学了直男语录,“你不要无理取闹,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曲九潮的唇绷成一根弦的直线,随后情绪爆发,但声音还是冷静得没有丝毫颤抖。 “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 “一开始装得清纯,明明大家都在注视着你却假装一无所知,勾引别人的注意。” “你那天还送我去医务室,本来就可以不理我,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因为信息素依赖症,多次目睹omega母亲不喜欢父亲,却由于这个病低下高傲的头颅向父亲求欢后,他就有严重的仇a情结。 他以后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向没用的alpha和信息素屈服。 患有信息素依赖症的omega,腺体的信息素难以被其他alpha闻到,只有对应的“解药”,才可能闻到患者的信息素,而患者对于对方的信息素就像上瘾一样,闻到一次后就会疯狂渴求,甚至于得不到就会自毁的程度。 所以那天,他在努力地克制不向水鹊扑过去。 他不会陷入那种无法失去alpha的禁脔丑态。 水鹊不了解内情,对于曲九潮的指控简直百口莫辩,他甚至感到莫名其妙。 那天曲九潮因为接住他而摔倒,他要是不送他去医务室,那他成什么人了? 虽说他确实是炮灰坏蛋人设,但是他有这么坏吗?! 他不敢细思曲九潮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他的。 水鹊不擅长吵架,下意识地回避冲突,他局促不安地站起来往外面走,“你冷静一下,我去帮陈叔处理水果。” 曲九潮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吓得他信息素逸散了,加上今天午睡起床迟了没来得及吃药的缘故,根本无法控制腺体的本能反应。 甜绸的栀子乌龙香从凌乱睡衣里飘出来。 他像新鲜的、馨香可口的甜点。 水鹊来都来不及叫,就让曲九潮钳住脸。 男生身量高大,压迫感十足,眉眼下压而显得凶狠,一扫往日清贵风度。 水鹊在更衣室的时候见过对方脱衣后的身体,肌肉结实覆盖着高而宽的骨架。 而他自己的身量还是抽条中的少年,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拗不过曲九潮。 他只要和现在一样,一手钳住那又娇又嫩的脸颊,另一只手握着腰,就可以让水鹊没有还手之力。 “放、放开我!” 距离拉得越来越近,水鹊瞳孔放大,最后直接紧紧闭上眼睛。 身高差的缘故,水鹊被迫踮着脚,他在家里图方便,没穿袜子,脚踝的跟腱发力绷紧,脱离了足底的毛拖。 气息湿、热地黏糊在一片,唇肉因挤压而磨出艳色,对方一直狠命地撬他的牙关,在口舌中裹挟地强势挤入。 磨碾,吸吮,水鹊舌根发麻,胸腔怦怦乱跳,那只钳着他脸颊的手转移,故意扣着后脑不让他退后,尾指和无名指修长,甚至有意无意地摩挲过颈后的腺体。 水声搅动,杜松子酒好似从舌尖交缠中渡过来,淹没了唇舌与肢体。 水鹊力竭。 甜腻腻的水洇出来,湿哒哒的软舌和下巴,曲九潮抽离又细细密密地吻过所有水光。 水鹊靠着他小口小口呼吸,脊椎肩颈过电般轻轻颤抖。 全然化作一滩水了。 曲九潮心情平复了些,但还是管制不住冷讽,“其实你喜欢被这样过分对待吧?接吻的时候爽得全身都在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节 清晰的“啪”一声划破午后的寂静。 曲九潮的镜框歪了些,左脸浮现一片淡红的巴掌印。 他愣住了一时没说话,只是看着水鹊,表情有一瞬短暂的空白。 对方眼眶是红的,漂亮的茶瞳蒙了一层雾气。 这是要哭了? 【剧情进度60%。】 【系统判定突然涨了10%诶,宿主好厉害!】 水鹊打好的腹稿一团乱了。 他哽咽一声,踩上曲九潮的脚,揪着对方衣领就亲。 第16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6) 他不会别的,只知道生涩地嘴唇贴着嘴唇。 闭着眼睛,睫毛和小扇子一样密密颤抖。 77号却没有再提示剧情进度推进的信息。 【这个判定到底怎么回事啊?】 水鹊委屈。 【我都这么努力了。】 77号也很无奈:【判定程序是出厂前预装好的,说明书介绍是会自动监督剧情点推动,能实时监控角色好感值甚至心情,基本每个部门的系统都会安装这个版本的判定程序。】 【但是权限在主神手上,我也没有查阅权限。】 【对不起,宿主。】 曲九潮捧上他的脸。 他一动作水鹊就警惕地跳开了,还毫无犹豫地推一把。 曲九潮对他本就不设防,还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推后退了半步。 左脸还是火辣辣的。 甚至眼镜都还狼狈地没调整回来。 如果是以前,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而魂牵梦萦,勾勾手就能蛊惑得他三魂五道。 都是信息素的缘故。 “有没有人说过你脾气很坏?” 曲九潮冷声说着,他抚平了校服的领口,如果不是脸上未消散的巴掌印,他和平日里清冷贵公子的模样无差。 完全看不出来不到一分钟前他还在舔弄小男生的唇肉,和久旱的流浪旅人一般恨不得吞咽下对方所有的水。 “刚认识的时候还装作乖巧善良的样子,实际上脾气大还爱打人,生气了又不说全让别人来猜。” 男生的眉眼拧起,隐隐可见屈辱。 “分明就擅长冷暴力,喜欢看别人因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牵动心情。” 水鹊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叫他擅长冷暴力? 记忆没出错的话,他应该只是昨晚没有回曲九潮信息? 监察者又切断了77号的频道。 【别管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超爱的恋爱脑破防而已。】 【宝宝嘴巴痛不痛?】 水鹊没搭理他,毕竟相较而言,监察者更是莫名其妙,每次出场都在说怪话。 他长得本来就显无辜,睡衣在刚刚的混乱中理得乱糟糟的,锁骨露出来,光脸颊带着点肉,更加无辜可怜。 张嘴却是直男语录,无奈地对着曲九潮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一拳打在棉花上。 曲九潮扶正眼镜,镜片掩饰着晦暗眼波,他又恢复冷静自持的姿态。 “我不是摇头乞怜的狗,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如果你缺人戏耍,还是找别人吧。” 只是因为信息素依赖症,他才会陷入这样的状态。 你本来就最讨厌娇气麻烦还勾三搭四的人。 尤其是alpha。 不是吗? 曲九潮离开的时候,水鹊故意气他,“把门带上。” 卧室的门啪嗒合上了,不过倒没有水鹊想的被激怒后摔门震天响。 水鹊嘟囔:“什么啊……” 他们俩到底谁是坏蛋? 水鹊复盘刚才剧情进度推到60%的事。 由于前段时间曲九潮贡献的进度点很多,所以多次骚扰的剧情阶段他推断是按照亲密接触来判定的。 虽然他完全不觉得曲九潮那种见到他就控制不住啃脖子的样是受到了他的骚扰。 严格来说受困扰的应该是他吧!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理由生气啊?! 但是按照判定情况,曲九潮好像真的很困扰…… “他是omega。”水鹊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内心的思考。 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大家对omega的看法还处于传统与新潮之间,有相当部分人还秉持着omega应该被动、贤惠、顺从alpha的态度。 所以他当时以曲九潮为omega的秘密作要挟,使对方落入传统的顺从地位,让他一直处于困扰当中吗? 77号现身,悬浮球体蹭蹭他的脸颊,提醒道:【宿主,曲九潮可能患有信息素依赖症。还记得卫擎说的吗?曲家的实验室近两年在研究这个病症。】 其实水鹊留意了一下,但没有具体去了解。 “我还以为他是单纯喜欢我的信息素味道……”他惊讶道。 曲九潮每次吸完他的信息素情绪就会稳定下来,他以为是他的信息素对上了什么安抚物的气味。 因为他自己小时候也有一个安抚物,是妈妈买的黑黄色小狗玩偶,肚子里缝了香包,他从10个月大起就一直抱着那只玩偶睡,到7岁了也完全戒不掉,其实里面的香包早就淡得没味道了。 不过抱着它会格外有安全感。 可惜后来爸爸妈妈出任务意外逝世了,他从警察署被送回到家,发现老旧小区楼走火,火势是从他们家开始的,也烧得最旺。 早知道之前去警察署领遗物的时候,应该带上小狗的。 水鹊以己度人,错误地以为曲九潮只是对他的信息素有所偏好。 没想到竟然是病情的因素。 水鹊反应过来,反省道:“那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拿捏人家的秘密作威胁,难怪骚扰的剧情点涨得这么快。 【宿主没有过分!宿主不会有错的!】77号护主,义愤填膺地说,【他才是应该羞愧!】 77号心疼死了,他咬宿主嘴巴这么用力。不知廉耻的omega! 指不定玩得有多花呢!一点都不检点! 门外传来宋秦的声音,“水鹊?” 他跑去开门,宋秦还穿着他早上帮忙穿上的西服外套,风尘仆仆,明显是刚回到家。 左手上是果盘。 “你的朋友走了吗?”宋秦明知故问,在车里就看到了离开别墅的曲九潮。 陈叔又和他说小少爷和朋友不知道是不是闹了矛盾,他果盘还没端上去,那朋友就匆匆地走了。 宋秦知道水鹊不是会故意和别人起冲突的性子。 担心是水鹊受了欺负,他外套也没脱,借机替管家送果盘上来。 情况没有他想象的糟糕,但也并不算好。 满屋子的栀子乌龙信息素。 眼眶是红的,唇肉是肿的。 宋秦眼底阴沉沉,令人无法窥探他内心的想法。 粗糙指腹按上饱满馥郁的下唇。 宋秦:“肿了。” 水鹊不自觉地舔舔嘴唇,软红舌尖不经意扫过宋秦的大拇指。 “不小心咬到的。”和背着家长早恋似的,水鹊撒谎道。 他不能说自己给omega强吻了还反抗不了吧。 感觉会很丢a脸。 宋秦视线落在大拇指尖,沾染了一抹水色,他收回手,没再继续追问这蹩脚的谎言。 不过他还是有意无意地试探,问:“你和你朋友吵架了吗?”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节 水鹊别扭道:“不是朋友,绝交了。” 宋秦满意了似的。 “分手了就好,你还小,其他人都是哄骗你的。” “听哥哥的话,别谈恋爱。” “尤其是高中。” 说罢,宋秦皱眉,又加上:“起码大学。不,工作后吧,先立业再成家。” 水鹊:? 刚刚他们不是在说朋友吗?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谈恋爱了? * 水鹊今天的直播被录屏传播到某个论坛里。 【你游荣光臭脸王退役后当小主播榜一大哥怒砸百万连麦游戏甜蜜蜜,大满贯选手继承家业归来竟当狗,锐评一下?】 【楼主,这么会取标题,你不要命啦】 【看了,立了,只能说,当狗,合理的,应该的,幸福的。】 【抱歉,刚刚卡在0:20:32那里主播骂狗,冲昏过去了,一觉醒来大家都聊这么多啦】 【蛙趣,为什么这帖没被封?我发在大眼的帖子给屏蔽了。】 【也不一定吧,万一只是声音相似呢。】 【回复:荣光臭脸王拼音缩写xx,这榜一也缩写xx,如果我再拿出陈年扒皮贴,继承家业太子爷真名缩写xxx,阁下又如何应对呢?】 不知道是不是触发了什么违禁词,这个帖子也很快沉下去消失了,没溅起什么水花。 而录屏里其中一方当事人还在回味,甚至给水鹊发了信息。 相旬:水水,吃晚饭了吗? 相旬:今晚有空视频吗? [向对方转账520000.00元] 他刚退出聊天界面,就有个语音通话打过来。 不是水鹊。 失望。 是之前劝他应该找个omega交往的朋友。 “喂,有事?”谢相旬语气懒洋洋。 同样是青年二十五六的年纪,他的气质与宋秦那种沉稳截然相反,短发藏蓝色挑染,刘海用运动束发带随意拨到后面,刚从跑步机上下来,三两下用毛巾抹掉涔涔的汗,背心贴着精壮腰身。 和长期待在室内而皮肤苍白的其他电竞选手不同,他的肌肉覆盖着健康甚至夸张的古铜色。 朋友在电话那头吐槽:“不是吧哥?我还特意去搜了人家小主播的直播间,你还真是榜一大哥啊?” “你是不是被骗了?我告诉你这年头小主播都很会骗人的,美颜一开,和线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是不是骗你是他唯一的好哥哥了?让你给他打钱了?” 谢相旬是断眉,无论是一挑一皱,都显得气势凌人、不好相与,或者说是天生容易摆臭脸。 他慢悠悠地说:“你别恶意揣测人家。” “他直播连滤镜都不知道开,钱是我自己打的,他太瘦了,要多吃点。” 朋友无语凝噎。 算了。 他超爱,拦不住的。 “人家回我信息了,答应待会和我视频。”他抬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掉额头汗珠,一把扯下束发带,散开短发凌乱野性。 运动后的呼吸还未调整平息,血液里火气翻涌。 “不说了,我先去收拾一下,洗澡。” “……” 朋友盯着挂断的通讯界面。 怎么说,按照他的了解,谢相旬完全可能整出在浴室里狂做一百个俯卧撑,浴衣半敞开露出胸肌装作刚洗完澡啊一不小心就接了视频实际上全方位展示自己堪比双开门冰箱的身材借此勾引小主播的事! 第17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7) 谢相旬的电话打过去时,水鹊已经吃完药准备睡觉了。 他侧躺着窝进被子里,床头的小灯还亮着,准备应付完榜一老板的通话就直接入睡。 与水鹊松弛的状态相反的是,蓝毛挑染的青年在手机前置摄像头前正襟危坐,也没有像友人猜想那样浴衣松松垮垮,而是好端端地穿了睡衣,头发隐约可见打理过的痕迹。 水鹊是看见过谢相旬的脸的。 就是那张裸上半身的照片,对方并没有截掉脸,虽然按照常理那照片中最有冲击力的应该是腹肌,但挑染发色还是给水鹊留下了印象。 接通后青年诧异了一瞬,眼神软化下来。 “现在才十点,你要睡觉了吗?” 卫擎开的药应该是有安眠的成分,他每次吃完就会感受到困意。 水鹊无精打采的点点头,床头灯光昏黄,亮度不高,侧躺的原因枕头抵着脸颊硬是挤得小脸变形。 就连这个角度看都可爱得要死。 谢相旬简直不敢想,以后能每天和水鹊同床共枕会有多幸福。 水鹊对谢相旬的印象是被他拉黑后知错就改人傻钱多很好哄的老板。 今晚也一样,他们只是把平时会聊的内容搬到了视频通话里来而已。 比如晚上吃了什么,好吃吗,今天做了什么,总之都是些口水话。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视频通话的原因,水鹊感觉相旬比平时亢奋。 可是他真的困了…… 好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对方在说话。 他好像开了个新的话题? 水鹊睡眼朦胧。 “我之前都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青年还在不停地说,“谢相旬,我的名字,今年26岁,身高193,alpha,无家族遗传病史,没有重大疾病过往,身心干净,处男,之前是电竞职业选手,as大学金融本科,财务自由,老家在海城,现居北城,独生子,父母开明,不干涉情感生活。” 水鹊:“……” 怎么了? 他是在什么相亲市场连线吗? 还是说,相旬老板平时不太自信,这么说是想和他倾诉一下,获得他的肯定和鼓励? 难怪要给他打视频。 按道理来说这么好的条件不应该自卑,但水鹊也不好评价什么。 人无完人,或许对方人生赢家的外表下隐藏的心敏感脆弱呢? 谢相旬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水鹊翻了个身,认真敷衍他,“嗯嗯,很棒。” “那就好……”谢相旬抽了一张纸巾,面不改色地擦掉手心里的汗,视线往下一顿。 水鹊睡觉时不喜欢规规矩矩地扣好睡衣所有纽扣,顶上三四颗都是没扣的。 翻身的动作就松散开了,肩颈线条和雪肤一览无余,压着的一半肩膀附近,堆起一点软肉。 由内向外地仿佛可以嗅到浓稠幽香。 谢相旬无意识地说出心里话。 “怎么这么白……” omega都是这样皮肤又白又细的吗? 谢相旬没端住正经人设,脑一抽就说了:“皮肤这么白的,据说那里都是粉的,我认为是谣言,能让我看看吗?” 水鹊:?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陡然反应过来,手机都不要了,整个人一缩就全躲进被子里。 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手机倒扣在床之前的瞬间,谢相旬就只在屏幕里看到对方仅露在被子外的呆毛。 微信电话没挂断,扬声器还能倔强地放出声音。 “不是,我瞎说的,你别生气,闷在被子里呼吸不过来怎么办?” 这个人是变态吗? 为什么关心别人的是不是粉色的? 他自己没有吗? 水鹊指尖颤抖,埋在被子里严丝合缝地扣上纽扣,恨不得把睡衣全缝起来。 确保没有露出肌肤,不会便宜对方后,他才伸手毫不留情挂断了视频通话,留在摄像头里最后一幕是气鼓鼓的小脸。 要死! 为什么有人生气也能这么可爱? 谢相旬过于激动锤了一下桌子,旁边的摆件都被力道震得晃了晃。 你完了,谢相旬。 可以认为一个人漂亮、帅气,但是只要发自内心认定对方可爱,那么你这辈子也就这样定型了,无论对方做什么,你都可以爱得不得了,爱得死去活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节 不过当务之急是给被自己惹毛了的小主播道歉。 相旬:对不起。 相旬:我乱说的。 相旬:我说话没经过脑子。 相旬:你别生气,你还在生病,生气对身体不好。 每打一句,他就在后面跟上一笔巨额转账。 水鹊暂时不想理他,但是也禁不住软饭值的诱惑,他诚实地一个一个点了接受。 即使软饭值换算规则是金钱抹去四个零,也够他涨好多了。 谢相旬见他接受了转账,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还喜欢他的钱,钱是他的,四舍五入那就是小主播也喜欢他。 谢相旬自己进行了一个梦男的自我安慰。 相旬:我看你的ip在海城,水水也是海城人吗? 相旬:你住在哪个区? 什么意思? 水鹊害怕,这人不会是转账后又后悔了吧,要线下找他单挑吗? 他回复:不是,来海城旅游的。 相旬:你不是海城人吗? 水鹊:来旅游的。 相旬:到哪里旅游?我可以给水水介绍附近的老字号店。 水鹊:到海城。 “……” 就算谢相旬是傻子也能发觉水鹊完全是在搪塞他,而且还是在十分赌气地敷衍。 相旬:好好好,你不要生气,我不烦你了,早点睡。 相旬:以后我不说这种话了,还接我视频,可以吗? 水鹊干脆不理他,利落地锁上屏。 阴魂不散的监察者: 【不对哦。】 【按照宋水鹊的人设,会在第一时间证明那不是谣言。】 【拜金软弱的alpha,哪怕对面提出裸聊的要求,也没办法说不吧?】 【但是没关系,我不会扣宝贝的人设分的。】 不仅任务过程由监察者随时监控,最后的总结评分也有监察者的一部分。 水鹊被接连吓得完全在被窝里蜷成蚕宝宝了。 【你老是说过分的话。】 他抿了抿唇,了当道:【罚你禁言十天。】 那是直播间的规矩,房管会给扰乱秩序的账号禁言套餐。 水鹊只是说说,毕竟监察者隶属独立部门,层级还比他们这种普通职员高一大截,他没指望对方会听话。 监察者却说:【服从您的安排。】 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77号浮现,亲昵地贴宿主的脸蛋子,【今天工作也辛苦了,晚安,亲爱的宿主。】 水鹊睡得不错,一觉无梦到天亮。 或许是卫擎真的医术了得,他的信息素水平除了易感期第一天,其他时候都相当稳定。 水鹊注意到曲九潮开始避开自己了。 表现在他的生活中对方出现的频率降低到几乎为零。 两个班本来就生生隔了一层楼,如果不是之前曲九潮时时来找他,本来也难以撞到一起。 “考完这次月考,”陆风驰帮值日的水鹊布置考场,“我们去青月山庄玩一天,怎么样?” 青月山庄是在海城郊外的类似度假村一般的地方,风景宜人,依山傍海,主厨的美食外界吹得天花乱坠。 男生整理桌椅的速度快得多,水鹊才挪了两套桌椅的功夫,他已经摆好半个教室了。 陆风驰半倚着身后的桌子,忐忑补充道:“不是只有我们两个,陈俭他们也会去的。” omega一般都不会随便答应和alpha单独外出游玩一整天吧? 没办法,陆风驰只好让陈俭他们几个也跟上。 小团体里有beta,那总会好一些。 水鹊没多少犹豫地答应了,“好啊。” 反正最近他也没办法从曲九潮那里刷剧情进度,不如回过头来再试试从陆风驰这里着手。 生物是最后一门,考到了傍晚六点多,由于考场是打乱的,好巧不巧,水鹊后面的位置坐的是曲九潮。 但是两人完全没有眼神接触,哪怕收卷要离开考场了,也没有任何交流。 深秋天黑得过快,六点多的时间天空全暗了,一盏盏灯火明亮,楼下的路灯通上电照明。 底下绿化区的鸡蛋花树疏于打理,枝丫岔进二楼的走廊来。 淡淡的黄白花瓣睡在地板上。 水鹊心里还憋着气,他故意快步往前走,错开了曲九潮的肩膀,哒哒哒地就下楼。 月考连续三天都是郁悒天气,眼巴巴盼望的阳光明媚似乎近在咫尺,但又伸手莫及。 沉浸在印刷试卷的油墨味久了,心情容易焦躁郁闷,好在这周六是个大晴天。 水鹊出发的时候有点晚,听说他要和朋友出去玩,吴姨和陈叔给他收拾了一书包的零食水果和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就像是照顾家里第一次参加秋游的孩子。 宋秦帮他提过书包放到车上。 “早点回来。”宋秦抬手看了一眼钟表,他晚些还有会议要到公司,不能亲自送水鹊过去。 他将水鹊帽沿下的头发细细挽到耳后,“玩得开心。” 山旁湖边,上午静谧的山庄内鸟鸣声清越,一行人在湖边沙砾地中支起的大伞下懒洋洋地等待。 这个时节的海城,温度说冷不冷,热又谈不上,大街上穿衣算是四个季节的秀场都不为过。 摆脱了上学校服的束缚,大家短袖长袖短裤卫衣外套穿什么的都有。 陆风驰怕热,早上出发天气凉,到这个时间点温度又升了起来,他衬衫也不好好穿,扣子随意散开两颗,袖口更是挽到手肘之上。 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不急不缓地准备钓具。 “我来了!” 水鹊姗姗来迟。 陆风驰蓦地回头,水鹊正冲冲撞撞地往他们这边跑过来。 姜黄橄榄绿撞色条纹马甲,里头叠穿了白衬衫,米色云朵八角帽因为跑步一颠一颠的压不住蓬软的乌发。 宽大的牛仔短裤及膝,白色针织袜套堆到能裹住大部分小腿,男生的关节几乎肉眼观察不到色素沉淀,泛粉的皮肉覆盖膝骨。 他跑得太急,停下的时候撑在膝盖上小口喘气,脸是粉扑扑的。 陆风驰手一抖就将鱼钩甩湖里去了。 从仓库提了一桶饵过来的陈俭惊道:“陆哥,你别急啊,饵还没穿呢?!” 第18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8) 水鹊没有出游的经验,末世到处都是变异的动植物,除了基地以外的地方,只有收集物资的先锋队能够出去。 因此他童年印象最深的是老旧居民楼前掉了漆的塑料滑梯。 滑梯短,梯子也不高,风没吹两秒就坐到地面了,只能贡献点聊胜于无的乐趣。 同龄玩伴更是稀少。 孩子在末日时代是相当珍贵的。 起码在搬进研究所前,他小时候只有一个隔壁邻居家的小孩能一起玩。 和同龄人一起出来玩,这样的体验更是前所未有。 他有点过度兴奋了。 陈俭把自己的小马扎让给他,他就坐在陆风驰旁边,叽叽喳喳的,一会儿问这鱼饵鱼爱吃吗,一会说鱼怎么还不咬钩,再然后开始考虑钓到鱼之后怎么吃比较好。 陆风驰说湖里大部分是山庄经营时定期放下去的鱼苗,大抵有鲫鱼、鲤鱼、草鱼、鲢鳙鱼和罗非鱼几种。 水鹊就问他能不能钓罗非鱼,罗非鱼刺少,他喜欢吃。 哪怕坐了半个小时水面依然风平浪静,但顶着水鹊眼巴巴的目光,陆风驰当然是得一口答应,不行也得行。 他枯坐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有鱼咬钩,拽上来好运的是条罗非鱼。 兴奋回头分享,小马扎上人影空空。 再一瞥,水鹊正坐在大遮阳伞下给人团团围住了。 陆风驰将杆一撂,鱼也丢进桶里,大阔步就往那边去。 走近了,才听到他们在做什么。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节 “这个李子比较酸,你也要吗?”水鹊不好意思地问。 马上有人接话,“要要要,我就爱吃酸的,越酸越好!” 水鹊像拥有百宝袋一样又往书包里翻,其他人都殷切地看着他,好似这书包里装的不是什么寻常的零嘴,而是千年宝藏。 “有了。”水鹊拿出一板巧克力,扬起手,“这个有人喜欢吃吗?它很甜。”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说: “我这个人什么零食都不喜欢,就爱吃巧克力!” “给我尝尝吧,我喜欢甜的。” “我还没有宋同学给的零食呢……” 水鹊说不上来,他挺高兴的,大家好像都是来得太早了,很饿的样子,说没吃早餐都向他要零食。 因为沾了家里带来的零食的光,他今天特别受欢迎。 陆风驰锁起眉头,在金灿灿光线下描得眉眼格外锋锐,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视线落在活似饿死鬼的一群人身上。 青月山庄早知道了陆家少爷要带同学来玩一天,早餐都是特供给他们的。 这帮人早吃饱喝足了,惦记人家的这点零食做什么? 吃得过来吗就要? 他走到水鹊面前,大马金刀地一坐,气势极具压迫感,阴沉沉蓄着雷雨的云压过来一般。 在场的其他人大气不敢喘。 他们和陆风驰其实也算不得熟悉,虽然平时一口一个陆哥地攀关系,但实际上陆风驰多是独来独往,少有能和他玩到一起的时候。 也就陈俭能和陆风驰无遮拦地多说几句,毕竟陈陆两家本身就是世交。 这次也是陆风驰让陈俭从班里随便再多叫几个人来的。 “你也想吃吗?”水鹊缓慢眨了眨眼。 他没察觉到忽然一变的气氛,伸手探了探书包,直接就摸到底了,零食早就七七八八地派光了,就还剩下半块他早上没吃完的苏打饼。 他不太好意思地拿出来,刚想说没有零食了,周一去学校再给他带。 陆风驰眼前一亮,浑身煞气散了个干净,压过来叼走了他手上的半块苏打饼。 “好吃。”他说。 其实他两三下就嚼了吞下去,也没咂摸出什么滋味。 怎么都没吃早餐?水鹊觉得他们饿得怪可怜的。 但是平时陆风驰也爱喝他剩下的奶茶,他习惯了就再没说什么。 可能陆风驰的癖好就是这样吧。 吃剩的会更香? 水鹊摇摇头。 正因此水鹊经常为了从陆风驰这里刷剧情进度而头疼,不管他做什么,让他大雨天去给自己买奶茶、说什么光盘行动要他解决自己吃剩的饭菜、上课悄悄给自己学狗叫听,怎么整对方都是一副完全接受良好的样子。 水鹊为此感到挫败。 怎么会有人完全不为此困扰呢…… 77号默默地咬手绢。 这个姓陆的角色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完全在享受啊! 青月山庄不仅仅有湖,它依山傍海,东边山上有山庄包的果园,往西边开车出去就是海滩,不过多是砾石断崖,因而也没开发成旅游景点。 山庄内有棋牌、唱k、电玩、真人cs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山底下有供烧烤的河滩,山顶甚至有供天文爱好者的观星台,还有专门的民宿出租。 很得海城附近的少爷小姐青睐,周末假期不远游的话对他们来说青月山庄正好。 水鹊完全一副没接触过,相当新奇的样子。 一行人怜爱了。 他的信息被宋秦保护得完好,没多少消息走漏,有也都封嘴了。 班里的这些二代们完全不知道水鹊是宋家人,还以为他是哪个小暴发户家里的穷亲戚,从海城隔壁的小县城送过来的。 漂亮的小土包子。 玩了一圈后,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准备吃中午饭。 青月山庄有专门供给贵宾的餐饮,陆风驰订了湖心亭的餐位,将菜单里的特色菜都各点了一道。 从之前钓鱼的湖滩继续往前走,在靠近大丛竹林的岸上,水上修建了三两个亭子,每个亭子里布置了两张大八仙桌,算是附庸风雅的做法,山光湖色,竹林箫声。 在岸边有专人划船过去,也可以选择水上的桥横跨两岸直通湖心亭。 陆风驰还在湖滩上烤鱼,让其他人先过去。 钓了半天只有最开始的那条罗非鱼,饭菜还没上,水鹊说饿了,反正就近有烧烤设施,他就将鱼杀了开始烤。 水鹊好奇地蹲在旁边,他皮肤白,靠近火气没多久就给熏红了,陆风驰让他往后一点。 水鹊被炭烤的黑烟呛了一声,云朵八角帽已经沦落成手里的扇子,一上一下地扑开烟气,他问:“你怎么还会做这个?” “我会做的还有很多。”陆风驰垂眸,熟练地撒上孜然和少量辣椒粉,他耳朵打的骨钉折射锋芒,手上动作不停,和原本桀骜不驯的气质半点都不搭。 水鹊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看他烤鱼的过程,看了一会儿越来越饿,只能移开视线坐在小马扎上刷手机。 自从谢相旬说了那不正经的话后,也不装模作样了。 每天早中晚不落地给他拍照打卡。 昨天8:10。 相旬:水水,早安。 【对方向你转账200000元。】 【附腹肌照片。】 昨天12:30。 相旬:中午好,午饭多吃点。 【对方向你转账300000元。】 【附健身餐照片。】 昨天21:00。 相旬:加班结束了,有点想你。 【对方向你转账520000元。】 【附单人专属电梯内,全身镜,西装革履提公文包照片。】 水鹊也不回复他。 但他诚实地每笔转账都点了接收。 他怕他越搭理对方越兴奋,真的跑来海城逮他。 水鹊就和对待每天固定时段会爆金币的npc一样,登录、收款、一气呵成。 可能是周末的缘故,今天对方起得比较晚。 上午10:31。 相旬:早安。 【对方向你转账333333元。】 相旬:无氧运动更消耗能量一些。 【附照片】 这里离山庄中心远了一些,网络信号不好,图片加载得慢。 出于好奇,水鹊点进大图。 北城比海城纬度高上许多,这个时候玻璃上已然淋了薄薄的一层雪。 画面中最吸睛的还是人物。 男人应该是刚从室内游泳池上来,藏蓝挑染碎发湿淋淋的,水珠粘着下颌优越的线条,流水粼粼,顺着腹股沟与肌理纹路坠落。 一整面水痕的地板倒映宽肩窄腰,影子高大能完全笼罩住一个水鹊。 冬天游泳,根本难不倒他。 冷不丁耳旁一个声音凉凉地说:“你喜欢这样的?” 陆风驰烤火烤得舌干气燥,额头冒汗,回头甫一看清水鹊在做什么,就忍不住冒酸气。 活似发现小妻子在外养了男模的家庭煮夫。 不过他也没多疑问什么,估计是网上的擦边网红,专门发到社交平台勾引omega的,没人要的不检点的alpha,和他这种清清白白的完全不能比。 但他还是多少吃味地诋毁对方,“你别看这种alpha,一看就中看不中用,说不定不举的。” 陆风驰牵起水鹊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肌肉紧绷,“摸摸,这才是货真价实的腹肌,那个人的肯定是注水的!” 恶语伤人六月寒,好在谢相旬也不知道。水鹊另一只手摁息了手机屏幕,然后敷衍而随意地捏了捏陆风驰的腹肌。 手下腹部一紧,水鹊抬眸,对方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眼中沉沉酝酿着什么。 直觉不太妙,水鹊及时撒开手,陆风驰则清了清嗓子,装作没事人一样转移话题。 “鱼烤好了,你吃吧。” 最后因为要给午餐留点肚子,大部分的烤鱼还是进了陆风驰嘴里。 他们两人才饭后消食似的慢悠悠往湖心亭走去。 桥是木质的,离湖面不远,估计夏季涨水的时候还有可能被淹没,而且年代久远了有多次加固修补的痕迹,踩着一步一步吱嘎吱嘎响,颇有意趣。 桥面不宽,最多只能容下三个人同行通过。 迎面有个男生过桥,和他们两人的方向相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节 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扭头瞟了水鹊一眼。 在三人就要渐行渐远的刹那,拍了拍水鹊的肩,男生爽朗地笑道:“宋水鹊……真的是你啊!” 那是个alpha。 陆风驰心中警铃一响,和水鹊换了个位置。 男生有些诧异似的,瞥了眼陆风驰,向水鹊语气暧昧地问:“你的……朋友?” 水鹊抬眸看这人一眼,很快睫羽又垂下遮住眼帘。 他从对方刚刚喊他的名字时起就不住地绷紧了神经,身体伴随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是原本的角色宋水鹊应有的反应。 从宋水鹊的深层记忆中,他翻到了有关对方大段回忆。 劣迹斑斑的霸凌者。 是头顶浇下的水、撕碎的课本、涂满侮辱性词汇的课桌。 还有不怀好意地扫视后视如垃圾的轻蔑。 男生很享受地盯着水鹊怯生生又不住颤抖的样子。 宋水鹊原来有这么好看吗?他犹疑一挑眉,随后漫不经心地想。 当时没有多玩一玩真是太可惜了。 他勾起嘴角,笑容渗人,嘴上还在和善叙旧。 “好久不见啊,水鹊。” 第19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19) 陆风驰对偶然遇见的alpha感到心理不适,出于担心对方是水鹊以前的朋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侧过身子问:“他是你以前临海二中的同学?” 水鹊以前讲过自己是从临海二中转过来的。 临海市名为市,实际上应当是县级市,作为海城附近几个的卫星城之一,基础设施和经济发展都排在最末。 临海二中一方面因为集中了临海市内最好的师资,教学质量相对来说还算不错,但另一方面它广泛吸收社会资金,也就是交了足够多的钱,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塞进去。 比如面前打量自己的alpha。 水鹊默不作声地点头,压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佯装无事,站出来回应:“好久不见,柯邢。” 柯邢诧异地挑眉。 他怎么记得对方以前见到自己都是绕路走?说句话都能磕磕巴巴回不上来气? 来了海城倒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上下扫视,从粉白的小脸流连到膝盖窝那点肉。 怎么这么白? 比以前更不像个alpha了。 柯邢从前只是看不惯这个畏畏缩缩ao不分的alpha,现在他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听取好兄弟的建议。 这种alpha,虽然比不上货真价实的omega,玩起来应该也蛮有意思的吧? 难道说…… 柯邢的目光来回在陆风驰和水鹊之间,眼神深不可测。 “我就说以前叫你出来一起玩,你都不愿意?”他笑道,“原来是看不上我这样的人?” 装什么清纯,这不是挺会钓的吗? 水鹊的脸色发白,倒不是被吓的,主要是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从前的同学都知道他的性别是alpha,而陆风驰这边还傻乎乎地对他是omega深信不疑。 如果聊着聊着,柯邢说漏嘴了…… 那他的剧情进度还要不要了?! 眼见着柯邢还准备继续纠缠,后头几个同学见他们两个磨磨蹭蹭的不过来,全都自己走上前来看情况。 听到柯邢的话,眉一皱就顺着往下嘲讽:“那当然了,宋同学什么人你什么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懂不懂?!” “凤凰怎么会和山鸡玩到一起?” 他们都没和水鹊当上好同学、好朋友呢! 这姓柯的什么玩意他也配? 陆风驰是再迟钝也察觉出这人对水鹊的态度不对劲了,他牵过水鹊的手,肩狠狠擦过对方,眼神凶戾,“挡着路了,别在这里吠。” “走了走了,水鹊和陆哥再不过来,菜都要上完给陈俭那饭桶吃完了。” “乱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你们俩不来,我敢动筷?” “是,你直接上手。” 众人嬉嬉闹闹地往亭子那边去。 独留柯邢在原地回望,眉头锁得死紧。 宋水鹊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来护着? 两张八仙桌,上的全是青月山庄的特色菜,海鲜湖鲜土鸡鸭鹅,清炒小菜,肉吃多了还有果园鲜榨的果汁解腻。 饭后还有酒酿小圆子之类的甜点。 一行人吃满喝足,在湖边吹吹风散散步,下午就准备去ktv包厢k个歌。 都是有家族兜底的富家子弟,他们大多数家里人已经给安排好了毕业后出国镀金再回来接手家业,也不需要他们将家业发扬的如何广大,要求只是不毁在这一代手里就好了,现在每天最大的烦恼无非是到哪玩到哪消磨时间。 服务员送上酒水果盘,室内都是酒香果香。 台上的灯光自动调节,甚至还能精准打光,色调变换迷幻,陈俭在上面鬼哭狼嚎,从左边唱着招手一蹦一跳去唱给右边的歌迷,沉浸式打歌舞台。 底下的人嘘声一片,还是没有烂菜叶限制了大家的发挥。 “陈俭的梦想其实是当歌星。”陆风驰低头,碎发挂在耳后,金色光线打在他的骨钉上,“他的表姨就是歌星。” 他平淡地说出乐坛常青树之一的名字。 他将刚剥好的橘子递给水鹊。 连白色的丝都剥得一干二净。 水鹊分了一半又还给他,再自己剥一小片含进嘴里,橘子的汁水果肉在口腔中挤压,清甜、不酸,正正好。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怎么吃橘子都这么斯文?陆风驰自己一扔,大半个橘子全进了嘴里,嚼啊嚼三两下就没了,手上也不歇着,“青提吃吗?” 附近果园摘的,都是个大饱满的青提,颗颗有大拇指头这么大,很适合用来做水鹊第二爱喝的青提啵啵,陆风驰想。 他一边剥皮,一边耳朵听到水鹊问:“你呢?” 水鹊嘴巴里都是果肉,导致说话声音都黏黏糊糊的,陆风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金色的光打过来,他的眼窝深,眉骨高挺,像艺术家精雕细琢过的希腊雕塑。 水鹊再重复了一遍,“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他的唇被果汁浸得红洇洇的,唇珠饮饱了水分,好似一吸就会流出甜绸的水来。 陆风驰有点昏头了。 第一个念头是想亲亲他嘴巴。 第二个念头是以后想和水鹊结婚。 陈俭已经渐入佳境,进到第二首歌:“谁是我的新郎——!谁是我的新郎——!啊嘿——” 陆风驰两眼一黑,一颗没剥皮的提子丢到台上,正中陈俭眉心。 “你有病吧?”他没好气说,“切歌。” 服务员又送了一推车果酒进来,怕他们唱歌拉到嗓子,那小推车正好停在水鹊坐的沙发旁。 才一会儿的功夫,陆风驰回过神来,水鹊都喝完两杯了。 “好喝吗?”他也不了解这种山庄自家酿的果酒度数高低。 水鹊没喝过这样的饮料,更没什么感觉了,他就是有点想去上厕所。 他和陆风驰说了一声就要往外走,“需要我陪你去吗?”后面的人问,水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 虽然说是宣传的原生态山庄,但是修建设施都相当完善高级,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地板都擦得锃亮反光,空气里飘着香薰的气味。 烘干机里是暖风,呼呼吹干了手。 水鹊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忘了来时的路,走廊七弯八绕的,并没有来时那么容易找到。 包厢号记得应该是k808? 水鹊的手机落在沙发上了,也没办法打电话问人。 他推开拐角k808的包厢门,沉重的推拉门发出长长的吱嘎一声。 室内并没有之前灯红酒绿的迷幻,也没有嘻嘻哈哈的歌声,台上投影幕布播放着mv,抒情的背景歌曲还在放,但没有人抢麦唱歌。 远处相对的沙发坐了几个人,灯光太暗了,光影昏黄,水鹊定睛看也没看清谁的脸。 是不是走错了…… 他脚步迟疑。 背对他坐的沙发上有人听到响动后站了起来,模糊的身影高大,对方转过头向门口处看过去。 “谁啊,还不进来?”语气原本不耐烦结果半路一转,“卧槽,谁点的服务?这庄子的山水养人啊,这么正点。” “闭嘴。”对着门口的沙发中央,有人吞云吐雾,烟头的火星子闪烁,声音喑哑,“谁点的谁滚出去带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节 模模糊糊的,水鹊似乎对这声音有印象,对方好像是压着嗓音说话,他又听不太真确了。 半晌无人动,刚刚发话的人不耐烦了,抬眼向门口看去,打算劝退。 瞳孔猛地一缩,烟头来不及掐,直接摁灭在旁边人的胳膊上。 旁边人低呼一声,顾及眼前人的身份,也不敢发作,忍气吞声道:“曲……哥。” 水鹊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他只是对之前那个声音有点好奇,现在也意识到是自己走错包厢了,他小声道歉:“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退出来半步刚好把门安静掩上。 包厢号……是多少来着? 水鹊正努力回忆,有人从转角窜出来攥住他的手,他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两步正好撞在支架上,架上装饰的瓷花瓶原地晃了两晃。 他扶稳瓶身,才分出注意力给一直钳住自己左手手腕的人。 “……柯邢?” 秀气的眉蹙起来,表现出主人此刻不悦的心情。 这人怎么还来找他? 霸凌者完全不会羞愧的吗? 事实表明,要求霸凌的人学会尊重他人学会自省是难如登天的一件事。 柯邢摩挲了一下手心里的腕,雪白、柔软,少有alpha是这样的,对方确实有让别人神魂颠倒的本事。 “之前不是还装的相当清高。”他恶劣地笑,“说你和omega似的说错你了吗?” “在临海二中给你的教训是不是还不够。”柯邢装作困扰,“转学后想通了?像你这样的alpha果然只能靠勾引别的alpha生存吧——” “怎么样?”水鹊明明一声不吭不搭理他,柯邢却越说越起劲,“我这个人不爱计较翻旧账,要不你来跟我?” “保证比早上那个*你*得更爽。” 水鹊睁着眼看他,77号把刚刚那句话里的个别词消音了,但他还是能根据开合的嘴判断出对方的意思。 果酒的后劲上来了,头痛,还有人在这里叽叽喳喳的。 很讨厌。 水鹊的手一掷,极大而尖锐的一声响,水花四溅,清水、陶瓷碎片、玫瑰花炸开在地板上。 “走开。”他说。 柯邢眼皮一跳,隐隐有预感但并没有放手,侧面却有人一脚踢到他的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 成年人的体重正好压在破瓷片上。 他当即哀嚎了一声。 杜松子酒的香气淡淡,夹杂着没来得及散干净的烟草味。从水鹊的腋下穿过,轻松地抱起人,远离地面那堆狼藉的碎片。 曲九潮:“跟陆风驰来的?” 不用水鹊回答,他只是在明知故问。 心中纠缠已久的酸涩化作怒气喷薄而出,他轻拿轻放好水鹊,面无表情地上前,鞋底碾上柯邢的右手。 他低眸,居高临下地睨视。 “你刚才,是用这只手的,对吗?” 鞋底的垃圾不堪地传来咔咔的响动。 柯邢从哀号怒骂,到包厢里的人出来忐忑地喊了一声“曲少?”后,转为奄奄一息的喘气。 前头水鹊身边那个alpha他不好说,但曲家……可是从前涉黑的啊,现在都没完全洗白。 柯邢双目无神,彻底瘫倒在地上。 “还看?走了。”曲九潮冷着脸,“带你去找陆风驰。” 水鹊小小声:“花瓶,我砸碎了。” 曲九潮:“哦。” “知道了,我会赔。” 第20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0) 从青月山庄回来后,水鹊察觉到陆风驰可能在躲着自己。 表现为中午不帮他带奶茶了、课间也不和他说话、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不帮自己上课抄笔记了。 不过没关系,曲九潮那天之后莫名其妙又跟他和好了。 每天都整理出一份笔记给他。 还给他订正试卷。 水鹊很满意,虽然之前他也有不对,但他原谅曲九潮了,这算扯平。 曲九潮递过来一沓b5纸,活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的都是笔记,方便水鹊收纳进笔记本里。 他问:“我能闻闻吗?” 水鹊自从易感期过去之后,信息素里的乌龙味浓了一些。 因为患有信息素依赖,曲九潮对他身上的信息素变化尤其敏感,更遑论水鹊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不行哦。”水鹊单手晃晃食指拒绝了,他理直气壮地把笔记藏在身后,“你早上已经吸过一轮了,忘了吗?你用迟到不登记和我换的。” 曲九潮不罢休,他皱眉:“你没说一天只有一次。” “那我现在说了。”水鹊看他神情变换有点犯怵,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难道你又要凶我吗?” 曲九潮立刻回答:“我没有。” 他们站在楼梯的拐角,课间时不时有人去卫生间路过,好奇地瞥一眼,看到男生校服上别的红袖章,又急忙收回视线。 曲九潮的表情不太自然,似乎觉得刚才的回答太刻板,又补充解释:“那天是我不好,我没控制住情绪。” 他当时很在意的是,水鹊只是想玩玩他,还和其他alpha不清不楚。同样他还自负地以为,水鹊对自己的吸引力全然赖于信息素。 其实不是的,在之后戒断且加以药物控制的几天里,他刻意地远离对方,故意回避,甚至回忆不起来那天水鹊到底有没有释放信息素了。 但是他还记得那个吻,以唇描摹的唇齿轮廓,还有水鹊闭眼时颤动的睫毛,根根分明。 好像,不完全是信息素。 水鹊想了想,大度地说:“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 他磨磨蹭蹭地牵曲九潮到门后,光线暗下来,撩起贴着后颈的乌发,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只可以吸一下。” 这次曲九潮万分珍重地轻轻抱住他,脸贴近那一截肌肤,鼻尖擦过,痒痒的。 水鹊试探地问:“你的这个病,还能治好吗?” 对方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身体僵直了一瞬。 “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水鹊赶紧说,“你知道的,我也有腺体罕见病。” 他不仅仅是单纯的关心,他是在暗示曲九潮,他们可是互相拿捏着对方的把柄! 他的潜台词是,不要把他a装o的事抖搂出去! 起码现在不要,剧情还没到,水鹊还是想按部就班地走剧情,最好曲九潮能听出来他在威胁,然后怀恨在心,等他被扒出来a装o再以无辜受害者身份落井下石! “我没关系。” “一直有在服用药物控制。” “只不过可能还需要你的信息素辅助戒断。” 曲九潮的话多起来。 以曲家的能力,调查宋水鹊的背景和病史并不困难,何况他们家本来就没有和道上的断清楚,查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他的唇是冰凉的,沉默不语,小心地亲了亲水鹊的腺体。 水鹊内心激动,曲九潮一定是听懂了他的威胁,这个动作实际上是在回应他:你的把柄也拿捏在我这里! 他果然很适合这份工作,都给未来的剧情埋好伏笔了! 他哼着小调回到教室坐下,没有注意到旁边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水的同桌。 又是曲九潮?他见到曲九潮就这么开心? 陆风驰死死盯着旁边课桌上的笔记。 优等生的字确实比他的好看那么一点。 水鹊晃晃保温杯,杯子见底了,时间还够,他准备去装一趟水。 陆风驰咬牙。 他不主动给他装水,他就不会开口命令他? 搞得好像他是上赶着当a同一样! 男生哗地撑桌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因此往后推移发出噪声,他一声不吭地夺走水鹊的杯子,从后门出去了。 “嗯?不是刚才说一起去装水的吗?水鹊你杯子呢?”陈俭笑吟吟地路过。 他呆呆地指了指陆风驰的位置,“你觉不觉得,他最近有些奇怪啊?” 陈俭:“啊?陆哥应该一直都没有太正常吧。” “嘶。”滚烫的水浇在手指上,剧烈痛感牵扯神经,拽回陆风驰的思绪。 是开水装多了,从杯口溢出来,他拧上开关,手伸到到旁边的水龙头下,冷水哗啦啦地浇灭指尖麻痹的痛觉。 “你不会真以为他是omega吧?”ktv的包厢外面,两人对峙,其中一方曲九潮好整以暇,看热闹似的又按下了重播键。 录音里是柯邢的污言秽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节 伴随着曲九潮冷冷地讽刺:“他和你只是玩玩而已。alpha,以后注定还是会和omega结合的,不是吗?” 陆风驰如坠冰窟的同时,他的第一个想法不是被欺骗后的愤怒,而是在想,柯邢嘴那么臭,自己没去打掉他的牙真是便宜他了。 他猛地双手捧着冷水泼到自己脸上。 转眼入冬的天气,水温刺骨,没有气味的寒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陆风驰重新装了一水杯,温热混合,保证可以入口不会太烫。 水鹊还在盯着窗外的飞鸟神游。 【77,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任务进度都卡这么多天了,一点长进也没有,你是不是搞错任务对象了?陆风驰根本刷不起来一点进度啊?】 小小的悬浮球畏寒似的贴贴他,【那可能是他没用吧。】 水鹊:? 虽然不排除陆风驰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应该是他作为任务者在刷剧情吧,这样推到作为受害者的任务对象身上,真的好吗? 【我知道了!】水鹊灵光一闪,跃跃欲试,【会不会是剧情60%,其实是卡在过渡点了?我想想,我们一直以为现在还是骚扰的剧情点,实际上这部分已经刷满了,现在应该要过渡到下一个剧情点……脚踏两条船然后被发现而分手!】 77号完全沉浸在和宿主贴贴中了。 只有努力工作的宿主还在认真思考:【那我是不是应该先同时和他们交往?曲九潮的话我可以威胁他,但是陆风驰……】 他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今天最后一堂课是历史,老师好说话又不拖堂,一打铃学生老师都夺门而出。 日头西移,落日熔金洒满空空如也的教室。 陆风驰假意收拾书包,余光里始终追随着同桌的动作,水鹊正撑着脸看笔记,“你……还不走吗?” 那姓曲的是续写了红楼梦还是怎么的,笔记有这么好看? 水鹊装模作样而已,他在等着陆风驰收拾东西。 怎么动作这么慢? 他忍不下去了,利落地合上笔记。 “我有话要对你说。”他正色道。 陆风驰:“嗯?” 水鹊啪地一手撑在陆风驰后面的墙上,拿出电视剧里壁咚的标准姿势,往前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陆风驰的嘴巴。 一秒钟都不到,温软一触即离。 他低下头,没有看见对方漆黑沉沉的眼眸。 水鹊说:“你亲我了。” 陆风驰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一个度,“是你自己亲上来的。” “我不管,反正你亲我了。”他理不直气也壮,“和别人接过吻的omega,是没有人要的,所以你必须对我负责!” 很蹩脚的说法,听起来挺笨的,水鹊转念一想,反正陆风驰也不聪明呀。 “水鹊。”对方冷不丁地喊他名字。 “没有人接吻是这样的。” 水鹊:“嗯?” 猝不及防地,陆风驰捧住他的脸,疾风暴雨般吻下来。 第21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1) 水鹊没想到局面会失控成这样。 无序的、混乱的。 唇舌交缠,水声作响。 陆风驰和其他在春天的梦里狂吃梦中情人嘴巴,然后醒来和钻石一样无坚不摧的男高中生没有区别。 没有实战,但在梦里已经演练上百遍,甚至夜里睡不着,想得发疼也要在脑海里排练以后怎么和水鹊接吻。 要先顶开牙关,缠住红洇洇的舌尖,抵进去舔舐敏感的舌根,脸颊边软肉就会应激地津津流出香甜的水。 “呜……”水鹊用力去推对方结实的胸膛,固若城墙,他那点力气如蚂蚁撼树般纹丝不动。 羊脂软玉似的小脸因为被掠夺水分和氧气,无法承受地浮现一层薄红。 他只觉得嘴巴酸胀,细密的电流穿上脊背,无力地想把陆风驰抵出去。 舌尖相触,却被误以为是认可还是鼓励,水鹊为这简单的一抵付出了代价。 吮吸、纠缠,原来濒临窒息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后仰头,白玉般的脖颈倾出天鹅的弧度,忍不住颤抖,断断续续道:“要、要摔倒了……” 狭小的椅子禁不住这样的混乱。 好像放过他了。 从软尖抽离,带出暧昧的银丝,陆风驰将由湿溻溻舌尖流下的甜水吻干净。 就在水鹊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高大的alpha不由分说地抱起他,屁股被迫坐上冰冷的桌沿。 “这样不会摔。”以保护的名义,大手锢着那截腰。 又是兵荒马乱的持久战。 到最后,水鹊缺水又脱力,只能半张着嘴软软地靠着陆风驰肩膀小口呼吸。 还要时不时地被亢奋的男高嘴对嘴渡了口温水,美名曰补充水分。 天色漆黑一片了,校道路灯都通上电,他们才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 高个的alpha容光焕发,就跟和别人跑了的老婆又自己回来了一样。 水鹊缓缓地走着,低垂着脑袋只觉得郁闷。 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接吻,他总觉得自己亏了。 77号更是仗着其他人看不到它,疯狂地用圆溜溜的身体撞陆风驰的脑袋。 【坏男人!坏男人!不准占我宿主便宜啊!】77号急得团团转。 水鹊借口说家里管得严,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谈恋爱,让陆风驰送到校门前的那一段路就不要再和他一起走了,装作不认识,怕家里人看见。 陆风驰还在回味,早都晕头晕脑了,自然是水鹊说东他不会往西。 “今天怎么这么晚?”男人手中的文件又翻了一页,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出乎意料地,宋秦今天在车里等他放学。 水鹊有点心虚,毕竟他刚才也不算是说谎家里确实管得严,宋秦要他立业以后才谈恋爱呢…… 他紧张地抱着书包坐下,老老实实地说:“和同学讨论题目,忘记时间了。” 文件夹关上,宋秦扶了扶镜框,视线落在水鹊红得异常的唇上。 嘴巴被人吃得唇缝都要合不上了。 讨论题目? 宋秦目光沉沉。 水鹊很忙,忙着应付两条船,忙着排演抽到的元旦晚会上要表演的话剧,忙着准备期末考。 回到家里还要忙着刷直播业绩。 忙得他都要变成超人了。 周末拒绝了曲九潮约的夜场电影,三申五令打消了陆风驰想从阳台爬进来潜入他家的计划。 顺便领取了谢相旬每日固定爆的金币。 水鹊终于有空去完成直播间的粉丝们很久之前就想要的50万粉福利。 他的最近一条动态就是,选点赞数最高的服装买同款穿上直播。 幸好最后选出来的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衣服,底下的人给他科普是什么lolita王子系,还挺好看的。 为了方便,他将手机放在直播用的支架上固定,然后点了开播,由于他之前就发过通知,蹲点的一大波粉丝涌进来。 弹幕密密麻麻,小主播只好先不太好意思地和观众打了声招呼。 然后认真地做起了开箱直播,简单展示了一下整套衣服的构造,弹幕就刷屏催着他赶快去换上。 水鹊说一了声,就进了浴室里。 [主播房间好大哦。] [这床感觉能睡下我和老婆再加老婆的三个男朋友……] [楼上、别太离谱] [混蛋、你们都睡床上那我睡哪?!] [还能再睡我一个,主播睡我身上,我年轻,我抗压。] [求你了留一小块位置出租给大学生吧,清澈愚蠢会听老婆话] 水鹊失算了。 难怪这套衣服会获得点赞第一。 他绑好了腰封上的系带,一步一挪地憋着一口气站到摄像头前。 白色绸缎衬衣丝滑,从衣领到腰封两侧凹滑打褶堆叠,像藻似的白花,分层荷叶藕节袖一直遮到只露出指尖泛粉的手。 领口开得低,衬衣往下一点就是腰封,堆叠成波浪的褶皱和领口围出部分锁骨和一片雪白胸脯。 虽然开了暖气但还是心理上感觉凉凉的,水鹊不太自在地将领口扯上一点,帮助聊胜于无。 下装是同一色系的短裤,版型大约和南瓜裤类似,但是柔软的雪纺材质,光滑细腻。 裤腿是扎带蕾丝的花边,尺码小了一些,挤出绵软肉弧。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节 “还有这个……”他手上一松,落下一条主体为多层蕾丝带又链了许多珍珠的配件,他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水鹊只能询问弹幕:“这是项链吗?” [我晕,谁家好人选的衣服,我流鼻血死你负责吗?!] [主播这是腿环啦] [特别喜欢看小男生穿短裤谁懂、、] [不好意思手稍微忙了一点,宝宝那是绑大腿上的。] “噢。” 水鹊弯腰不太好绑配件,于是拉开旋转椅坐上去,一脚抵着地上的毯子防滑,另一只脚底撑在椅子坐垫上弓起来。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想要扣上腿环的扣子,乌发散在脸颊边。 因为腰身倾斜下来,加上腿上的动作,短裤自动往后滑了一截,几乎露到大腿根。 [好白、好想陷进宝宝的腿肉里长眠不醒] [软绵绵的,香香的……] [谁准你不穿袜子的!我***踩我***] [我先*****] 【平台提倡文明健康的直播环境,严禁发布违法违规、色情低俗等不良内容,谨防网络诈骗,请理智消费】 水鹊好不容易扣好了最后的配件,累得额头都出了汗,结果抬头一看直播间灰黑一片,超管提示他内容不当自动下播了。 “什么啊……”他不满地咕哝。 这超管不会是宋秦在兼职吧,怎么就内容不当了? 他郁闷地转转椅子,对全身镜拍了一张,用群发助手刷刷发给几个人。 “不好看吗?”他配上字和图。 必须有人夸夸他会系这个复杂配饰。 陆风驰:“我能来你家做客吗?” 曲九潮:“……” “是只发给我的吗?” “好看。” 相旬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发了张预订的机票截图过来—— 北城直飞海城。 水鹊吓得一哆嗦,正准备回复。 房门出乎意料地被叩响,外面的人说:“开门。” 他的心脏砰砰跳,脑袋忽地一片浆糊,划出页面一看,果然刚才设置群发对象时不小心把宋秦也勾上了。 第22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2) 房间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宋秦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半分钟前收到的照片。 拍照的人大约没有意识到领口低了、短裤短了,他的身量小,在alpha当中可以说是格外纤瘦,只有岔开的大腿间堆着点肉,像海边白色浪花、枝桠厚厚的雪,左腿上面还束缚着蕾丝带和层层珍珠。 腿环工艺甚至能说粗糙,挤得、刮得腿肉泛红。 或许那本来应该是系在脖子上的。 如果这张照片流传出去,说不定会被有心人扣图p到不知名的网站上。 然后在每个适合体育生们偷偷逃课去网吧的午后,电脑房里立式空调扇叶向上打,冷气呼呼冲脑袋吹。 网页504503轮换地反复转圈等好几分钟才提示付费成功,接着悠悠展示出来这张照片。 一时间分不清是冷风打的,还是画面冲击导致的头晕目眩。 全是处男只知道打架的叛逆男高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他们会珍惜又珍惜地小心拷贝到u盘里,揭下房间墙上已然发黄的小时候崇拜的铠甲海报,然后小心地贴上新彩印的图片,这样才算被正式引入了青春期。 最后在每个清晨满头大汗地醒来,带着难以启齿的心思手洗短裤。 宋秦的手指叩紧了,手背青筋脉络因为忍耐发力而显眼突出。 他取出房门的钥匙,声音比往日都要低沉,一字一顿都透露着风雨欲来的冷意,“不来开门的话,我开锁了。” “不要!” 门内传来哒哒哒的声响,不难想象水鹊趿拉着毛拖就手忙脚乱地跑过来开门。 室内分明开着暖气,气温暖和如春,水鹊却裹着长长的羽绒服,拉链从膝盖拉上立起来的领口。 他急得额头都沁着点汗珠,小脸发红。 欲盖弥彰。 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宋秦的眼睛,只能轻微垂着头,问:“哥哥,有、有什么事吗?” 明知故问。 宋秦彻底将半掩的房门推开,房间里除了有些乱看不出什么痕迹。 “这张照片,怎么回事?”他的手机放在裤袋里,说着就要拿出来展示罪证。 水鹊急忙摁住他的手! 脑袋瓜子极速运转,加载答案:“那个照片!嗯是、是ai合成的!十分逼真对吧?” 宋秦盯着他,也没说是或者不是,就是这样的态度更令人心慌。 沉默半晌,宋秦移开视线,轻轻揭过话题。 “卫擎之前计划的每月一到两次信息素接触到了。” 之前卫擎复诊,认为第一次来的时候利用更强势的alpha信息素刺激调节水鹊腺体的信息素水平有疗效,他们预计先这样尝试至少三个月。 辅助治疗的对象当然得是水鹊身边相对熟悉且能够信赖的alpha,所以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在宋秦身上。 现在是12月下旬,这个月必须得有一次信息素接触治疗。 水鹊对着地毯踢了踢脚,“能不能,让我再准备一下?” 他衣服还套在羽绒服里没换。 宋秦这次的态度不容拒绝,一针见血道:“有什么不能让我发现的吗?” “当然没有!”水鹊条件反射地迅速反驳。 宋秦:“那就现在开始吧。” 他熟练地抱起水鹊,坐到床边让对方坐在自己腿上,水鹊穿着羽绒服,他活像抱了一只休眠的蚕宝宝。 “外套不脱吗?”宋秦故意问。 水鹊听他这么一问,反而抓紧了拉链,“不用!这件羽绒服是哥哥给我挑的,我太喜欢了,根本舍不得脱下来。” 他几乎是在胡说八道地撒娇,试图唤起兄长对弟弟的良知与爱护之心。 “嗯。”宋秦不咸不淡地回应。 因为开着暖气,所以窗户禁闭着,房间里没过几分钟就充斥满了沉沉檀木香,信息素环绕下,水鹊很快就从轻微抗拒的姿势变成紧密地贴在宋秦怀里。 暖气房里裹着羽绒服又闷,暖和得如同围着炉子烤火似的,令人昏昏欲睡,他本来今天醒的就早,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了。 水鹊半梦半醒间都没发现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移动了。 恍惚中,宋秦问:“这也是ai做的吗?” 他努力睁大眼睛,模糊视线里宋秦的手拈着一块轻薄的布料,坠在他眼前。 上面的珍珠异常眼熟。 这不是他的腿环吗? 什么时候松掉了?! 宋秦还在等着他的解释:“所以,这也是ai缝的吗?” 水鹊进退两难,抿抿唇,只好讷讷地解释那是朋友送的衣服。 网友也是“朋友”嘛。 宋秦手指摩挲着轻薄的布料,工艺并不如何精妙,做工甚至说得上粗糙,粘着珍珠的链子上还有涂出界后凝固的胶状物,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刮蹭皮肤,就连珍珠居然也是仿的。 一个没什么钱、只会诱骗alpha的“朋友”。 还胆大包天地让他的弟弟在冬日穿这样的衣服拍照给他看。 他呢?是躲在没有暖气的冰冷的出租屋里无度意淫、继续哄骗他的弟弟?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妄想染指宋家的孩子? 宋秦不是没怀疑过海城一中的同学,但海城一中的生源质量降低了怀疑度。 或许是社会人员?还是水鹊以前临海二中的同学?又或者是网络上专门聊骚诈骗小男生的渣滓? 还有那两次,水鹊的嘴巴肿了,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说,对方真的是隐藏在海城一中里。 锁起的眉头从进门后就没有松动过,神色莫测,阴沉沉的如同积雨云,酝酿着雷暴和瓢泼大雨。 水鹊瑟瑟地缩了缩下巴,他脸本来就小,一下就陷进羽绒服的帽子里了。 宋秦跟哄小孩睡觉似的拍拍他的背。 什么啊…… 水鹊不自在地扭扭身子。 怎么把他当小朋友一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节 宋秦以为是自己让他不舒服了,结束了信息素接触治疗,放下水鹊。 “乖一点。”他没再提之前照片的事,担心吓到水鹊或者引起这个年龄段的叛逆抵触心理,但这并不代表着宋秦不会追究。 既然水鹊不肯如实告诉他,那么他也还有上百种方法能够查到。 因此最后只意有所指地给水鹊留下一句: “别做坏事。” * 水鹊快累倒了,他应付完陆风驰和曲九潮,一看还有个谢相旬。 但万幸的是,对方的直达机票起码不是明天就起飞。 那是寒假的时间了,水鹊猜测对方应该是回老家海城过年的。 过年那么忙,如果相旬想找他也难以抽身吧?他自己再推三阻四地想好几个缘由就好了。 再说,他的剧情说不定过年前就能走完,到时候就可以脱离世界了。 得幸于之前的正确决策,水鹊成功将剧情进度推到了70%。 那就还有……脚踏两条船被发现陆风驰和曲九潮怒而和他分手,然后事迹曝光身败名裂! 水鹊想了想,还有点舍不得,毕竟这个世界的人对他好像还挺好的,尤其是他的任务对象,虽然有的可能是迫于被他要挟、迫于家庭成员的责任。 但是凡人论迹不论心! 他在这个世界确实比从前要开心很多。 等元旦后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期末考,期末考完之后还有一个小学期——为期一周全级同学一起的冬游,这是海城一中例来的传统。 之后就放寒假了。 但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在排演晚会节目的同时准备期末考。 “啪嗒。”由于昨晚背台词睡得太晚,水鹊记着记着笔记脑袋一点,手中握着的笔一松,掉到地上去了。 陆风驰任劳任怨地给他捡起来。 他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说声“谢谢”接过笔后再抬眼看黑板,密密麻麻的数字公式板书,忽然一点都看不懂了。 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的中文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知道语言。 陌生是完全听不懂内容。 网友是说数学课弯腰捡个笔的功夫就听不懂了。 问题是这笔也不是他捡的啊? 算了。 水鹊决定把主动让人发现脚踏两条船然后被分手的剧情进度暂停,起码让曲九潮再给他补一周课再说吧…… “我讲明白了吗?”镜片折射光辉,曲九潮淡淡问,发现了旁边人在走神,他用笔杆子敲了敲桌面。 清脆的敲击声拽回神游天外的思绪,水鹊胡乱点头。 曲九潮早了解了他的伎俩,“那就把我刚才的解题思路复述一次。” 两人在学校图书馆的小单间里,隔音非常好,又是单面玻璃,外面看不了里面,即使讨论题目也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水鹊死死盯着题眼,脑中一团浆糊,半晌才小声回答:“我不记得了。” 曲九潮铁面无私:“走神,一次。” 他好整以暇地坐着。 好烦人。 水鹊看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就来气。 亲亲亲,一整天就知道亲! 什么叫为了他能认真学习,走神一次就要接吻一分钟啊? 有什么好亲的。 他紧闭着眼就撞上去,几乎是公报私仇地咬了一下曲九潮的嘴唇,就抽身离开,回座位坐好。 曲九潮抬手摸了下唇,没有血丝也没有破皮,他敛眸,表情也说不上是遗憾还是什么的,但并没有对水鹊耍赖皮的行为加以反对。 “我再讲一遍。”他手指转了转,速干笔就在指节之间旋出重影,“这是最后一次。” “噢。”水鹊正襟危坐。 下午的活动课改成了元旦晚会节目的排演,因为是和运动节一样几个校区一起合办,节目数量有限,级组偶尔会出一些两三个班联合出一个节目增加报名通过的概率,巧合的是,19班的文娱委员和10班的文娱委员是青梅竹马。 因此上报且通过的节目最后将由两个班一起联合演出。 剧本已经在上报前就编好了,节目通过后第一时间进行角色演员的分配。 10班的文娱委员是个长相清秀的omega女同学,剧本主体就是她根据蓝胡子的童话故事改编出来的。 她说话温柔,神情也十分令人信服,最开始和水鹊沟通时用的说辞就是希望他能够参演,有一个角色特别适合他。 可能是什么全程都不用移动的小树吧,只需要当背景板就好了。 水鹊想不到其他的什么角色特别适合他。 直到剧本发下来—— “……”他不甘心地跑到文娱委员身边,剧本前期的小树角色分明写的别人的名字,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没和我说我的这个角色还需要反串啊?” 他委屈地指着剧本页上“吟游诗人(宋水鹊饰演)”。 这剧本是根据蓝胡子童话当中的一个版本改的。 蓝胡子是一方有钱的贵族alpha公爵,他娶了好几任妻子,可是最终都下落不明,领土里没有人家再愿意把家中的omega嫁给他。 他后来向一位林场主求娶他的女儿,女儿吓坏了。这时路过的alpha吟游诗人听说了这件事,他上门表明自己可以假扮林场主的女儿嫁给蓝胡子,以调查事情的真相,揭开蓝胡子的真面目。 林场主对吟游诗人千恩万谢后,把装扮成女omega的吟游诗人送到公爵的城堡里。 蓝胡子果真对新任小妻子千娇万宠,搜罗了王国里的各种珍奇宝物,琳琅满目塞满了妻子的房间,妻子借机提出想要某个邻国的藏宝,蓝胡子必须离开这个国家一趟为“她”带回宝物。 留守在家的妻子飞鸽传书联系了从前旅行时认识的光明教廷骑士长。 骑士长立刻赶来以和公爵妻子叙旧为由拜访城堡,暗地里两人避开城堡里的仆人展开地毯式的搜查。 蓝胡子公爵满心欢喜地带着宝物还乡,却被仆人悄悄告知他的妻子在他不在的一个半月里,和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在城堡各个角落苟合! 蓝胡子冲冠一怒,准备捉奸的时候被赶来的教廷骑士们抓捕。 原来在他离开的一个半月里,妻子和骑士长已经调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蓝胡子其实是腺体残疾的omega,他求娶其他omega的目的是将他们的腺体移植给自己,可惜的是没有人匹配,并且还都发现了蓝胡子是残疾omega的秘密。 蓝胡子疯狂地将他们灭口,尸体做成塑像尘封在城堡的地下室里。 如果饰演吟游诗人,这就意味着水鹊要和剧本里的一样假扮成林场主的omega女儿。 他说的“反串”也就是指这个。 文娱委员误会了,她以为水鹊在意的是吟游诗人是alpha,毕竟没有哪个omega会愿意饰演五大三粗的alpha。 于是安慰道:“没事的,吟游诗人只有出场的时候是alpha,反串时间很短的。” “噢对!”她又以握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中,恍然大悟道,“还有男女反串的对吧?” “没事的,”文娱委员随意地指指点点了班上几个球队的alpha,“他、他、他,分别要演蓝胡子公爵的前几任妻子,都是女omega哦。你知道的,现在不仅没创新的剧本不吃香,传统的角色演绎也没人看了,观众就喜欢炸裂又好看的视觉效果。” “他们负责炸裂,宋同学你只负责好看就可以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文娱委员的脸一红。 “反正,服装我已经从影视城借来了!”她的态度坚决。 水鹊拗不过她,只得服从安排。 他再往后翻了一页,发现骑士长是陆风驰饰演。 “蓝胡子的饰演者怎么没写?”他疑惑地看着蓝胡子后面的空白栏。 “哦,因为是两个班共同出演的节目嘛,得让一个主要角色的演员给19班,本来还有几个小配角也是他们班演的,不过……”文娱委员说着翻了个白眼,摊摊手。 “他们班大多数人眼高于顶,看不起我们这种三流小剧本小节目啦。” “但是我觉得剧本写得很好、很精彩。”水鹊并不吝啬赞美之词,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显得格外真诚。 当然,如果不是他演吟游诗人的话,他一定会当热情捧场观众的。 文娱委员左看看右瞅瞅,确认某个总跟着水鹊的alpha不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捏了一下水鹊的脸蛋子。 好软。 好滑。 可惜了…… 世俗大多不能接受生活西化的oo恋。 文娱委员满怀遗憾地看着水鹊。 水鹊一脸茫然:? 蓝胡子…… 是曲九潮饰演啊。 排演的时候,曲九潮将舞蹈室的钥匙借给他们,他还疑惑为什么对方都给了钥匙了还要带他们上综合楼找舞蹈室。 原来是因为他也要参演啊…… “他为什么在这里?”曲九潮的语气像剧本里的蓝胡子公爵一样刻薄,目光斜撇了一眼和大爷似的坐在另一边的alpha,又回来直视水鹊的眼睛问。 那alpha人高马大,坐的是小板凳,一双长腿只好交叠着岔出去,又坐在门边,也不怕呼呼灌入舞蹈室的寒风,和拦住出入口的门神一样不动如山,手中还捧着两杯温热的奶茶。 虽然未被指名道姓,但他倒是擅长对号入座。 陆风驰表情不耐,冲着曲九潮讥讽道:“又不是只有你能参演?骑士长在这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抱臂通常会反映一个人持保守或反对意见。 曲九潮冷声反驳:“按照计划安排,今天排戏并没有轮到你的部分,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打乱计划,破坏大家辛苦努力的心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节 气势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没有我的戏份就不能来吗?”陆风驰态度理所当然,冷风扑到他耳畔的骨钉上,“作为骑士长,守护公主怎么你了?” 水鹊眼皮一跳,下意识喊陆风驰名字防止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你不喜欢……?”alpha缩在小板凳上像只委屈的大狗,声音都放低了,“那抹茶奶盖你总喜欢吧?再不喝就要凉了。” “凉了就不好喝了。”音量更小。 *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不论文娱委员说什么水鹊也不会答应参演的。 每天排演的日子都过得水深火热。 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遍了。 虽然海王是不对,但是有时候水鹊还挺佩服那些和八爪鱼似的时间安排大师级海王的。 他只是个脚踏两条船的平平无奇炮灰,这段时间一天天的都要累死了。 左挨右等终于到了元旦晚会。 海城一中每年都会花至少五百万作为晚会的经费支出,在运动场中心搭建表演舞台以及大屏投放,方便容下三个校区的师生还有部分受邀参加晚会的家长以及校友,还会请专业的摄像组在网络上同步直播。 临时搭建的后台紧锣密鼓地换装化妆,人影憧憧。 蓝胡子话剧在节目单上排倒数,所以他们还有相当充裕的时间准备。 曲九潮利用学生会的特权为他们申请了专门的换衣间和化妆间,并且还不是逼仄的那种,相当宽敞。 戏份少的几个配角演员先换装化妆。 而花费功夫多的主要角色留到后面精细着点准备。 几个饰演前任妻子的alpha换上宫廷裙装,强壮胸肌把裙子撑得鼓鼓囊囊,画的妆也相当浓艳,颇有胭脂俗粉的炸裂视觉效果。 他们互相嘻嘻哈哈地打趣,甚至揉对方胸一把狠狠嘲笑了,还要拍下照片永久作黑历史存档。 忽然,化妆间里不知道是他们之中的哪个,喃喃说了一句: “也不知道宋同学换好了没有……” 明明是小声的自言自语,但所有人都捕捉到了,刚刚还肆无忌惮打趣的几个alpha脸色发红,全都不说话了。 化妆间一时间落针可闻。 良久,有人说: “他穿应该会很漂亮。” 众人看去,是穿一身骑士装守在门边的陆风驰,黑金色半边披风裁剪合度,骨钉没卸,这让他看起来落拓不羁,确实像童话里会为公主拔剑的光明骑士。 “砰”的一声响,有人重重推开换衣间内室的门,喘息声粗重。 啪嗒反锁了门。 一步一顿地走向他,漆黑锃亮的皮靴踏在木板地面上,吱嘎吱嘎,好似走路的人承重千斤,每挪动一步都需要格外用力。 水鹊背对着门的方向,还在和裙子后背的系带做斗争。 换衣间灯光是护眼的昏黄,他毫无所觉地在柔光下向着来者半露出蝴蝶骨,绿色的丝带层层叠叠地束缚在上面。 “抱歉,我还没有换好。”他背着手试图反手打蝴蝶结,但失败了好几次,垂着脑袋为自己的笨手笨脚道歉,他也没回头,只是解释,“你可能还需要再等一会儿,这个有点难系。” 冰凉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揽住他,掌心相贴的皮肤因低温而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水鹊打了个寒颤。 手上一松,未束好的后背丝带因为来者抓住机会紧贴上他的身躯而死死夹在两人之间。 曲九潮浑身汗淋漓的,他外套也没穿,身上只一件属于公爵的内衬,皱巴巴的,狼狈极了。 曲家有相当一部分产业盘踞在国外,因此他从小受到的都是繁复的西式贵族教育,礼仪家教像旧世纪绅士一样刻板,哪怕衬衫出现一丝褶皱,都是失礼的、不合格的。 藤条会迅疾地落在掌心里,如降下的雷雨雨滴,反复多次,手指没办法伸直,火辣辣的痛感持续一整天。 他几乎没有和现在一样在别人面前这么狼狈不堪、丢盔弃甲的经历。 他喘着粗气,呼吸滚烫,尽数洒在水鹊的脖颈上,双目赤红,低下头鼻梁抵着人碎发后的腺体。 对方却刚刚反应过来是他一样,担忧他的异常状况,“曲、曲九潮?你怎么了?” “情、热、期。”曲九潮每说的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承受着难以忍耐的痛苦。 “标记我。” 他说。 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久到曲九潮眼前一阵发黑眩晕。 水鹊才方知紧急情况一般,慌乱得声线都在颤,求助道:“我、我不会啊,标记要怎么做?” 曲九潮咬牙,犬齿用力,“你初中生理课学的都还给老师了吗?!” “你凶我也没有用……”他慌得六神无主,环顾四周,手心都沁汗了,“怎么办?” 第23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3) 他的手机也不知道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放到哪里去了。 按照生活经验,你越是想要找到丢失的某样物品,越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 只有之后不经意间的一瞥,发现它就在某个显眼的位置。 水鹊环顾换衣间一周,也没找到他的手机,只能问曲九潮:“你带手机了吗?我现在查?” “你怎么不带抑制剂啊……情热期乱了吗?”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不择言道:“我、要不我给你找一个会的alpha过来吧?” 话音刚落,曲九潮咬了他后颈一口,当然避开了腺体,但还是有点痛,因为对方显然并没有打算收住力气。 明明都神志不清了,还恶狠狠地质问:“你以为标记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是谁都可以接受的omega?” 水鹊意识到自己这次说话过分了,声音软软地道歉:“对不起……” “你别凶我。”就像一股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他难受极了,和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我真的不会……” 身后的人叹了一口气,握着水鹊的双肩将他掰过来,面对面,又紧密无缝地抱在一起。 洋装长裙配了繁复的饰品,胸口的珠链挤压在两人之间冰冷、生疼,又因为密不透风的体温传递仿佛要化在新年夜了。 “学我刚才那样,咬我的腺体。”曲九潮努力冷静,控制自己的声线,“现在,释放信息素。” 水鹊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听话的学生,就连在标记这件事的学习上也不例外。 他一步步跟着曲九潮的引导,和拿着参考答案写作业一样。 贝齿不敢用力,就偏过头换虎牙。 杜松子酒和栀子乌龙和洪水一样淹没整个换衣间。 水鹊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长桌上的道具噼里啪啦一扫而落,他坐在桌面,裙摆由于没有裙撑,柔软厚绒面质地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被临时标记的omega比之前还要失控,他看起来单薄,但身高近一米九,衬衣下隐藏着劲瘦的肌肉,从长期坚持锻炼与极限运动带来的好体能,使得他能够轻易地困住面前的alpha。 传统印象中ao的位置颠倒过来。 水鹊的腿被迫夹紧了曲九潮的腰胯,那裙装是u型衣领,狐裘披风还没来得及穿上,大开大合的领子本就松垮,拉拉扯扯的,粉润的小肩膀全然露到外面了。 对方跟疯了一般舔舐水鹊的唇肉,磨得唇珠发烫,圆鼓鼓的微微肿起,挤得香甜的水滑到雪白的脖颈上。 他好像怕人跑了,还要单手按在人家后脑勺去迎合他侵入的动作,另一只手死死绞着水鹊后背的丝带。 大概是节水意识宣传得很到位,一点一滴都不肯浪费的,他从软嫩的脸颊肉往下,一路吮走甜腻腻的水痕。 “不要……”水鹊摁住他的脸,羞耻得脚趾蜷缩,“会有痕迹,别人会看到的。” “只要是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可以吗?”卷着丝带的手指神经质地抖了一下,曲九潮饱含引导性地问。 水鹊根本没注意他在后背的小动作,但还是满脸犹豫,脸蛋子都要皱在一起了,“你还没稳定下来吗?那就可以吧……” “但是你要快一点,我担心我们不够时间准备了。” 好奇怪。 标记不是说可以起效迅速地稳定情热期的omega吗? 难道是因为他分泌的alpha信息素太少? 那他岂不是很那个的alpha……完全没办法满足omega的需求啊。 怎么办,好丢a脸。 曲九潮会不会嫌弃他? 他羞愧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捂住脸。 真正的omega会自己争取。曲九潮的眼镜落在另一间换衣间内室了,也省去了摘眼镜的功夫。 细长的指节远比水鹊的要灵活,东绕一圈西绕一圈,墨绿色丝带就松散开来,没了束缚,上身的衣物理所当然地散开。 凉丝丝的空气从四面八方裹过来。 “等、等等……”水鹊双眼瞪圆了,他好不容易差不多系好的丝带,本来还想叫曲九潮给他帮忙打个结,没想到这人是过来帮倒忙的。 漆黑的眼眸垂下,视线和给胶水黏住了似的完全挪不开半分,他应该是想抬手扶眼镜,但马虎地忘记了鼻梁上空空如也,抬手蹭了个空。 哑然失笑道:“好小。” 水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有病吗?!闭嘴,不许说!” “但是好漂亮。”曲九潮还嫌水鹊不够害臊,目光虔诚地盯着,“我想亲亲它们。” 他不但敢想,他还是一个相当勇于实践的人。 *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节 晚会开启的倒计时归零,一百响的礼炮和烟花齐放,震得人耳膜鼓胀,尘嚣满天。 享受完款待的男生满脸餍足,他耐心地重新系好复杂纷乱的墨绿丝带,双指交叉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好了。” 他将狐裘披风抱过来,手把手地给水鹊穿上,像打扮珍藏的人偶一样小心翼翼地对待。 披风围起来,上半身不管是u型衣领还是绿丝带的后背全都看不见了,避风,而且隐藏得很好,只有他见过那样的景色。 “其他人不会看到的。” 水鹊脑袋还懵懵的,没有搭理他的话,他可能吓坏了,眼尾绯红,垂下眸时睫羽还在不安地扑闪。 恢复温和有礼表面的omega全然看不出刚才丧失理智的模样,单膝跪在地上,让水鹊的脚正好可以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仔仔细细地给他穿上白色长袜。 看起来好脾气又予取予求的样子。 完全不像是任人打骂都不肯松嘴的那种变态。 衣冠禽兽。 水鹊评价道。 如果不是他要做任务,曲九潮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了。 世界上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omega! 他越想越气,即使知道是非常没礼貌的动作,也还是忍不住一脚踹到对方肩膀上。 纹丝不动。 宽大的手掌却反手把住他的脚腕,抬高。 厚重裙摆因此往后推移,莹润的小腿曲线一直延伸进深处。 水鹊完全没注意对方的视线在往哪里看,他撑住桌面,挣了挣脚腕,没挣脱,“你干嘛?快松手!” “不是你先要踹我的吗?”曲九潮淡淡出声。 水鹊还想找借口反驳,下一秒因为曲九潮的动作,所有话音都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你以后都不许亲我嘴巴!” 他的态度好似面前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可是——”曲九潮冷静陈述,“你的脚明明也是香的。” 为什么会有人以学术汇报的语气说这种话! 慢吞吞地走到化妆间的时候,水鹊的脑海里还烙印着曲九潮侧过脸隔着单薄的一层白袜,吻到他踝骨上的画面。 骑士长等候在门口许久了,拍了拍胸前金色绶带上的灰,抬眼问:“怎么换衣服换了这么久?” “太复杂了,有点难穿。”水鹊完全不适应舞台服装,裙摆又重又不好看路,他和偷穿了姐姐裙子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的小王子一样。 门内传来热闹的声音。 “宋同学来了?宋同学来了?” “别挤,路这么宽,你别踩到我裙子了!” “少发神经,你才给我滚远点!宋同学换好了吗?” “我先看看,我先看看!” 浓妆艳抹的黑皮alpha们提着裙子探头探脑。 “噗嗤。”水鹊没绷住,笑出了声。 原本他觉得自己一个男alpha要扮作女omega会因为反串得太厉害而显得可笑,现在看来还是球队里的几个同学更滑稽一点。 见了他,几个alpha反而扭捏起来,没了之前故作妖娆引人发笑的反差,倒有些不似装出来的羞赧。 主要是,眼前的人实在是漂亮得令人脸红心跳。 是墨绿色太显白,还是说宋同学原本就白的缘故? 粉白的小脸,睫毛长长,尖尖的下巴陷在狐裘披风的毛绒绒领口了,脸颊有点肉,弧度迷人。 什么都没露,披风包裹,裙摆又长得近乎拖地,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风驰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异样—— 唇珠肿了点,似乎被人含吮过。 “曲九潮呢?”他问现在唯一不在场的人。 水鹊解释:“他的衬衫皱了,借了熨斗在熨平。” 皱了? 为什么皱了? 他们做什么了? 黑金骑士装的alpha跟有人侵犯了守护的领地似的,他不顾其他人的视线,虚虚圈住水鹊,低着脑袋细细嗅闻,从脸颊到脖子,然后是狐裘披风的领口。 没有闻到其他信息素的味道。 但是,好香。 馥郁的甜香从皮肤表面升起来,从软肉里盈出来,陆风驰之前闻到过,那个放学的傍晚,比他用力亲吻水鹊的时候还要再香一些。 陆风驰弯腰再往下蹭蹭,几乎是将脸埋在水鹊的胸口。 虽然是反串,但并没有反串得彻底,其他几任妻子的胸是靠肌肉撑出来的。 陆风驰从未和现在一样认识到,水鹊是他们当中最羸弱的alpha,他的胸脯是单薄的、平坦的。 是特别香的。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动作没轻没重,企图解开那温暖的披风。 水鹊皱着秀气的眉,重重拍开对方不安分的手,“你干什么?再这样我生气了。” “噢……”陆风驰悻悻地规矩放好,“对不起。” 为什么他不可以? 所以,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 演出不能仅用成功一词概括,水鹊他们谢幕时掌声雷动。 坐席当中前排留有三排是给受邀家长和校友的。 卫擎是凭借大学时摄影社社长身份陪宋秦过来的,当然,宋秦是受邀家长和校友双重身份,而他充其量就是个荣誉校友。 他按着相机翻阅拍到的几百张照片,画面的中心只有一个人。 “如果不是登场的时候你说了,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水鹊弟弟。”卫擎摩挲着下巴,“怎么领到这样的角色,你问过他了?他自愿的吗?” 水鹊当然没有老实和他说,甚至听说他要来观看,还慌乱摆手,委婉地说自己只是背景板的一棵小树,说哥哥工作这么忙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他能理解的。 宋秦当然不会错过水鹊的表演,就算只是背景板的小树,那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树。 他要把照片洗出来。 宋秦夺走卫擎手中的相机,从容道:“他不是你弟弟,别这么喊他。” 卫擎眼角抽抽,无声做了个口型:切,小气鬼。 晚会结束了,作为家属,宋秦给水鹊发了条信息,说到后台的出口等他,然后接他回家。 接下来是为期三天的元旦假期。 夜深了,飘落几片小雪。 路灯下树影重重。 后台的出口就是校道,隔了很远,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那裹着羽绒服的圆滚滚身影。 “水鹊的朋友?”卫擎说起宋秦完全无视的站在旁边的两个更高的身影,“他们在陪他等你吗?感情真好啊。” 正说着,左边的高瘦黑影揽住水鹊拥抱了一下。 卫擎一看宋秦的脸色都变了,忙道:“应该只是朋友之间的拥抱!” 右边的黑影高大些,趁左边人松开的时间间隙,上前亲了水鹊的脸。 卫擎:“嗯……或许是西方的吻别呢,只是基本礼节,对吧?” 寒风瑟瑟,垃圾桶塞满了,旁边的易拉罐随风而跑,磕磕绊绊地滚过马路中央,声音在寂静的这条校道上格外刺耳。 宋秦的脸色不能更差,他大步流星地向三人走去,气势汹汹。 卫擎觉得这么多年来,宋秦拄杖从来没有走得这样快过。 第24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4) 大风吹得树影摇晃,有两片雪花掉进水鹊的领口了,他抬手去拂,摸到一手化开的水。 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总之黑影重重,路灯的电路接触不良,频繁地闪了闪。 有人挥拳,空气中响起凛冽破空声,还有吃痛的闷哼。 他的手给人一拽,就踉踉跄跄地给拽跑了。 他本来还在想着陆风驰和曲九潮都跟着他,他要怎么糊弄过去,才能既不被发现脚踏两条船,又能简单脱身。 万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水鹊一边脚步踉跄地往前,还一边回头去看,受伤的alpha捂着左脸吃痛地倒吸凉气,似乎以为他被陌生人带走了想要追上来。 一旁的男生张口说了句什么,由于越走越远,水鹊已经听不到了,但是alpha明显平静了下来。 宋秦恨铁不成钢地,直接换了个方式,大手穿过去圈住水鹊,差不多是半推着狭抱他往前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节 阴沉木拐杖每一步都重重敲在地上。 水鹊缩缩脖子。 【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不安地询问77号的意见,【发现我早恋他回家会不会把我吊起来打?】 他最近看的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早恋的坏小孩会被家长吊起来用藤条抽,特别凄惨。 不对。 他已经成年了。 这不算早恋! 可是他打不过宋秦的…… 完蛋了。 77号是个贴心的系统:【没事的,宿主,我会给你开痛觉屏蔽!】 【好、好的。】水鹊有了点底气,【77,你真好。】 球体隐身了,它的电路板被夸后可能烧坏了,在冒黑烟。 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车内气氛僵持,寂静得落针可闻。 停靠在灯火通明的别墅外,水鹊和家里的管家和阿姨都打了招呼,迎着他们担忧的眼神,他只能摇摇头就给宋秦带上三楼书房里了。 隐藏在金边眼镜后的眼神凌厉,明明是一坐一站,但男人手指敲在书桌上,吓得水鹊大气都不敢出。 “过来,离我这么远做什么?”宋秦的嘴角往下压一压,始终看着恨不得站离他三米远的水鹊。 和乌龟一戳一动似的,对方往前挪了一小步,又一小步,在宋秦耐心告罄之前,站到了桌旁。 水鹊抿着唇,任宋秦上下打量。 “衣服脱了。”他一字一句都透着寒意。 水鹊吓得一激灵,“啊?” 宋秦见他呆呆的没反应过来的模样,胸膛起伏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指拧了拧眉心,“你不热吗?” 书房暖气开得足,水鹊又是一身羽绒服,待久了额头沁汗了自己都没发觉。 他依言把羽绒服外套脱了,跑到门边的挂衣杆垫脚挂起,又拖着步子慢慢走回宋秦旁边。 宋秦:“坐。” 水鹊环顾四周,书房平时都是只有宋秦在办公,他最多来这里拿了书就回房间的沙发上看,因此书桌前就只有一把椅子。 宋秦坐着。 他坐哪里? 坐地上? 水鹊的眼中闪过纠结。 男人见他半天不动弹,干脆直接揽着他,近乎是强制地按着让水鹊坐到自己大腿上。 “坐好了,不要乱动。”他说着打开了电脑。 水鹊在元旦假前的晚上,被迫看了一系列的#早恋的十大危害,家长一定要告诉孩子!,#不要轻信旁人的甜言蜜语,他给不了你幸福,#omega未婚先孕?这是他的未来……,#为什么我不提倡学生时代的爱情的十大原因! 全是百家号视频。 感觉受众是中老年人。 甚至还有标题是病句。 受不了了。 宋秦到底在给他看什么啊…… “哥哥。”水鹊忍不下去了,声音又细又小地说,“我是alpha。” 怎么还有omega未婚先孕的内容! 宋秦凉凉地瞥一眼他,点击播放下一个视频,“就因为你是alpha,那更要保护好自己。” 现有的法律制度下,omega受到更严格的全方位保护,侵犯omega必将遭到严酷的惩罚,许多恶徒因此也有所收敛。 而水鹊这种细胳膊细腿、皮肤白眼睛大的alpha,最容易招惹狂徒。 因为惩罚力度小、回报性价比高,他就是嘴巴被亲肿了,颤抖着直哭,狂徒都不会放过他。 宋秦眼底黑云翻滚,他解开了水鹊的两颗纽扣。 很好。 脖子上没有可疑的痕迹。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的大石头落下来。 但他只要再往下解哪怕一颗纽扣,就会发现弟弟那本该平平粉粉的地方给人吃成了嫩红尖尖。 短时间内都恢复不了原状。 “哥哥,你学生时代都没谈过恋爱吗?”水鹊心虚地转移话题,脖子凉飕飕的,趁对方不注意又把纽扣系上了。 “没有。”宋秦说,“现在也没有。” 难怪是无cp文的主角啊…… 目下无尘的男主只有在看向他时,眼中才染上温度,“去睡觉吧。” * 【小鸟宝宝的高清美图!速进!海城摄影社出品,必属精品!】 深夜,校园论坛突然出现了一个[爆]贴。 [你们是不是暗恋转校生……取名越来越花了,转来多久,论坛首页全是他了。] [谁问你了?臭alpha少管。] [楼主呢?带着我们小鸟宝宝私奔了?图呢?我请问呢?图呢?] [我大哥问你话呢@楼主] [来迟了/跪下,请看。图片x10] [这真的是我能看到的吗?] [前面那几个黑皮体育生alpha什么水平,能和我们小鸟同台,我真的看到他们出场两眼一黑,比烟花还炸裂,幸好有小鸟宝宝洗眼睛] [我去某桃搜了同款宫廷裙,我滴妈,是u型领,调整一下就是露肩款……小鸟宝宝还穿个大披风,捂这么严实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捂严实点感觉会被当场吃掉吧……omg你会的蓝胡子会长盯宝宝的眼神真的特别可怕,恨不得掀了披风狂啃小鸟的小肩膀tvt] [呃呃呃还有,这是10班19班联合的节目吧,怎么19班就一个会长参演了?] [mad,没人和我说ssq也参演啊,我以为就只有10班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群a一台戏。] [呵呵,19班报名表拿捏在唯一报成功的那位手里。为什么其他人没参演你们自己猜猜……] [是不是你拦截了我的报名表!(当场发疯)是不是你!(疯狂摇晃)是不是你!(揪领子)] [你们是喝了ssq的什么迷魂汤吗?我可是昨晚亲眼看到他和陆、曲两个人不清不楚的,又是亲又是抱,然后还让一个西装男接走了。私底下不知道整得有多花,早就被男人亲熟玩烂了。] [只有你们当他是亲都没亲过嘴的清纯小男生。] [亲眼所见?你怎么不录视频?视频呢,造谣一张嘴是吧?] [亲了抱了然后呢?我们小鸟一个靓丽男高成年了谈恋爱怎么你了?前朝僵尸也会用智能手机上网啦?] [不好意思,小鸟就是阅尽千帆交往几百个精品严选alpha归来还是惹人爱清纯小男生,而嘴臭河童a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只能在桥洞里发烂发臭哦/玫瑰.jpg] 话题楼歪向吵架混战。 黎明前尚且黑暗的时分,有人悄无声息地将帖子链接贴到另一个不知名论坛。 [元旦回母校,意外发现,这届一个学弟和某橘平台粉红小主播长得好像……照片见链接。] [链接挂了啊?图呢?] [耍我们?] 等楼主再怎么点回校园论坛的原贴,都显示404notfound,反复转圈都加载不出来了。 * 一宿没睡的alpha清晨起来遛狗,北城飘雪的天气,他就只简单地套了件冲锋衣。 藏蓝色挑染在天际流泻下来的阳光中镀上金边,跑起来时碎发随风而动,露出优越眉骨和额头。 他的视频网站首页大数据昨晚给他推送了母校高中的元旦晚会。 他向来不太在意这些,也没有什么母校情结,就连百年校庆邀请他当初也没回去。 神使鬼差的,他还是点了进去。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他倒也不是迷信什么,但4k画质的直播画面里出现了每日心心念念的人,谢相旬还是一时间失语了。 他真的很漂亮。 弹幕里有上了年纪的校友忍不住夸这小孩出落的真水灵。 总之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的长相。 还说是来海城旅游的。 小骗子。 “汪!”狗的叫声拽回他的思绪。 谢相旬才发觉自己晨跑跑着跑着都要撞到电线杆上去了。 狗绳的那头,黑黄棕相间、躯干健壮的德牧歪着脑袋,原地坐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谢相旬在它眼中发现了对弱智的担忧。 “……” 有时候养太聪明的狗也不好。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节 他朋友家的哈士奇就只会自己撞电线杆,不会嘲讽主人撞杆上。 想了想,今天早上没什么好拍的,谢相旬对着狗拍了一张。 德牧今年五岁了,还在黄金年龄,平时都吃各种生肉内脏冻干,养得毛光水滑,运动量也大,躯干是结实的流线型,威风凛凛。 他照例向微信那头早中晚不落地打卡。 [相旬:早安,晨跑顺带遛狗。] [附德牧照片] [向对方转账520000元]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相当快地回复他。 [水水:这是你养的狗吗?] 谢相旬心中一喜,也不急着走回家,站在大马路边上就开始专心打字回复。 [相旬:对。它叫约克,德牧。] [相旬:它今年会和我一起回海城过年。约克会后空翻,你想看吗?我到时候让它给你表演。] 水鹊犹豫了一分钟,但盯着对话框里的德牧照片,还是下了决定。 他赶在小学期组织冬游的时候过被分手的剧情,然后新年前去看一下狗,回来就好好走最后身败名裂的进度。 这样安排,应该没关系吧? 只是看看狗而已。 他别的什么也不干。 [水水:它真的会后空翻吗?] [水水:想看。] 谢相旬蹲下身,摸摸狗头,笑道:“约克,全靠你了。” 约克不明所以,歪着脑袋。 谢相旬:“半个月应该能学会后空翻吧?” 第25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5) 水鹊被迫观看了一个元旦假期的百家号早恋危害宣传视频。 之后是连绵的雪天,在这样的天气考完期末考后,迎来的是高中最后一次冬游小学期。 因为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在大学自行规划寒假的旅游了。 也许是大家对这个城市还有不舍,最后冬游投票出来的地点是城市最北边的澄山。 澄山是整个东边海岸山脉的最高峰,具有海岸第一峰的美称,海拔近两千米,群山连绵,风车壮阔,山脚下的度假村向来是网红打卡地。 还没到春假,因此度假村的游客还不算特别多。 为期五天的冬游,前三天他们将度假村里的设施都玩遍了,附近的小吃民俗街也基本逛腻了。 水鹊还有点迷信,逛民俗街的时候买了手串,摆摊的老爷爷一会儿说能保平安,一会儿说能促进学业,见后来还有个alpha来找水鹊,他又立刻说买两条能护佑两情相悦长长久久。 总之为了卖手串什么话术都使出来了。 水鹊只想买两条保平安的,一条自己戴,另一条当伴手礼带回去给宋秦。 他的行李箱里现在塞满的都是这三天收集的小玩意。 但同行的alpha明显对老爷爷口中的长长久久很感兴趣。 “这两条,好吗?”陆风驰挑挑拣拣,选出两条红色菩提子手串。 水鹊的皮肤白,配红色的好看。 他凭直觉判断。 水鹊想了想,又拿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那就这四条吧。” 陆风驰:“?” “其他两条谁的?”他甚至猜道,“我们要戴两只手吗?” 也不是不行,左手右手一起都戴的话,说不效果乘以二,能更长久呢? “一条给我哥,还有的一条给曲九潮。”水鹊说。 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三个人戴同样的红色菩提子手串意味着什么。 陆风驰皱眉,态度坚决:“不行。” 这算什么? 见水鹊一脸疑惑地看他,他只好说:“我给咱哥再挑一条。” 水鹊:? 谁的哥哥? 陆风驰继续挑挑拣拣,忽地眼前一亮,“这条怎么样?” 虎眼石,黑曜石还有黑檀木,穿成一串,古朴无华。 应该相当适配宋家现任家主的风格了。 如果不是那晚曲九潮提醒,陆风驰到现在都想不到水鹊是宋秦的弟弟。 毕竟两个人长得完全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唇红齿白的男生完全不像宋家能养出来的……alpha。 他以为宋家人都和宋秦一样,标准的天之骄子,冷漠不近人情。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宋秦和水鹊兄友弟恭的模样,估计水鹊在家里过得并不好,毕竟很少提起哥哥,况且…… 宋秦的控制欲过于强盛了。 水鹊只是他弟弟,还成年了,谈恋爱亲个嘴都要被逮回家里去。 他已经快半个月没亲过水鹊了,每次对方都说会被家里人发现。 哪个正常的兄长会每天检查弟弟嘴巴有没有被其他男的亲肿? 水鹊也觉得陆风驰眼光不错,于是他拿着三条红色菩提子手串和陆风驰新挑的那条付了款。 “好了,给你。”将菩提子手串轻轻松松地串进陆风驰的手腕,水鹊下意识地比了比,对方的腕部竟然比自己的粗了快整整两圈。 alpha和alpha之间的区别有什么大吗? 也许是天生骨架小的缘故,水鹊的腕显得伶仃,哪怕是omega也可以不费力地依此制住他。 陆风驰眼见着水鹊也戴上了手串,对两人手上的同款满意极了,这可是水鹊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能不能算定情信物呢? 不过。 剩下那条呢? 水鹊将古朴的手串收进背包里,却把最后的菩提子手串揣兜里,似乎方便了遇到目标人物送上。 五分钟后。 陆风驰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水。 隐藏在镜片后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水鹊和陆风驰的手串,指腹神经质地摩挲了两下自己手腕上同样的菩提子。 “谢谢,我很喜欢。”最后,他只是面不改色地和水鹊道谢。 完全没料到的反应。 水鹊瞳孔放大了一阵,眼中的惊讶完全隐藏不住。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他是故意选同样的手串的啊? 难道这样都看不出来是他在同时交往他们两个人吗? 他是在和两个迟钝的笨蛋交往吗? 并不满意两个人的反应,水鹊有心地扬起自己的手腕,又抓起陆风驰的手。 “好看吧?”他眼神迫切地盯着曲九潮,又扫过陆风驰,期待着什么反应,“我们三个都好适合这款手串!” 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曲九潮语气淡淡:“嗯,眼光很不错。” 什么意思啊…… 快像偶像剧里发现渣男出轨一样质问他啊!还有扇耳光狠狠地说我们结束了什么的! 水鹊不明白为什么现实没有像八点档里的电视剧演的那样顺利地发展。 倒是陈俭过来了,他一来,全场的心眼子都得倒贴给他,完全没发现三人的奇妙氛围,陈俭兴冲冲地说:“水鹊,你们三这手串哪里买的?怪好看的,我也想买一个。” 在陈俭的撺掇下,莫名其妙的他们半个班的人都买了同款的手串。 水鹊:“……” * 在玩遍了周边一圈又体验了度假村的室内滑雪场后,陈俭提议上山滑雪。 澄山这个时节也确实是滑雪的好时候,远远望上去,白雪皑皑,厚厚地堆了满山。 更浪漫一些,有人提议干脆上山露营。 因着是最后一次齐聚冬游,带队老师也就由着他们来。 白天的天色尚且不错,傍晚时却忽地风云突变,北风凛冽。 水鹊他们和大部队走散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节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屏幕亮起,时间显示下午四点半,天却黑得伸手近乎不见五指。 “信号没有了……”水鹊抿抿唇,扬起手机给其他两个人看。 陆风驰拉住他的手,背上是沉重的包裹,“别怕,我们可以竖起帐篷将就一晚,明天天亮了下山。” 曲九潮瞥一眼两人相牵的手,凉凉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风向变了,可能会有暴雪,所以大部队提前下山了。” “最后一班下山缆车是16:00,暴雪天气停运,如果今晚雪势大,明天也搭不上缆车,徒步下山稍不小心就有雪崩危险。” 或许是借零星的手电筒灯光看清了水鹊忡忡不安的表情,曲九潮话语顿了顿,尽量往好的方面分析:“当然,他们知道我们没跟上,下山了也会找搜救队的,这种情况澄山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们只需要等到搜救队救援就好了。” “最好要找一个足够避风的地方搭营地度过。” 向来和他不对付的陆风驰这次也没说什么,天色黑看不清远处,三个人只好打着手机手电筒往前,寻找风小的地方。 白天融化出一丁点泥巴的路径,傍晚雪一下又铺了一层,水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也没负什么重量,就自己的小背包,因着羽绒服穿得圆滚滚的,总给人下一秒就要摔个趔趄的错觉。 陆风驰在前面开路,踩断掉落的枯枝。 曲九潮面无表情地一路拾了一把枯枝败叶,指缝里滴滴答答地落下融化的雪水。 他带了打火机,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还有没有希望生起火来。 说白了他们都是豪门子弟,哪怕是玩极限运动,也有常年维护的专门场所加之专业人员辅助,这样的体验确实是平生少有的。 “要我背吗?”他问喘气声明显变大,体力不支的水鹊。 白天就在爬山,水鹊平时运动量不大,今天已经超过了他的日常负荷。 看起来娇娇气气的小男生摇头,一直咬牙坚持到他们找到安全地带。 运气不错,一个背风的山洞,往里走地面上还有以前的灰烬和一小堆还没来得及烧的树木枯枝,姑且能说作柴火。 这里可能是以前的护林员或者是什么登山驴友的歇脚点。 因为曲九潮在角落里找到了随意丢弃的两个速食品包装袋,塑料膜都快经久风化成碎片了。 陆风驰干活的动作很利落,他一个人就能在生火的间隙搭好帐篷,水鹊在旁边辅助,但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他一动手陆风驰就皱着眉头让他去坐好。 羽绒服的外套外层落了雪,又有刮蹭,湿漉漉脏兮兮的,重重披在身上,必须得脱下来烤火晾干点。 水鹊里头还有毛衣,他就穿着杏黄色针织毛衣蹲在火堆边上,手里抱着羽绒服,让沾湿的外侧向着火苗。 烤得差不多了,就把他们两个人的外套也接过去一并抱着烤火晾干。 火光映得小脸粉扑扑的。 外套还回来的时候,都是水鹊身上的香气,不是来源于信息素的,就是从那身白嫩的肤肉溢出来的甜香。 晚餐简单地就着矿泉水吃了压缩饼干和巧克力能量棒。 水鹊平时就困得早,加上今天太累,他第一个进了帐篷里准备睡觉了。 陆风驰和曲九潮在外边交流了两句,不再多说,定下前半夜曲九潮守夜,后半夜换岗。 为了整夜都有火光,需要节省着添枯枝,热量不足,曲九潮准备进帐篷里拿回自己放着的外套。 如冰锥般寒冷的视线落在躺水鹊旁边的陆风驰身上。 水鹊正犯困,见他进来了,坐起来拉住他的手。 他没听到守夜的安排,不知道曲九潮只是进来取外套的,他还惦记着自己的剧情进度。 和桃色小说里玩很大的渣a一样,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说:“我们可以一起睡。” 脸颊压出浅红印子,怀里抱着他的外套,嫩生生浑身软肉都是香甜的漂亮男生这么说。 曲九潮的视线对着他。 哪怕以最快速度,搜救队赶来并找到他们都要二十个小时。 他到底明不明白,在这种荒郊野外,换了随便的其他两个男人会对他做什么? 非要到被人亲得唇缝都可怜兮兮的合不上才明白吗? 曲九潮不是没听懂这段时间水鹊若有若无的试探。 他希望自己是什么反应? 冰凉的指尖从杏黄色针织毛衣底下探进去,摸到因为没吃多少东西而平坦的肚子上。 腰身很细,腹部温软。 曲九潮淡声问:“两个人,你受得了吗?” 第26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6) 风雪是在后半夜停的。 下雪的时候远没有雪化时冷,融化吸收了环境的热量,山洞外隐隐持续的风声,还有被雪压塌压断的枝桠闷闷地砸到地上。 守夜换岗的曲九潮进入帐篷,外套脱下来盖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水鹊身上。 帐篷外的alpha正百无聊赖地撩火堆,小树枝在灰烬里划拉,细细密密的声音。 交岗时他观察到对方完全没有睡到半夜要起来守夜的困倦,反而精神抖擞。 曲九潮幽幽地用视线描绘水鹊的唇。 果然。 上唇偏薄,中间小巧的唇珠嘟起,更有肉的下唇也比白天时看起来更加饱满。 红艷艷的。 但没有水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亲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自愿的。 曲九潮躺下时轻轻揽过水鹊,对方在睡梦里也很会撒娇似的,别人手臂一揽,就会顺着方向翻身埋到人怀里去。 水鹊无意识的反应惹恼了他。 是不是和谁睡在一起都这样? “你给他亲了?” 他压低声音,明明是质问但又舍不得把人闹醒,生生地将语气都化成了情人间的呢喃。 对方睡得半梦半醒,就好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又肉又粉的唇浅浅张开,舌头湿洇洇的探出来一点,往前送了一送。 分明在不久之前他第一次亲他时,还只会咬着牙关不松口。 现在却跟给人亲得熟透了一样。 为了让共枕的人安静不打扰自己睡觉,所以自发地、乖乖地先张开嘴。 曲九潮含吮着那湿哒哒的唇肉时,恶狠狠地想。 陆风驰到底偷偷亲了他多少次? 怎么现在这么自觉? 他重重啄吻了一下。 又转而舔舐着圆润的唇珠,舌苔摩擦,唇舌相接的地方仿佛引起电流一般直抵他的脊骨,触及灵魂浑身发麻。 还在睡梦中的水鹊估计是不舒服了,发出小小的哼哼声。 曲九潮抿掉他下唇流出的甜腻腻的水,由于侧躺的缘故,压着的小半边脸颊都沾湿了,他一点一点地亲走,到最后像鹰叼着猎物一样咬了那脸颊的软肉。 “你怎么这么香?”他捧正了水鹊的脸,又偏头含吻,高挺鼻梁抵着摩挲,暧昧地耳语道:“竟然还是alpha。又香又小,身上到处都是软的,眼睛这么大,你知道自己多漂亮吗?” “你知道的吧。”他敛眸,细细撩好对方睡乱的发丝,“就是仗着自己漂亮,同时勾着这么多人。” “宋秦是不是也喜欢你?他那天带走你,都要气疯了。”曲九潮完全不觉得自己在这里一边毫无根据地猜测宋家兄弟之间的隐秘,又一边舔着其中的弟弟的嘴巴这样的举动有多奇怪。 他自己说着说着,反而更加怒气涌上心头,舌头强势地挤入水鹊湿红的口腔,又舔又吸,甚至压着人舌根吞口水。 哪怕就是在半年前和曲九潮说,他未来会这般疯狂地和一个alpha小男生接吻,曲九潮也会觉得对方一定是失心疯了胡言乱语,然后就是不把把对方解决掉,至少也要让他为自己的话付出些代价。 他亲得太凶,底下的人秀气的眉头都拧起来,呜呜地推着他,眼皮细微颤抖,可能下一秒就要醒了。 曲九潮抽身,眼见着被欺负得红艳的舌因为唇合上而重新回到受保护的口腔中。 没醒。 兴许是白天实在太累了。 水鹊靠着他,睡颜很乖,除了给人吃得糜红鼓胀的唇,没什么异样。 曲九潮像是要放狠话,最后也只是掖了掖充作被子用的棉衣,“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标记了就要负起责任。” 待旁边人安静下来,水鹊委委屈屈地找系统。 【77……他们亲得我嘴巴好痛。】 水鹊好不容易应付了陆风驰,才睡了没两个小时,曲九潮就进来了,亲到一半他其实就醒了,只是不敢睁眼。 实在不明白这些谈恋爱的人为什么对接吻这么热衷,他嘴巴又胀又麻,亲完了还痛。 脑海里安安静静的,没有熟悉的机械音回答他。 【77?】 监察者毫无预兆地冒出声音。 【吻技真烂。】 他的语气莫名有些酸冲冲的。 【宝宝嘴巴都给亲肿了。】 【好可怜。】 听到是他在说话,水鹊干脆地装睡。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节 也不在脑海里回应了,自己一个人复盘。 听曲九潮刚才对着他自言自语。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还扯上宋秦。 这人明显都知道自己脚踏两条船了! 为什么不分手! 他不提分手那我的剧情怎么办?! 水鹊在心里焦虑得抓耳挠腮。 他自认不是什么特别有魅力的人,虽然小时候确实有很多人夸他可爱长大后会很好看之类的话,但是水鹊一直认为这本就是不公平的,有的外貌被定义为漂亮,有的长相定义为丑陋。 皮相就是骨头和皮肉的黏连而已。 他不认为他长得是那种能把人勾到神魂颠倒,甘心伴侣不忠也要和他在一起的人。 监察者知道他还没睡着,饶有兴致地自顾自说道: 【我看不下去了。】 【宝宝你和他分手行吗?】 天色破晓,金光照在白茫茫雪地。 摇摇晃晃地被扶起来时,水鹊又想起了这句话。 忽略掉前面奇怪的称呼,后半句【你和他分手行吗?】? 灵光一闪。 虽然按照剧情点来说,应该是他单方面被甩。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由他来提出分手行不行? 他和77号分享了这个想法。 77号表示支持,赞同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剧情有略微偏移,但是如果世界逻辑是正常的,那么哪怕发展得有些许出入,也不会影响到剧情进度判定。】 【不过最后的职员任务评分可能会因此酌情减分。】 【那会有什么影响吗?】水鹊问。 77号:【只有评奖的时候上面才会参考每个世界的职员评分,正常情况只要剧情进度完成80%就算任务合格了,不会看职员评分的。】 简单来说,评优评先的才会卷评分,如果只是安安分分做好本职,80%的剧情进度完全能够胜利了。 【那就好。】水鹊嘀咕,【没想到监察者也能说出有用的话啊。】 如果不是对方莫名其妙的话,他还想不到这一点。 77号的频道又有人为切断了。 【这算是夸奖吗?】 【我在听。】 监察者说。 【我没有要夸你的意思。】清晨凉气飕飕,水鹊穿上外套,慢吞吞地给监察者泼冷水,【我是说你平时说的都是没用的怪话。】 监察者:【你这么说让我有点难过了。】 【但是我每次说话的时候宝宝都认真听了。】 他的尾音愉悦,故意逗水鹊:【口是心非?】 水鹊:? 有本事你就不要切掉77的频道。 【不要叫我宝宝。】他不满地提出要求。 这个称呼显得他太不成熟稳重,他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即将完成任务的正式职员了。 监察者哼了两句陌生的曲调,心情灿烂,接着说道:【可是宝宝你是一个宝宝。】 水鹊:?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好奇怪,这个人和他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吗。 如果监察者也是ai而非真人的话,他会建议他返厂重修语言模块的。 水鹊不再和对方纠结无谓的称呼,外面天色亮了,昨夜火堆只余灰烬和少了一半的残枝败叶。 曲九潮从山洞外进来。 他出去了一趟,应该走了很远,鞋面打湿了,鞋底下又沾了泥。 他的神色算不上好,镜片由于说话呼吸间的热气而起雾模糊。 “我顺着记号往回走,下山的路被雪封了。” 上下山规划的主道是同一条,这意味着他们没办法自行下山,而救援队也因为更大的障碍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来寻找他们。 水鹊昨晚开了省电模式,即使如此,手机电量也仅有可怜的21%,而信号还是一格都没有。 曲九潮下判断:“也许我们还需要再等一天。” 但是他们的食物不够了。 * 上午的时候大雪又开始飘飘摇摇。 水鹊抱着膝盖闭起眼睛小憩,保存体力。 话音如同隔世般从耳膜外朦朦胧胧地传来,他们在吵架。 “我们应该下山,再这样等下去会饿死。” “怎么下去?大雪封山,道路时不时就有松树倾斜,裂石掉落。山高路峭,现在也不能确定雪还会下多久,失温问题怎么解决?” “……” 后面还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水鹊睡沉了没听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只是以前一个普通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一瞬间。 “起来了。”宋秦说。 直升机的螺旋桨超低空飞行的声音,铲雪车融雪车发动的、雪和泥混杂在一起的、人声、风声各类嘈杂入耳。 他趴在结实的背上,隔着羽绒服也能感受到底下绷紧的肌肉,水鹊睁眼歪着头看,宋秦眼底青黑,风尘仆仆,镜框也斜了。 他伸手帮宋秦调整了一下,从后面双手挂住他的脖子,脸颊安心地贴着。 “哥哥?” 宋秦:“嗯。” “回家?” “嗯。我们回家。” * “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暖风机呼呼吹着湿淋淋的乌发,宋秦从背后环着他,水鹊只能仰头问。 他没回答,佯装是吹风机声音太大了没有听到,指腹抚过湿润的发丝,潮湿蔓延。 宋秦垂眼。 在一开始就将实验室最新研究的定位芯片,悄无声息地安装进弟弟手机里,只是哥哥对弟弟的合理关心,不是吗? 到后来每天每过一小时就要确认位置和行动轨迹,只是对亲人的牵挂。 仅此而已。 不对吗? 他问自己。 水鹊也并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原本也就是单纯的好奇。 估计是救援队的先进技术吧,热成像无人机之类的。 相比这些。 更重要的是—— 水鹊分别给陆风驰和曲九潮发了信息。 水鹊:我们分手吧。 一个聊天框分分钟弹出了99+提示。 另一个悄无声息。 水鹊也不敢看陆风驰发的消息,急急忙忙地把通讯软件里联系方式拉黑了。 屏幕上大大的陆风驰三字显示,水鹊狠心地滑到了挂断。 加入黑名单。 顺便曲九潮的也加进去。 手机沉寂了相当长的时间。 临睡前,他谨慎地检查了一遍,干干净净的联络软件。 锁屏前两条陌生短信发过来。 “我不同意。” “别让我抓到你。” * 传闻中海城宋家接回来的私生子,却是第一次在豪门名利场上正式露面。 年纪轻轻的小男生。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5节 平驳领六扣三的收腰浅棕色马甲,雪白丝质衬衫,克拉巴特领结。 抬手抚平几缕卷翘而稍显失礼的乌发,细薄的眼睑微垂着,睁开时撑出的褶子恰到好处,如同一根弦的月亮。 安安静静地跟在宋家当今一手遮天的家主身边,因着两人是毫无亲缘的兄弟,长相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参与宴会的其余人,多半都和宋家有些生意往来,或者是希望能够和宋家合作,指望着捡到人家的家族企业指缝里漏下的那么点好处。 宋氏兄弟,一个是真正血缘关系的私生子,一个是正式继承宋家企业的养子,关系必然尴尬,打听到一点点传闻的人,私下原本都议论纷纷。 现在一看兄弟俩的关系好像又不像他们猜想的那般。 弟弟跟在兄长身边,兄长也全然一副欣然提供羽翼保护的样子,倒是兄友弟恭的画面。 有人尝试着说道:“有这样弟弟想必乖巧省心吧,我们家的小子顽劣不堪,如果能有小少爷一半听话就好了。” 宋秦搭在水鹊身上的手,大拇指缓缓摩挲单薄的肩胛,意味深长,“嗯,他是挺乖的。” 水鹊听得脸颊微烫,都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回事? 宋秦是对他有什么滤镜吗? 他在剧情里的人设可是叫人头疼搅得宋家不得安宁的坏弟弟。 这时候不知道外围是谁插了一句嘴。 “不知道小少爷以后会便宜了哪个alpha,当哥哥的想必舍不得……” 现场寂静了一会儿。 宋秦看向说话者,直视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水鹊是alpha。” 那人领带之上的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讪笑说:“抱歉抱歉,是我失言了。” 他可能是想找补一下措辞夸夸水鹊,但从世人普遍的对优异alpha的评定标准中,完全找不到和对方相符的项目。 骨架小了,皮肤白了,也没有威慑同类的肌肉。 如果不是宋秦说出真相,在场者都会以为这是宋家娇养的omega。 怎么会是alpha呢? 孱弱的、不堪一折的。 这一圈的气氛直转而下。 宴会厅装修是中古风,中世纪现代主义风格,灯火辉煌。 淋满奶油和蜂蜜的甜点在这样的场合不值一文,铺满宴会厅的各个大小角落,新鲜的远渡重洋空运过来的水果、花朵只是宴会的点缀,煎得滋滋冒油的羊小排,厨师热火朝天烹饪的食物堆放在餐桌、餐车上,零星的没几个人光顾。 所有人都各怀心思。 所有的一切都是名利场的香氛,无关紧要又必须合理存在的调味品。 水鹊环顾四周,他也听不懂这圈人谈的什么生意,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 宋秦注意到的小动作,低头询问:“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困了?” “我想出去透口气,哥哥。”他和跟着家长出去见世面的小孩一般,必须牢牢跟着宋秦,否则就要给人拐走了,连简单的离席也要先说一声。 宋秦:“去吧。” 从摩肩擦踵、觥筹交错的人群里穿越出去,宴会厅外庭内是花丛,不知名的粉蓝色花朵,有的点着紫色渐变,丘比特和不认识的西方神像落在水池中央,喷泉有规律地在不同色系的灯光中水花四溅。 夜幕垂降。 远处的池塘边比他更早来的站着有两三个人,应该也是受迫于长辈到这种场合因而无所适从的。 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他们也并没有打算窃窃私语不让旁人听见,没有任何压低的音调带着内容传过来。 “谢家要将重心搬回海城?” “对啊,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就是这么打算的,谢家我们这辈就一个独生子吧,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不记得他了?不过也是,小时候我们就挤不进他们圈子……” “很少一起玩吧,我没印象了。你知道的,我就是个在大哥大姐后面混日子的选项c,他们继承人都不带我这种货色玩的。” “但是我以前不是听说那位大魔王逆反了去逐梦电竞了吗?把他爹都气倒了?” “你的消息是不是几年没更新了……逐梦什么的说说而已,完了不还是得回来继承家业。老天爷喂到嘴里的饭难道还舍得不吃吗?” “他今天来了吗?我依稀记得小时候谢宋两位不是有次聚会上打架,最后闹得两家怪尴尬的?” “好多年没见了吧,就算小时候是仇人,现在怎么样也都成熟了,做事都为两家联手合作考虑了。” “以前不是还有传言,如果宋家有omega就和谢家的订娃娃亲联姻?” “……好扯。你从哪里听来的。” “他们两家体量这么大,根本不需要商业联姻。如果真成了亲家,我们这种小家族还能存活吗?所有人都收拾收拾去给大少爷们洗脚算了。” “那还真是老天有眼,两家都只有alpha继承人吧。” “谁知道呢,或许还有私生子,从外面接回来不就好了?” 喷泉猝然水花大了许多,冰凉凉的泉水溅到水鹊眼前,他在喷泉边驻足了许久,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连头发都淋湿了一点,额前刘海沾湿后黏成一缕一缕的。 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没控制住发出声响。 池塘边的人注意到,齐齐转头向他那边看过去。 偷听别人说话还被当场发现是一件相当尴尬的事情。 虽然他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这个庭院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又只有他们在,不控制音量聊天的话,就是整个花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水鹊心虚地背着手,厚底小皮鞋不自然地后撤步踢踢自己脚后跟。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打着哈哈离去了。 吸取前车之鉴,他们说话有意压低了几分音量,后面再说的什么水鹊听不清晰了。 只有零碎的几个词语从晚风里溜过来。 宋家、omega、联姻。 没从中得到有效的信息,水鹊踱着步子准备回到宴会厅。 刚走进去,就听到远远的有人称呼—— “曲少,幸会幸会。” 谄媚之声,来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对着俊秀挺拔的beta,甚至还只是在少年与青年之间过渡的年纪。 画面一时略显滑稽。 那beta显然是属于青年才俊、瞩目人物之列,镀银镜框架在优越的鼻梁处,吊灯投下的光影勾勒面部起伏。 是淡颜系,眉眼却并不因此透出温和,反而由于气质淡漠矜贵,他看起来倨傲、拒人千里。 但这是曲家一贯的做派,许多年前于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起家而遗留下来的。 没有人情味。 这是在海城驻扎多年的许多家族对曲家给出的一致评价。 与惯会伪装的宋家不同。 曲家人甚至不屑于做些寻常的表面功夫,他们有足够的底蕴保证其他人总是有求于自己,故而总呈现出令人讨厌的老派家族的高傲。 “曲九潮……?”水鹊下意识道出人名。 他说的太小声,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 远处的人却隔着香槟酒杯和层层礼服,遥遥向这边望过来,视线一扫,和鹰锁定猎物一样死死盯着他。 眼神森然。 “别让我抓到你。” 水鹊一下子就想起了对方在短信里的口吻。 高大的beta仍记得礼数,但动作是肉眼可见的匆忙与敷衍,他口中说着抱歉、失陪,眼睛却始终看向远处。 让出道路的众人顺着目光看过去。 在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扶手和墙一般高,只见到略过的乌黑发旋,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一楼是宴会厅,二楼多是茶水间和供客人短暂休憩的房间。 拐角的地方不留神撞上了端着盘子的侍者,深红液体泼到地毯上、衬衫前襟,酒香冲鼻。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客人。”侍者慌忙从胸袋取出手绢布,想要帮助行色匆匆的客人擦拭干净。 水鹊管不了这么多了,毕竟也有他自己的责任在,“没关系。” 侍者却深感歉意,一定要将手绢布塞到他手里,无奈之下水鹊只好接过来,他着急地说:“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没见过我。” 可能是被前情人纠缠不休的小少爷吧。 侍者想。 这样的戏码在宴会的场所隔三差五就会演一次。 但没有哪个主人公有他刚才见到的那么漂亮。 水鹊进了最后的房间,二楼的房间几乎都没人,茶水间离得不远,倒是隐隐有交谈声。 沙发,茶几,床铺,干净整洁,几乎没有能够躲藏的地方。 他原地打转,六神无主地将自己塞进柜子里。 安静得连来不及调整的呼吸声都感到刺耳。 闭塞的空间,氧气流通不畅,他又小心翼翼地拉开柜门的一丝小缝。 皮鞋一步步踏在地板上,声音由远及近,前几个房间的房门一个个咔嚓拧开,柜门推拉时轻微的嘎吱响。 更近了。 水鹊紧张地捂住口鼻。 向来对危机十分敏感的直觉告诉他,被抓到的话就不是嘴巴痛这么简单了,所以水鹊一对上曲九潮的视线就开始躲藏。 房门拧开,脚步走进来,水鹊再往里躲了躲,从缝里能看到投在地板上的高大阴影。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6节 对方好像环顾四周后站了好一阵。 转身离开了。 水鹊终于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放松下来。 他抱着膝盖,捏了捏自己酸软的小腿。 “咚咚——” 扣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就在耳边,不是房门,是柜门! 水鹊再一抬头。 逆光中,柜门缝里一只黑漆漆的眼睛窥视着他。 “knock,knock。” 有规律地再敲击两下,那双眼睛眼尾一弯曲。 水鹊吓得冷汗涔涔,满目惊惶地与之对视。 一点汗水滴落。 柜门哗啦一声猛地拉开了,灯光大亮! 藏蓝碎发扎眼,陌生的alpha蹲到柜子前,他在笑,丹凤眼弯起,“吓到你了?” 水鹊沉默不语,抿着唇,背部警惕地完全贴紧了柜子。 “可是我敲门了。” 他试图给自己脱罪。 闻言,水鹊反而生气地瞪他一眼。 有谁会敲别人的柜门啊! 不是只有恐怖片追杀人类的恶鬼才会做这种事吗?! 瞪那一眼,水鹊忽然发觉面前的人有点眼熟。 只是他平时看到的,对方都活在微信发过来的照片里。 不同的是,这人穿上衣服后他在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第27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7) “哥哥,我和朋友去玩。”水鹊坐在玄关换鞋,昨夜下了雪,积雪还没化干净,外头寒气彻骨。 室内暖气大开,温暖如春。 和现在一样只套一件宽松毛衣也没关系。 宴会那天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只是没想到见到了谢相旬。 好在对方也没问他为什么躲在柜子里。 不然还怪尴尬的。 还很体贴地带他回宋秦那边,说他迷路了。 虽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为有人能迷路到柜子里去…… 后半段晚宴他没再见到曲九潮,不知道是去哪里找他错过了。 宋秦撑开厚重的羽绒服帮水鹊穿上,这是他前几天给他买的,暖白色,远远看上去水鹊像一只雪团子。 他喜欢看他穿白色。 因为瞧上去很乖。 莫名的,宋秦又想起那张水鹊错发的照片。 雪白的、束缚的腿肉。 将近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他皱起眉,将画面强行从脑海中抹除,神情前后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个会久久盯着弟弟露腿照的alpha和他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拉链在他手里从下往上拉到尽头,姜黄橄榄绿撞色围巾简单绕一圈扎好,确保寒风不会侵袭水鹊的身体。 宋秦平淡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嗯……傍晚吧。”水鹊回答。 宋秦瞥一眼时钟,现在还是早上八点不到。 假使是下午16点回来,那也要八个小时。 今天是除夕。 宋秦原本想和水鹊逛超市买年夜饭的食材。 虽然可以让吴姨采购,虽然他了解水鹊爱吃的不爱吃的菜。 只是偶尔会想推着购物车享受一段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好。”最终他还是没问水鹊去哪。 车水马龙,目的地倒不算太热闹,四周围连树上都张灯结彩,可能是除夕的缘故,更多人待在家里准备年夜饭,街上的行人倒寥寥起来。 水鹊到了和谢相旬约好的地方。 “我到了。”他一边打字一边小小声地念,从嘴呵出的气体转眼化成白汽,露出的手指尖发红,“约克真的会来吗?” 约克像小时候妈妈送给他的那只黑黄小狗玩偶。 相旬:“稍等我一会儿。” 相旬:“约克不太喜欢人类,除了晨跑,它平时不出门逛街。” 似乎担心水鹊多想。 他又补充了消息。 相旬:“放心,它会喜欢你的。” 相旬:“天气冷,你先去最近的那家咖啡馆等吧,我在小程序下单了,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卡布奇诺,你都可以喝,取餐号发你。” 水鹊沿路再走了一会儿。 隔着玻璃窗,能看见咖啡馆的内部装潢典雅,靠墙的角落还有之前圣诞节活动没撤下的圣诞树,挂满、堆满了贺卡和小礼品。 时间还早,员工处理着外卖和小程序订单。 推门而入,风一吹,会有叮铃铃的风铃声。 咖啡馆临近公园河畔,取景不错,如果坐在整面玻璃墙边的位置,对过去正好能看到河边……? 一双鞋孤零零地遗落在泥雪混杂的河滩。 水鹊睁大眼睛。 “93号订单好了。”咖啡台的员工按了一下铃,顺着之前客人坐的餐桌方向看过去,却只瞥见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手机调了静音,在桌垫上无声振动着。 “人呢……?这么急,手机都不要了?”员工就着围裙擦了擦手。 冬日的河流,并不湍急,只是冰寒渗骨,但是淌入水中过了一阵就麻痹了神经,剥夺了皮肤感受,人不知道温还是冷。 远处幽深不见底,如同静谧等待迷途的孩子泅水的母亲。 河床的石子尖锐,水鹊没敢脱鞋。 他推开沉重河水,一步一步疾速往前移动,手足无措地扯住那人的衣角。 这个地方,河水都漫到腰间了。 水鹊不敢刺激她,细声细语地试探:“姐姐,你还好吗?” “是……丢东西了吗?” 由于没料到突然而至的人,beta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面容清秀,黑发狼狈地披散在肩后,鼻尖通红,重重的眼袋,眼底憔悴疲惫。 “……不。”她可能长时间滴水未进,仅仅一个字的回复,声音都撕扯着喉咙。 她回头的瞬间,水鹊却僵住了。 他见过她。 在研究所里,一个好心的会给他从外面带零食带故事书的志愿者姐姐。 她总是笑着的,即使说自己也和水鹊一样父母在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去世了。 还说研究所的实验是罪恶的、违反人性的。 “他们都在骗你,研究所和黑市勾结,他们负责抽血,输送到黑市里,神血在那里炒出天价,供给富商和政界。” “根本没有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听,用于治疗异能者。” “08,别担心,志愿者里的都是好人,我们会带你们逃出去的。” 行动的那天晚上研究所猝然灯火通明,鸣笛响彻夜空。 他躲在宿舍楼的楼梯间,原来是志愿者里有人泄了密。 后来那个人就当上了实验室的研究员。 “我……”水鹊的喉咙哽住,吐字艰难,他还是急切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08。” 08,他的编号。 研究所里,实验体没有名字,只有冰冷冷的编号数字。 beta的表情迷茫,她说起话来就感到实在太累了,“抱歉,我确实没见过你。” “可是、可是……”水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在长河里,巨大的荒芜感包围了他。 77号紧急出现,【宿主,我在这里!】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7节 它急急忙忙地贴贴蹭蹭水鹊的脸颊,【呼噜呼噜毛,呼噜呼噜毛……】 beta也想不明白,在她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如果见过这样的漂亮小男生,应该会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但她真的,毫无有关于对方的记忆。 而且,零八是什么随意的名字? 明明是她没想开而选择轻生,眼前的男生却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眼圈说红就红了,本来皮肤就白,冻得泛粉,一红就更加可怜见的了。 “回去吧,姐姐。”他几乎是在哀求,“回去吧,天气太冷了,你会感冒的。” 远远的,脚步声风驰电掣地疾冲,其中一道声响的频率显然不属于人类。 “汪!” “汪汪!” 体型矫健的德牧贯入水中,四肢发力疾速游到他身边,犬齿咬住他的衣角往岸上拽。 “哗啦”一声,一双大手穿过水鹊腋下,将他举起来,抱着上岸。 水鹊的胸口被迫抵在结实的肩膀上,有羽绒服做缓冲倒也不难受,他望过去,德牧转移目标,死死往回拽着、拖着beta。 心口没那么憋闷了,忽地豁然开朗,他将冰块一样温度的手塞进谢相旬的脖子里。 alpha脖子一缩,夹住他的手,也没叫他拿出去。 只是脸色阴沉,瞧着可怖。 水鹊以为他恶作剧的举动惹人生气了,想要默默收回手。 结果就给咬了一口。 咬的右手尾指,一个牙印。 他瘪瘪嘴。 好小气,主人随宠物,都会咬人的。 到了岸上,谢相旬剥下他衣摆湿透的羽绒服,拧一拧底下滴滴答答都是水,不能穿了。 干脆将自己的羽绒外套一脱,随意地兜到水鹊头上。 动作大开大合,针对水鹊贸然下水的事情,隐含怒意。 身高差别的缘故,加上谢相旬为了活动方便,羽绒外套都是短款,涉了水,不过没沾湿,上衣外套还是干干净净的。 水鹊头上披着他外套,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他,才慢吞吞地调整了一下,套好衣服。 “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吗?” 谢相旬询问被德牧拽上岸的女性。 beta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深深地看水鹊一眼。 “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还在担心水鹊的安全。 即使这个遛狗路过男士也是热心肠,看着不太像坏人。 谢相旬抢答:“未婚夫。娃娃亲。” 水鹊:? 嗯? beta:“噢……噢,原来如此,谢谢你们。” 她想开后,对自己之前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一般,低着头,鞠了一躬,“给你们添麻烦了。” 临走前还郑重地对水鹊说:“希望你们幸福。” 水鹊:我应该说谢谢吗? * 发生了这样的事,原定的约会,即使只是谢相旬单方面认定的约会,也只能临时改安排。 水鹊吹干头发,刚反应过来一样,眨眨眼,问:“你胡说什么娃娃亲啊?” 谢相旬见他从房间里出来。 身上的衣服全都是从自己衣柜借出去的,从里到外,就像标记了一样。 谢相旬开始嫉妒原本属于自己的衣服。 肯定都染了水鹊的气味,香香的。 他针对水鹊的问题,回答说:“宋家和谢家曾经约定过,但凡两家哪家有omega,就和对方结为亲家。” 谢相旬围着他转了一圈。 丹凤眼坏心思地弯起,“不过,我知道你是alpha。” 水鹊听他这么一说,浑身发毛,警惕地后退。 早知道就不来了,a装o骗钱穿帮,他会不会被打啊? 他的目光往四周瞟。 这怎么办,他都到人家里了,插翅难飞!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相当于变相承认了。 大概是他的神色太紧张,淡粉唇肉都抿得润红润红。 谢相旬的眼神幽幽。 说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唐突,按道理来说接下来得是omega老婆线下突变alpha,梦男榜一破防讨要说法的走向。 但是水鹊穿着他的毛衣,衣摆只盖到小半截大腿,膝盖关节几乎没有色素沉淀,圆润灵巧,微微泛粉。 他家里没铺地毯,是搭配北欧风的实木地板,即使开了暖气,光脚站久了也会冷。 谢相旬盯着他抬起一只光裸的脚丫子,踩到另一只脚的脚背上。 烘干机运作着,空中有低频嗡嗡声,里面是水鹊的外套、裤子还有贴身衣物。 谢相旬本来应该质问他,毕竟他投入了大把情感和不值一提的金钱。 他还给小主播发过自己许多将近赤裸的照片,其他人要是知道,那会以为他是一个多不检点的alpha。 实际上谢相旬连别人的手都没拉过。 百分之一万的严选处男。 前面的数值旨在强调,他一个能比一百个,性价比极高。 这时候,他应该狠狠威胁对方,强行删掉小主播手里自己的把柄。 但是地板这么冷…… 他应该做什么? 谢相旬昏头了。 他只想抱起这个仗着漂亮肆意欺骗感情的小男生,检查一下,他有没有穿自己给他买的贴身衣物。 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只大手隔着毛衣,托在小主播屁股底下,强行让人家细伶伶的一双腿分开,夹住他的腰。 另一只手都摸进大腿根了。 “啪”的一声脆响,划破寂静。 左脸火辣辣的,又麻。 很会扇人巴掌的小男生,眼睫不住颤动,脸颊因怒气蕴起粉色。 谢相旬静默片刻。 宽大指节从近乎溢出的细白大腿肉之间抽离。 掌纹粗糙,残留令人魂颠梦倒的甜香,是从眼前人一身雪白肤肉透出来的。 那只手转而握住水鹊发麻的手掌。 外面这样冷的天气,他的掌心却渗出了汗,沾湿水鹊的手指。 “别打。”谢相旬神色隐忍,“爽到了。” 第28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8)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尤其要保护自己的隐私。】 房门紧闭,脸上落了个红印子的alpha等在外面。 门里还有监察者阴魂不散。 【不要让别人以为你是个多随便的小男孩。】 能24小时从上帝视角观察职员完成任务的过程,这是监察者的特权。但主系统也考虑到需要保护职员的隐私,因此必要的场合会自动有圣光屏蔽。 这些77号和水鹊科普过。 从烘干机取出来的衣物,还有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水鹊坐在床上,毫不在意地将挂在脚脖子处的薄薄的短裤拉上去。 他的举动并不隐蔽,甚至赌气地故作不羁,毛衣由于动作不修边幅都要绞到腰上了。 布料穿过腿肉,一直到裹住浑圆饱满的曲线。 监察者呢,除了膝盖上边一点的大腿肉能瞧见,剩下满目都是刺眼的圣光。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8节 【……】 水鹊故意凶他:【谁问你了?】 【你和他一样变态。】 他急火火地套上外裤,袜子穿好,趿拉着大了好几码的毛拖,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他怎么没想到谢相旬不仅是变态,还是个a同! 他要回家了! 虽然急忙忙准备回家的有一部分原因是怕谢相旬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把他抓到局子里去…… 万一他要他还钱,那这个世界攒的软饭值就没了大半。 水鹊决定还是溜之大吉为上计。 甫一拧开房门。 高俊的德牧端坐在门口。 不夸张的说,是相当端庄的坐姿,昂首挺胸,侧脸高傲。 鼻头黑黑的,棕色毛发刚洗过烘干,柔顺光滑。 门锁拧开的咔嚓声引起它的注意,它斜睨一眼水鹊,又作不在意的姿态转回头。 躯体线条流畅,仿佛古文明的雕像。 真的很像,他小时候的小狗玩偶。 站在一旁没得到任何一个眼神,谢相旬还是屈服了,先开口说道:“你可以摸摸它。” “真的吗?”水鹊跃跃欲试,一时间完全把回家的决定抛之脑后。 他蹲下来,先伸出手去给德牧熟悉自己的气味。 谢相旬都要被他一副眼睛亮晶晶的模样给迷死了。 “约克很喜欢你。” 他说。 “它平时不主动接触人类。” 更不会特地守在卧室门口。 还端着姿态摆pose。 谢相旬一眼就能看穿它的心思。 德牧轻轻地嗅闻那只手,最终将吻部搁在水鹊手心。 异常温顺。 看起来完全是一只情绪稳定的大型犬。 水鹊的双眼简直是迸发出光辉夺目的喜悦,他动作生疏但温柔地顺着德牧头顶的毛发。 约克微眯眼睛,神情享受,尾巴缓缓摇起来,释放善意。 水鹊轻声问:“我可以叫你煤球吗?” 小狗玩偶的名字,十多年了,他一直记着。 “煤球”两个字就和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德牧的尾巴瞬间摇得和螺旋桨似的。 “它喜欢这个名字。”谢相旬替它表达想法。 真奇怪。 约克从没这么热烈地冲他摇过尾巴。 大多数时候,约克的情感表达内敛,不像寻常的狗。 谢相旬倒不至于因为养了五年的狗更亲近水鹊而吃醋。 都说宠物随主人,狗和人的偏好相似再正常不过。 他看水鹊满心满眼都是煤球的样子,反而自己生出一种人凭狗贵的自觉来。 “约克每天都会晨跑。”谢相旬说。 水鹊仰起头来看他,脸颊粉扑扑,蹲着的姿势让柔软腰身陷下一个危险弧度。 不知道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皮肤又细又白,瞧着纤瘦,可谢相旬分明感受到刚才抱起来时,大腿根和屁股上的软肉都要淹没他的手。 鼻子发热。 谢相旬暗道不好,移开视线,让自己活跃的思维冷静下来。 “它以前没来过海城,不熟悉这一片的路,你早上有兴趣带着它跑步吗?” 水鹊是想拒绝的,他原本都打算从现在开始到脱离世界以前都避着谢相旬走。 可是德牧疯狂用脑袋蹭他的手心。 好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 水鹊没多久就知道为什么谢相旬邀请他带着德牧熟悉这片路了。 来的时候没发现,谢相旬现在住的房子和宋家在同一片半山别墅区,甚至步行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他确实对这片路算得上熟悉,当小狗导游完全没有问题。 冬日入夜早。 日暮低垂,鸦鸦声隐在前庭的杨桐树里。 水鹊按时到家,不早不晚。 说到底是因为家里有一个特别古板,不准他晚上九点后还不回家的大哥。 他在玄关边换鞋,边喊道:“哥哥,我回来了。” 平素西装革履的男人,穿着休闲居家服,一起逛超市时水鹊挑的小熊围裙还系在腰上。 他从里面走出来。 “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宋秦语音一顿,视线落在水鹊身后。 金丝镜片折射隐藏了阴翳目光。 站在门口的alpha顶着一头挑染碎发,手插在兜里,笑意不羁。 即使谢相旬有周身气度撑着,哪怕宋秦和他也算得上是旧识,但在宋秦眼里,这个人和那些住在治安混乱的地方,会在半夜骑车炸街,强行拦住路人的二流子社会青年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这种人尤其爱盯上街边瞧着清纯又好欺负的小男生,机车急刹,拦住别人的去路,再笑眯眯地说几句露骨的混账话,看人怕了,就毛手毛脚、没有边界地去摸小男生的脸。 谢相旬完全不知道宋秦将他这种严选自律好a想成什么人了,他还自然地跟人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虽说年少轻狂时期他确实和宋秦有过许多龃龉,互相看不惯对方,但是好歹是他未来的大舅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要缓和一下关系。 “……” 宋秦沉默。 水鹊一时间没有关注到他难看的脸色,还大大方方地说:“哥哥,他是……嗯,不对,你们认识的,那我就不介绍了吧?” 从来没有让他的话落过地的兄长,这次十分异常,没有顺着水鹊的话说下去。 宋秦扫视一眼。 水鹊早上出门穿的白色羽绒服变成了黑色短款夹袄,他生生将短款穿出了常规甚至长款的效果,黑色强烈对比下衬得小脸雪白,然而这种款式与颜色明显不是他平日里喜欢的风格, 倒是谢相旬,心机地出门前搭配了件同色风衣。 这夹袄是谁的不言而喻。 宋秦忽地有种荒谬感。 仿佛一身黑色丧葬风的alpha就要说:“老登,鬼火停你家楼下了。” “……” 门霍然关上,由于震响,山雀扑棱翅膀,四散惊飞。 “陈叔,送客。” 管家不明情况,还是依言做事。 “哥哥?” 再迟钝水鹊也发觉宋秦情绪不对了,这不是见到儿时朋友的反应。 他往后看了看,感觉直接把人关门外不太好,他还没有和等在路口的约克告别。 最后还是选择跟上宋秦往屋里走的步伐,脚下毛拖哒哒哒。 他偷偷地觑一眼,这个角度没有镜片遮挡,宋秦的眼底分明凝了霜,面色阴沉。 水鹊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了? 谢相旬在路上的时候还说他们从小就认识啊,关系不至于这么差吧…… 宋秦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大家族亲戚聚集,而已然离婚的父母又各自在国外,没有回国的打算,家里雇佣的人员都放假了。 年夜饭只有他们两个,但做得很丰盛,宋秦之前报了个短期厨艺速成班,长桌上一半的菜都是他掌勺的,还有一半是吴姨不放心一直到布置完年夜饭才回家。 刚来的时候他连给自己早上再煮碗面都不乐意,现在菜谱都不知道更新多少版本了。 水鹊想,宋秦的厨艺进步这一定有他一半的功劳,因为不管宋秦做什么菜,他都夸好吃。 帮助兄长正视自身对厨艺的兴趣,算是水鹊作为令人伤脑筋的坏蛋弟弟留给宋秦的补偿。 剧情进度推到85%了。 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下个世界说不定没人愿意给他做饭吃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9节 他藏不住事,心思几乎全摆在脸上,监察者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索性安慰他: 【没事的,四条腿的狗难找,两条腿的火夫还不好找吗?】 水鹊绷着脸:【不准你这么说。】 虽然他是坏蛋,可是宋秦对他好是实打实的,他喜欢目前这样的兄弟关系。 不过等宋秦知道他的真面目,肯定要失望透顶,眼不见为净遣送他出国了。 大年初一到初六,法定节假日,宋秦原是想带水鹊去旅游的,但怎么说对方都不愿意,好似埋了个金疙瘩的宝藏在这里,必须得守在家附近。 总是早早出门,额头沁着汗回来。 本来天气就不暖和,春寒料峭,如果出了汗不及时擦干再洗个热水澡,迟早要感冒。 还神神秘秘的,不肯说自己做什么去了。 又一天早上回来。 水鹊自以为他藏得好极了,若无其事地从客厅走过的时候,宋秦一抬手扯住他的兜帽。 浅蓝色的棉袄,兜帽和袄是由两端的纽扣而连在一起的,帽子不深,露出只要一点红就异常显眼。 阴沉木手杖敲击两下地板,压迫感袭来。 “玫瑰,哪里来的?” 宋秦从满兜帽的玫瑰花里抽出一枝,在水鹊眼前晃晃,表明人赃俱获。 水鹊抬眼看看他,讷讷解释:“邻居家的小狗送的。” 他们哪里有邻居? 宋秦不语。 水鹊缩缩脖子,小半张脸都塞进白绒绒的围巾里,他的头发长了些许没有修理,软软搭在眉间,光露出水灵灵的一双眼。 只看那双眼睛,确实不像是那种满口谎话会骗人的小男生。 他的目光一凝。 嗯,以前确实有一个,现在又搬回来的。 邻居。 宋秦警觉地扯下他的围巾,指节禁锢,以无法逃离桎梏的力道,夹着水鹊的脸颊两侧。 接回宋家后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之前下巴尖尖,现在两指夹着,脸颊肉就能挤出来。 水鹊被迫仰着头,小脸挤得变形,唇也被动地嘟起来,露出点原本藏在内里的水润光泽。 掐得他难受,他就伸手去掰宋秦铁钳似的手,艰难发出声音:“哥哥……” 宋秦面无表情。 “张嘴。” ? 一头雾水。 他稀里糊涂,还是张开嘴巴。 软红的舌头安安静静躲在口腔里,唇肉浅粉,没有从前见过的被过分吮咬后糜红发腻的色泽。 指腹并不柔软,起初摩挲在牙齿之间,痒痒的发麻。 随后宋秦一拧眉,手指撩起红尖,湿溻溻的舌头窘迫地伸展。 “干什么……”水鹊反抗。 没有红肿。 没有给人疯狂舔舐过的痕迹。 他凑得极近,仿佛他不是拈着小男生的舌头检查有没有给外面的野狗占了便宜,而是在国家级实验室里研究重大课题。 眼镜在呼吸交换间模糊了。 宋秦稍不注意,血丝在手指渗出,是水鹊一口咬了他。 待宋秦将手指抽出来,透明津液和血丝混在一起,黏连在指间。 水鹊自己捂着嘴,反复绕了好几圈围巾,严防死守。 他忿忿地说:“我没撒谎。” 什么说谎会大舌头的,只有小孩子才会信。 没想到宋秦还挺天真的。 不过他确实说的是事实。 煤球就是叼着一捧花来找他的,他不收下的话,煤球会伤心的。 即使水鹊也知道,根据常识,玫瑰的花期不会在冬天。 定然是空运过来的鲜切花。 而且选的花种也相当俗气,不用动脑子就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可是没办法。 他让约克送诶。 水鹊根本没办法拒绝。 还要好好地、仔细地,放到精挑细选的花瓶里,摆在卧室最显眼的地方。 宋秦:“……” 睡觉前,宋秦默不作声地来到水鹊房间。 “这是父亲出国前留给你的卡。” 其实并没有多少钱,滥情的男人年老了,早缺失了年轻时雄性对孩子天然的责任感,没有打算好好培养这个接回来的私生子,甚至全权交给已经继承家业的长子。 连卡里也只有两千万,在宋家这种体量的家族来说,直接毫不粉饰地表示出来对这个私生子的不重视。 水鹊接过那张卡,77号没有和预想的那样在后台播报软饭值,毕竟这张卡原本就是留给宋水鹊的,无法计入软饭值的判定范围。 宋秦见他表情没有变化,看不出来高兴与否。 最开始时水鹊还在催他把“老头子”留的卡给他,只是过了半年,就不稀罕了? 宋秦的本意是想在水鹊毕业前都替他保管,依他的想法,水鹊还在上学本身花销就不大,宋家的人也从来不是没有金钱观念、铺张浪费的,之前规定的每月30万,他原只是希望水鹊先培养一个好的金钱观。 但现在看来。 连这张卡都无动于衷了,那只能说明…… 他的眉头死死锁起。 半晌,宋秦还是递过去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黑金卡。 “密码是你生日。” 77号后台播报软饭值宕机了。 水鹊慢半拍地眨眨眼。 他收好那张卡,妥妥当当。 抬眼瞄了一下宋秦,接着握住那还未结痂的手。 他吹吹之前他一口咬到的地方,细声细气问:“哥哥还疼吗?” 宋秦舒服了,卡在心里的骨鲠消失。 果然,有时候育儿频道说的也不完全正确。 什么omega才要富养。 明明alpha也应该富养,不然就要给外头的alpha捡便宜了。 * 春节假期后的周末,是调休的工作日。 宋秦和他吃过早饭后就去公司了。 而水鹊的寒假方才刚刚过半,他除了每天早上带约克晨跑,晚上固定的直播那么一个小时左右,整天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水鹊越来越觉得谢相旬挺闲的。 说好全权委托他遛狗,结果每天都要跟着他和约克。 好不容易等到了工作日。 水鹊以为等到了谢家的别墅,会只有约克在门口等着他。 但是一出门,黑色夹袄的alpha牵着德牧,就站在他家庭院里。 树梢头压的雪坠落,恰好打湿了夹袄肩部的一小片。 谢相旬赶紧拂走雪花片,手心沾了一巴掌水。 爱惜极了。 自从他把这件夹袄还回去之后,谢相旬几乎每天都穿,应该是本来就非常喜欢的衣服吧,下水那天竟然还借给他,其实人还挺大方的。 水鹊想。 噢,他好像一直都是个人傻钱多的大方冤大头,不然也不会他喊声相旬哥哥,钱就哗啦啦地给。 有时候,水鹊想把宋秦发给他的反诈骗视频转发给谢相旬。 这个人或许更需要防诈。 他踢踏着低帮运动板鞋,毫不在意雪和灰沾在鞋子边缘,不情不愿地走到谢相旬面前。 牵引绳递过去给他,谢相旬半是抱怨半是调侃道:“我可是专门等到你哥出去了才进院子里来的,等了一个多小时。” “这么多年不见,宋秦变本加厉了啊,怎么这么小气,都不让你和我来往,限制你的交友自由。” 水鹊感觉他的语气不太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他只是幻视了之前看的狗血电视剧里网友骂得很厉害的男绿茶。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0节 他默默替宋秦说话:“你别说我哥坏话,他没有限制我交友自由。” “真的吗?”谢相旬挑眉,语气不满,“那怎么每次我来找你,他都让我吃闭门羹?” 他双手环臂,等着水鹊解释,“难道他以为我还会带坏你不成?” 谢相旬是天生断眉,配着一双丹凤眼,是不太受老一辈人欢迎的长相,总令人感觉凌厉、邪性。 难怪宋秦向来抵制与他接触,说实话,不仅是宋秦的审美较为传统且带有刻板印象的缘故,一般人见了他,也会觉得他大概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喜欢可劲逮着小男生欺负,尤其像水鹊这种白白嫩嫩的。 天地可鉴,那天在江边带水鹊上岸,是谢相旬除了小时候学步外,第一次和人牵到手,当然,还抱了。 谢相旬那一晚上做的梦都是把水鹊抱在怀里。 然后第二天不太舒适地醒来。 水鹊不想顺着谢相旬的话往下说,他怕人以为他也有刻板印象。 他干脆换了个话题,“你都不用工作的吗?” 怎么比他还闲。 他以为今天好不容易可以独自遛狗了。 约克见他们还在聊天,等不及了绕着水鹊打转,他摸了摸约克的脑袋安抚,往前走。 谢相旬拉扯过水鹊手里的牵引绳,绳头放到约克嘴边,德牧果然熟练地叼过去,自我管理能力强大,开始自己遛自己。 约克这几天已经熟悉了这一带的位置,半山别墅这片算不上开发悠久,而且别墅之间隔了相当远的距离。加上本来也没多少人住在这边,大道上常态是空荡荡的。 德牧还有大型犬的自觉,知道避着人走,所以谢相旬和水鹊也不太担心。 谢相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水鹊的问题,而是问: “想去商超给煤球购物吗?” 工作日的大型超市,又是上午,人影寥寥。 从整面玻璃墙的自动门进入,光滑锃亮的地板上贴了“宠物友好”的标识。 “这家商超是我们家的。”谢相旬说,看向旁边牵着约克的水鹊,认真道,“所以视察商场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他语气不似作假。 见水鹊像是相信了的模样,谢相旬又笑道:“我瞎说的。” “只是企业文化,干脆把假放完,不调休而已。”他耸耸肩。 推着购物车一起慢悠悠逛超市,大抵是一件普通的恋人之间会做的小事。 但他和水鹊还不是恋人。 所以这件事变得意义重大。 谢相旬单手推购物车,靠近水鹊身侧的另一只手揣在兜里。 他时不时撇一眼水鹊露在棉袄袖子外的手。 连牵手都不敢。 这时候倒显出十足十的纯情来了。 和前几天昏了头、直摸人大腿根的alpha判若两a。 约克没来过这里,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 大多是商场的熏香。 “约克最喜欢这个牌子的鸭肉干。”谢相旬从货架上提了一袋放进购物车里,约克看见熟悉的包装,尾巴摇了摇。 水鹊看着谢相旬又拿了一整袋冻蓝莓。 “小狗也能吃蓝莓吗?” “当然可以。”谢相旬对着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解释,“除了葡萄巧克力樱桃那些需要注意,其他大部分食物狗都能吃。” “像蓝莓,可以保护它的视力,预防关节炎、心脏病。它肠胃比一般的德牧好,爱吃冷冻的蓝莓。” “你没有养过狗吗?” 谢相旬见水鹊始终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多介绍了一些。 他知道水鹊对犬类抱有极高的好感。 宋秦竟然不会满足他养狗的要求吗? 水鹊只是摇摇头。 他本来有机会养的。 他悄悄放过一张纸条到妈妈平时出门要穿的鞋子里。 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 妈妈,我xiang养只小狗。 他偷偷听到妈妈和爸爸说,等这次任务回来后领了奖金去基地的市场换一只小狗回家,不知道能不能刚巧碰得到。 他都听完全了,还要假装不知道的样子,保持期待。 那天等了很久,乐此不疲地模拟了很多遍开门后妈妈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抱出一只小狗来,他应该表现出来的反应。 他要先“哇”地一声,抱抱小狗,再亲亲妈妈,最后可以搂一下爸爸。 遗憾的是,谁也没回来。 约克对人类的情绪激素水平变化非常敏感,它不停地呜呜去蹭水鹊的腿,尾巴摇出重影。 他蹲下来抱抱约克。 大型犬毛茸茸的塞满他怀里,还在轻轻用吻部蹭他的脸颊。 “那它喜欢吃这个吗?”水鹊起来时从底下那层的冰柜拿出一大排酸奶,标签是发酵冷藏原味酸奶,生牛乳保加利亚乳杆菌,无糖无添加。 约克“汪”了一声,扒拉水鹊的裤腿,尾巴摇摇,似乎想立刻就吃。 但是水鹊摸了摸它头就安抚下来了。 情绪相当稳定。 水鹊说:“约克说不定可以当精神抚慰犬。” 谢相旬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它只是对你好,它对其他人类都爱答不理。” 当初还在犬舍里就是一只孤独地趴在角落,整天垮了张臭脸的幼犬,和其他兴奋的小狗都不一样。 和专门等着谁来似的。 他们又逛了逛,给约克买了些青口贝、冻干、鹿筋条一类的食物。 因为全都可以冷冻储存,所以也不怕分量多。 谢相旬忽地没头没尾冒出一句:“你一点也不像宋家人。” “嗯?”水鹊不明白哪里引起他的有感而发了。 谢相旬特别喜欢水鹊每次看过来满眼只有他的样子。 睫毛弯弯,眼睛怎么这么大? 水水的。 亲的时候会不会紧张地扑闪然后闭起来? 完全和刻板冷漠的宋家人不同,他看起来柔软极了。 闻起来香香的。 谢相旬终于牵了他的手。 水鹊的视线扫过前方,立刻下意识地甩掉他的手。 他原以为水鹊只是不想牵,但是又发现对方往他后面躲去。 谢相旬顺着他之前扫过的方向看,冷冷清清的超市,前面拐角的货架驻足了一个alpha,对方正在浏览货架上的商品,暂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个方向。 但是按照路线和购物车的朝向,下一步就要到他们这边来了。 是陆家的,现任家主的独子。 没记错的话,这个年纪也是在海城一中,正常情况和水鹊同级。 哦,他差点忘了。 不就是那个海城一中今年元旦晚会上演骑士的。 谢相旬不动声色,转过身,背对着那边。 “前男友?”他压低声音问,不至于惊动远处的人。 水鹊特别诚实地点头。 谢相旬咬牙,“之前宴会上找你那个呢?曲家的那个?也是前男友?” 他那晚参加宴会,知道宋秦也出席本来是没多大兴趣去的。 只是之前元旦晚会直播参演名单上宋水鹊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宋水鹊……水水? 他神使鬼差地就去了,去得相当晚,姗姗来迟,进门一抬眼就看见有人往楼上走,只能见到对方的侧脸,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依稀听到觥筹交错时有人说没想到宋家的小少爷是alpha,还是宋秦亲口说出来的。 后面又一个高大的男生紧跟上楼。 曲九潮?谢相旬看他的神色不正常,冷清的一张脸暗含幽怨,他就跟上去扯了个谎把曲九潮支走了。 一间一间房门推开,最后找到躲在柜子里的可怜小猫。 谢相旬牙都要咬碎了,又问一遍:“两个都是你前男友?” 水鹊察觉到他语气不对,没点头,但他的眼睛根本藏不住事,眼神毫不掩饰,清清楚楚。 看来就是了。 谢相旬气急败坏。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1节 那边的人往他们这个方向慢慢走来了。 购物车轮子的滚动声越来越大。 水鹊紧张得揪住谢相旬的衣袖,简直恨不得原地变小藏起来。 现在也来不及躲了。 谢相旬直接抱住他,凑在他耳边:“不想他过来看到?” 水鹊忙不迭地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从后面看,黑色夹袄体型高大的alpha几乎笼罩住水鹊,只能看到柔软的乌发顶,和身侧露出的白棉袄。 但是如果近距离路过,想看不清楚人都难。 推着购物车往前走的alpha对于还在商超里就开始搂搂抱抱的情侣无动于衷,他厌恶地皱起眉,却并不打算避嫌,还是按着原路准备经过他们。 越来越近了,水鹊揪住谢相旬的衣角。 “伸舌头。”谢相旬说。 水鹊疑惑:“啊?” 面前的人却抓住他张嘴的一小会儿间隙,舌头强势挤入进去。 他近乎痴缠地捧着水鹊的脸颊,横冲直撞地捣进去,故意追着无处可躲的红舌,捣出啧啧水声。 陆风驰推着购物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摘下蓝牙耳机,不知廉耻的接吻水声十几步之外都能听见。 谢相旬将水捣得到处是,水痕流出了那浅粉的唇肉,他又一口一口嘬着,被吃的唇都要变得红洇洇,饱满得溢出汁来。 他说话时有意不去控制音量:“宝宝……伸舌头,再让我亲一下。” 水鹊完全不敢发出声音,生怕陆风驰听出来。 谢相旬这根本不能算亲,他简直像一个啄木鸟一样啄吻,又舔又嘬,弄得他舌头发麻。 陆风驰在离他们五六步之外停下步伐。 他感觉自己就像误入了某种小电影拍摄现场,虽然看不清两人是谁,但很容易能猜出剧情。 一个桀骜的挑染系男人,抓住了清纯小男生,不知羞耻地、半诱哄半强迫地让人张嘴伸舌头。 那人的手也不知道在干嘛,好像要伸进白棉衣里了。 陆风驰嫌恶地瞥一眼,也不知道口水有什么好吃的。 这两个人又非要在这大庭广众吗? 单方面被分手了的青春期男高看不得这些,他骂了两句,转身带着购物车走了。 谢相旬消停了。 他盯着水鹊已经变得糜红饱胀的唇肉。 “他们和你亲过嘴吗?”他难得的凶恶语气,质问。 亲过。 吻技比你好。 水鹊当然不能这么说。 他怕了谢相旬,怕他追着自己又抱又啃。 只能当真装作是清清白白没接过吻的小男生,摇摇头。 第29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29) 水鹊回来了。 他一摘下围巾,宋秦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本藏在薄薄的上唇中央并不显眼的唇珠,给人嘬过后肉眼可见的更加鼓胀。 缀在唇中,令人想忽略都难。 偏偏水鹊完全没发现,他只是觉得嘴巴时不时容易干,红洇洇舌尖探出来舔了一小圈。 水光湿淋淋,覆在唇上。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究竟以什么为条件,能让水鹊踮着脚尖,仰着脸乖乖地将唇送给他们吮? 如果是之前,宋秦还会以为是开了一些物质条件,但是昨晚交出去的黑卡让他现在清楚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宋秦目光幽深,视线从水鹊进门后就没离开过他身上。 不是为了钱。 那是因为什么? 宋秦并不认为其余三个人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优秀品质。 还是说。 水鹊就是喜欢亲嘴的感觉? 宋秦一时间犹如抓住了线索,他一直以来故意回避的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忽然体现出来。 水鹊还只是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alpha。 宋秦能回忆起他在高三这个阶段时,同龄的alpha躁动得不可思议,醉酒、飙车、拉群架,alpha暴戾自大的劣根性在这个年龄层体现得一览无余。 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市面上如此常见的针对alpha的抑制药物。 他们在一片混乱声色中发泄多余的精力。 宋秦没有和他们一起,他记得自己曾经在泳池里从深夜游到黎明,也精力充沛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但是那些发泄方式—— 醉酒、飙车、拉群架? 对孱弱的alpha来说,参与这样的活动实在太危险了。 比起亲自发泄,水鹊更适合好好地看着,光是他的视线就会成为alpha的兴奋剂,在一群alpha通过疯狂的发泄方式得出获胜者之后,被人围住,抱坐到超跑上,再强按着舔嘴巴。 以他那个时候的alpha同学,完全有可能做的出这种事情。 他们也许还会更恶劣一些,在其中唯一获胜者亲吻的时候,围上去看水鹊泛红的眼角,颤巍巍的一把细腰。 然后嬉皮笑脸地说几句混账话,问他为什么这么白,是不是其实是omega假扮的a。 大多数alpha向来如此,令人憎恶的自大。 但是相比起来。 与其是通过危险的方式来排解这个年龄段alpha的躁动。 宋秦起码能接受水鹊用亲嘴来缓解。 青春期的躁动欲,不止躁动,和欲也分不开。 至少亲吻不会有什么危险,不会受伤。 不会在群架里带着一身青紫回来。 这让他好受一些。 随之转念一想,那为什么—— 不能来找他呢? 明明之前紊乱症的辅助治疗也是他在做。 宋秦搭在杖头上的手无意识紧了紧,玻璃种翡翠硌着掌心。 水鹊脱下外套,棉衣挂在衣帽架上。 门没关,虽说屋内有暖气,但他站在门边的位置,冷风直直从室外冲进来。 他穿的高领针织毛衣又是宽松设计,风一吹,鼓鼓的,看起来就不保暖,光漏风去了。 宋秦正打算招呼水鹊往里走,不要站在门边。 “哥哥……” 水鹊后退一步,往屋外瞥了一眼,随后转回来忐忑地盯住宋秦的眼睛。 还背着手,格外心虚。 宋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邻居家的小狗来我们家做客,行吗?”水鹊吞吞吐吐地说 ,“它可能会做客比较久……” “邻居家的小狗送的。” ——宋秦突然想起这句话。 他以为小狗只是玩笑话。 而邻居,是谢相旬,这毋庸置疑。 “多久?”他问,声音沉下去。 水鹊嗫嚅:“不知道……” 他在超市给谢相旬亲了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家伙根本就是单纯想亲他而已! 还说帮他躲前男友! 水鹊本来是挺生气的。 谢相旬说他接下来要接手这边的分公司,手头忙,要把约克送到他家住。 水鹊要求一直住到他自己把狗还回去。 他想着估计也没多久,他剧情进度都85%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2节 但谢相旬似乎以为会很长时间,表情说是喜上眉梢也不为过。 他趁机说自己在之后去水鹊家里探望约克。 “要住很久?”宋秦眉端紧蹙,“它的主人出事了?” 最好是这样。 谢相旬耐不住性格,踱步入室,“你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他提着大包小包,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只黑棕色的德牧,自己叼着狗绳走进来坐在水鹊脚边。 水鹊蹲下来,半环抱着狗,抬眼对他说:“哥哥,行吗?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让它待在我的房间,除了早上遛狗别的地方,它哪里也不去。” “……” 宋秦无法拒绝。 他发现水鹊的眼尾其实是微微向下的,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显得格外可怜。 他只能点头。 水鹊牵着约克,推门合上。 这下谢相旬也在门内了。 宋秦的眉头锁得更紧。 他只答应了让狗留下。 没说让狗也留下。 谢相旬却自顾自地走进来,问水鹊:“约克的食物放哪里?” 水鹊立即回答:“放到我房间的冰柜里!” 他看宋秦不太喜欢约克的样子,绷着张脸,猜测或许宋秦怕狗也说不定。 那他尽量不打扰到宋秦。 “你的房间在哪?”谢相旬挑眉,饶有兴趣问,“带我去?” 宋秦冷着脸拦住他的路,声音冻得掉冰渣。 “放厨房冰箱里。” 谢相旬嘴角原本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淡去了。 “多少年过去,你的毛病还是这么多。”他冷声讽刺,“他不是你的所有物。” 宋秦一字一顿,仿佛嗓子淬着冰,“我没这么认为。” 水鹊夹在他们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更听不懂他们话里有话说着什么。 “那就放厨房的冰箱里吧?”他默默地转开话题,有理有据道,“厨房冰箱大。” 宋、谢二人不欢而散。 水鹊从没见过谢相旬这么有攻击性的一面。 他语气阴恻恻的,嘲讽宋秦:“你该去看心理医生,能不能阳光健全人一点?” 谢家和宋家原先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谢相旬小时候就感觉宋秦有点怪,和同龄人合不来。 宋秦八岁的生日宴会是在宋家老宅办的,他们家受了邀请,也应参加,联络感情。 宋秦的房间里有个白瓷娃娃,做工细致巧妙。 谢相旬只是碰了一下,那娃娃还好端端的,位置都没挪,宋秦就和疯了一样和他打架。 他们才七八岁,哪个七八岁的孩子打架不是打打闹闹? 结果宋秦下死手! 小时候的谢相旬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但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啊! 两个小孩打得不可开交。 一场好好的生日宴尴尬收场。 后来谢相旬就知道,他和对方根本相性不合,包括整个少年时期的宋秦,刻板严酷得令人毛骨悚然。 总之不像一个正常人。 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强得可怕,谢相旬不确定这是不是和宋家的家庭教育有关。 以至于谢相旬认为现在宋秦平常的样子是装的。 要么宋秦去找了心理医生干预治疗过。 但他从对方干预水鹊的交友,甚至看个房间都这么紧张的态度—— 宋秦装得很好。 他判断。 不是治疗过,只是在水鹊面前装得滴水不漏。 不然他无法相信在水鹊心里,宋秦风评这么好? 生骨肉冻干零食分门别类放好。 谢相旬往外走时,约克正在庭院里玩雪。 见他和水鹊出来,德牧抬起头,冲他们这边跑过来,毛发顺滑,凛凛威风。 谢相旬见它这么激动,想必是舍不得他走,他蹲下来方便摸摸约克的脑袋。 德牧却风一样略过他身边,跑到后两步的水鹊面前摆尾乞怜。 谢相旬:? 这好像是我养了五年的狗? 不确定,再看看。 谢相旬:“约克?我走了?你以后就跟着水水过?” 约克毫无反应,蹭着水鹊的裤腿。 那不值钱的样子,有种谢谢陌生人养了我五年,现在和真正的主人走了的美感。 谢相旬:“……” 他对水鹊说:“那我走了,你别送了,外面风大。” “我没想送你。”水鹊老实巴交说,“我是出来叫约克回屋的。” 谢相旬:“……” 雪花片糊到他脸上,他现在就像一个净身出户的可怜丈夫。 无人在意。 可水鹊分明见到了约克,还没回去。 这不是爱是什么? 唉,好想亲他嘴巴。 “回去吧。”谢相旬说,“我会再来看约克的。” 他说着来看约克,眼睛却始终盯着水鹊。 * 一整夜没下雪,皓月当空,水鹊没有束起窗帘,清凉的月光足以使人朦胧地看清床上人的模样。 他的睡姿尤其乖,总是规规矩矩地摆好姿势平躺睡下,但每到了后半夜,就会侧着蜷起来,双腿交叠夹着被子,漂亮的背脊几乎是一道弓的曲线。 没什么安全感似的,偌大的床他只睡在其中一个边边角角。 暖气太足的时候,潜意识翘一下腿撩开被子,之后会夹住,但绝对不会让盖在肚子上的那部分被子挪开。 也许是因为骨架小,他的脚也比寻常alpha要小上几码,足弓是白的,脚底是粉的,左边珍珠似的小脚趾上有一点黑痣。 那一点小黑痣好像是一颗星座,凌晨翻身的时候,在月光里隐去了踪影。 高大的影子时常在夜半出现,黑影笼住那张睡熟后粉白粉白的脸。 水鹊的睡眠质量很好,不会轻易醒来。 有时候宋秦想是不是因为他蜷着睡的缘故,这样会睡得更香吗? 偶尔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翘翘,脸颊上有一个可爱的窝。 他会梦到他吗? 宋秦总是梦见他。 再梦到一个白瓷娃娃。 小时候那个瓷娃娃是什么样子他已经不记得了,梦里的景象很模糊。 他仔细去看,发现那只白瓷娃娃简直是缩小版的水鹊。 梦的末尾,水鹊娃娃轻飘飘地碎了,宋秦惊觉这样的预兆不太好。 他像往常一样半夜醒来盯了水鹊久久的一段时间,直到他下一个翻身。 一夜无梦。 水鹊睁眼的时候,第一件事是下意识碰了碰嘴巴,他总感觉不太舒适。 手指触碰的一点功夫,水鹊倒吸了几口冷气,他跑到浴室的镜子里去看,扶着洗手池的边缘往镜面凑近。 本该变回青涩而藏好的唇珠,不知道是不是水鹊的错觉,甚至比昨天还要更鼓胀一些。 唇干,他忍不住舔了一下唇面。 湿淋淋的,红洇洇的,鼓胀得可怜,只是舌头舔过都有轻微的发麻刺痛感。 “冬天也会有蚊子吗……?”他小小声,自言自语。 【早上好!宿主!】77号神采奕奕地和他打招呼,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它才会现出悬浮球体的形状,抓紧时间和它的宿主贴贴。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3节 小球团在水鹊的颈窝里。 方块显示屏滚动着一个愉悦的表情。 【恭喜宿主!剧情进度90%,已经有人在网上发帖曝光你的事迹了!】 水鹊想看看那个帖子,还没来得及高兴,他拿着手机在别墅里走了一圈,奇怪地发现整个别墅都没有信号。 而且,庭院通往外界的门锁上了。 第30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30) 他找了一圈,没有见到宋秦。 别墅没有其他出口,一旦把庭院的门锁上的话,就没办法出去了。 除了入夜,平时为了人员正常出入,院门都不会落锁。 “陈叔?”水鹊好不容易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找到活人,他急忙走上去问,“我想出去,庭院的大门为什么锁上了?” 他跑得急,完全没注意到管家明显是躲着自己走的趋势。 管家像是给猫捉着的老鼠,额头冒汗,“这个,小少爷,你是有什么需要出去买的东西吗?告诉陈叔,我帮你出去买。” “不要。”水鹊这么久以来,已经学会了熟练当一个时不时就闹脾气的烦人小少爷,况且他现在是捍卫自己的正当权利。 “我现在就要出去!” 管家无可奈何,只能劝道:“大少爷说了今天不让你出门,这样,先等大少爷回来,好吗?” 水鹊根本不买账,绷着脸摇摇头。 “你不给我钥匙的话……”他又抿抿唇,但连威胁都是细声小气的,“那我就爬墙出去。” 说完他还怕真的最后得爬墙,没人拦着他。 又慢吞吞地补充:“你知道的,院子的墙那么高,我可能会受伤的,会从墙头摔下来,很危险……” 所以,拜托快给他钥匙。 家里没信号,他得出去看看,77说已经有人在网上曝光他了,他要观察一下帖子走向,最好曲九潮和陆风驰还能出来爆个料说自己脚踏两条船什么的,这样就和原本的剧情线别无二致了。 而且看宋秦现在都把他关起来了,应该闹得挺大的。 这时候他再不听话跑出去,那岂不就可以火上浇油—— 明天就远航出国! 再见了约克。 再见了小熊吐司。 可是……约克呢? 水鹊骤然惊觉今天一整个上午都没有见到德牧,也不在院子里。 煤球失踪这件事排在了最紧急的位置。 他的睫毛像细雨浇湿过,密密黏在一起,焦急之色显而易见,“陈叔,煤球……约克呢?” 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约克它不见了。” 管家见不得他似哭未哭的样子,立即安慰道:“小少爷别担心,是大少爷带出去遛了,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很快能回来。” 水鹊眼睑还是半红不红的,眉尖蹙起,这时候眉眼才真正染上了愠色。 他的生气不再作假。 “那他早上为什么不和我说。” 其实他对宋秦不让他出门没什么太大意见,可以理解现在事情闹大了,对方想必是不愿意让他再出去丢人现眼,又没决定好怎么修理他。 但宋秦从让管家限制他人身自由起,就没有再露面,去遛狗也没和他说一声。 他真的会生气的。 水鹊选择性忽略了是自己今天起得太晚,而宋秦遛狗出去得太早而时间恰巧错过的可能性。 没办法拿到出去,他又不能爬墙。 爬墙出去是随口胡说的。 就像他刚才话里的那样,庭院的墙筑得相当高,说是高墙大院深宅不为过,他也不是电影里的蜘蛛侠,不会飞檐走壁定然是出不去的。 继续为难管家叔叔也不是个方法。 水鹊只能恹恹地回到自己房间里。 比起往常端端正正地把毛拖摆好在床边,他现在是随意地一翘脚,让毛拖七零八落地乱飞。 整个人大字型地重重仰躺抛到床上,韧性的床垫触底又顶着柔软躯体往上弹,他最后深深陷进被褥里。 侧过身蜷着腿,和一只蔫头耷脑的小猫没什么分别。 77号心疼得要死机了。 它从水鹊侧躺时并在锁骨前的双手之间挤进去。 圆溜溜的机械球体,冰凉凉地贴着胸口。 “嗯?”水鹊被它吸引了注意,“77你怎么了?” “宿主别难过,77还可以联网,宿主想看什么?我们先看电影等男主回来吧。”77号安抚他的情绪。 水鹊:“你还能联网?” 他一翻身就从床上坐起来,“那我们来看看曝光我的帖子吧?” 装了这么久诡计多端a装o欺骗感情的软饭a,网上越腥风血雨,越能证明他成功了。 水鹊验收一下成果。 最好是骂他海王渣a、不负责任、骗钱骗色什么的,呜呜呜把直播间观众和学校同学还有前男友骗得好可怜! 水鹊感觉自己头顶已经冒出了恶魔的小犄角。 哎,他好坏,都融入角色了…… 77号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系统,网络信号不受别墅的屏蔽器干扰。 它自己内置的网速极快,找到了最开始的帖子,投影在水鹊眼前。 还贴心地用没有起伏的机械音念出字来。 【新晋流量网红主播不知廉耻a装o,线下槽粉骗炮数人】 前面的标题还是对的,后面的就纯粹污蔑了。 他是一个多正直的小主播,只骗粉丝钱,哪里那个粉丝了?! 水鹊脸一红。 而且他也没骗那什么啊…… 水鹊都不好意思重复帖子标题里的用词。 但是这个标题效果应该很好,相当吸睛炸裂。 他都能想象到评论会把他骂得多惨了。 【没什么好说的,橘子平台新捧的小主播是我前校友,弱鸡alpha,没脸待在我们学校,转学海城一中了。】 【想不到他到新学校后谎称自己是omega,把海城的某两家太子爷勾得团团转,为他神魂颠倒,不仅脚踏两条船同时和多人不清不楚,还在橘子平台骗钱,私联榜一骗炮。】 【附主播橘子主页,名字头像没打码,性别标的是omega。】 【图片1图片2截图1截图2图片3】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水鹊还点开图片看了,加载的有点慢,其中两张是昏暗路灯下拍的。 只有身形,是元旦晚会结束的晚上,曲九潮抱了他。 还有陆风驰趁他不注意亲了一口。 他都没发现,原来那个时候就被人偷拍了。 截图有一张是他的主页,他性别确实标的omega没错。 另一张截图是第一天直播的时候,谢相旬在直播间里打赏后问他要微信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相旬发的那句弹幕。 水鹊没记错的话本来是“主播给留个联系方式吗,私信。” 明明是提醒他看私信的。 后面半句p成了看看*。 水鹊瞳孔地震。 甚至还有更夸张的。 最后那张图片,是他和谢相旬昨天准备去逛超市,拍照的人拍到了他们两个在超市前的背影。 给商超p成了酒店。 这、这个纯粹就是污蔑了吧?! 事实证明,网友也不是傻子,不是什么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都信。 【点进来之前还在想不会是我家主播吧?没想到还真是……坏蛋小男孩三天没直播,录屏都要被我盘包浆了,知道主播没生病只是在玩男人,妈咪我就放心了。】 【呃。。。那个弹幕截图后半句p了吧,字体都不一样,但素你怎么把我们主播第一大梦男的心里话p上去了。。。】 【梦男带头冲锋!梦男组上大分!】 【蛙趣,这是什么?另外那两个男的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对我家小主播又亲又抱?要脸不要啦?】 【怎么可能?楼主在造什么谣,我宝明明是世界上最干净漂亮的小男生,怎么会和男的亲嘴,我不相信!(喷火)(上蹿下跳)(马捞心碎)】 …… 【不是,纯路人,你们这些粉丝是怎么看出来这是主播的?我寻思这几张图除了背影就是侧脸,还糊的要死……】 【啊?前面的再顶着我宝的头像再装试试?诡计多端的小粉丝,是不是想要楼主发主播高清美照(勾手.jpg)】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4节 【我不信,除非你发我宝宝和臭男人的高清舌吻图,众所周知,我老婆的舌头特别粉特别红,小小的,很多水,所以舌吻图是不能p的,吸溜吸溜。】 …… 【我真是……(扶额笑,无奈)你p图也p得像一点呢,我家门口商超前的马路地砖都没变……那地方根本就没有酒店。但是谢谢你,让我知道小主播之前去过这家超市,没遇到,恨。】 【谁让你深夜发帖的?知不知道我冲晕后梦到了什么,一觉醒来大家都聊这么多啦!】 …… 【呜呜呜对不起我是坏妈妈,我一想到小宝被榜一砸钱乐滋滋约去酒店,发现a装o真相的破防榜一气急败坏,舔了老婆整整一夜,宝宝嘴巴的水都要被坏a吃干净了,我就呜呜呜呜】 【说真的,不认识这位主播,就是想来感慨一下,omega一般都比较弱,身体不好,容易受不了就生病……但是alpha,就算再弱,也不会被弄坏吧。他这小身板怎么敢a装o的,这不是招人糙吗?】 “不看了!”水鹊一把抓住悬浮球,将系统塞进被子里。 慢半拍没反应过来的77号还在刚刚念到纯路人发言,忽然就闷头盖脸的眼前一片漆黑。宿主的身体扑倒在被褥上,声音羞愤:“你别念了,你别念了!” 啊啊啊啊这些网友和假粉都在说什么啊! 怎么可以说这么那个的话! 而且正常网友含量极低,都是直播间里闻着味就去了的粉丝。 可能是刚发出来,影响力不够吧…… 难道这一届没有明辨是非的网友了吗?! ……难怪都说网友靠不住。 或许—- 那些和他朝夕相处的同学总不能接受他大变活a吧? 水鹊埋了一下脸,等脸颊上的热度下去了,方才伸出手,从胸口压着的被子底下,拿出晕乎乎的77号。 * 他让77号找到自己之前加进去的群聊。 在校园论坛加的陆风驰后援会群聊,群友肯定都要骂死他了,竟然a装o勾搭还欺骗陆风驰感情,这时候只要水鹊再进去用小号煽风点火一下,他们肯定会进那个帖子,然后作为知情人员宣扬他的恶劣事迹! 关键时候还是同学靠谱一点。 水鹊点进那个群聊,发现消息999+,凌晨的时候就有人把那个扒皮贴转到群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一个多月没打开这个群,常见的头像发言都改了群聊天昵称。 尤其是三个管理员,变成了[球技粉,爱磕]、[也没有很喜欢转校生]、[唯粉,有图艾特]。 水鹊隐隐有中不详的预感。 消息列表刷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一条条看过去,底下又出现了消息+1的提示。 [唯粉,有图艾特:没想到转校生是这样的人!] 水鹊眼前一亮,赶紧附和。 [五行缺水:就是!没想到转校生是这样的人!他好装!] [唯粉,有图艾特:他给直播间粉丝穿这么好看,元旦晚会却捂得这么严实,我们海城一中的同学校友难不成还比不上那些网友吗?把我们当外人?我们难道会把他吃掉?] [唯粉,有图艾特:你们自己看吧(图片.jpg)] 她说的图片是水鹊三十万粉福利特意穿的一套,也不知道粉丝怎么截的图,满屏都是白生生的大腿肉,图片视野重心在腿环扣紧后挤出来的肉弧。 水鹊当时穿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这张照片大咧咧地流传到全是海城一中的同学群里,他倒是脚趾扣地了。 救命,怎么会这样! 这个图到底是怎么流传到群里来的! 他坐在床上,尴尬地抱住自己的小腿,半张脸埋进膝盖里,双颊泛粉滚烫。 为什么大家的讨论重心是这个啊?完全不关注他到底是不是a装o? [也没有很喜欢转校生:@唯粉,有图艾特,不错的照片,存了。] [球技粉,爱磕:这么说……陆风驰是不是a同啊?他和转校生在一起那会儿知道转校生是alpha吗?] [不是陈检是陈俭:知道吧……他那几天问我,他有个alpha朋友,每天看见有位很娇很小的alpha,就想抱着人家亲嘴巴,问我这朋友会不会太奇怪?] [不是陈检是陈俭:我真的,我真傻,兄弟们,我早该想到的,他哪来的什么疑似a同的alpha朋友,他说的明明就是他自己!] 水鹊呆住了。 如果没猜错,刚在一起的那几天…… 也就是说,在好久之前陆风驰就知道他是alpha了? 那他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他不是喜欢omega的直a吗? [唯粉,有图艾特:我测,我们校园论坛被粉丝和吃瓜路人爆了。无语了,那个扒皮贴到底是谁背刺出去的?] [不是陈检是陈俭:是不是有人进我们校园论坛偷了水鹊和陆哥、会长一起的照片,晚会那天半夜确实有人发了这两张照片,怪我删帖删的晚。] 为什么没人在意他突然从omega变成了alpha?他的同学接受能力都这么强吗? 水鹊看不下去了。 他从群聊的界面退出来,77号的投影屏幕自动切换成了之前没关闭的页面。 隔了有一段时间,午夜没吃到瓜的路人现在接近中午的时间,也都趁着午休陆陆续续点了进来。 然而大部分人还是在骂楼主p图都p不好,马路地面和酒店都割裂了。 还有一部分人在扒楼主说的海城某两位太子爷是谁。 甚至有一撮后起之秀,涌进来认领和水鹊一起去酒店的背影。 【呦呦呦呦呦呦,这不是某电竞臭脸王吗?大满贯回来给人当狗去了?】 【一时间分不清楼上是粉是黑,总之没想到香薰追老婆还怪舔的,不要钱地砸……但我看了你老婆高清照片哈,我只能说如果舔不到也是应该的,毕竟山鸡哪能配凤凰……】 【这个扒皮贴有一种舔不到小主播所以气急败坏出来造谣的感觉,楼主像个酸鸡河童a,这是可以说的吗?】 好在,终于让水鹊看到了理智的网友。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对!快点有个人宣讲一下他的事迹啊! 水鹊急得自己上手打字,他还没打完,有人回复了这个持保留意见的网友。 【行,给你看看我家小主播全貌,这下知道了吧?附图片x5】 【看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单纯的男孩子,他能有什么错???】 【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可能只是在橘子平台选性别栏的时候按错了。】 【抛开事实不谈,我们难道就没有错吗?】 水鹊都要被网友的洗脑给绕晕了,仿佛他真的是一个误触了性别栏的,世界上最纯真的男孩子。 可能是剧情发展不符合原本设定的方向,77号突然提醒: 【宿主,不知道怎么回事,剧情进度倒退了5%,现在变成85%了!】 它的机械音变得一字一顿,一卡一卡的。 【77号正在尝试修复数据判定bug……】 【检测中……】 【检测成功。】 【一切正常。】 “嗯?”水鹊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这是他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刷到的数据,刚一上午就扣了他5%,他心疼得手里的被子都揪皱了,但是又不好对着77号埋怨,只能轻声小气哼了哼。 “你们判定怎么还有倒扣分的。” 其实他也没有很稀罕那5%,就算没有了这5%,他也有85%,80%就及格了,他已经超过了。 他真的不在意这5%的。 【嗯,我和宝宝一样,也认为这个判定程序不合理。】 监察者适时出来安抚他的情绪。 【我回去就向上面打个报告反馈一下。】 【怎么能倒扣分呢?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给宝宝评满分的。】 水鹊“噢”了一声,没搭理他。 他要是越和他说话,这监察者就越来劲,经过差不多一个世界的相处,水鹊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脾性。 绝对不能多给他眼神。 但监察者这次却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偃旗息鼓。 【宝宝不想知道宋秦为什么这么久没回来吗?】 【他没告诉过你吧?他的书房连通着一个密室。】 【你不好奇吗?就在靠近最后一个书架的墙上,拧一下那个白色壁灯。】 * 俗话说,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站在壁灯前的水鹊想。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巧的喉结滚动,手指翻起了高领毛衣的领口,将尖尖的下巴都藏进毛领里,好像这样就能够增加安全感,保护住自己。 按上去,拧一下。 毫不费力的动作。 除了那个壁灯装得高了一点,他需要踮一下脚。 看似平整的墙面咔嚓咔嚓地发出年久松动的声音,水鹊试探性地往前推了一下,整面墙就和未上锁的门一样轻易推开了。 地面堆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水鹊低着头注意路面,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5节 难以想象这样杂乱的房间会出现在宋秦的书房内,他总是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形象,看起来完全是那种不仅有洁癖还患有强迫症的精英alpha。 荆条、容量很小的水杯、看起来是儿童画的撕碎涂鸦、汽车轨道模型…… 这些事物年代久远得都布满灰尘了,待在这个储物间里不知道多久,锁了谁的童年。 他摸了摸小汽车玩具,沾了一手的灰。 往里走一点,地上有个物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由于没有落灰并且还相当崭新,和地上其他东西都格格不入。 嗯……? 水鹊捡起来。 这不是他的伞吗? 第一天丢在宋秦车上了,后来再也没见过,他没太在意,因为家里备用的伞挺多的,他随手抽了一把新的就塞书包里上学去了。 【抬头,去前面的桌子。】 监察者突然出声,他吓得一个激灵。 这个人说话不能有预警提示吗……水鹊默默在心里嘀咕着。 房间其实是有窗子的,窗子面向别墅靠着的后山,所以水鹊从外面看根本想不到这里还有一间小房间。 桌子摆在窗沿底下,紧紧挨着窗边的白墙,桌面灰扑扑的,就几个小摆件。 室内不太通气,水鹊拉开这扇窗,也不知道多久没开过,缝隙里都是泥灰,还有后山飞过来最后死在窗缝里的小虫子残骸。 监察者:【抽屉。】 水鹊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将信将疑地拉开桌子的抽屉。 那是一个老式的木桌,拔抽屉的拉手都不见了,他只能伸出两根手指探进原本拉手的圆洞口,借此把抽屉带出来。 木材粗糙,还有扎手的倒刺,拉出抽屉的时候磨得指腹发疼。 水鹊盯着抽屉内的东西,瞳孔放大又缩小,神色惶惶地翻着一沓一沓洗出来的照片。 他的手指颤颤,控制不住抖的频率。 每一张都翻出来。 全都是他。 不止之前他自己在微信误发给宋秦的照片,后面还有一看就是直播的画面截下来的。 更匪夷所思的是,还有他的不同的睡姿照片? 为什么他会有这些? 什么时候拍的?怎么拍的? 最令水鹊毛骨悚然的是—— 其中一张是元旦节目的谢幕图,他站在照片中间,宋秦将周围所有人的脸都剪掉了。 寒意细细密密地爬上水鹊的背脊,让他耳朵都出现了一阵阵嗡鸣声。 拐杖沉沉敲在地板上,声音闷响。 “水鹊。” 他缓慢转身,门口是这些照片的主人。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眼本来就略显冷漠,现在向下压迫着,根本隐藏不住宋秦看起来不太高兴的心情。 也不知道他一上午是去了哪里。 衬衫湿透了,不知道是雪水还是汗水融在一起,裤脚粘了泥巴和枯黄草茎,总之一副风尘仆仆又吃尽苦头的疲惫感。 咚咚咚的拐杖声。 水鹊注视着不断向自己逼近的男人,惶惶不安,他恍惚间觉得一定是乌云遮住了雪日的太阳,只有一扇窗户的房间阴暗了许多。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足跟抵到了桌脚,浑身发冷发软,只能摸索着往后撑住桌面。 手肘不知不觉碰到了冰凉的硬物。 空气中噼里啪啦清脆地一阵响,白色瓷片碎裂在桌脚边。 水鹊吓到了,低头去看,白瓷四分五裂,其中有一小块是摆件娃娃本身的笑脸。 很像晴天娃娃的一款笑脸。 下一秒凌空,眨眼的功夫,一片狼藉的地面远离了他许多。 宋秦用了极大力气抱紧他,锁得水鹊胸口呼吸都困难了。 对方的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里,他看不到宋秦的表情。 光听见宋秦压抑低沉的声线:“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不看了,好吗?” 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水鹊闻到了空气里除了粉尘,还有愈演愈烈高浓度的檀木香。 水鹊突然感觉抱着自己的人有点可怕。 第31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31) 宋秦的易感期到了。 水鹊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和宋秦抱着他不撒手比起来,他自己易感期喜欢窝在狭小纸箱里睡的癖好,实在显得太正常了。 他现在也不敢问宋秦为什么要收藏那一沓一沓的照片,因为对方的状态明显差得夸张。 濡湿的衬衫沾着外界寒气,体温却是滚烫的,凉热两重天的纠缠都通过相贴的部分身体传给他了。 水鹊睫毛颤颤,没经历过症状这么严重的易感期,他还担心地问:“你发烧了吗?” 宋秦手臂上袖箍都是松垮的,鬓边发丝湿而凌乱,水鹊还没见过他这副可以算得上不修边幅的样子。 一呼一吸都是檀木香,夹杂着粉尘。 水鹊被呛到连连咳嗽,他的皮肤薄,呛得眼角立即浮现细细一层浅红。 宋秦意识到场所不太合适,这间可以算作储物间的密室他已经相当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也从来没有让其他人知道过。 他的手臂垫在水鹊屁股底下,就这么抱着人往外走。 “别怕。”他发现怀里挣扎不能的alpha大概是出现了惊惧的情绪,熟稔地拍了拍对方的背哄着安慰,“水鹊……别怕。” 往日的冷静理智已经不复存在了,缺氧而一塌糊涂的脑子容不得他思考为什么水鹊会发现这里。 他只是还有一根关注对方的弦绷着,机械地安慰水鹊。 “放、放我下来。” 在书房里被小孩似的抱着,他难免感到有些羞耻。 底下坐到冰凉凉的桌面,从尾椎骨开始寒冷刺激神经,激起他一个寒战。 宽肩窄腰的alpha全然笼住他,野兽寻找食物般在他身上仔细嗅闻着什么。 细细的一把腰上没有,平坦的腹部没有。 他的鼻梁高挺,眉骨优越,金丝镜框端的是不近人情的冰冷禁欲。 密密从下往上刮蹭着,相较于没有进食而平坦的肚子,再上一截的地方有着微不足道的小小起伏。 粗重的呼吸打在那里,圆圆平平的,浮起一点点软尖。 浅浅的粉色从衣服透出来。 鼻梁骨下意识拱了拱。 这一下唤起水鹊在换衣间里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抓住宋秦的头发,试图让他冷静点,“哥哥!” 头皮的刺痛让宋秦涣散的瞳孔放大又缩小,他抬起脸,面前弱小到无法反抗的alpha满目惊惶地看着他。 宋秦让这样的眼神刺中了。 他胸膛重重起伏,深呼吸,闭着眼,手探到书桌抽屉,哗地拉开,摸索到抽屉底的一板药。 他做不到剥开锡箔纸包装这种精细的活,只能递给水鹊。 手上用力到手背脉络突起。 “打开。” 水鹊指尖颤抖,剥开锡纸,一颗颗药片差点抖搂掉下去。 “一次要吃多少颗?” 他手心里现在足足有六七个。 宋秦没有回答,他直接就着水鹊的手,滚烫舌苔舔舐,水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卷全吃下去了。 甚至不需要温水。 他还是抱着水鹊,背部的衬衫湿淋淋的,像从水里打捞出来。 “学以前我做的那样。”宋秦的嗓子喑哑,手掌捧住他的脸,“释放信息素,水鹊,我需要你的信息素。” 一般来说,omega的信息素确实有安抚alpha易感期的作用。 可能他这样的假性omega信息素也有这种功能吧。 毕竟闻起来没差。 水鹊是这么想的。 栀子花味浓厚,不注意闻几乎闻不到尾调的乌龙香。 贴着他的alpha安静下来,只是呼吸仍然粗重。 *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6节 明明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水鹊现在怀疑自己其实和宋秦是对连体婴。 除了晚上睡觉和遛狗,这人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他要在过于炙热的视线里融化了。 水鹊战战兢兢地给宋秦抱了大半天,其实和以前的治疗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他和宋秦的位置颠倒了。 现在是他在放信息素安抚宋秦的易感期。 他原本不会察觉到异样的。 只是像宋秦之前帮他一样,自己反过来帮宋秦而已,很正常,放在之前水鹊肯定会这么想。 如果他没有翻到严肃刻板的兄长在储物室里偷偷藏了他这么多照片的话。 宋秦甚至问他晚上要不要他抱着睡。 水鹊从五岁起就自己一个人一间房睡觉,当然是拒绝。 他也知道了为什么昨天上午宋秦回来时会这么狼狈。 煤球,是一只正值黄金年龄的精力旺盛的大型犬。 宋秦拄拐的步速根本追不上它,但凡稍微一撒狗绳,下一秒狗就跑没影了。 他只能牵着德牧慢慢走,靠散步想要满足德牧每天大量的体力消耗需求,只能凭时间取胜了。 宋秦遛个狗得出去一上午,即使如此,他不仅不让水鹊出门去遛,也不让约克自己叼狗绳满山跑。 “他遛得,我遛不得?”他从来没听过宋秦以这样的语气说话,拈酸吃醋,夹枪带棒。 这个他是在指谁? 谢相旬? 水鹊不明白宋秦在执拗什么,易感期的alpha完全丧失了原有的冷静自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钻牛角尖。 况且煤球不太看得惯宋秦,他只想让水鹊牵绳。 昨天宋秦遛它的时候,它尽折腾往犄角旮旯跑,让宋秦吃了不少苦头。 一人一狗相看两厌,情感磨合艰难。 所以今天煤球一到早上就从院子里自觉地上楼,坐在水鹊房门前的地毯上,眼巴巴地等着 水鹊起床,希望带它出去。 宋秦刚吃了抑制药,情绪仍旧不太稳定,他黑着脸过来,“煤球,出去玩。” 约克耳聪目明,它能捕捉许多精确的短语指令,平时只要水鹊一说“出去玩”,它就明白每天的放风时间到了。 接着就会伏下前身,兴奋地摇尾巴,等水鹊将狗绳的一端扣上它的项圈。 它的项圈挂了一块纯银狗狗名牌,原本的是只刻着“约克”二字的,谢相旬前段时间给它换过了,现在正面刻着“煤球”,反面刻着“约克”,彰显它是有主人的狗。 “约克,”见它坐在原地没反应,宋秦换了一个名字叫它,即使他并不想叫这个由谢相旬起的洋名,他固执地重复,怕德牧听不清还特意放缓语速,“出去玩。” 德牧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在原地伸展躯体,流线型的肌肉在金色光线下,绷紧拉伸又放松,顺滑的皮毛浮光粼粼,它看起来具有狗界当中公认的健美体魄,这得益于谢相旬每天不落的遛狗和约克本身对运动的热爱。 但这次它对“出去玩”展示出十足的无趣。 伸完懒腰后,改坐为趴,好端端地趴在门边,立耳都耷拉下来,对宋秦的指令充耳不闻。 傲气得和它之前的主人一样令人讨厌。 宋秦面无表情地想。 抑制药分明快要到时间起效了,但这次的易感期或许是因为上一次没有按照规律到来,这次挤在一起,加上他已经整整一个晚上没有见到水鹊了,百爪挠心,连这短短的起效时间都相当难挨。 自从昨天水鹊发现那些照片后,就怀疑他是那种每天晚上都进弟弟房间里偷拍他睡觉的变态,三申五令不准他再进门,甚至还用椅子堵住了房门。 其实水鹊冤枉宋秦了。 他一般都是隔天才会悄悄在半夜看他有没有睡好、有没有踹被子。 耽搁的原因有很多,工作通常占据最大的一部分,他需要处理堆积成山的文件,还要进行各种洽谈合作。 或许是昨天受到了惊吓,睡得很晚,水鹊到了往日起床的时间点还没有起来。 宋秦神经质地不断抬手察看腕间的钟表。 德牧在地上趴着,高大的alpha也板直地站在门口,一人一狗守着,巍然不动。 良久,兴许是凭借敏锐的听力察觉到了房间内的响动,约克一下支起身来,下垂的尾巴终于开始摇晃,并且焦急地用爪子挠着房门底下的缝隙。 夹着嗓子呜呜地叫。 其实屋内的暖气没有开得太大,但只是这一会儿时间,宋秦的后背隐隐有汗浃湿了衬衫。 昨晚扎过抑制针剂,但是并不见好。 连他一直以来内服的抑制药都不太管用,即使他今天早上已经加大剂量了。 必须要联系卫擎晚上来换药了。 房门咔嚓一声从门后拧开了。 水鹊顶着呆毛乱翘的脑袋走出来,他以为只有约克在门口挠门而已,正要弯下腰去摸约克的脑袋。 睡眼惺忪的,视野里的德牧反而变远了。 熟悉的感觉。 双脚忽地踩不着地面,水鹊颇有些无奈地和抱起他的alpha面对面,“早上好……哥哥。” 虽然不得不承认昨天发现的照片使他吓了一大跳,可能是宋秦没有兄弟姐妹的缘故,对来之不易的弟弟爱得有点超过正常兄弟之间的界限了。 但是水鹊可以相信,宋秦不会伤害他。 不过按昨天那张谢幕照片来看,宋秦不一定不会因为他而伤害别人。 水鹊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别墅的网络屏蔽还没有关,他真想给宋秦转发一百个关于二孩家庭兄弟姐妹正常相处的视频号。 还在等摸的德牧原本都摆好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眯着眼睛等水鹊的手放在头上,久久没有动静,它一睁眼,急得去咬宋秦的裤脚。 宋秦却闪身进房,反手将门关上了。 约克团团转,在房间门口呜呜叫,不停用前爪挠门,大概是以为主人被坏蛋抓走了。 想到这只德牧的聪慧程度,宋秦单手将门反锁了,免得它将门把手扳下来开门。 “你别这样,煤球会生气的。” 水鹊挣了挣,没有挣脱,宋秦虽说腿脚不方便,但从小坚持游泳,上肢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挣脱开的。 他被动地给宋秦抱到了浴室里。 洗漱台在中间,左边是洗手间,右边是玻璃隔开的花洒和浴缸,干湿分离的构造。 宋秦将他放下来,在洗漱台前,镜子正好可以照住他们两人的身形。 阴沉木拐杖轻易搁置到一边,大手从水鹊腰身后往前撑在台面,手背青筋脉络盘踞,胸膛和一堵墙似的,让人进退不得,这样用身体就围出困住水鹊的方寸之地。 也不知道宋秦易感期到底是个什么毛病,和得了皮肤饥渴症似的,离了水鹊就像一条搁浅的大鱼,仿佛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了。 两个人贴得本来就近,宋秦还非要挤他。 水鹊挤个牙膏都费劲,被人惹毛了干脆把牙刷一搁,感觉不能惯着宋秦,所以手肘往后戳了戳他结实的腰身,“哥哥,你往后站一点。” 宋秦置若罔闻,圈着他自顾自地拾起搁在洗手台沿的牙刷,另一只手挤牙膏。 “啊。”他就和引导闹脾气的大号小宝宝一样,叫他张开嘴。 水鹊眼睛瞪成猫眼,赶紧推开面前挤好牙膏的牙刷。 宋秦这是要帮他刷牙? 他又不是才两岁…… 那只手又要过来。 水鹊头一撇,“不要。” 宋秦拧眉,但对他还是极有耐心地问:“为什么不刷牙?不刷牙会有异味的。” 水鹊是一个多爱干净的男生,他每天餐后都会刷牙,在家里一天会刷三次。 他只是不想宋秦给他刷而已。 毛拖里脚趾羞耻地蜷起来。 “我自己会刷,不会臭的。”水鹊抿起唇,手指去扣宋秦手里的牙刷杆。 对方却垂下头,水鹊可以从镜子里看清楚,宋秦凑到他嘴角边,鼻子病态地嗅闻,随后满意道:“嗯。是香的。” 他干什么? 水鹊半边身子都僵直了。 他总觉得宋秦有哪里不对,包括昨天一直在他身上闻闻,但水鹊只能将原因解释为alpha神经质的易感期。 宋秦却趁他不备,掐住他的脸颊使他不得不张开嘴。 青柠薄荷味的牙膏沫儿在白齿上晕开。 水鹊的心都麻了。 光刷牙不够,漱口杯递到嘴边。 水鹊被动地跟着他说的指令走—— “张口。” “吐水。” 温温湿热的毛巾擦在脸上。 一整套流程下来,宋秦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 水鹊看他情绪稳定了,试探道:“哥哥,你是不是开了信号屏蔽?” 宋秦的动作一顿。 “嗯。” 水鹊接着细声小气地试探:“能不能关掉?我都不能上网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7节 “上网不安全,这段时间很多电信诈骗。”宋秦淡淡地说。 水鹊听他油盐不进,干脆不装了,直接问:“是不是有人在网上骂我?” 他昨天就看到了宋秦洗出来的照片,这人肯定是从自己误发了微信照片之后就背着他调查了,还一路查进他直播间里。 那他岂不是好早就暴露了自己的恶行? 水鹊不明白。 网友没太追究他a装o这件事,可宋秦这么古板又理智先行的人,怎么会容忍他作为宋家的一份子,却在网上直播骗钱? “你没错。”宋秦想到网络上正火的扒皮贴,眸色深深,蕴含怒意,“是他是非不分污蔑你,他们不了解你,我会处理的。 ” “……” 水鹊沉默。 太离谱了。 宋秦竟然也会帮亲不帮理到这种程度…… 约克还在门外夹着嗓子呜呜叫,伤心极了。 水鹊实在不忍心,他也确实想出门,“今天我去遛煤球吧?” “不行。” 宋秦严词拒绝。 “外面很危险。” “我只在别墅附近遛遛。”他半阖眼眸,任由宋秦给他抹冬天的滋润面霜,看上去乖得不行。 一张小脸几乎比霜还要白嫩些,宋秦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能轻易遮盖。 因为易感期而躁动不安的心绪缓慢在这项简单的活动中获得平静,但宋秦仍然铁石心肠。 “不行。” “你知道他们都在网上说什么吗?”合上面霜的盖子,大手缓慢下移,落在水鹊的腰身处,“他们说——” “没见过像你这样的alpha,反正强制alpha最多判三年,甚至有可能蹲几个月就出来了。” 将衣角撩起,沾了霜油的掌心不似往日粗糙,触感温热覆盖在水鹊的腹部,指腹狎昵地轻轻揉着手心的软肉。 他的动作明明亲昵过了头,镜子却映出男人严肃的脸,金丝眼镜板正地架在鼻梁上。 “那种alpha都是白日里光鲜亮丽的衣冠禽兽,没碰过人,压抑得要疯了,一旦盯上你,找准机会就把你绑走。” 他一边说,一边眉头锁得死紧,满脸寒霜。 “他们会非常过分,从后面抱起你,侵犯你,让你脚尖都颤颤碰不到地面。” 这样的狂徒,会连弱小的alpha一路滑落到足背的水都毫不犹豫地舔干净。 他们会将水鹊弄脏的。 宋秦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要—— 只要把水鹊藏起来。 其他人都看不到,就好了。 水鹊被他说的内容吓到了,“真、真的吗?” 那也太坏了…… 比谢相旬还要可怕啊…… “嗯。”宋秦的手离开,轻轻搭在水鹊肩头,声音就落在他耳畔,“这段时间先不要出门,好吗?” “哥哥会担心的。”他说。 水鹊的睫毛垂着,半遮眼睛,犹犹豫豫的,还是答应了,“嗯……” 洗漱完,他又推搡了一下宋秦。 “你出去。” “怎么了?”宋秦以为他在担心约克的问题,“它不愿意和我出门,我让陈叔带它去走走。” “不是。” 水鹊否认。 怎么非要他说明白啊? 他的暗示很难懂吗? 水鹊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要上厕所,所以你出去。” “需要帮忙吗?” 宋秦就像刚刚给他刷牙一样,自然而然地手搭上了他的裤腰。 水鹊一觉醒来顾着给约克开房门,连整套睡衣都还没来得及换。 睡裤是那种柔软布料加上松松垮垮的设计。 轻轻一扯,差点让宋秦帮上忙了。 还好他手疾眼快地扯住自己的裤腰。 吓得声线都颤了,“你、你正常一点!” 水鹊哭着张小猫脸,急急忙忙说:“哥哥,现在就找卫擎叔叔给你换药吧。” 有时候遇到易感期的alpha就挺无助的。 第32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32) 卫擎赶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 虽说水鹊患有信息素紊乱症,但再怎么样也是一个alpha,现在却整个人都沾满了属于另一位alpha的信息素味道。 檀木香混合着鼠尾草气息,细细绵绵,无声而霸道地覆盖了水鹊全身。 跟野兽圈地似的,驱逐所有进入这个领域,靠近水鹊的同类。 卫擎傻眼了。 哪怕是结合后的alpha都不会以如此之高浓度的信息素标记自己的omega伴侣。 见他来了,水鹊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在宋秦怀里向他投去求救的信号。 故意避着他,卫擎和宋秦两个人到书房里。 隔音其实不错,可是水鹊还是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吵架声,僵持了许久,争执不下。 偶尔有“信息素”、“兄弟”之类的词汇,传到客厅里水鹊耳朵里。 怎么回事,连换药都和他有关吗? 二十分钟后,卫擎黑着脸出来,“砰”地反手关上房门。 怕吓到水鹊,他又调整了一下表情,但反而起了反效果,一张俊秀的脸皮笑肉不笑地绷着,瞧着怪渗人的。 卫擎冷笑,好像不打算管宋秦死活。 “新药不良反应比较大,让他自己冷静一下。” 他又招招手,让水鹊过来倾耳,压低声音:“宋秦生病了。” 水鹊懵里懵懂,与他对视。 卫擎斩钉截铁地说:“他必须接受治疗。” * 约克是管家在遛。 它是一只尊老爱幼的德牧,面对年纪大了的陈叔明显比对待宋秦的态度要好得多。 水鹊站在卧室外置的阳台上,院子里的雪每天早上都能看出来有人清扫过的痕迹,但他醒来后根本没有在别墅里见过陈叔和宋秦之外的人。 宋秦不让他见别人,自然也不让别人见他。 卫擎和宋秦吵了一番后,加上注射针剂和药物服用一起,以量取胜,怎么样也能一定程度上控制易感期的波动。 宋秦解除了别墅的网络屏蔽。 可易感期内注定敏感不安的神经跳动着。 他若有所感,如果让鸟儿出笼后,它就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日落熔金,冬天加上太阳西斜容易使人情绪落寞。 水鹊凝视着荒草离离的院子,忽然秀气的眉一扬,手里将台上的积雪搦成一团,瞄准地面,抛下的雪球砸在德牧脚边,溅起一堆飞光似的雪沫。 德牧对着地上一滩雪吠叫两声,伏着前驱摆出攻击性的姿态,笑声传出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往二楼阳台看。 它的小主人正支着脑袋趴在窗台,眉笑眼舒,“煤球!今天有没有听管家叔叔的话?” 约克抖抖立耳,马上换了副嘴脸,收起攻击姿态,摇头摆尾地望着楼上。 猛然间,它又狂吠了几声。 水鹊顺着它的视线看向身后。 是宋秦。 他说:“水鹊,下楼吃饭了,今晚饭后有酒酿小圆子,你昨天说想吃的。” 见到是他,原先眉眼笑意吟吟的男生转瞬垂下眼,微有肉感的唇也抿着。 神色恹恹,“知道了。” 他侧身错过宋秦旁边,也不说话,自己往楼下走。 院子里的大狗还在冲着阳台吠叫。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8节 落日的光线淡淡,地上影子映出他脸部的线条。 天空逐渐阴下来,alpha借着镜片掩饰眼底的情绪。 杖头上的翡翠石仍然青绿欲滴,可仿佛都要给拧碎了。 重新有了信号后,水鹊手机的微信短信消息都要爆炸了。 一部分是在网上吃瓜后给他发消息表示关心的同学,大部分是谢相旬一个人刷屏信息99+。 “人呢?” “为什么不回消息?” [发起微信语音通话] [已挂断] “水水?” “你别吓唬我,我又不介意你有两个前男友。” [发起微信视频通话] [已挂断] “他们有我帅吗?” “谁在网上乱造谣?” “钱是我自愿赠予的,什么骗钱,会不会说人话。” “水水你别生气,理理我,理理我。” “已经抓到人了,帖子都删了,你说句话啊宝宝。” [发起微信视频通话] [已挂断] “我*,那老登把你关起来了???” 突然一个陌生来电弹出来,水鹊赶忙挂断了。 “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坐在对面的宋秦说。 水鹊敛眸。 他嘴里还含着酒酿小圆子,声音黏糊得和芝麻馅一样,“噢。” 听起来乖乖的。 但是把宋秦的话当做耳旁风,水鹊单手划拉了一下屏幕,切出未接来电的页面,红通通的一片。 好几个水鹊都不认识的电话号码,属地都是海城。 感觉像是谁气急了,电话卡用一张丢一张在试图联系他。 水鹊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样的预感在晚上十点又挂了一个电话的时候达到顶峰。 静谧的夜晚,本该雪落无声。 阳台忽地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他好像忘记关阳台的玻璃门了。 水鹊刚从床边站起来,高大的黑影从阳台栏杆一撑,轻松跃进来。 谢相旬进入室内,步步紧逼。 “挂我电话?嗯?” 他扬起手,展示自己被挂断的通话界面,明明是极有压迫感的动作,但由于头发上粘着一片枯黄树叶,瞧着有几分滑稽。 谢相旬随手一捋,叶子枯萎得经过轻轻一捻就裂成沫了。 应该是爬树进到院子里的。 水鹊一边判断着,一边心虚地往后退。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谢相旬又问了一遍。 水鹊没想好措辞,编了个蹩脚的借口,“不小心按错了。” “是吗?”谢相旬又不是傻子,显然没有给他糊弄过去。 水鹊抬眸瞥他一眼,嘟囔道:“我说了,你又不相信。” “手机接电话本来就容易按错……” “谁让你要打电话的?” 他说的有条有理,就像自己的手机不是从中间滑到边缘才能挂断似的。 还反过来怨起一天打99通电话的可怜人来了。 谢相旬来之前是一肚子火的,就跟给水鹊无情放置了好几天一样,他都想好了,先兴师问罪一番,然后狠狠亲对方的嘴巴。 现在见到了人,没说两句就被理直气壮嘀嘀咕咕的小男生迷死了。 兴师问罪先跳过吧。 嘴巴还是要亲的。 但也没完全昏头,大手捏着水鹊的肩,他上下检查了一番。 “宋秦没打你吧?” 这话一问,就好像宋家最年轻的掌权者是个暴力狂。 其实谢相旬也感觉不会。 毕竟之前观察宋秦对水鹊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而且诋毁水鹊的帖子出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宋氏集团就发了声明和律师函。 甚至给出了信息素紊乱症的证明。 网友都说追个主播追到真的白富美了,对于原帖骗钱骗炮的说法更加嗤之以鼻。 水鹊暂时没关注上最新进展,不知道网上现在已经把他洗成了白富美但罹患信息素紊乱症遭人误解的小可怜a,还开始深挖发出扒皮贴的楼主是谁。 他只是针对谢相旬的问题摇了摇头。 宋秦倒是不会打他…… 虽然宋秦的精神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那就好。”谢相旬松了一口气,确认水鹊没事,但闻到对方满身的檀木香,他开口不满地骂,“那个老变态,我就知道他——” “叩叩。” 房门倏然敲响。 “水鹊?” 隔音之后,入耳是朦朦胧胧的低沉男声。 水鹊惶然环顾四周,大脑急速运转,判断现在让谢相旬匆忙从阳台折返说不定会摔伤。 他就和黄金八点档电视剧演的那样,手忙脚乱地将私下见面的奸夫a塞进衣柜里。 卧室里的衣柜只挂了零星几件衣服,大部分衣服都放在衣帽间里,所以有充足的空间能够塞下一个成年alpha。 然后装作正准备入睡的样子,无精打采地去开门。 “牛奶。”宋秦将满满一杯的牛奶递给他。 实际上水鹊不太喜欢喝纯牛奶,但为了尽快打发走宋秦,捏着鼻子一闭眼,咕咚咕咚,贴着小熊贴纸的玻璃杯很快就见了底。 宋秦:“今晚好乖。” 他脸上是满意的神色。 水鹊松了一口气。 快走吧,你快走吧,要是发现了,他和谢相旬都得遭殃。 宋秦往里瞥了一眼:“什么味道?有东西烧着了吗?” 易感期的alpha对信息素气味相当敏锐。 空气里有灰烬的陌生味道,不应该出现在水鹊的房间里。 水鹊后退一步,半掩门,故意遮住他往里看的视线,“我玩电光花不小心烧到衣服了。” “受伤了吗?”宋秦的神情一下紧张起来。 “没有,只烧到了衣角。”他打了个哈欠,小脸满是困倦,“我要睡了。” 宋秦眼神柔和下来:“晚安。” 回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 男人在黑暗中,薄唇抿成平直的一根线。 他也不开走道的灯火,拐杖敲在地板上声音极静,渐渐远去了。 水鹊背对着房门,胸膛起伏,呼出了一口气。 柜子里久久没有动静。 这才多久? 谢相旬睡着了吗? 他察觉到异样,刷地一下拉开衣柜门。 人高马大的alpha曲着膝缩在柜子里,怀里捧着一件单薄的衣物。 耳朵红透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水,你的睡衣好香啊。” 说不上来,也不是栀子信息素的味道,谢相信闻到过,只有和水鹊贴得极近的时候,才会飘到鼻尖的,从那身白嫩嫩的肌肤透出来的香。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49节 怎么会有alpha这么好闻? 黏糊醇甜的味道。 接吻的时候会愈加浓厚。 让人想更加深入地,观察他情动时会不会更香。 谢相旬抱着那件睡衣不撒手,看起来甚至不准备从艰难蜗居的衣柜里出来。 水鹊:“……” 他衣柜里有好几套睡衣。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偏生找到了他最常穿的一套。 没有侮辱的意思,水鹊单纯地感慨,他的鼻子比狗还灵。 于是气急败坏地把谢相旬原路赶走。 借着月色,alpha攀上院子角落的歪脖子树,轻巧地一跃隐没在黑夜里。 水鹊眼睑周围一圈还是气出来的淡粉。 回去一看,他少了一件睡衣。 ……变态。 卧室的灯终于关上了。 时钟滴答滴答,指针转到三点。 黑影从阳台进来,掸了掸灰,悄无声息来到床边。 手指冰冷,掐住熟睡后粉白的脸蛋子。 水鹊迷迷糊糊地说:“嗯……?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不要从阳台爬进来,很危险。” 他小声嗫嚅着,唇肉一开一合间吐出甜稠的香气,给面前的人尝过多次的舌头就藏在里边。 曲九潮面无表情地捧住他的脸。 “谁?还有谁来找你了?” “你身上是谁的味道?” “这么难闻。” 他凶得像是午夜捉奸的恶鬼,就是死了也不放过尚在人间的小男友,非要人鬼情未了夜半爬床那种。 第33章 信息素紊乱的alpha(完) “曲……”水鹊才吐出一个字,对方就趁着间隙强势地挤入进来,让水鹊将未说出口的字音都咽了回去。 从来没亲得这么凶过。 他嘬着水鹊的舌尖。 许久没经历过激烈亲吻的舌头回归到以前的青涩,潮热的口腔适应不了对方的节奏,颊肉渗出甜丝丝的津水来。 甜水无一例外,从唇舌相连的裹挟挤压当中,卷着渡到曲九潮口中。 月光照进来,光影明暗。 喉结由下往上滚动,又坠回来。 吞咽声、啧啧水声、还有被亲得受不了后从唇舌挤出来的哽咽。 和小猫叫一样小。 远比网友猜想的还要过分,大众眼中清贵优雅的beta,曲家继承人,在深夜里爬上阳台,无声潜进前男友房间。 一个omega,仗着平日里极限运动锻炼出来的力量,轻轻松松按住羸弱的alpha,强行舔人舌头,还要把对方分泌的津水都扫入口中。 “别跑。” “换气。” 他舔了舔水鹊的唇角,身下的胸口起伏着剧烈呼吸。 “怎么亲了这么多次还不会换气?” 曲九潮好像特别喜欢在接吻的间隙吐字说话,也许是他坚持的浪漫情人之间的呢喃,但他并不希求水鹊的回答,他总是自言自语似的,水鹊理他也好,不理他也好。 因为他下一秒会吻得更深。 水鹊完全躲不开,捧着他脸颊的手像铁钳一样。 牙关被迫敞开,红尖给人翻来覆去地吃透了,他还只能揪住曲九潮的衣袖。 用力到手指指节泛白,颤啊颤啊。 啪嗒的声响。 袖子的袖扣被他扯掉了。 圆滚滚的纽扣顺着床沿被单,滚到不知名的缝隙里,滚入漆黑的夜里。 直到杜松子酒的气味和乌龙香细细密密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曲九潮坐起身,牵扯的银丝在月光中变得格外暧昧,令人脸红心跳。 被亲得晕头转向的小男生气上心头,下意识抬起手,转瞬就给制止了动作。 曲九潮握着那细伶伶的手腕,挑眉,“又准备扇我巴掌?” 他为了方便爬进来,连眼镜都没戴,少了坚硬银框的修饰,冷淡的一张脸连线条都柔和不少,或者说他对水鹊的态度也一向温柔,不像对其他寻常等闲人物。 “除了我,还有谁能忍受你的坏脾气?”见水鹊不高兴了,这次他俯身,极轻极温柔地贴了一下红唇,可惜由于刚才含吻得过分,唇珠已经鼓胀起来了。 “动不动就冷暴力,一言不合了就说分手。” 那倒不是。 水鹊想。 他脾气也不算坏吧。 而且,曲九潮说的不对。 有人被他扇了巴掌还能面不改色说爽的。 这么一想,水鹊松了口气,幸好没打出去,不然曲九潮说不定也变态了。 他抿起唇,小心翼翼地藏起唇珠,免得对方趁他不备,突然开始又舔又咬。 曲九潮以为他心虚了,继续控诉。 “电话打不通,上次宴会还躲着我走。”他半阖眼眸,作为出生起就受到严格要求的继承人,似乎头一次这么向人示弱,格外不熟练。 “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和我说,或者干脆打我骂我好了,为什么直接说分手?” “因为上次在山上找路时我没背你?” “不是你说不用我背的吗?你们alpha都口是心非?” “还是说你最特别?” 他自顾自地揣测。 水鹊扶着床头坐起来。 曲九潮又突然掐着他脸颊,眼眸漆黑一片,“或者说……你喜欢上那个谢相旬了?你之前身上的味道是他的?” 知道眼前的alpha又小又娇气,怕他喊疼,曲九潮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即便如此,太软和的脸颊肉还是在他手上挤得有点变形。 水鹊急于摆脱,慌乱地摇着头。 也不知道他否定的是前面哪个问题。 曲九潮冷不丁又自己想通了,松开桎梏的手,“算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alpha和omega本就是天作之合,起码在性别上,对比其他几个人,他已经赢太多了。 比起无名无分的、纠缠不休的alpha,他是由水鹊临时标记过的。 仅凭这一点,曲九潮就比其他人具有更深厚的底气。 水鹊这段时间没有修剪头发,比之前长了不少,曲九潮抬手,带着茧子的手指穿过,将他的发丝挂到耳后。 接着寒声问:“在临海市欺负你的人,除了上次在山庄遇到的柯邢,还有谁?” 水鹊一怔。 柯邢就是在临海二中带头进行校园霸凌的。 他翻出来到这个世界后系统曾传给他的剧情记忆,把参与霸凌的人员名字都说了一遍,曲着手指一根根细数出来,竟然有七八个之多。 都是来自临海市里有些小钱作威作福的人家,总是拉帮结伙地欺负同学。 他每念一个名字,曲九潮的脸色就冷上一分,说话时就像齿缝里都是凛冽寒霜。 “宋水鹊,你是笨蛋吗?怎么由着别人欺负你?” 他这样说,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就水鹊这样的细胳膊细腿,对面要是动起手来完全没有胜算。 一想到水鹊说不定会给人欺负了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曲九潮攥紧了用于记录名字的纸条,揉皱字迹的力度之大,仿佛隔着时空就把那些人都千刀万剐了。 他问:“扇我巴掌的时候不是还挺凶的?” 水鹊心虚地扣手指。 没办法,这是人物的性格设定。 曲九潮:“好了,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群渣滓……” 他的声音寒冷得能敲出冰来。 他展平纸条,折叠好存放起来,缓和了神色,说道:“虽然我本人并不赞同超过法律限度的私力救济以及同态复仇,但是考虑到时间比较久了还有追究上的困难,我和陆风驰一致认为需要采取一些非常措施。” 这几天在调查发帖人,查出来就是柯邢,还牵连了临海二中以前的霸凌事件。陆风驰疯得像狂犬一样,但是受碍于陆家的声誉不好超限度地出手报复。 至于曲九潮就没有这样的限制了,原本曲家就没有完全洗白,再怎么样也不为过。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0节 那些人还是得毕恭毕敬的尊称他一声“曲少”。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让水鹊知道了。 他的眉骨轮廓在月影中愈加模糊,只一双眼看向水鹊的时候是清晰的。 水鹊反应慢半拍地眨眨眼。 曲九潮揽住他,垂首,脸像从前那样熟练地埋进颈窝里,闻着栀子乌龙的气息能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 “不是你的错,都过去了。” “水鹊,你特别好,你要天天开心。” 习惯了发号施令或者是居高临下地向其他人冷嘲热讽,面对水鹊时他总感觉自己语言笨拙,只好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安慰。 虽然霸凌者受到制裁是好事,但水鹊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曲九潮每说一句,他的剧情进度就倒退1%。 再多说点,都要跌破80%了。 他彻底明白了,这群人对他有某种美化滤镜,总能为他的行为找借口正当化,他敢肯定,自己在曲九潮心里的形象都从脚踏两条船标记了不负责的渣a,升华成青春疼痛惹人怜爱的小可怜白月光了…… 受不了了,再待下去他就要不及格了。 脱离世界简直刻不容缓。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牵挂,等搞定卫擎请他帮的忙,他就脱离世界。 水鹊咬牙下定决心。 77号也宽慰他:【没事的,宿主!万事开头难,可能是我选的这个角色不够坏,他有受人欺负的过往,大家对受害者都比较宽容同情。我已经找好你的下一份工作啦!】 【下个世界你是抱新婚丈夫大腿的无限玩家,患有眼疾,通关全靠作为no.1玩家的丈夫送线索送人头,你还对他特别不好,天天冷暴力呼来喝去,不仅如此,还借着丈夫的威势欺负其他玩家。】 【no.1的追随者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被你欺负过的人也对你怀恨在心。等no.1一死,下新副本的你就遇到了旧仇人和no.1身边那些早就看不惯你的好兄弟。】 【你的任务就是拖后腿,别的不用做,他们会主动报复你的!】 【最后的结局是因为太弱了所以被其他玩家抛弃,在追逐战中被副本boss留下了,从而达成死亡。】 听起来确实是相当轻松的工作,只要人到位就好了。 但说着说着,77号又心疼了,它的显示屏都伤心成雪花屏。 【对不起哦,宿主,我这个系统的定位不太好,一般都接不到正面角色……】 水鹊问:【77会给我开痛觉屏蔽吗?】 77号斩钉截铁:【会的!我更新了整个部门最新的痛觉屏蔽程序!高达100%屏痛!】 水鹊语气温柔,夸它:【那77已经很棒了。】 碍于曲九潮在场,他不能摸一下圆溜溜的机械球。 曲九潮凌晨什么时候走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太困,对方又不停在他耳边低声念叨着,水鹊直接给哄睡着了。 只记得他好像说了一句曲家的医药实验室最近准备和国外的实验室对接,研究信息素紊乱综合症。 * 宋秦易感期的第五天。 水鹊生病了。 起初是早上不肯吃东西,发现的时候已经发展成了高烧不退。 宋秦最开始以为他只是想出门,所以在闹绝食,上午强行逼迫水鹊吃了点食物。 中午敲门的时候,水鹊反锁房门,不肯下楼吃饭。 他没办法,只能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水鹊正背对着他,坐在茶几后,不停用手擦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在哭吗? 宋秦眼神一凝,大步上前,在茶几前方屈膝蹲下,“水鹊……” 年纪还小的alpha,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坠,白生生的脸硬是因此眼角通红。 唇上自己咬着咬出了个牙印,看起来特别可怜,令人心揪。 宋秦怔住了,什么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跪着抱住水鹊,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水鹊,对不起……” 【77,我嘴上的薯片沫儿应该擦干净了吧?】水鹊抽抽噎噎地说道,【你快把电影暂停,宋秦来了。】 77号没察觉到宋秦进来,赶紧把《忠犬八公的故事》暂停了,因为自己的失误而不敢吱声。 宋秦几乎被怀里滚烫的温度吓得心脏骤停,他的手控制不住颤抖,抚上水鹊的额头。 太烫了。 甚至不像正常发烧。 他双目赤红,脸色一下子比真正的病患还要难看,兵荒马乱地联系卫擎过来。 宋秦抱起水鹊放在床上安顿好,又到厨房里取了冰块放在水鹊额头上降温,全程脸色沉沉,因为神经过度紧绷已然丧失语言组织能力,盯着水鹊说不出话。 煤球发现不对劲也跟着上楼,呜呜地舔着小主人搭在床边的手。 比起一人一狗紧张的态度,水鹊算得上悠然自适。 他自己清楚,这是他每年时间到了就会发的一场高热。 可能是身体排出病毒的必走流程吧。 他都已经习惯了。 前几年在研究所,研究员还会出于对他这个实验体的看重,所以格外紧张,不过后来发现了规律,也就不管他了。 只能靠自己在宿舍硬熬,但睡一觉发了汗,一般第二天醒来就没事了。 卫擎来到时也给吓了一大跳。 他只是让水鹊装长期监禁后郁郁寡欢而已,必要时可以诈一下病,哪能想到水鹊真的生病了。 开了些退烧的药物。 宋秦喂着他勉强吃了碗清菜小粥。 两个alpha看着水鹊服用退烧药。 “你开的药有用吗?”宋秦说,“为什么他还是这么难受?” 卫擎无语,“水鹊才刚吃下药不到两分钟,就是仙丹也没这么快显灵吧?” 宋秦不说话,对卫擎的医学素养持保留态度。 卫擎:“……” 他实在看不惯宋秦这副样子,避重就轻,逃避现实。 于是皱着眉质问宋秦,“是谁让他这样的?是我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关着他?” 他说得刻薄,就像囚禁是使水鹊生病的直接导火索,但其实并无根据,这几天宋秦每天都盯紧了水鹊的三餐作息,比上学时还要健康。 如果是往常,面对这样没有根据的指控,宋秦必然会让对方列出一二三四五点进行论证然后再一一反驳,或者直接不给对方任何一个眼神。 只是水鹊还靠着床头病恹恹地吐气,眼尾烧红。 整个人如同生命力迅速流失的花,在陶瓷瓶里哪怕精心呵护,也怎么都养不好了。 这一次,宋秦没有对卫擎的话发表任何异议。 卫擎见状,继续添了把火,趁热打铁道:“国外那个实验室,前段时间尝试新药,二期临床试验结果出来了,效果拔群,我的建议是让水鹊到那边观察治疗。” “还有你。”他神情严肃,“卫松联系过我很多次了,你是不是该去他那边复诊了。” 后半句直接用的陈述句语气。 卫松是卫擎的叔叔,国内有名的心理医生。 宋秦的问题前几年都是他在负责。 空气静默良久,落针可闻。 水鹊时不时咳嗽两声,怕人担心,咳完还补充:“我没事的。” 咳嗽和高烧往往都一起来,他已然习惯了。 宋秦说:“……好。” 他的视线和水鹊的对上了。 哪怕有水鹊安抚,宋秦的易感期也并没有睡得有多好,他的眼底青黑,只是平日里有眼镜遮挡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眼球边缘还布着红血丝,比高烧中的水鹊还要憔悴。 这场闹剧,只是他以易感期的借题发挥。 本来也是针对他一人的煎熬。 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宋秦大抵是有许多话要说,碍于卫擎在场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薄唇开开合合多次。 最后只是抚开水鹊额前软软耷拉的刘海。 珍重地,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离,轻极了。 宋秦喊他的名字:“水鹊。” 水鹊烧得眼睛要睁不开了,困得要命,即使这样,也还是回应道:“嗯……?” 宋秦却没下文了。 怎么喊他又不说话? 水鹊无精打采,但是还有心情生气。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1节 不说话是吧,那他也不说…… 睡着了。 刚刚还鼓起脸,两颊又烫又红,卷翘的睫毛湿漉漉,黏成几簇垂下来,没几秒钟就睡熟了。 “在s市,对吗?”宋秦一瞬不眨地盯着水鹊的睡颜。 卫擎:“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宋秦默然半晌,又道:“宋家在那边有一座庄园。” “算了,让他自己选吧,或许他更想住公寓……” “等治好了,就在那边办理入学。as大学……我会联系校友会。” 窗外飞鸟惊起,掠过一碧如洗的天空,来时的树上,枝桠簌簌抖动。 宋秦又说了些关于水鹊到那边安顿治病的安排,唯独没说自己的。 “你觉得……如何?”他询问卫擎的意见。 卫擎在收拾器具,将听诊器放好在随身携带的箱子里,闻言眉间一挑,“不错。” “那边气候温和,他会喜欢吗?” 不知道。 * 水鹊登机那天,是管家送的,宋秦没有去。 他选择在那天复诊。 担心去了的话,又要借此让水鹊留下来了。 地面风不大,天空中的流云却速度很快。 水鹊支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 今天的天气晴朗,没有下雪,他穿了宋秦给他挑的那件白色羽绒服。 摘了脖子上的枣红围巾,露出纤白脖颈和下巴尖尖,吐了一口气,是白的,雾状的。 和窗一样。 他画了一个笑脸在上面,一如那天碎掉的瓷娃娃同款笑脸。 估计是反应过来这样的行为对成年人来说有点幼稚,又胡乱擦了擦白雾的玻璃。 擦得嘎吱嘎吱响。 一旁路过的空乘人员贴心地给他递上一张手帕。 “谢谢。” 事迹被发现了,水鹊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空乘人员善解人意地对他笑。 广播开启:“各位旅客朋友,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欢迎您乘搭东星航空。本次航班由海城市前往s市,祝您旅途愉快。” 坐在靠机翼的位置,起飞时能听到低频气流嗡嗡声,草地上的白鸽巡回地在半空中飞。 按理来说,他桌板对面的座位是没有人的。 但有人脚步匆匆地穿过走道,不顾空乘人员的劝阻,直直奔他来。 水鹊撑着下巴,俏生生地一抬眼。 怔住了。 视野里最吸睛的,是对方耳畔打的深蓝骨钉,熠熠生辉。 在自然光下都十分扎眼。 【世界脱离中……】 77号还在脑海里播报—— 【剧情进度81%,软饭值已达上限,折算中……】 【程序错误,剧情进度重新判定中,请耐心等待。】 【剧情进度二次判定:100%,程序评价:完美的任务者。】 【以下为[监察者01]的评价打分:】 【人物设定维持度:s】 【剧情流畅度:s】 【剧情合理度:s】 【新职员潜力评估:s】 【[监察者01]评价:特别敬业特别努力的三好宝宝,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另:程序首次判定有失公允,已举报反馈总部。】 【77。】水鹊像避着谁似的,小小声和系统说,【是有举报制度吗?我能不能举报这个监察者……他态度不端正,下次不想和他合作。】 【[监察者01]补充评价:我听到了:( 】 77号莫名其妙从频道里被踢出去,又莫名其妙拉回来。 不过踢出去前它还是听清楚了宿主的诉求,合格的系统不会质疑宿主的决定。 而77号就更加不会了。 【好,77这边帮宿主提交举报了!】它说着,【没问题的话,下个世界会换一个监察者。】 【宿主想休假吗?现在选择休假的话,可以休两天,如果这次不休假,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那下个世界回来假期翻倍,可以直接休假一周!】77号兴奋地介绍,【而且年度新人奖评委会根据这个有加分噢。】 水鹊想了想,其实他最近这几天也没做什么,尤其是后面都到了卧病在床等宋秦喂饭的程度…… 比度假还要惬意。 水鹊:【那就直接下一个世界吧。】 【世界脱离成功。】 轰隆隆,飞机起飞的瞬间—— 宋秦心头忽地触动,顶着心理医生不赞同的目光,在会诊时间点开手机。 指纹解锁。 屏保壁纸是过年时拍的,水鹊和约克在院子里打雪仗,雪日和阳光,白沫儿四溅,笑容灿烂。 他没有和水鹊的合照。 害怕自己留影时的刹那,眼神隐藏不住禁忌情意。 “叮咚。” 提示音作响。 宋秦瞳孔一缩。 那是条延迟到达的短信。 来自水鹊—— “你是一个胆小鬼。” 都不敢开口说爱。 第34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 五年前,一个名字为【无限游戏】的系统绑定了一大批玩家,他们或是穷凶恶极之徒,或是贪得无厌之辈。 然而进入游戏后他们的价值都是作为角斗士在游戏副本解密、厮杀,为来自更高维度的直播间神秘看客提供乐趣。 无论他们最初是什么人,只要在游戏彻底结束时,排名位居no.500以上,无限游戏的系统会满足他们一个愿望,内容不限。 哪怕排名不符合的玩家,也可以用攒下来的积分在系统商城兑换符合现实世界规则的道具,譬如金银财宝,道具回到现实世界后始终有效。 许多人为此趋之若鹜,迷失在角斗场里。 无限游戏的第五年零六个月。 系统仍在吸纳玩家,扩展规模。 深夜,玩家论坛。 标题是黑色字体的一个帖子迅速飙升热度,顶上首页。 【no.1的名字灰了???人没了???】 [是的,小编也很震惊,no.1的名字怎么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名字怎么会灰呢?] [估计是人没了……/点蜡烛] [有幸在迁神通讯列表,十天前见到他的状态就是已进入副本,s级,副本名字被屏蔽,乱码了。没想到今天排行榜一刷新他名字都灰了……] [卧槽,s级!可惜s级是保密级别,连直播都没有……虽说从s级本成功出来确实可以立刻得到一次愿望实现机会,但是以迁神的能力,不至于这么着急吧,他但凡再等个几年,就算这几年都不下本,他的累计积分也能保证他在前五百名啊。] [糊涂啊,迁神,糊涂啊!] [楼上的语气,手握内幕消息??怎么说?] [你们知道的吧,从六个月前开始,迁神就一直和一个人绑定下本,从f级新人本一路带到b级本,当初迁神降临f级本可是引起轰动了,大家应该有印象。可是他带的这个人呢,搜不到名字,也没有自己的直播间,偶尔出现在迁神的直播间镜头里,也是圣光打码,直播间根本看不见。] [据说是迁神用自己以前攒的的一大半积分,特意兑换的屏蔽功能,能够在一起下本的时候给自己或者队友打码,甚至屏蔽直播间信号。] [我知道我知道,进过迁神直播间,看着他对一片圣光喊什么水水、鹊鹊的……妈的,黏糊的要死,从此对no.1高冷强者滤镜碎一地,居然是个恋爱脑,真下头。] [所以这和水水鹊鹊有什么关系?说重点,烦了。] [这么说吧,这位叫水鹊的玩家,是迁神的对象,结的阴亲。] [不是,什么鬼??你一句阴亲让我大白天冷汗都冒出来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2节 [……迁神在那边已经死了,你懂了吧。他的小对象估计是身体不好,结了阴亲之后不知道怎么就给卷进这个游戏了。] [然后他还有眼疾,看不见,应该是后天致盲的,一直缠着no.1让他想办法给自己恢复视力。] [啊?所以迁神就为爱上刀山下火海趟s本??这得是个什么天仙般的人物?] [你不懂,我以前下本遇到过他俩,迁神那对象就是,很白,很漂亮,腰细,个子不高但腿长,睫毛翘翘,眼睛看不见但是和浅茶色玻璃珠一样,好像会说话……迷得no.1神魂颠倒的。不过脾气不好是真的……] [这形容?确定不是女的吗?到底男的女的?前面代词用错了,用的“他”?] [楼上刻板印象是吧?没见过飒爽大女人和漂亮小男生?] [别吵。我证明,脾气相当不好。生气了连迁神都扇耳光,完全没把no.1当人看,呼来喝去的,感觉迁神就像工具人,这是可以说的吗?] [然后他还迫害同行的玩家队友,尤其是在f级新人本的时候,让其中一个队友给他当马骑,跳洞穴的时候说太高了,迁神说抱他还不肯,非要让那个人先下去,在底下做人肉垫子……总之折腾得别人很惨,我不忍心看。] [那个受害者你们也知道,出了新人本之后,卧薪尝胆,天天不要命地跳级打副本,在s级本三进三出,现在积分已经排到no.2了。] [哦,等no.1死亡公示期一星期过去,他就是新的no.1。] [卧槽,我一看,no.1和no.2,他俩是同时进s本的,是不是同一个本不知道,但现在no.1名字灰了,他出来了而且名字还亮着……细思极恐。] [……又进本了。] [等等,no.2这次怎么进的a级本?] [没记错的话,按照正常进度,迁神的小对象下个本就是a级吧……?] 另一个神也同样活跃,在线人数以亿计算的神秘论坛。 关注者都是无限游戏的观众。 【报——!臣搜出了no.1遗孀的直播间sqve12134,揭秘圣光!】 [不是,开玩笑的吧,长得这么正点?] [很好,no.1,你安息吧,你的老婆,由我来守护!] * 【欢迎来到副本[千烟]。】 【你是千烟岛这座小岛上最有前途的海员[元洲]的未婚夫。】 【你们在国立海事大学相识,私定终身,之后你和元洲私奔,回到他的故乡,也就是这座岛屿。】 【好景不长,未婚丈夫一次凌晨出海后再也没回来,渔民搜救一周,带回了你们家的渔船,但是并没有找到你丈夫元洲的尸体。】 【你的主线任务是:活下去,调查千烟岛的真相。】 【祝你本次游戏愉快。】 无限游戏的系统自动播报。 千烟岛是l国南端的小岛,与繁华的大陆中心城市群距离极远,人口一共八千六百人,人们靠打渔为生,也会在地里种些作物。 这座岛屿位于白露海湾口,紧邻山南半岛,登上千烟岛的东山山顶回首眺望,可以将绵延的青绿海岸,滚滚入海的河流都尽收眼底。 山上栽着与小岛同年岁的一排排松树,海洋而来的季风熏得绿色尚浅,但初夏的气温由老旧收音机播放出来,已经达到了26度,晴天。 小岛上的主街是十多年的沥青路,从镇上连接到各个村子口,沥青不比水泥坚硬,又没钱维护,已经有了凹陷变形的痕迹,正午走在上面鞋底薄的要烫脚。 午饭的时刻,除了附近新制中学放学的学生,超市都没什么客人。 推开泛黄的塑料软门帘,风铃清脆,叮当作响。 “你好……”男生敲着盲杖进来了,他站在门口,看上去有些无措。 超市是家庭自营的,由一对母女负责。 母亲早吃了饭,骑着摩托出门进货了。 收银台的是一个有着自然卷,发尾黄黄的小妹,她正在一边驱赶蚊蝇,一边吃中饭,听见声音一转头,就呆呆地忘了扒饭的动作。 她想起村里的流言。 爱嚼舌根的几个大爷婶子说,元洲小子进京都念书念傻了,没读出什么名堂,还学城里人搞西方那一套什么自由恋爱,带了个男朋友回来。 那男朋友长得妖精似的,眼睛看不见又不能干活,一张嘴就只能吃饭不顶用,元洲带个还在念高中的弟弟,现在还得拖个未婚夫…… 总之对元洲表哥和他的男朋友多有贬低。 沈小妹是不爱听这类茶余饭后没营养的闲话的,她妈妈也不爱听。 妈妈让她向元洲表哥好好学习,不求考上京都的大学,至少海员证可以考一考。 可是,她妈没和她说…… 元洲表哥的男朋友这么好看啊。 初夏开始吹热风的天气,皮肤却白得和冬天的雪似的,脸好小,闷得粉白。 看起来不像是国立海事大学的大学生,和高中生没什么区别,穿着单薄的半袖白衬衫,及膝的黑色短裤。 也许是许久没有人应答。 他招了招那截细伶伶的手,手掌嫩的,没有一点茧子,“你好……有人在吗?” 沈小妹一撂碗筷,苍蝇拍撞到地上了也顾不上捡。 她踏着人字拖啪塔啪塔地跑到门口,“天仙……不是,水鹊,对吧?水鹊哥哥? ” 水鹊眼珠转了转,顺着声音来源视线放在她身上,浅浅的茶色浸在眼白中央,明丽但脆弱、无神。 果然看不见啊…… 沈小妹惋惜。 水鹊在这个世界是个后天病重致盲的角色,原本的人物因为数据乱流消失了,他顶上工作的时候很早,恰好在这个角色的家人给他找了门阴亲、剧情刚开始的时候。 77号本来还担心他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情况,提前上岗反而有了适应的时间。 他也是和no.1过了六个副本,熟悉了这种只能看到身前轮廓黑影、看不见色彩的视力,才到了自己最重要的剧情副本,也就是这个[千烟]a级本。 头一次被喊哥哥还有点不好意思。 水鹊摇摇头:“叫我水鹊就可以了。” 他又翻出白衬衣胸口的口袋,取出一张折放好的纸条。 【支线任务:根据早上元洲弟弟元屿的吩咐,购齐纸条清单上的物品(0/5),任务完成奖励积分10。】 要是放在以前的副本,对于这种蚊子腿的积分奖励他是看不上的,毕竟有谢迁在,他的阴亲对象很好骗,他都不用怎么开口,谢迁就会想方设法帮他赚积分。 不过,谢迁按照剧情注定会在一个s级副本里死亡,水鹊接下来只能自己独立走这个副本了。 他把带有余温的纸条递给沈小妹,因为麻烦别人而局促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找齐纸条上的东西吗?元屿要买的。” “当然可以!”沈小妹精神抖擞,一改之前中午的萎靡,“你在收银台等一下哦。” 这样一说,又想起来水鹊看不见,她借着盲杖牵引他走到收银柜台前面,“在这里等就好了。不过,水鹊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家超市的呢?” 她没改口,毕竟水鹊和元洲算是一辈,她喊元洲喊表哥,没道理直接喊水鹊名字,千烟岛还是比较注重讲究亲戚辈分这一套的。 水鹊垂首,“我有问路,镇上的居民都很友好。” 甚至都不用他多说细节,镇子上就只有这么一间超市。 说是超市,实际上也就是一间食品日用品杂货铺,店面也不大,赶了对面海岸城市里的时髦,由沈记杂货铺更名叫沈记超市而已。 沈小妹从小同学还在海边捡贝壳的时候,她就帮衬家里的店子了,干活相当麻利。 她将东西用围裙兜着,都搬到收银台子,“刷拉”扯了一个红色塑料袋,好好的装起来。 她还贴心地念给水鹊听:“四田鸡精、蓝海酱油、五斤绿豆、不锈钢水瓢和硫磺皂,元屿和你说是这五件没错吧?一共21块钱噢。” 元屿没和他说过纸条的内容。 不过水鹊昨晚其实是嘀嘀咕咕过皂角不好用的。 不知道元屿是不是听到了。 “好……”水鹊在裤袋子里拿出元屿出门前放到桌子上的零钱。 皱巴巴的紫色蓝色纸钞,还有硬币,他没放好,几颗硬币骨碌碌滚到地上了。 其中一枚滚到门口。 嘻嘻哈哈的,几个男高中生从门口勾肩搭背地进来,“小沈姐,你家门口那个冰箱通电了不?别放了一个冬天生锈喽!” “我们要四瓶冰可乐!” 有个男生将校服外套不羁地甩在肩头,同样额头晒得都是汗,但倒没有他的同伴们那么毛躁,察觉到鞋底的异样,后退一步,“嗯?” 一枚镍白色的一元硬币。 他捡起来。 正好和收银台边直起腰的水鹊对上视线。 可惜那颗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水鹊低着头,捡起来的硬币摆到台上,摸索着说:“一二三……五。” 他小声喃喃:“少了一个。” 语气有点委屈,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在这里。”捡到的硬币反手扣在桌面,关一舟说。 沈小妹接上:“好嘞,21块!不多不少,不用找零。水鹊哥哥,拿好啊。” 她把一大红袋子递给水鹊。 水鹊伸过去的手没计量好,直接坠了一下。 “没事。”他推开沈小妹想要帮忙的手,“谢谢,我先走了,生意兴隆。” 很乖,很有礼貌。 关一舟盯着他出门的背影。 没听说他们中学还有这样的人物啊? 一回头,同伴们以一种暧昧的眼神盯着他。 “一舟哥,你不会和元洲哥一样,也是那个吧?”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3节 “那好危险,我们以后少和一舟哥玩!” 这样说着,他们自己的脸色也先一红,猛灌了两口冰镇可乐也没降下温度。 “不过确实……没见过能长这样的。” “城里人都是这么白的?” “他是不是喷香水了?好香啊……” 沈小妹生气地打断他们: “喂喂!你们还没付钱呢,就喝上了?!还有,男子汉家家的,少说别人的闲话!” 混不吝的几个男生们还是对这个沈家姐姐有些顾忌的,“唉,小沈姐别计较,喏喏,四瓶,四块钱!今天一舟哥请客!” 关一舟付了钱,脸色沉了一些。 刚刚的人……是元洲哥的那个? 他想起每两周上一次的信息课,到学校的机房,打开反应和老爷爷一样慢的电脑。 打个森林冰火人都会莫名其妙弹出来的不良网页,肢体纠缠。 恶心。 关一舟有些反胃。 好恶心。 他灌了整瓶可乐,凉气咕咚咕咚下肚,压抑了胃部的反酸。 拉开门帘出去时,随手就将可乐瓶子丢到门口的超市垃圾桶里。 第35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2) 午休结束准备回学校的时候。 又见到那个人了。 关一舟皱着眉。 孤零零的,坐在镇子的大榕树下。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这个时间太阳开始毒起来了。 阳光闷热,熏得那张雪白的小脸粉粉红红的,睫毛湿溻溻,黏成几簇。 关一舟没见过哪个男生女生皮肤有这么白,睫毛这么长。 真是妖精变的? 同伴们疑惑他怎么不继续走了,顺着视线看也找到了关一舟视野的焦点。 “他怎么还在镇子上?元洲哥的家不是在青田村吗?” “也没多远吧。” “人家眼睛看不见,应该是迷路了?” 年轻人火气重,加上千烟岛不太避讳死亡,时时将死去的元洲一口一个哥的还挂在嘴边。 “元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没来上学,不然叫元屿送他回去。” “一舟哥……?一舟哥!你干嘛去?” 关一舟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把肩头的校服外套一甩丢给其中一个同伴,转身往大榕树走去,潇洒地向后摆摆手,“你们先去上课,待会儿迟到了。” 他为了应付学校上课巡查,带的校服外套,里头只穿一件背心,方便放学后去海边给家里的渔船卸货。 长期日晒雨淋的小麦色肌肉显眼。 手臂肌腱一绷,轻轻松松将地上的红色塑料袋提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水鹊见高大的黑影走到他前面弯腰又直起身,还伴随有窸窸窣窣的塑料声,虽然知道小岛大都民风淳朴,还是忍不住摁住那个人的手,“你做什么?” 他原以为会抓到粗糙的衣袖布料,没想到掌心里完全是肌肉的触感。 他的手又往下挪了一点。 从手腕骨节大小判断,是男生。 关一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谁的手都摸? 他和碰到脏东西似的,甩开水鹊的手。 这个动作一下子让对方神色紧张起来,关一舟也反应过来了,感情是把他当成走贼了。 好心没好报。 “帮你提。”他没多少耐心,居高临下地斜睨还坐在树池石上的水鹊,“你不回家?” 水鹊将信将疑,慢声细语地问:“你知道元洲……元屿家在哪?” 对方简洁回答:“嗯。” 水鹊撑着手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屁股上的灰。 关一舟盯着他的动作,瞳孔猛然一缩,接着火气冲冲地道:“走了,快点!” 怎么看着干瘦,风吹就倒,屁股拍起来还挺有肉的。 听说那种人都是用屁股…… 他火气直接喷上脑袋,脸色都红起来。 回头一看,屁股很翘的小男生还好端端待在树下,一步都没挪动。 关一舟更是怒气填胸,快要给自己的烂好心给气笑了。 他都快走到路口了,又大步流星地走回来。 “你走啊?不走在这干嘛呢?”关一舟冷笑,“准备在这里扎根发芽了?” 反正也不高。 和一朵小蘑菇似的。 就适合长在树冠下,强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 关一舟觉得自己真是晒晕了,他闲得慌吗?在这里臆想一个小男生变成一朵蘑菇。 不对,也不是什么小男生了。 是元洲哥的那个……未婚夫。 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这就到谈结婚的年龄了? 关一舟出神。 肌肉鼓胀的手臂却悄然攀上一只手,手的主人慢吞吞地说:“不发芽……” “我不认识路,你要带着我走,不然我会走丢的。”水鹊不满地补充,哼哼的,“你脾气别那么火那么急……要有耐心一点,我教你怎么带视障人士走路。” 关一舟满脑子都在想,抓着他的那只手,怎么柔软得和没骨头似的? “你以后遇到盲人,要先礼貌地和他说你好,要打招呼。” 水鹊认认真真地教他,因为这个角色,他更能和真正的盲人感同身受。 “不要上来直接拿别人东西,会误会的。”他抿抿唇,细声细气地抱怨,“我就是被你吓到了……” 吓得睫毛颤啊颤。 关一舟下意识想道歉,但还是止住了,只回应:“……哦。” 水鹊本来也不需要他道歉,接着教第二步:“然后你要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啊?” “快问我。”他用手指头戳了戳关一舟的手臂,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别紧张,放松点。” 关一舟讷讷,木头木脑地依葫芦画瓢:“你好,需要帮助吗?” 水鹊高兴地上下点头,眉眼弯弯,“嗯!需要的。请你帮我提东西,送我回元屿家。” 非得这个流程过好了,他才肯跟着陌生人走。 怎么就做个好事,事儿这么多? 关一舟薄唇抿成直线,但也没有不耐烦地打断水鹊的话。 “然后我就挽住你的手臂,你要走在我前半个身位,带着我走。”他看不见,一双眼仿佛还是会说话一样,俏生生的,顾盼生辉,“好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 关一舟被挽住的手臂那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这人平常也是这么和元洲哥说的? 我们回家? 关一舟意识到自己带着的不仅是那个什么同性恋,还是别人的未婚夫。 哦,元洲哥死了,所以这人还是别人的遗孀。 被他带着走的小遗孀还慢悠悠指挥:“你别走这么快。” 走得快还不行,这么娇气,元洲哥怎么忍的? 关一舟没办法理解。 他的脑子好像木木的,不太能转得动了。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城里人每天都喝牛奶吗?皮肤白得和牛乳似的,手肘关节几乎没有色素沉淀,只有一点泛粉。 身上也香香的。 天气热得慌,闷得那甜稠的香气从白衬衣下飘出来。 关一舟冷不丁地问:“你用的什么洗澡?”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4节 听说城里的人讲究得很,洗澡要泡鲜花瓣。 水鹊:“嗯?皂角啊,你家不是吗?不过元屿给我买了硫磺皂,就在你提的袋子里。” 镇上的人家用肥皂比较多,村里的为了省个几毛一块钱的,都用地里摘的皂角,洗的干净,最重要的是不花钱。 “哦。”关一舟瞥了一眼袋里,“我也用这种硫磺皂。” 水鹊看不见,他不知道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满屏了。 【受不了了,长得这么nb,卧槽,这不是笑一下就能勾得直男弯成蚊香了吗?】 【这位小船哥,还有你的同学,你们……最好是直男好吧。】 【听他们还一口一个元洲哥的……怎么,时刻警醒自己这是别人的老婆,更兴奋了是不是?】 【水水鹊鹊只是在树下休息会儿乘个凉,都有臭狗闻着味就来了。】 【妈呀,只有我关注水水很会训狗吗?这什么小船,臭脾气,催盲人走快点态度这么凶,惯的你,不过水水说两句就听话了,行吧,赏我老婆挽挽你的手做奖励,下次不许凶了哈!】 【水水……嘿嘿,水水……难怪no.1要把你藏起来,是不是怕被我们这些赛博老公舔得身上没一块好肉……】 【蟹钳你这个自私的男人!好似!你是不是已经舔过我们宝宝了!黄泉路上到此一游,墓志铭能不能分享一下我们水水有多嫩……】 仗着直播间的主播看不见,弹幕愈发猖狂,不想把乱七八糟的弹幕内容告诉宿主,没办法,77号只好充当人工审核,但是直播间在线人数已经超千万了,它晕头转向的,根本忙不过来。 因为有人牵着带着往前走,水鹊也就放心地把可伸缩的盲杖折一下收了起来。 关一舟出生起最多就出过一次小岛,也就是去海岸城市探望远嫁的小姑,他没有什么接触到视障人士的机会,还稀奇地瞄了一眼水鹊的盲杖。 小岛就没有过几个盲人,有也是多不便出门所以一辈子待在家里,需求得不到重视,因此就更谈不上大城市才有的人文关怀来建设盲道了。 一个看不见的人,在算不上非常平坦的大道上独自出行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进了村口,路更加狭窄崎岖,不小心绊到石头的话极有可能滚到田地里。 元屿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出门买东西? 这么想着,关一舟忍不住问:“元屿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而且也没来上课。” 元屿和他都是高中三年级毕业冲刺班的,按理说不应该随便旷课。 “我们家的煤球生病了。”水鹊的眼眸始终望向前方,浅浅茶色在阳光下愈加澄澈,“镇上没有宠物医院,兽医站也不开门,元屿今天天还没亮就带它坐船去对面海岸找人看病。” 水鹊也没想到,他上个世界想带煤球走,系统的说法是活物不能从小世界带出去。 本来到了这个小世界,又过了前面六个副本他都不抱希望了,结果昨晚进到这个副本后,惊奇地在元家发现了有只狗兴奋地扑向他,他看不见,但摸起来的触感还有发出的呜呜声和煤球是一样的。 他问元屿,元屿还觉得莫名其妙,说他是不是撞坏脑子了,这是元洲和他自己在京都捡的流浪狗带回来千烟岛的。 无限游戏的副本逻辑就是这样。 会根据玩家性格和领取的角色设定自动补足前面的剧情,弥补世界观,尽量保证让副本原住民不察觉到突兀。 就好像水鹊真的在国立海事大学和来自小岛的青年自由恋爱,还领养了一只流浪狗回对方老家。 关一舟:“哦哦。” 他确实有见过一只陌生的狗,黑黄配色,但不像本地驯养的土狗狼狗,毛光水滑,体形健美,翻过学校阅览室的百科全书,好像品种叫什么国的牧羊犬。 这个岛又没有养羊的,养这狗做什么? “你和我们家元屿是同学吗?听起来你们很熟的样子。”水鹊转首,关一舟又见到了那根根分明的细密睫毛,眼睑也很薄,像某种水栖类鸟儿的眼睛。 他不太自在地想挠挠脸,但右手提着东西,左手又给水鹊挽着,只好作罢。 “一般,也没有很熟,同班同学而已。” 偶尔闲的时候会一起打球,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要帮衬家里干活,和海洋打交道久了,搞得他身上都带着海水的腥味,每次卸完货都只想回家冲个澡,哪里还有兴致约人打球。 但眼前的人没有。 没有那种湿冷的、咸腥的、漂流翻卷的海洋气息。 有的只是淡淡的甜香,好像祭典摆的小摊上老板卷了很久的棉花糖。 关一舟突然问:“你多大了?” 水鹊不解,眨眨眼老实回答:“十九了,快二十。” 关一舟瞳孔一缩。 也就比他大一岁…… 听说大城市里对跳级管理严格许多,再怎么样眼前的人最多也就念完大一?大二? 元洲哥确实是大学毕业了,所以这是把人拐回来的? 难怪说是未婚夫,因为根本就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啊。 他正想继续问:“元洲哥他——” 水鹊条件反射地依据副本人设,垂下眼帘,装作听到亡夫名字而黯然神伤的样子。 他还怕关一舟询问有关元洲的事情,毕竟他刚进副本,只有自己角色的简单资料,知道的有关元洲的事情不会比关一舟多。 好在适时发出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关一舟?”清淡淡的疑惑。 白色短袖的高瘦男生,牵着黑黄的狗,手上还拿着噗噗出水的管子,站在院子的水盆旁。 原来他们已经顺着上坡路,走回青田村的元家了。 看见水鹊回来,德牧也不追着水管玩了,毛发还沾着水珠就向主人奔去。 元屿松开绳子,粗粗冲了一下满脚的沙,一拧紧水龙头的开关。 他走上前,也没看被煤球缠上的水鹊。 只是接过关一舟手上提的东西,拉开袋子口检查了一次,确认买齐了,向关一舟点头示意,“谢了。要不要晚上来我们家吃饭?” 他都称“我们家”,水鹊说起来时也是“我们家元屿”,关一舟心头给蚂蚁咬了一口似的,说不上来的不爽,眼睛一灼,避开视线,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不用了,我现在要回学校。”他说着就转回原路走。 其实现在回学校和晚上放学后来元家吃饭之间没有矛盾。 关一舟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也没和水鹊道上别。 听到后边的元屿对他说:“回头请你喝可乐。” “下午要不要吃绿豆粥?”这一句明显是对那个小寡夫说的。 关一舟攥紧了拳。 水鹊伸出手,被动地摸着煤球的脑袋。 煤球不停地蹭他手掌心,因为视觉的缺陷,所以触觉格外敏感,水鹊手心痒痒得笑出声。 “好啊。”他回应元屿。 他蹲着,德牧毛发上的水珠湿漉漉地蹭到他衣服上,白色的衬衣在阳光下湿了之后愈发清透,隐隐可见粉润的肩头。 元屿:“……” 元屿:“煤球。” “过来,擦一下毛。” “去吧。”水鹊也担心狗长时间湿着身子会着凉,他推了推德牧,让它去擦干。 直起身子的时候问:“医生有说什么吗?煤球应该没事吧?” 元屿拾起披在水管边上的帕子,动作粗放地擦着煤球湿漉漉的毛发,不需要擦得太干,到润润的程度,剩下的可以交给暴烈的太阳。 “没什么。拍了片子检查,吃错东西了而已,医生开了药。” 水鹊忧心忡忡,“花了很多钱吗?” 天热,元屿蹲着给狗擦毛闷了一身汗,将裤腿随意扎到膝盖上方,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腿肌肉。 闻言瞥了水鹊一眼,轻描淡写说道:“我哥还是留了一笔钱的。” 镇上渔业合作社那边也给了他家一笔安慰的抚恤金,暂时轮不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遗孀担忧花销。 “噢。”水鹊对着声音来源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该和这个名义上的小叔子说什么,盲杖不自然地敲了敲地面,“我去屋里……换件衣服。” 在外头晒了太久,衣服上又是汗又是水的,黏着难受。 他敲着盲杖回自己房间。 说是他的房间也不对,毕竟这是别人家。 这栋房子是三室一院的水泥贴瓷平房,比起村里其他人家的红砖房来说算不错的了,外面还能用水泥瓷片砌上粉饰太平。 屋里不大,客厅往里走是主屋,一左一右是兄弟俩的房间。 水鹊听元屿说过主屋闲置了,供奉了元家父母的牌位。 右边……右边是元洲的房间,他就睡这间房。 朦胧的视力可以让水鹊避开家里的桌椅大物件,走回房间里。 他拉开吱嘎响的木头柜子。 衣柜堆了许多衣服,有的太小了,他推测是元洲小时候的,也一直存在衣柜里。 柜角有一块围出来的空间,专门放的水鹊的衣服。 他摸索着,摸到一件大概也是白衬衣的棉质,将衣服抽出来。 不知道是闷的虚汗还是之前煤球一身水蹭上的。 袒露出来的胸口一片湿痕。 一颗水珠从脖颈滑下来,盛在锁骨窝,又滑下去,黏着微不可察的起伏。 小小巧巧,平平的,只有一点点红尖,好像轻易给人整个含进了湿溻溻的口腔里闷过。 舌头一卷,就会软乎乎翘着弹一弹。 “滴答。” 水珠砸到地上。 由于视力限制,水鹊看不到房间角落里,和窗帘融成一体的高大黑影。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5节 没听见过的陌生监察者的声音—— 【有人在看你。】 水鹊动作一僵,脑海里控制不住把前几个副本的荒野僵尸、绿毛巨人等都想象了一遍。 大白天寒意细细密密地袭来,粘在肌肤上,他禁不住战栗了。 空气中翘起一粒小圆珠。 监察者单纯的不解: 【他为什么盯着你的胸口看?】 水鹊抱着半干半湿的衬衣,声音颤抖:“……谁?” 第36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3) 【好粉,好嫩……】 【肉肉的、、小小的……嘿嘿,我嘬嘬,我嘬嘬!】 【水水,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老婆。】 【都让开,宝宝,你知道的,我是你的小狗,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前面更是位重量级……】 【宝宝别怕!哪个狗男人在角落吓唬我宝?!】 【不是,这个偷窥的变态有点眼熟,我好像关注了他直播间啊?】 阴暗的房间角落,另一个直播间热度飙升。 【不是,哥们,这里是no.2的直播间不?我走错了?】 【我是来看你在a级本炸鱼的,不是来沉浸式当变态的谢谢。】 【你在看什么?!我问你在看什么?!为什么盯着我老婆看!】 【你们不许看!你们不许看!只能我一个人看!】 【卧槽,在楚神这个角度看好像还要那个那个……可能是有种偷窥的刺激感吧()】 楚竟亭皱起眉,冷冷扫了一眼,脸上就像蒙上一层寒霜,他关掉乱七八糟的弹幕。 担惊受怕的小男生已经匆忙套上了干净的衣服,他来不及扣上整排的纽扣,手指发白,好似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攥紧了衬衣,布料攥得皱巴巴的。 “谁……?谁在那里?” 水鹊惶惶然地环顾房间,也发现了不对,窗帘处的阴影更外厚重,而且他记得房间的窗帘不是拖地的,视野里窗边的位置却有道长长的黑影立在那里。 他一下子打了个寒战,向外喊道:“元屿!元屿!” 像只吓坏了的小猫。 很有意思。 楚竟亭冷眼看着。 明明之前在f级新人本欺凌他的时候,嚣张地将他当作□□马,当作人肉垫,把他踩在脚下,让他用衣服擦干净他脏兮兮的脚底,还要居高临下地嫌弃他的衣服布料粗糙。 现在靠山no.1一倒,就只能因为看不见而对未知的恐惧瑟瑟发抖…… 楚竟亭是想快刀斩乱麻,来亲手手刃自己的仇人的。 毕竟谢迁已经被他用了些伎俩永远留在那个副本了,他费尽心思连这人背后的靠山都解决了,没道理还要留着真正的罪魁祸首活着。 但是…… 他眉宇深深锁着,猎鹰紧盯猎物般盯着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 水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开窗的声音。 元屿推门进来:“怎么了?” 他的发丝还是乱的,不难想他是在屋外院子里听到了水鹊的呼喊声,丢下活计,匆忙小跑进来。 “有人……在窗帘那里,有人……”水鹊惊惶不安,他的手指颤颤,指着窗口的方向。 元屿和那对浅茶色的眸子对上,诧异地发现对方的衣服乱糟糟的,没有整理好,露出一小片锁骨和浅粉的肚脐眼。 他被烫到似的,立刻移转了视线。 掩饰一般,他往窗户走,适有凉风吹进来,棉麻窗帘一时间翻飞成浪。 “没有。”元屿转头,“水鹊,这里没有人。” 他知道水鹊的视力不是全盲的情况。 “你是不是看错了?”元屿问。 水鹊只是一边指尖颤颤地扣起扣子,一边小声道:“没有看错,刚刚那里真的有人,他肯定是跳窗逃走了……” 他看起来真的被吓到了。 元屿启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沉默。 总觉得安抚对方情绪的事情,应该由大哥来做,而不是他。 院子的路口忽然传来凶狠的犬吠声。 水鹊一下想到了煤球,不敢确定刚刚房间里的是人是鬼,他赶紧到窗边撑着窗沿,呼唤那吠叫声越来越远的德牧,“煤球!回来!” 爪子用力蹬在地面上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德牧喘着粗气吐着舌头,从外头跑进房间里,它呜呜地冲水鹊撒娇。 水鹊蹲在地上抱住煤球,他自己小小的一只,衬衫掐出来的腰就那么细细一截,看上去完全一副死了丈夫后无依无靠的模样。 回头试图证明自己没有撒谎,对着元屿说:“煤球也发现了,刚刚是有人的,你进来之前他跳窗逃走了……” 元屿将窗子关上,棉麻的窗帘布拍在他身上,又飘然下坠。 从窗户望出去,看不见人影。 屋外院子里铺的是一层水泥,不是泥巴路,没留下脚印。 “是我没发现有人偷偷进了屋子,下次我会注意的。”元屿低头,用塞在窗户缝隙的青麻细绳扎上窗帘。 水鹊点点头,半阖眼眸,“……嗯。” 他还是心头不安,将这归功于是自己没有独立进过副本。 如果谢迁还在…… 他第一次感到那个连换衣服都要跟着他,只能忍受站门外隔堵墙等待的黏人怪谢迁,其实也不是那么烦人。 水鹊在这个小世界里是一个仗着阴亲对象no.1谢迁作威作福的炮灰。 这其实是根据一本无限流无cp大男主小说而诞生又开始运行的世界,男主是和他进了同一个f级新人本的楚竟亭,谢迁是大反派,水鹊是靠着大反派欺负人的小炮灰。 在第一个副本里他就对楚竟亭很过分了,按照剧情进度里的那样,什么让他给自己擦脚、当马给他骑之类的…… 如果楚竟亭反抗,他就威胁说让谢迁把他丢出队伍里喂鬼。 不过谢迁还挺生气的,楚竟亭不听水鹊的话他要丢他去喂鬼,楚竟亭按照水鹊说的做了,他好像又更加愤怒地要丢他喂鬼了…… 总之,水鹊就是整本文里让男主前期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后绝地反杀,逆袭no.1的重要人物。 水鹊可以说,他在这个世界里做的坏事,90%的受害者是楚竟亭,还有10%是由谢迁承受。 毕竟这个角色是个不懂得珍惜对象的作精,在谢迁那里也得刷一点剧情进度。 因为是个贯穿终末的角色,但实际在小说里只有男主崛起前,和逆袭no.1后对他有提及。 前面是他把男主欺负得多惨,后面是他自食恶果死得有多惨。 因此,水鹊有一半的剧情进度都在f级本刷完了。 * 傍晚。 熏黄的阳光晒进来像铺到地上的金色毯子,外面热烘烘的,屋里倒是凉快许多。 大狗趴在地上酣睡。 元屿端着两碗绿豆粥从院落那作厨房用的瓦房小屋走到客厅里。 “先吃绿豆粥垫一下,我过一阵再做饭。”他垂着眼,将放好勺子的碗搁在木头桌子上。 说是绿豆粥,其实不然,奢侈得没有放米,只有纯粹的绿豆,放了冰糖,煮熟煮烂快成渣。 元屿自己的是满满的一碗,也不用勺子,他持着碗直接往嘴里倒着喝。 水鹊的稍微少一些,只装了大半碗。 元屿怕以他的饭量,吃一整碗绿豆后就不吃晚饭了。 光滑的木勺子,斟满一勺绿豆渣送到嘴里。 水鹊吓得中午没吃多少东西,现在饿了很快就让大半碗的绿豆见了底。 吃完后,他放下碗勺,木勺瓷碗碰撞。 “我想洗澡了。” 转首对着元屿的方向说的。 元屿:“嗯。” 水鹊还好好地坐在木椅上,而他自觉地站起来收拾碗筷,准备拿到院子里的水盆去洗了,语气淡淡说道:“我一会儿给你烧热水。” 元洲不在了,他只能学着大哥的做法,照顾这个娇气又讲究的小遗孀。 村里人没有太阳能热水器,只有镇上富裕的四五个家庭有,大家都是去村里、镇上的公共澡堂洗澡的。 只有这个城里来的人,不愿意去,说这么多人洗过,不干净。 元屿没拆穿他,水鹊实际上是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脱光了一起洗。 其实夏天的时候,他们两兄弟不上澡堂的时候,会选择直接在院子里,就着月光,用水管从头浇着冷水洗,再配合皂角清洁,也能洗得干干净净,擦干了风再一吹,完全闻不出汗味、海腥味。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6节 不过水鹊不行。 冷水不行,得要热水,哪怕是夏天,也得用热水混冷水弄一桶温水来。 入夜洗不行,院子里没有灯,他白天起码能看见一点黑影,晚上视野里全黑,会害怕。 还有一个,直接在院子里洗不行。 最后这点是元屿替他加上的,虽然青田村没多少人,他们家也坐落偏僻,但也保不准一定不会有人从院子口路过。 元屿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到水鹊直接赤条条的在院子里洗澡不好。 影响不好。 可明明他们兄弟俩也没少在院里洗。 那时候就完全不会想到这种问题。 没人会闲得大晚上路过人家院子然后还往里瞅,除非是小偷。 元屿观着灶台里的烧得正旺的火,瞳孔都映得火澄澄的。 他用新买的不锈钢水勺,把烧得滚烫的热水斟起来,倒进木桶里。 来回多次,装了半桶热水。 再去院里的水管接冷水,混出温水就能洗了。 他和以前的元洲一样,给水鹊在院子里临时用细绳绑着帘子,系在两根空中横悬着的竹竿上。 竹竿原本绑着晒的几根苞米推到竿身两端。 用帘子在中间围出一块能够供转身的洗澡的空间。 “你自己加冷水吧。”元屿平淡地说了一声,转身走回瓦房小灶边。 没有大哥和他分担家务,他还要做晚饭。 瓦房里响起在木砧板上切菜剁肉的声音。 水鹊进到帘子里,混好了温水。 踮一下脚,换洗的衣服挂到竹竿上。 用毛巾汲水打湿身体,接着用新买的硫磺皂擦出泡沫。 他踏着稍大了一两码的拖鞋,放肥皂的时候向后退了一步。 脚后跟好似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冰凉的触感沿着足跟往他小腿上攀爬。 蛇? 水鹊吓得重重跺一下脚,那冰冷的活物却是躯体极长,湿湿黏黏,好几根,下坠了一点,又重新从他脚踝往上走势蜿蜒地攀。 转眼从足跟蔓延到膝窝。 “元屿!”水鹊一动不敢动,生怕被蛇咬,“元屿,你快来,我脚上有蛇!” 男生急匆匆地又从厨房跑出来。 帘子不算太长,但也完全遮住了上半身,而下半身只能看到膝盖和小腿。 粉润的膝盖,藕似的小腿。 元屿低头看,“没有,没有蛇。” 他这么一说,水鹊也发现腿上异样的阴冷触感消失了。 但他还是不放心,细声细气地再三询问元屿:“没有吗?真的没有吗?” 元屿蹲到地上仔细看,意识到自己几乎要脖子伸长,从下往上望的视角,他又刷地一下直立起身。 “没有,水鹊,没有蛇,也没有虫子,很安全。”他说。 “噢……” 是他感觉错了?难道是风凉吹的吗? 还是地缝钻出的草茎挠到了小腿? 不论如何,水鹊不敢再继续洗了,他今天洗澡只用了以前一半的时间,就草草结束换上睡衣出来。 实际上也不完全是睡衣,只是在衣柜里找到的料子比较柔软的半袖衬衣和短裤,穿上之后发现衬衣宽大了许多,衣摆都能盖住他屁股了,所谓的料子柔软也只是因为洗了太多次,已经搓洗揉旧了。 但如果只是为了睡觉舒服穿,则完全没有问题。 【支线任务:让元屿帮你揉腿一次(0/1)。任务完成奖励积分15。】 如果不是听到“支线任务”四个字还有任务对象是元屿,他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无限游戏的系统。 水鹊差点以为是77号给他说的剧情进度任务了,毕竟和“强迫楚竟亭给你擦脚”一类的剧情相似度极高。 怎么他这个副本角色也是这种娇气不讲道理的人设啊…… 副本内外都是拿的死了丈夫又娇又作的寡夫人设,水鹊沉默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元屿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今天上午他带煤球回来时,有人在家门口等着,和他说找水鹊,让元屿转告说是以前一起玩游戏的朋友,明天在镇子大榕树等他。 应该同样是玩家吧。 水鹊猜测。 等元屿把碗筷都收拾好,水鹊坐在房间的床边,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元屿?” 男生在窗户边解开细麻绳,放下窗帘,闻言立刻回头,“嗯。” 如果不是水鹊看不见,不然他一定会感慨这个小叔子很像听觉机敏的小狗。 水鹊犹疑了一下,还是闷声闷气地说:“我今天去镇子走了好远,好累。” 元屿:“嗯。” 这个字尾音些微上扬,带了点疑惑的语气。 唉,怎么这个暗示都听不明白。 如果是谢迁在的话,不用他说就会扑上来给他按摩的…… 等等! 水鹊警觉。 他怎么已经把这种让别人服侍他的事情想得这么理所当然了? 是被谢迁惯坏了还是已经和人设同化了…… 眼睑微阖,他垂着脑袋抿抿唇,还是轻轻继续道:“我腿好酸,元屿帮我捏一下。” 没有回应,对方没答应。 过了一会儿,水鹊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离开房间了。 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估计是嫌他太麻烦了吧……? 没过半炷香,脚步声又回来了。 水鹊视野里可以朦朦胧胧看到黑影蹲在他身前。 “两条腿都要吗?”元屿语气平缓,但并没有不耐烦。 水鹊呆滞了一会儿,慢半拍地颔首作答:“嗯,都很酸,都要。” 元屿:“嗯。” 他屈膝半蹲着,像是不知道如何下手,犹豫片刻,还是先从右边的小腿开始。 一只手先整个把握住,另一只手揉捏、轻捶。 手掌心还是湿润的。 水鹊上身倾斜,探头问他,“你刚刚去做什么了?不说话就走了,我以为你嫌我烦了。” 香气因着这个动作扑到元屿鼻间。 他顿了一下。 “没嫌烦。” “刚刚去洗手了。” 去院里接水用皂角细细洗了一遍,还担心长期做事、被海洋鞣熟的手掌心太过粗糙。 虽然才是刚成年的人,但巴掌宽阔,手心的脉络深深,还布着以往打鱼留下的累累伤痕。 这些伤痕被渔村人誉为海洋赐予勇敢子民的勋章。 但元屿不觉得。 这不像勋章。 太难看。 水鹊的手掌就没有这样的疤痕,白得像没有给日头晒过,嫩生生的。 他直觉认为,这样的才是好看的。 小腿也是。 和他的完全不一样,绷紧了也没有筋肉痕迹,没用多少力气,捏下去就会陷下一个小小的漩涡,浅粉的。 水鹊忽然咯咯笑出声,抓住他的手,“不要了!小腿就好了,捏大腿好痒。” 元屿才反应过来,他的手一路揉捏着,越过了膝弯,逾越地落在大腿的软肉上。 他这是算什么呢? 在干什么呢? 处于少年向青年过渡年纪的男生,脑海里一片空茫。 在他死去的哥哥房间里,给哥哥的未婚夫捏腿。 甚至水鹊还穿着他哥的上衣。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7节 第37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4) 镇子中心有棵大榕树,枝繁叶茂,已经有将近五百年的历史,是千烟岛上最重要的地标之一。 树池石随着树木长势,围不住了,以前拆过一轮,又重新砌好。 边缘水泥壳还是有了裂隙,一队队的蚂蚁沿着爬过。 沿着下坡路走近榕树的时候,风势变大了,收音机广播说今天是阴天,水鹊感受着空气中的润润湿气。 他没带伞,指不定待会儿什么时候要下雨。 水鹊让煤球待在家里,没弄明白副本之前也知不道会遇到人还是鬼,煤球又护着他,不懂得危险,他不想到时候出现意外让煤球受伤。 越走越近,视野里除了大榕树的树身影子,水鹊能看见树下影影重重。 好几个人。 一般副本玩家都是在同一出生点一起出现的,但偶尔会有玩家拿到与npc关系更近的身份,就比如水鹊这次拿的身份,和小岛原住民元洲关系密切,所以一进副本就加载到元家去了。 副本玩家要一起合作解密的话,就得由同一出生点的几个玩家找到副本里剩下的零散玩家结盟。 水鹊原以为,以他的名声,又没有了谢迁在身边,应该没有玩家会主动来找他合作的。 不过原剧情也没提到[千烟]这个副本里玩家是怎么集合在一起的,小说剧情一开始,他们就是一起出现的。 他敲着盲杖过去,原本等在树下的几个人直起身,有人冲他打招呼:“这不,正说到你呢,来了啊!” 一个很爽朗的声音。 率先说话的是个胖子,他继续说着:“我昨天一到这个小岛上,就在路边听到有去镇上中学上课的高中生议论你的名字,立刻就和他们问了情况,去他们给的地址留了话,没想到真的是你。” “水鹊”这个少见的名字,出现在几个牛高马大的小岛男高中生口中,又是充满青春荷尔蒙的话题,但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水鹊试探着问:“……李见山?” 李见山憨笑着挠了挠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呢,都是d级[病院]副本时候的事了。” 是曾经下过同一个副本的玩家,水鹊没记错的话,谢迁还出手救过他,如果是托谢迁这层关系所以找他合作,那也说得过去。 水鹊缓慢眨眨眼,好奇地问:“你说……你们刚刚正说到我?在聊什么啊?” 李见山:“噢!没事儿,就说我这么巧,昨天就打探到你也在这个副本!” 他擦了一下热出来的虚汗。 只是刚才见大家在树下等着无聊,没人说话,恰好水鹊又还没到,他就说了一下昨天打探到的水鹊的这次身份。 国立海事大学休学的学生,跟未婚夫元洲私奔到老家,结果未婚夫出海生死未卜,凶多吉少,值得注意的是元洲是这个小岛原本最有前途的海员,说不定是个什么重要线索人物。 李见山也就随口那么一猜测而已。 黑发黑眸的男人就抱臂沉脸,浑身寒意,嘲讽的一声哂笑,简直是唇齿都布满寒霜丝丝冒冷气一般。 李见山尴尬极了。 他和楚竟亭以前没遇上过,但也在玩家论坛里刷到过水鹊和楚竟亭之间的纠葛事迹。 他看他们说的有鼻子有脸,大为震惊,他对水鹊的印象还算不错的,甚至能说的上好,除了人有点小脾气,就挺善良的一个小男生,谢迁当初会出手救他也是水鹊的要求。 再说,人家的那点脾气,也就冲着谢迁使劲,李见山感觉谢迁还怪乐在其中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他们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他是头一次知道水鹊还会欺负其他队友,而这个苦主楚竟亭,又这么巧和他们这次在同一个副本。 “好,大家都齐了,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水鹊就不用了,刚刚你没来,我已经说过你这个身份的事了。”李见山转移话题。 “我呢,叫李见山,看见山的见山,这次拿的身份是国立海事大学社会学专业的老师,因为新学期开了民俗学公益课所以带学生来千烟岛,进行为期半月的研学。” 另一个长得完全就是李见山减肥版的人,斯斯艾艾地开口,“我叫李见河,身份是国立海事大学的民俗学大三学生。” 李见山揽住了他的肩膀,拍一拍,向大家说:“这我弟弟,小我八岁,比我迟一点进的无限游戏。” “阿提卡斯。”一个金发碧眼的卷毛男生开口,他抓了抓头发,语气不耐,“身份卡是国立海事大学的人类学大二学生。这是我第二个a级本,打完这个就能稳前五百名了,提前说,我不希望队里有人拖后腿。” 他的眉骨轮廓深刻,五官鲜明,皱起眉时显出几分年轻的血气方盛。 “我不喜欢依靠别人的……”阿提卡斯有意往水鹊的方向瞥了一眼,下定义道,“菟丝花。” 就差摆明了说是在针对谁了,头一次被这么内涵的水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反应,只好不尴不尬地一眨巴眼。 感觉这个叫阿提卡斯的,才是正常人遇到他这种风评这么差的人的反应,嫌弃又避之不及这一类…… 水鹊松了一口气。 还好,说明还是有在按照剧情发展的,不然都像李见山这么友好热情,真的会害他担心自己人设没维持住了。 对方却好像希望水鹊能有什么羞恼的反应似的,见水鹊和没听见一样并不在意,不禁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 【呃……这位,小学鸡吗,你最好祈祷自己是在故意引起我宝宝的注意哈,不然看我骂不骂你就完了。】 【说什么菟丝花呢,魅力值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老婆就是什么也不用干,都有前夫哥给他当牛做马挣积分,所有狗子听令,想舔到我老婆,先向前夫哥看齐!】 【蟹钳死后第不知道几天,除了怀念,还是怀念,旧的去了,才知道新的是什么货色,全都比不上我们蟹钳哥啊。】 【算了你……蟹钳还是死透点比较好,别诈尸,不然我又见不到我宝宝了。】 【等等,旁边这个不是之前偷窥吓我宝贝的变态吗?!】 黑发黑眼的男人薄唇压着,声音如同裹了冰块,大热天的丝丝冒冷气:“楚竟亭,民俗学大三。” 所有人都看见,听到这句话后,撑着盲杖的漂亮男生动作幅度轻微地抖了两抖,脸色白上许多。 水鹊心尖颤颤。 剧情里说楚竟亭在这个副本里是孤狼玩家啊,他只是一边自己独自探索副本解密,一边冷眼窥视着水鹊给队伍拖后腿,最后葬身boss之口。 没有插手,只是因为认为水鹊那样的人物已经不值得他出手了,更没有和现在这样,出现在他们的队伍里。 精巧的喉结滚动,水鹊咽了咽口水。 完了,这让他怎么自处…… 他完全…… 又想起之前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剧情里要威胁楚竟亭,逼他先下洞穴底作人肉垫子。 其实那个洞穴真的不深,两三米而已,就是洞底土路泥泞。 他跳下去的时候,砸到楚竟亭身上,当即听到对方胸膛绷紧,深吸一口凉气。 做任务归做任务。 水鹊还真怕把男主砸坏了。 他就急急忙忙想撑起身来,结果撑地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手腕,刚起了一半又坐回去—— 不小心坐到了男主的脸。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意外。 侮辱性特别强,精神伤害特别大。 他当时瞬间听到系统77说剧情进度长了一大截。 水鹊顿时脸色涨红迅速蔓延到脖子,给谢迁一下子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明明受害者是楚竟亭,谢迁却当场发了疯,让那时候还受着腿伤的楚竟亭给队伍断后,差点被boss杀掉。 没想到再次见面来得这么快。 水鹊越是不去想,脑海里社死的记忆就越是清晰。 他尴尬地手指扣着盲杖头,都快要把杖头给扣掉漆了。 楚竟亭把他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视为是极端的害怕和心虚,喉间挤出一声冷哂。 温和的嗓音打破几人之间的静默。 男人穿着棕色衬衫马甲,高挺鼻梁上架着眼镜,和辛劳而朴素的小岛气质格格不入。 他看上去就像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搞学术的青年学者,“你们好,久仰诸位大名了,我是谢华晃,化十华,日光晃。这是我第一次参加a级本,身份是国立海事大学里这门民俗学课程的研究生助教。” “大家都认识了,时候不早,看这个天色说不定傍晚会下雨。我们先开始找副本的线索吧。”他委婉地避开水鹊和队里其他两个人的纷争。 李见山也受不了这氛围,两个大男人针对一个小男生,他趁谢华晃转话题,赶紧跟着附和:“对!下雨了不好在户外找线索,抓紧时间动起来,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金发碧眼,一看就是外国血统的青年冷哼一声,说着标准的普通话,“行,你们说的有道理,那先从哪里开始?” 经过刚才的一番介绍下来,只有水鹊拿到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唯一从国立海事大学出来,但和千烟岛有着特别牵连的角色。 不过他们暂时不打算从水鹊身份牵出的元洲下手调查,毕竟初来乍到,一行人没有正当理由,去调查近来出海十有八九已经死了的人,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容易引起当地人的警惕和犯忌讳。 就在六个人犹豫之际。 除水鹊之外的其他人都收到了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国立海事大学,民俗学公益课[海岛民俗文化继承与发展——以千烟岛为例]第一课开讲:参观千烟岛标志性建筑(0/)】 他们交换核对了一下信息,确认他们的任务内容都是一样的。 水鹊晚了一会儿收到的主线任务,稍微有些改动。 【主线任务:作为暂时休学的国立海事大学学生,你很高兴在千烟岛上遇到校友,请协助你的校友与老师,完成公益课第一课:参观千烟岛标志性建筑(0/)】 主线任务是通关的关键,但一般没有积分奖励,只有彻底通关后才能拿到与通关贡献度相关联的一次性副本奖励。 无限游戏相当抠门,除此之外只在鸡零狗碎的细节支线任务会漏出一点积分给玩家。 “它这个问号什么意思?”阿提卡斯横眉不解。 谢华晃扶了扶镜框,镜片反射的阳光刺眼一瞬,“应该是提示标志性建筑不止一个,让我们自己判断、参观齐全的意思。” 李见山撑着下巴思考:“标志性建筑……小岛的话,大家都是渔民,打渔为生,劳作这么危险,一般都会求神佛护佑出海安全、鱼货丰收吧?”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神庙之类祭祀祈福的地方?”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水鹊,眼睛视线落点在虚空中,毫无预兆地开口:“神社……元屿今天出海前,提了一篮子蔬果和一只海鸭,他说要去五保神社祭拜,再出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8节 元屿凌晨两三点叫他起来,水鹊睁眼闻到空气里的肉香,还说了自己不喜欢吃单纯的水煮海鸭,口味太淡。 他话都没说完,元屿就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嘘,这不是给你吃的,别让五保公听见了。” 也许是看他被捂住嘴巴显出的几分委屈,元屿又低声说了一句: “想吃晚上我回来给你做干煸海鸭。” 又带着他到家门口对着放到院子的茶几上的蔬果和海鸭,拜了三拜。 水鹊问自己不是当地人,五保公也会保佑他吗? 元屿点头回答,会的。 “元屿说,五保神社,在西山山腰上。”水鹊尽力回忆,没办法,当时是凌晨,他太困了,连元屿说什么都差点没听清,到了后面只会闭着眼睛点点头。 阿提卡斯故意针对他,在那里脑子也不动一下地抬杠,“一口一个元屿,元屿是谁?可靠吗,你就这么相信他?” 水鹊给他问得烦了,他还没开始拖后腿呢,这么快就开始针对他,他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 蹙起秀气的眉,不满地抿抿唇,还是回答:“元屿是元洲的弟弟。” 李见山爽朗地哈哈大笑:“哦哦!是小叔子,没事,小叔子说的话准靠谱,还能害水鹊不成?” 没人搭腔。 其他人幽幽地盯着元洲死后由小叔子照顾的遗孀。 “……” 水鹊也不明白为什么气氛怪异起来。 李见山左看右看,还想说什么俏皮话以缓解氛围,李见河用手肘戳了戳他,于是也安静了。 小岛上很容易判断东西南北,他们离开大榕树,顺着坡往西山那边走,沉默地赶路。 水鹊看不见,步速又没他们快,慢慢的就坠到了队伍最末尾。 绕过书声琅琅的中学校园,沿着有水车的河流向上走,河面有上游飘流到这里的桃花。 山路愈发崎岖不平,仿佛是河流改道才出现的,路中央是河滩卵石,时不时还有突出的树根。 树根拦住脚步,水鹊往前趔趄了一下。 一只温热的大手扶住他,声音平和:“你看不见路,不介意的话,让我扶着你走。” 似乎怕水鹊不自在,谢华晃还贴心地补充:“这样可以跟上大家的步速。” ——从队伍的角度考虑的。 水鹊完全安心地攀住对方的手臂。 【笑鼠了,家人们,我刚刚是不是看见no.2身体都出现残影了!】 【谁让他一言不发走前面,比不上我们日光哥近水楼台、眼疾手快。】 黑发黑眸的男人冷冷瞥一眼,收回步子,又转身毫不在意地走了。 只是他的直播间观众还在热火朝天地刷弹幕。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我的眼睛就是尺——!你看他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第38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5) 走完那一段树根乱石遍布的山道,在往前走就是顺着山势修好的石阶,比前面的路平整许多。 水鹊正要松开手,原本被攀着的谢华晃却又重新扶住他。 “要上台阶了,阶梯有点高,慢慢来。”极有耐心的语气。 其实水鹊的视野是灰蒙蒙的,可以看见一点阶梯的影子,但面前的人好像把他当成全盲的视障人士了。 人家一番好意,水鹊也不好拒绝,更加没说自己实际上还是能看清一些的。 他的手重新搭上去。 队伍中间的异国青年却双眉紧蹙,忍不住挠了挠卷发,神色不悦地开口:“你自己不能走吗?老让别人辛苦扶着你,还走这么慢,待会儿没到神社都半路下雨了。” 谢华晃眼神掠过面露不满的阿提卡斯,“不辛苦,这台阶高,容易跌跤,我尽量扶着水鹊走还快些。” 声音不温不火,动作也没放开水鹊的手。 【剧情进度任务:拖后腿的你不堪忍受道路的漫长,停下来要求队友背你。(预估完成后进度结果51%→53%)】 77号现在是个忙得团团转的系统,它一边管理直播间弹幕,一边还要在剧情进度程序触发时负责念出来。 吸取上个世界剧情进度模糊的教训,77号去安装了一个新的插件程序,新程序只要导入小世界起源的小说,就能根据小说原剧情内容模拟进度条,然后适时发出引导任务。 就比如现在这样,原本小说只提到了水鹊在这个副本里不停拖队友后腿,具体表现没有提及,新程序就会依靠大数据算法的结果和当下的情境,给水鹊发布一个引导性任务,这个任务只是方便使水鹊的人设与行为符合原著,本质上只是建议而已,他可以选择采纳,当然也可以选择不采纳。 比如之前就不知道怎么的算出了要骂楚竟亭一些极其难听的话,原书可能就是“辱骂”两个字一笔带过了,这个程序却给他算了一篇人格侮辱性极强的稿子,建议他照着骂,完成了直接就有5%的推进度。 水鹊当然没有选择做那个任务。 那个骂得太脏了,总觉得他照着念出来会烂嘴巴。 而且,他觉得自己行为上就已经给楚竟亭很大挫败了,人格辱骂还是免掉好了,水鹊怕自己任务做过头,让男主崩溃了。 尤其是…… 之前不小心坐到人家脸上,估计都要成了男主一生摆脱不去的心理阴影了。 水鹊想起来就心虚。 这个剧情任务倒是还好…… 他撒开谢华晃的手。 谢华晃以为他是要自己走,不太赞同地看着他,想再伸手搀扶。 结果推开他手的盲眼小男生,用细细一根盲杖敲了敲石阶,谢华晃发现他的眼型是尾端稍稍下垂的,哪怕就是现在这样无礼地向别人提出要求时,本来是嚣张惹人厌烦的表情,他做起来反倒徒增委屈可怜。 “我就是要人带着走。”水鹊冲着那道年轻气盛的声音来源,他记得这个烦人的声音,“就是走得慢,你看我不顺眼,你来背我走就好了。” 说罢,为了效果,他甚至直接蹲在地上不走了。 【天哪,好聪明的宝宝。】 【对啊,我们水水又看不见,走得慢不是正常的吗?所以,合格的舔狗速速来服役当脚夫!】 【我天呢,不仅能让整个队伍提速,还能让臭狗爽到,有我们主播这个队友真是便宜你们了!】 【这下谁还能分得清水水和天才?!】 水鹊自己说出口的,结果自己先脸热。 完蛋,好不要脸的说法。 水鹊控制住自己不去捂那升起热度的脸颊。 所以赶紧拒绝他就好了,反正剧情任务只是说他要求别人背而已,又没一定等别人背起来才算是完成任务的标准。 阿提卡斯也被他不要脸的要求给震惊到定住了。 又看水鹊一副没有人背就不走的样子。 没见过这样的人,金发青年脖子气红了,白人皮肤角质层薄,脸红脖子粗的状态很明显,一看就是怒不可遏。 “我又不是没脸没皮哄着你的舔狗!凭什么叫我背你?”他气得提高音量。 一句话狠狠地把谢迁给骂进去了。 水鹊自觉理亏,低头扣了扣手指,但好歹对方没答应背他,还是缓了一口气。 李见山觉得自己这辈子生来就是当和事佬打圆场的。 他摆摆手,示意阿提卡斯消气别吵了,“好了好了,水鹊看不见走得慢很正常,他个子年纪都小点,体力没你好,这路又长又难爬,是会累一点。我来吧,我来背。” 他看水鹊就像在看小了好几岁的弟弟,当他还是小孩子。 说着就要蹲在水鹊前边,准备背他继续上山。 水鹊受不起,吓得都要往后倒了。 这时,最前面的男人阴着脸,嘴角扯了扯,“怎么?谢迁背久了,现在没了他,路都不能走了?” 声音像吐着信子的蛇,森冷。 男主怎么这么会嘲讽人…… 他记得最开始楚竟亭被他欺负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连句话都不会讲,他还以为男主是个哑巴呢。 原来嘴还挺毒的,估计是忍他这么久,恨死他了。 水鹊抿抿唇,拍了拍裤腿站起来。 虽然楚竟亭说话不好听,但是正好让他不用找理由拒绝李见山背。 他也不让谢华晃扶,敲着根盲杖蹭蹭蹭就走到了最上面,甚至甩开了楚竟亭五六步远。 后面的人见他一下走这么快,也跟着开始继续赶路。 水鹊走在最前面,正好吹着山上的凉风,散一散脸上的热气。 每次挣剧情进度都怪尴尬的…… 水鹊感觉自己得到大世界的这份工作以来,脸皮都变厚了。 好在刚刚的剧情进度到手了。 现在是53%。 有石阶就意味着不会在路中央忽然凸起来几节老壮树根。 而且每级石阶的高度是固定的。 习惯了高度就走得快了。 快到山腰的位置,峰回路转,绕了个弯。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59节 在拐弯转角的地方,石阶断了一截,水鹊一脚踏空。 没磕在地上。 电光火石之际,后头的一双大手伸出来,一只手拎着他后领子,另一只手捏着他肩头,生拉硬拽给他拽回来。 水鹊后脑勺撞上硬邦邦的胸膛和锁骨一角。 撞得他眼角泪花都憋出来。 紧急避险了,总归比磕到地上好点。 楚竟亭掰着他肩膀,让他转回来,整体还保持着一个居高临下将人桎梏住的姿态。 他捏住那尖尖的下巴,柔嫩的脸颊肉就溢在他手指上。 脸这么小,好似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把握住。 皮肤又细又白,干干净净。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进了无限游戏六个月,浑身上下的肉都好好的,没有一处伤口疤痕,就连脾性也还是这么大。 娇气得这么撞了一下,眼角泪花都撞出来了。 要是刚刚真摔地上,说不定眼泪能把整座山淹了。 楚竟亭眉头压着,“你不看路?” 他竟然急得问了个这么愚蠢的问题。 连水鹊眼睛看不清都忘了。 他的表情恶狠狠的,就像下一秒要生啖水鹊的肉,举动却与此相反。 高大的黑发男人,背对着水鹊,毫不犹豫地屈膝蹲下。 说话也还是十分硬气:“上来,背你。”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别太爱了。】 【哥们、你真是一个高傲的舔狗。好、敢爱敢恨!向你学习!哥敬你一杯、、】 【恭喜取得“没脸没皮哄着你的舔狗”名称。】 【阿提卡斯,用一句话现在骂了两个人……】 【呦呦呦呦呦呦,没了我们水水在你背上,楚竟亭你路都不会走了?】 【坏石阶!坏石阶!差点摔着我宝宝了!】 【前面的不要自顾自进入母婴频道……】 “……噢。” 水鹊趴到他背上,用手臂揽着楚竟亭的脖子。 身体倾斜,楚竟亭就这么背着他直起腰来,一双手左右穿过大腿底下,驮好了大步向前走。 不顾后面队友的异样眼光。 起起伏伏。 山风涌过来。 水鹊漫无目的地想。 背人算什么,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更过分过,这下就算是再欺负了楚竟亭一次。 不欺负白不欺负。 唉。 楚竟亭真是个好人。 不计前嫌还背他上山。 难道这就是强者的境界吗? 水鹊今天凌晨起来,拜了供奉,现在爬山又耗费了这么多体力,早就困了,脑袋一点一点,最后趴在楚竟亭肩颈的位置。 “……” 柔软的发丝垂下来,蹭在脖子上,楚竟亭不自在得上身都僵硬了。 他的手心托在水鹊膝弯,其实托大腿上还容易受力一些,但他再怎么样也不愿意把手往里退了。 对方大腿的触感如何,楚竟亭再清楚不过。 瞧着干瘦的小男生,肉都堆在了大腿和屁股一样,又软又腻。 那双腿也曾经这样夹在他腰上,不,比现在还要夹得再紧一些。 楚竟亭在阴暗的地道里膝行的时候,几乎能隔着衣服裤子的布料,感受到骑在他背上的人,腿肉柔柔地夹着他腰部,以及由于抵着紧实肌肉而挤出来的大腿肉弧。 在泥泞的、不可直立行走的地道里,背上驮着人,手肘撑地膝行,过程是如何屈辱折磨,楚竟亭不太记得清了。 当初的时间似乎过得极慢,让他能感知到由于头顶上方有垂下的钟乳石,水鹊是如何趴下来,胸口紧贴着他的后背。 地道空气窒闷,一股泥浆土腥味。 只有他背上是香的,闷出来的一滴汗因为它的主人趴下来,重力牵引而落到楚竟亭耳根,又一路滑到他唇上。 是甜的。 楚竟亭当时以为自己就要在屈辱中发疯了,连味觉都出了问题。 但时间似乎又过得极快,快到他并没有疯掉,眼中蔓延血丝,坚持着看到了地道口的澄明白光。 和现在这样,转眼就看到了神社院子里的桃花树。 他一停住脚步,水鹊也就从小憩中醒来了,“到了……?” 他从楚竟亭后背跳下来。 发现对方热得体温都高了。 水鹊疑惑:“我很重吗?” 背他一路就这么辛苦,累的热的,都要中暑了? 楚竟亭:“嗯。” “你在说谎。”水鹊从他手里接过之前折起来的盲杖,又一节节重新拉开,敲在地上,“谢迁之前背我的时候,他说我太轻了,要多吃点。” 楚竟亭没说话,水鹊以为他生气了。 于是收回之前说他说谎的玩笑,给楚竟亭找好台阶下。 “噢……我知道,你没有说谎。” 水鹊说。 “你只是力气比谢迁小一些。” 谢迁都是老鬼了,年纪大的力气大,正常。 水鹊看不见,也就不知道楚竟亭的脸色比别人杀了他还要难看。 * 在五保神社门口,神社管理所住着神官一家。 神官是个老爷子,身材干瘦像一把木柴,但精神瞿烁。 他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皮,背驼得如同顶着一座小山,守在门口直摇头。 “不行,不行。”老神官寸步不让,“我们有规矩,五保神社外乡人不得入内参拜。” 李见山闻言,乐呵呵地出来,“老人家,我们是京都来的,我是国立海事大学的老师,带着学生们想实地参观一下千烟岛的神社。没有坏心的,我们保证不会毛手毛脚去碰神社内的东西!” 他竖三指发誓。 然而老神官还是垮着脸,严肃地将手背在腰后。 “不行不行!别说你们是京都来的,就是打天庭来,也不能进去,神社威严,外乡人不得入内!” “如果你们是想参拜祈福,门口的外墙上就有香资柜,可以在神社外祈祷,五保公耳通六路,自会护佑心诚的人。”老神官作为千烟岛上的重要代表,好歹远来是客得招呼一下,但规矩不能坏。 他摆摆手,“你们若是心诚,我这神社管理所就有护身符,香资柜投10个硬币可以求一个。” 正说着,看他们一行人不肯走,又没有投香油钱的打算,老神官也不耐烦了,他年老肿起的眼皮掀了掀,张开更大的缝,视线扫过这几个人。 蓦然停顿了一下—— “哦是你……”浑浊的眼睛盯着水鹊,“元洲那小子家里的吧?你倒是可以……” 他知道水鹊。 元洲大学毕业刚回来的时候,到神社参拜,报过喜,原本还请老神官过段时间帮他张罗婚宴。 老神官有所动容。 几人听到有希望,面露喜色。 结果老神官又否定了:“唉不行不行!还是不行,你们婚宴未成,没有五保公的见证认可,仍然是外乡人!我是负责管理神社的,这流传上百年的规矩了,不能坏。你也不能进去!” 他站桩似的拦在神社门口。 让一行人只能盯着院子里的桃花树干瞪眼,也没办法进去。 “既然如此,还是先回去吧。”谢华晃主张。 阿提卡斯的耐心告罄,愤懑填胸,折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 “爬了半天山,他一句不能让外乡人进就打发了,这么回去?” 李见山:“那能怎么办?这光天化日的,你难道打算强闯吗?” 他们才走了几步,离神社院子没多远,李见山怕给老神官听到了,还特意压低音量。 李见山:“回去再想想办法。再说,标志性建筑肯定不止这一个,回招待所去,和老板还有镇上的其他人打听打听,先看看其他地方,这最困难的放到最后。” 下山比上山轻易多了。 水鹊自己就走下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0节 回到镇子的时候,他和其余人分别。 谢华晃问他回去需要人送吗?水鹊摇了摇头。 他看得见大的地标,沿着标志回去,到青田村村口煤球会来接他。 李见山临走时和他说:“我们就先回招待所看看情况,水鹊你回去呢,也和那个元屿打听一下。” 水鹊点点头。 刚走没几步路,湿润润的风一吹,滴滴答答地落起雨来。 水鹊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豆大的雨滴砸到仰起的脸颊,他条件反射地一闭眼。 雨滴是水做的花,化在他细腻的粉白肌肤上。 关一舟没想到自己也能编出这种矫揉造作的话来了。 蓝白的校服外套大大方方地一盖,把水鹊那张脸合着上身全然罩住了。 关一舟隔着校服,揽过他的肩带着人小跑避雨,口上不耐烦地念念有词:“下雨了感觉不到?你笨啊?不找地方避雨站在路中央发呆,是不是没淋过雨发过烧?” 几秒钟的时间,雨灌下来,就和天上破了个洞一样,直直坠落的雨细细密密连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白线。 他们站在街边店铺的屋檐避雨。 由于把外套披在了水鹊身上,不可避免地,关一舟淋湿了,雨水淌在他手臂肌肉的沟壑中。 他突然说:“我都看见了,那个男的背你了。” “你怎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外乡人走到一起?”关一舟拧起眉头,掌心随意抹走手臂上的水珠,“你明明都和元洲哥……” 话说得不对,他停顿了。 先不说元洲哥已经死了,水鹊还没和对方举行婚宴,就是元洲哥还在,和水鹊结了婚,似乎也没有权利限制水鹊和外头来的男人往来。 “不是不三不四的外乡人……”为了他们队伍的清白名誉,水鹊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他们的身份,别被打成偷鸡摸狗之流,“他们都是我在国立海事大学认识的,嗯……大家都是朋友。” 他还把校友的身份说得密切了许多。 关一舟的眉头彻底锁死了。 又想到自己昨晚在小镇青年会没收的一本杂志,狗腿子说是托家里进城打工的大哥好不容易买到的。 花花绿绿的封面,不知道转手过多少人,上面印着什么摩登爱情之类的字眼都磨得糊了,纸张也很硬很廉价,发黄了。 他随便翻了翻,前几页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图文,他直接反胃了,到后面好歹是纯文字。 匆匆一眼瞥到什么“同性恋”。 关一舟做贼心虚似的,一下子把书合上。 回到房间里四处无人了,才敢翻开。 那本乱七八糟的杂志说,年轻漂亮的小男生在爱情市场里非常吃香,通常私生活关系混乱,同时交往五六个男朋友都不在话下。 后面半句一看就是胡编乱造的刻板印象。 但是水鹊现在解释又提起什么“朋友”的字眼。 关一舟脑一抽,就发问:“一个背你的,一个四眼狗,还有一个金毛老外,这三个不会都是你男朋友吧?” 雨水乒乒乓乓打在屋檐和延伸出来的铁棚上,水鹊一时间没听清楚他问的什么。 “啊?” 第39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6) 他昨晚就应该和元屿一样,请假不去参加例会的。 关一舟懊悔。 小镇青年会一般半月开一次例会,其实也就是一些尚未成家立业的青年人聚在一起,晚上在海滩边简陋的小木屋中,谈论小岛的公共生活以及青年会的近期工作汇报和安排,比如祭典筹备、探望岛上的孤寡老人、村委会委托的修缮房屋…… 青年会最初是新制中学校长建设起来的社团性质的组织,目的是让小岛16岁以上的青年学生能够逐渐开始接轨公共生活,培养责任感。 成员有男有女,不过鉴于小岛淳朴的一些男女之防观念,男生和女生分开在不同的房间里各自开会,之后由一男一女的会长统一进度、对接工作。 规模不算大,会长轮流当,这个月刚刚好轮到关一舟和沈小妹沈雪。 木屋隔音不好,他们能够听到沈雪的大嗓门,有点亢奋,又有点少女的含羞带怯似的,她在说她白天遇到了元洲哥的男朋友…… 比起女生那边的热闹。 男生这边屋子全然寂静了,脸色纷纷生硬起来。 男朋友? 小沈姐怎么能把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如此自然地说出口? 关一舟把小小的一本会议记录捏皱了。 “喂,一舟哥和你们几个,今天不是还在班里说见到元洲哥的……那个谁了吗?”一个男生毛毛躁躁地用手肘戳戳身边人。 “怎么样?长得好看吗?”有人还没见过,探头探脑地好奇。 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群男的聚在一起打探别人的男朋友好不好看有多奇怪。 关一舟的发小信誓旦旦地点头,海边风吹雨淋而黝黑的皮肤衬托下,他的眼神格外清亮,“好看!唉,老实说他都不是那种好不好看的问题……就是皮肤特别白、嘴巴很小但是红红的还有走过去的时候好香……” “你会不会形容,你是在写小学作文吗?难怪你的国文分数这么烂。” “感觉你说的是以前话本里的妖精。” “那你们又要问我?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你问阿春!” “阿春呢?” 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众人环顾。 有人大声叫嚷:“好哇,原来你小子躲在这里!看什么小人书呢?” 众人围到角落蹲着的阿春身边。 阿春藏藏掖掖的杂志刊物被迫展开在大庭广众中。 花花绿绿的封皮,前两页都是些男女的拥吻图,往后翻还有男的和男的,情态过于急色丑陋,简直不堪入目。 “噫——!好恶心,阿春躲在这里看这种东西,你不会是那个吧?” 叫做阿春的小岛青年脸红脖子粗地反驳,“我就是好奇,元洲哥怎么和男的谈恋爱,就让我哥在城里带了本参考资料回来!我才不喜欢男的!一想到和男的亲嘴就要吐了!” 有人附和:“对啊对啊,男的有什么好亲的?” “真想不明白。” 没多久,阿春又小声说:“这杂志上的都不好看,没意思。不过……元洲哥的男朋友倒是长得天仙似的,嘴巴红红的……” 有人忽然出声问:“那他和元洲哥谈恋爱,他们会不会亲嘴啊?” “……” 一群男生没个谈恋爱的经验,脸皮还薄,莫名升起了可疑的红晕。 只有三两个没见过人长啥样的青年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话题风向怎么转得这么快。 关一舟黑着脸,站起来“刷”地一下抽走了中心那本杂志,“开会!净讨论些什么乌七八糟的!” “你刚刚问我什么?”细声细气的声音,说不了太高音量,怕被雨声遮盖过去,说话的人还往他身边倾斜靠近了许多。 雨水淹没沥青路的气味中,骤然闯进来一股甜津津的香气。 有一点没说错。 水鹊确实……香香的。 微抬起脸,对着他耳朵方向说话时,嘴唇开开合合,下唇饱满,薄薄的上唇中央坠了一颗本不明显的小巧唇珠,比周围要红一些,像是擦了口脂。 也许、大概……会很好亲。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关一舟立刻转开视线,为了掩饰情绪,拔高音量:“我说,你真的没用香水吗?” “嗯……?没有啊。”水鹊狐疑,抬臂闻了闻自己。 香水一般都挺熏人的,他身上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身后传来热情的招呼声:“啊,是水鹊哥哥和一舟吧?快进来快进来!待会儿雨斜着飘就要淋湿了!” 是沈雪。 关一舟一想到昨晚就是她在隔壁开会的时候突然提起水鹊,他们这边话题全偏了,关一舟就头疼。 “走吧。”水鹊感觉旁边的人呆呆的不动弹,扯了扯他的短袖,“人家好热情招呼,进去避雨吧。” 脑袋上还兜着他的校服外套。 是关一舟高一的时候买的,因为那段时间长个子长得太快,他特地订校服的时候填大了码数。 挂在水鹊身上和大浴巾一样。 “哦。”关一舟回应。 撩开泛黄的塑料门帘,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暖和一些。 沈小妹又上二楼端了两杯热茶下来。 “祭典快到了,今天又是周六,你不是应该去神社和沈嘉横他们练舞狮吗?”沈小妹不解,“怎么跑镇子这边来了?” 沈嘉横是关一舟的发小,也是沈雪的堂弟。 问关一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水鹊慢慢地给杯子里的茶吹气,小心翼翼地啜饮。 小猫舌,生怕烫到了,这么金贵。 渔民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赶着出海时米饭是不是夹生都尝不出来,热茶只要不是刚烧开,都是眼睛不带眨地滚过舌头从喉咙闷下去。 关一舟连带杯底的茶渣子一饮而尽,不过以他的喝法什么茶叶都尝不出来,“元屿请假了,他没时间练习,最近都不来了。” “我们暂时还没找到同学顶替他的位置,所以今天练了一半觉得不顺,就先暂停不练了。” “噢噢,这样子。”沈雪点头,表示理解,“他最近是在你表叔的船上帮忙吧?” 小岛的亲戚关系横七竖八的,随便拉两个出来仔细算算总能有点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1节 关一舟瞥了眼水鹊,顾忌到他还在场,没多说什么:“嗯。” 元洲死了,船却顺着风暴潮水回到了千烟岛附近的近海。 虽然船找到了,但按照忌讳,出了事的船肯定不能再出海。 本来岛上家庭作业用的小船都是镇子渔业合作社的共有财产,租到每户人家,按人头规定好每个月上交多少多少斤鱼获作租金的。 小船现在都给合作社叫工厂拖走回收了。 元屿的年纪不大,又是学生,还没到达到一个人出海的能力,合作社不会同意他申请家庭作业船的。 但家里总要有人做事,现在只能在亲戚的船上帮忙,按日结工资。 * 脱掉了打鱼作业服,摘掉橡胶手套和橡胶筒靴。 男生手上提着一串用草绳牵起来的几条巴浪鱼,深一脚浅一脚的拖鞋印子落在海滩上。 他还记得凌晨去参拜前答应水鹊要做的干煸海鸭。 家里没养鸡鸭。 但是镇上的农贸市场里有。 上午趁圩,到傍晚,现在大多数摊子都收摊了。 “李伯,就这只。”元屿指着已经杀好剥光毛的鸭子,“要一半。” “好好。”摊主利索地把海鸭甩在木砧板上,那砧板比成年人拳头还厚,布满刀痕,重重两三刀砍成两半,“要给你砍成一块块的不?” 元屿:“不用了。” 摊主又放到杆秤上,拨弄秤砣,“两斤三两,你自己看一下哈,十块三,收你十块。” “嗯。”他把兜里塞得皱巴巴的钱展平了递过去。 摊主把鸭子用白色袋子包好,一手收钱一手交货,“下次再来哈。” 元屿:“嗯,祝你好生意。” 摊主正塞钱到腰间的挎包里,忽然又想起什么,“那个啥,元屿,别怪伯多嘴,你们家那个……” 他将元屿叫回来。 因为被抓着闲聊了一阵,元屿必须尽快赶回去。 再迟一点太阳就落山了,到时候院子里没光,水鹊洗澡会害怕。 元屿今晚有些沉默。 也不是说他平时话多,之前也是水鹊和他说话他才有来有回的。 只是今晚格外沉默一点。 水鹊对情绪比较敏感,察觉到他心情低落,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炒得色香味俱全的一盘干煸海鸭摆在他面前,他可以轻易地夹起来,手往对面伸。 碗在木桌上推行的声音,接着停下来。 水鹊拿筷子的手下落,鸭肉精准落在元屿推过来的碗里。 “谢谢。”坐在对面的人说。 水鹊舔了舔唇,弯起的唇沾着零星油光,说道:“元屿辛苦了。” 男生摇了摇头,半阖眼,盯着碗里的肉没搭话。 也没有和他分享今天打到了什么鱼。 水鹊一眨巴眼,迷茫,“你今天不高兴吗?” “你……”元屿抬头,“你会回去吗?” “回京都。”他补充。 客厅的灯泡虽然瓦数不高,因为时常打扫也没有蒙上蜘蛛网什么的,所以还算亮。 水鹊的眼睛像茶色玻璃珠子,看不清的缘故,空茫茫的没有落点。 “不啊。”他紧张地咬了一下筷子头,“你为什么这样想?” 按照这个角色的资料,是京都孤幼院长大的,在特殊学校用盲文学习,恰好国立海事大学的一些冷门专业有招盲人学生,成年考上大学就搬出去了。水鹊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刚上了大学一年,竟然就跟着学长私定终身到千烟岛。 感觉像电视剧里招观众骂的一种热恋期拎不清的恋爱脑…… 元屿听到他的否定,心情好一些了,食欲也上来,扒了两口饭,问:“那你今天怎么和那群京都来的人一起走。” 千烟岛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旅游业也不怎么发达,一年到头都没几个游客,格外排外的千烟岛居民老早就注意到京都来的师生一行人。 水鹊老实巴交地回答:“我和他们认识,他们也很喜欢千烟岛,是来这边学习参观的。我想着带他们走走,参观完他们就回去了。” “你放心,我不走。”他这么承诺。 元屿:“好。” 他深深看了水鹊一眼。 哥哥死了。 他的家人又少了一个。 他要好好照顾水鹊,不然水鹊也会离开的。 明天是周日。 想到还有找标志性建筑的任务,水鹊决定到附近转一转。 对于渔岛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渔港? 猜想着,水鹊询问:“你明天还出海吗?我想跟你去港口逛逛。” 元屿正在埋头收拾碗筷,闻言,抬起头时褐色的眼睛仿佛都亮了,藏着小孩子得到糖果般的雀跃,“嗯。” “出的。”他说。 * 水鹊看着娇气,其实在生活环境这方面不太挑,习惯了这边的床后,晚上睡得极沉。 他没什么安全感,晚上一定要扯了窗帘绳,把帘子放下来。 门背后挂了一盏油灯。 黑魆魆的影子从地板冒出来,没有来源似的,直立时粗壮的根状肢体映在窗帘布上。 它们拔地而起,房间充斥着海浪潮水的声音。 院子里的德牧鼻子动动,发觉不对,但转瞬如堕云雾中,眯起眼睛趴在地上睡了。 外面的月亮高悬,在圆月给云遮住的片刻,黏糊糊的水声,肢体在地板上拖行。 巨大的头足类动物,是悄无声息地从地板冒出来的,看不见它的身体和头部,只见作为肢体的触手还在不断膨大,黑影几乎笼罩住整个房间。 大概是反应过来继续变大房子的屋顶都会被它顶开,简单判断之后,它又缩小了一些。 海水声音迫真得就像是睡在夜晚涨潮的海岸边,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翻了个身。 它的每只触手上都有着数以百计的吸盘,在地面围着床攒动着,其中一只触手吸附床沿攀爬到床上,爬过凉席后留下蜿蜒的水痕。 水鹊额头沁着汗,他应该睡得不太舒服,又翻了个身,换成了平躺。 秀气的眉蹙起来,眼皮细微震颤,和被魇住了一样沉睡不醒。 因为频繁的翻身动作,衬衣卷到了腰腹上,昏黄的油灯下,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白得要发光。 触手的尖端像蜗牛触角似的,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肚子,由于神经元传来的温热体温,立即给火舌燎到了一般烫得缩回去。 没过多久,看床上的人没有异样,它重新冒出头来。 海潮中夹杂着咕噜、咕噜的声响。 仍然可以用巨大形容的触手,害羞地蜷缩了一阵,知道床上的人类极度脆弱,它极轻极缓地,把腕足的前沿覆盖在温软的腹部。 原本水鹊在人类成年男性中就不算高大的身体,和它对比起来就更小了。 它的本体可以膨大到比现在最先进的远洋货轮还要大,以至于只需要两根腕足就可以把货轮扯入深海压扁碾碎。 为了来见他,它不得已疯狂地缩小躯体,以适应房屋这种对它来说完全是小玩具的东西。 怕露出来的皮肤着凉,腕足的头部全然盖住了肚子。 但忘记了自己的肢体远比室温低的冰冷,表面还是湿黏黏的。 咕叽咕叽。 由于激动,吸盘不由自主地挛缩着,分泌的黏液咕叽咕叽响。 又冷。 又湿。 还痒。 床上的人分明还在睡梦中,却下意识地打了触手一巴掌。 惹人生气了。 挨了巴掌的腕足落寞地收回来。 “bo——bo——” 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宇宙尽头,有海浪拍过来,混杂着紊乱不明的低语。 它努力想说什么,发出的音节却只有鱼吐泡泡后破裂的声响。 “bo——bo——” 攒动的腕足们盘踞在床边。 许久,潮汐退去。 房间里湿哒哒的水痕也都收拾干净,消失不见。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2节 第40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7) 千烟岛上勤劳的渔民正常来说,一天会出海四次。 最早的一次在凌晨两三点,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视情况晚上还会再出去一趟。 即便如此,也有许多鱼获不好的时候。 一网拉上来,只有些做鱼饲料的小虾,近岸的渔网甚至有可能整网都是海草。 偶尔一网上来九十斤都是巴浪鱼,让输送到城里早市的鱼商收购了,一斤五毛到七毛,都不够倒贴油钱的。 因为水鹊起不来,凌晨那一趟元屿是自己去的。 回来摘了院里绑着晒的巴浪鱼干,淘米后放到锅里熬粥。 草草吃完早餐后,给煤球喂了另外处理的粥和肉,让它好好看家。 水鹊打了个哈欠。 元屿回头问:“困了?那还去吗?” 意识到水鹊和元屿两个人都要出门,煤球呜呜地过来蹭水鹊的腿。 然而还是留不住主人。 “去的。” 渔港在千烟岛东北部的湾口,岩角对峙,湾内的几个岩礁露出海面便形成了天然岸堤,挡浪削波,港岸又是泥底沙底,下锚容易抓住。 水鹊看不见,但靠近海岸时,风里湿润润都是咸咸的气息。 视野里浅浅的大片迷蒙灰色,应该就是海洋,再往远一些,转个方向,东边是高的凸起来格外突兀的黑色,是山崖? 上面有一个尖尖的角,朝天立起来的。 他遥遥指着那边。 “那里有什么?” 元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红白相间的涂漆,高塔形建筑物,坐落在千烟岛东山上。 “那是灯塔,只有负责人灯塔长住在上面,”他解释。 水鹊问:“那是什么样子的?” “塔身是一道红一道白的油漆刷墙,最顶上的是蓝色的塔顶还有罩起来的发光器。”怕水鹊没见过塔型建筑物,元屿拉过他的手,在手心大概描摹出了尖尖的塔顶和圆柱的塔身。 水鹊颔首,“我知道了。” “我可以去灯塔看看吗?”他好奇地问。 灯塔或许是任务里说的标志性建筑物? 毕竟晚上经过的渔船都要靠塔顶的照明灯发光辨别方向。对于千烟岛乃至路过千烟岛回大陆方向的船只,这座灯塔都是至关重要的吧。 元屿摆头,渔港有现在这个点回家吃早饭的渔民路过,和他打招呼,两个人简单交谈了一下,等人走了,元屿转过头和水鹊解释:“不行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们都不能进灯塔,最好也不要靠近。” “灯塔长的脾气不好,他晚上要值班,白天要检查维护各种设施,然后才能睡觉。靠近了灯塔打扰到他,他养了一只鱼鹰,会让鱼鹰攻击你。” 担心不够有威慑力,元屿慢声努力形容:“鱼鹰的爪子非常锋锐,趾底长满了细刺,外趾能够从前向后反转,一旦被它的爪子抓住了,刺就会扎进你的肉里。” “隔壁村有个小孩不听话,给灯塔长的鱼鹰扒了两爪子,送到镇医院缝针了。” 水鹊想象了一下,缩了缩脖子,看他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元屿满意地点头。 后面不听话的小孩倒不是他杜撰的,鱼鹰只是威慑地恐吓小孩,确实抓伤了,只是还没严重到缝针的地步而已。 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更容易令人相信。 【孤山上的灯塔……脾气不好的灯塔长……宝宝不要去!感觉会进到什么奇怪场景……】 【坏妈妈,坏妈妈,我是坏妈妈,直接快进到高塔上的金丝雀剧情。】 【弟弟好乖,好照顾水水,可惜元洲死了,不然能不能来一口兄弟盖饭?】 【兄弟盖饭嘿嘿兄弟盖饭……宝宝你是夹心饼干里的美味馅料,看又看不清,那个那个的时候,兄弟俩不说话,分得出来是谁在后面弄你,谁在前面舔你吗?】 岸边有一间供渔民短暂休息的木屋,实际上没什么人气,出海的渔民多是行动匆匆,来不及休憩就要上船,闲聊也是会等到打渔回来才会进行的休闲活动。 元屿让水鹊待会儿就在那里等他,他出海一趟大概来回要两三个小时,然后就接水鹊回家做午饭吃。 如果太无聊不想等的话,元屿犹豫了一下,说他现在也可以带水鹊回去。 远处岸边有个穿着马褂短裤的中年男子已经在大声吆喝着元屿的名字,让他过去推船。 水鹊往那个方向推了推元屿,“你去打渔吧,我在这边等你。” 他站在岸上,送元屿出海。 元屿从海里回头望的时候,能看到那抹伶伶仃仃的身影,立在木屋旁。 哥哥出海的时候,水鹊有这么送过他吗? 元屿忽然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 好像退潮了。 水鹊踩在海滩上,原先能拍打到脚趾的清凉凉的海水没有了。 他往前方走,沙子撩到他的拖鞋里,粘在脚趾中间,不太舒服。 水鹊左边的小脚趾上有一颗小黑痣,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淡淡的沙粒。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视力障碍的话,一定会发现现在的海边极不正常。 浪潮打在两侧,又携带着泥沙退去,海水中央缓缓退出一道通往离岸的道路来,引诱着水鹊一直往深水方向走。 贝壳遗落在沙子里,小蟹默默横爬着追赶海水。 渔港的远方深水地带,灼热的日光照耀下,从高处往下看,海水中隐隐约约可见黑黝黝的一大片,比半个千烟岛还要大,简直像千烟岛延伸出去的海床中又拔起而起的一座大山。 黑魆魆的,数不清的腕足躁动不安,万头攒动。 缩小到极限的一只触手延伸上沙滩。 腕足的吸盘在这个过程中不经意黏住了粗涩沙砾,它不耐烦地甩了甩,海浪扑过来冲刷掉,确保干干净净的,悄无声息,攀上水鹊的小腿。 和它完全不一样的人类肢体。 脚趾头像珍珠一样小巧洁白,裸露在短裤之外的小腿,线条流畅,如同一节嫩藕,粉白色的,膝盖堆了一点点肉。 两相对比起来,它的腕足相当丑陋,乌漆嘛黑,一根腕足粗糙的表面覆盖了起码两百个吸盘,凹凸不平。 好在有分泌的黏液,包裹住触手表面,黏糊糊,滑溜溜,让它不会刮伤他的皮肤。 可即便如此,冰冷粘腻的触感似曾相识,还是把水鹊吓到了。 他的小腿发软打颤,忍不住退后,还是甩不开缠在腿上的不明物,“什、什么东西……?!” 水鹊的脸色刷的白了。 退后时没有察觉到沙地上突起的石头,直直跘了一跤,往后面的地上倒。 并没有和预想中的那样,坐到石头或者夹泥带砾的沙地上。 屁股陷进了膨大化的触手中,它在极端放松的状态下,腕足就如同有韧性的柔软海绵,可以作缓冲物,兜住摔倒的人类。 来自远古的海洋涌潮声,夹杂着絮絮不明的低语,是人类无法加以识别、判断的语种。 它在努力模仿人类的语言发音。 “bo——bo——” 无奈还是像泡泡破裂。 底下垫着一只触手,又有一只新的触手从脚底往上爬。 水鹊觉得自己是遇上什么副本怪物了,他的手胡乱地在沙地上摸索着,导致沙粒塞进了指甲里,摸到了刚刚绊倒自己的石头,想也不想就往脚边砸。 “滚、滚开!” 吸盘痉挛,缠住小腿的触手和吹气球一样鼓起,瞬间罩住整个小腿,确保水鹊胡乱扔出去的石头不会砸到他自己。 石头砸得触手一个凹陷,又被弹走了。 哪怕有着超过五亿个神经元,拥有广泛的神经系统,它还是没有人类的高智商。 不过,它大概也能明白,自己是被面前的人类讨厌了。 用石头砸,是人类的攻击行为,就是表达讨厌。 触手的尖端蜷缩起来。 “bo——bo——” 它是一个愚笨的头足类怪物,只会发这个音节。 “水鹊——!”遥远的路口,高大的男生一双手合拢作喇叭状,围在口边,向这边呐喊。 见坐在那里的人没有反应,关一舟匆匆往那边跑过去。 冰冷黏糊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大海恢复蔚蓝的原状,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只是个平静的周末。 阳光没有障碍,直直照下来,水鹊呆呆地坐在沙地上,海浪拍打过来,他现在离岸边已经有段距离了。 关一舟急得直接拎起他,抱着人就往回跑。 白色的浪花最后打在关一舟的脚后跟。 “你跑这么远去干什么?不知道风急浪大吗?”他嘴里不清不楚地想骂人了,脏话都冒到嗓子眼,咬了咬牙还是得咽回去。 憋得太阳穴青筋突突跳。 “元屿呢?他没看着你?”还是气急了,关一舟忍不住切齿嘲讽道,“你不会这么脆弱,要给元洲哥殉情吧?” 水鹊还没反应过来,给人就是哔哔叭叭一顿说,他脸上还是惊魂未定,惶惶然地问:“你刚刚没看到吗?” 关一舟见他脸色不对,顿了顿,问:“看到什么?” 他逛到这边的时候,老远就看到眼熟的背影,坐在远离近岸的海里,风变大了,浪一重一重高地冲岸上来。 他但凡再晚来点,眼前这个人都要被海浪吞没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3节 水鹊不敢置信,他揪住了关一舟的领口。 关一舟:“喂,你干嘛?想恩将仇报啊?” 水鹊白白的小脸绷着,关一舟之前觉得他说话都是慢吞吞的惹人干着急,现在一反常态,说得都要语无伦次了,“你真的没有看到吗?就是、有那么大,那么大的怪物,滑滑的,没有毛,还、还在摸我的脚。” 他急巴巴的,甚至开始撒开手比划。 张开双臂,拉长距离,信誓旦旦地点头,“就这么大!绝对有这么大的……” 茶色的眼睛对着他。 “你没看到吗……” 关一舟还抱着他,眉头压着,“你别乱动,掉下去了!大白天的,那有什么怪物?” “尼斯湖水怪?不会是海草吧?” “还有,你的脚有什么好摸的。”他低头去看人的脚,“肯定是海草缠住脚——” 水鹊的鞋不见了。 他光着的脚丫子,沾了点小沙砾。 关一舟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肯定穿不上他的鞋。 人的骨架小,脚也很秀气,指甲盖修剪得齐齐整整,透出健康的肉粉色。 好像……摸起来应该是滑滑的。 也许是因为刚才坐在潮涨潮退的海滩上,及膝盖的短裤湿了一大半,浸透了的海水从大腿根的布料就开始往下滴滴答答。 关一舟又是抱着他的姿势,因此托在人屁股底下的手臂都湿淋淋的。 怎么这么奇怪…… 他在干什么。 关一舟耳根全红完了,水鹊却还在纠结那什么该死的海怪,慢慢吞吞地说:“不是海草,那是会动的。” 听关一舟半天没回应。 水鹊反射弧绕地球半圈刚转回来,脚趾蜷了蜷,不太好意思地小声问:“你还有别的鞋子吗?” 下一句是不是要问他有没有裤子能借给他了?! 关一舟脸上的热气直冲天灵盖。 “呃……那不是一舟哥吗?” “一舟哥?!你也来这里等家里的渔船回来卸货啊?” “等等!” 几个男高中生突然没有继续走近。 关一舟回头。 他的同伴们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他,欲言又止。 他一个恐同直男,抱着别人的漂亮男朋友不撒手,手臂上湿哒哒的还在滴水。 水鹊没太懂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只是希望关一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带着点窘促,细声细气地问他。 “我觉得现在有点难受,你能送我回去吗?” “我想回家换衣服。” 【好糟糕的画面。】 【好好好,对着兄弟们都端着,说男的恶心,背地里勾引小寡夫自己吃独食是吧?!】 【诡计多端的恐同直男!】 【宝宝诶—-快换裤子,你会感冒的——!】 【臭海怪,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把我们水水的鞋顺走了,带回去筑巢是吧?】 * 这是关一舟十八年来过的最难捱的周日。 没办法,他只能顶着同伴难以置信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背着水鹊离开。 直男。 背负。 还没走到一半,后背上的人戳了戳他,“你能把外套借我围着吗?我裤子弄湿了,别人会以为我尿裤子的……” 关一舟太阳穴突突。 没看出来这小瞎子这么好面子,明明他才是名誉扫地了! 他没好气地把人放下来,外套利索地脱了,系在水鹊腰上,他自己上半身光剩件白色背心。 关一舟蹲下,“围好了,没人说你,赶紧上来。” 一双手揽住他的脖子,重量压上来之后,他稳稳当当地站起,就听到水鹊道:“谢谢你……关一舟,你真是个好人。” 关一舟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切齿。 远远地见到他们两个回来,德牧一下子支起来,跑到关一舟脚边,抬头眼睛紧盯水鹊绕着跑。 门口就有备用的拖鞋。 他看着水鹊趿拉着鞋去用院子里的水管冲了冲脚。 冲下来的沙粒顺着水道流走。 “喂。”关一舟挠了挠头,“我们回来的路上,那个死人脸和金毛老外死盯着我,我没惹他们吧,对我有意见?” 水鹊看不见,路上又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完全不知情。 “嗯?我们遇到楚竟亭他们了?” 一听就像是那个死人脸的名字。 关一舟解释:“嗯对,就是昨天和你一起走的那帮人,好像有人想和你搭话的吧,不过我走得快,没管他们。” 那个金毛老外还在边走边缠绷带,关一舟看到他手臂渗血了。 回忆起遇到的路口。 “他们应该是从东山那边下来。”关一舟猜测,“刚巧碰到了。” 灯塔就在东山上。 “你没惹他们。”水鹊慢腾腾地拧紧了水龙头,看到没水玩了,德牧干脆掉了根树枝过来,耸了耸水鹊的腿。 他说:“他们讨厌我,不是在盯着你,是在盯着我。” 肯定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又矫情。 消极怠工还要人背。 不过这次还真不是他想的,但千烟岛的路面崎岖还烫,他没鞋子会弄伤脚。 水鹊接过煤球咬过来的树枝,向院子另一边丢,巡回技能点满的牧羊犬似箭一般冲了出去,在半空中叼住树枝。 关一舟诧异地挑眉:“有人会讨厌你?” 真的? 虽然他确实非常抵触男同,光是想到男的会和男的亲嘴就要吐了,但是,就连他也觉得,水鹊不招人讨厌。 顶多娇一点,和他们岛上这些大大咧咧没脸没皮的男生不太一样而已,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水鹊转过头,对着他的方向,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啊,讨厌我的人很多的。” 他的语气认真,表情也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关一舟不说话了。 水鹊忽然邀请道:“你中午要不要留在我们家吃饭?” 关一舟抱着臂,“你做?” 不会难吃的要死吧? 他也不是不可以勉强吃下去。 “元屿做。”水鹊回答,“他做饭好吃。” 关一舟:“哦。” 他也没说留不留。 过了一会儿。 关一舟若无其事,又说:“我做饭也还不错。” 【头笑掉了,这就攻竞上了是吧。】 【敲黑板,男德攻第一条:会做饭。别把我老婆饿死了。】 【小船哥:呵,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不会啊?什么,你不吃我做的只吃元屿的?我也没有求着你吃,呵呵呵,你真的很装。真的一口都不吃吗?】 【哎呦我的宝宝,你不会真的以为no.2讨厌你吧……我看他的眼睛里爱欲恨交缠,盯着宝的眼神都要拉丝了。】 【感觉no.2是那种被老婆踩了那个那个一脚,一边觉得屈辱,一边悄悄顶天立地,吓晕老婆的阴暗批。】 元屿回到渔港的时候没有看到水鹊,恰巧遇到同学,和他说关一舟送水鹊回去了。 他点过头就匆匆往家里回去,手上的草绳串了两条大大的黄花鱼。 由于视觉的倒退,水鹊的听觉变得格外敏感,仅靠脚步声就能辨认清楚熟悉的人。 “是元屿回来了吗?” 他在院子里陪煤球玩丢树枝的游戏,闻声停住了动作。 元屿走近,“嗯。” “饿了吗?今天中午吃蒸黄花鱼。” 水鹊指向厨房小屋,元屿注意到烟囱炊烟袅袅。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4节 他说:“关一舟留下来吃饭,去镇上买了虾,他说要做油爆大虾。” “……”元屿的眉心皱起来。 先不说客人留下来吃饭结果上赶着自费买菜,回来还直接当自己家开始做菜。 元屿不知道水鹊和对方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只好把黄花鱼放到院墙根的水缸里先养起来。 一顿饭,三个人,两个人面前都堆满了虾壳,吃得不尴不尬的,只有水鹊在认真吃虾。 关一舟离开前,忽然瞥了一眼橱柜边放的书。 挺新的,不像是从镇子图书室借来的。 “你在准备考海员证?”他问元屿。 要洗的碗叠在一起,男生回答,“嗯。” 那本书封皮上印的最新年份都是前几年了,估计是元洲哥留下的。 关一舟撇过去的时候,一晃眼,他发觉元屿和元洲愈发肖似了。 仔细一看,其实也是兄弟之间眉眼相像而已。 但是最近元屿确实变化得沉稳了许多。 “校长那边怎么说?”关一舟问,“你三年累计的逃课次数早就超过校规规定的上限了吧?那固执老头不是要扣押你毕业证吗?” l国的规定,海员资格考试的报考要满足高中毕业和成年的条件。 按照元屿之前逃课的频率,他今年就算毕业考试通过了,也会让他留级的,还是得再念一年才能拿到毕业证。 【支线任务(优先级a):为了不让小叔子留级,你听说灯塔长和老校长是亲戚,决定带上礼物[鱼和酒 (0/2)],拜访灯塔长,请他向老校长求情。完成任务奖励积分20,本任务优先级高,涉及后续主线任务,推荐完成。】 水鹊眨了眨眼。 所以说……灯塔是主线任务里的标志性建筑吗? 白天肯定不能去,不然会给鱼鹰加餐。 那就得等到晚上…… 可是他本来白天就看不清,晚上直接就是全盲状态了。 【77,你今晚能给我导航带我去吗?】水鹊问。 到这个世界之后,为了维持视力障碍的人设,77号其实是被限制了不能提供帮助和提示的,否则有违规的嫌疑,给监察者发现了,举报会扣除系统的年度绩效。 因此,这件事必须得到监察者的同意。 77号回答:【宿主稍等!我请示一下。】 上次的声音,和机器人一样没有起伏,但是大方的同意了。 【可以。】 元屿傍晚烧好水煮完菜,吃完晚饭就要急匆匆出去了,他说今天鱼获不好,船主晚上还要再出海一趟。 让水鹊吃完了就把碗放在桌上,他回来再收拾。 临出门前,又叮嘱,洗了澡之后回房间睡觉一定要把门窗锁好。 他晚上估计会很晚回来。 水鹊一一答应他。 结果洗完澡,锁上门,篮子里放着草绳串起的一条黄花鱼和元洲房间里藏的酒,另一只手牵着狗就出门了。 * 月头高悬。 越走近,海浪拍打峭壁声越响。 从渔港绕道东山,上去是一条平整的土路,道路两边大概是有人定期割草,没让芒草伸到路中央来。 77号提示:【宿主,到了。】 水鹊能看到视野里隐隐的白光。 他谨慎小心地摸索,是木门,表面磨得光滑没有倒刺。 找到了。 水鹊拉住有些生锈的青漆门环,上下叩了叩。 响声在晚上莫名渗人。 没人开门。 水鹊又叩了叩。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草垛里令人始料不及地冒出一团黑影。 黏黏糊糊地蹭过来,水鹊晚上出门,为了避免蚊虫叮咬还特意穿了长裤,现在给蹭湿了。 牵着的德牧在夜里疯狂地吠叫起来。 他吓得心惊胆颤,就连叩门的动作都停了。 年久的木门从里拉开,白炽灯光一下照出来,脚边蹭人的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鸟类振翅声。 千烟岛的灯塔长是家传的。 现任灯塔长从20岁开始守塔,迄今为止已经快九年了。 他的身形魁岸,屋内延伸出来的影子全然笼罩住水鹊,强壮有力的身体,足够支撑他一人维持七层楼高的灯塔正常运转,哪怕在台风天作业也不会卷入拍上山崖的海浪中。 长期高强度工作锤炼出来的肌肉,以及岛上典型的日晒浪打的黢黑皮肤。 对方迟迟不说话,因为上门麻烦别人办事,水鹊紧张地拉近了牵着煤球的绳子,试探道:“晚上好?” 停在男人肩膀上的鱼鹰拍打翅膀,仰天啼鸣。 “噤声。”灯塔长无情把鱼鹰推了下去,目光落在门口的人身上。 软言细语的,声音还没他养的鸟叫声大。 皮肤比城里船运过来的牛奶还白。 腰好细。 灯塔长知道这个人,他每月会去一次镇里囤货采购。 前几天去的时候,镇上都是有关面前这个人的流言,褒义的和轻微贬义的形容词堆放在一起,青年男女提起他时,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暧昧,尽管如此,青年男性谈起这个名字时更多的有种避之不及、又无法不去在意的别扭。 因为昼夜温差,湿湿咸咸的海风在夏天的晚上会更大。 他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气。 眼前的小寡夫,刚洗完澡。 就提着酒,来到一个多年不近声色的男人家门口。 灯塔长冷峭的眉眼压着,他的下巴略带刮完胡子后留下的青茬。 “有事?” 【漂亮的小寡夫,你也不想小叔子留级吧?】 【前面的老铁冷静一下。】 第41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8) 刚才蹭得他裤腿湿漉漉,还把他吓了一跳的罪魁祸首,是翱翔到海岸线放风后回家的鱼鹰。 它从骇浪中翻飞回来,羽翅给海水打湿了大半。 振翅鸣叫,不仅溅得主人一脸水滴,更是吵得人耳膜生疼。 由驻足的肩膀被赶到地上后,它跳了两下,歪着头仰视着从未见过的客人,头一次对陌生人没有敌意,而是在判断对方的肩头是否能承受它的重量和粗粝的爪子。 德牧的眼睛在夜里显出绿绿的光,它如狼一般盯视着鱼鹰,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吼。 水鹊捏了一把汗,扯紧了绳子。 “煤球,嘘——安静一点。”他轻声警告着,安抚了几下手边毛茸茸的脑袋。 灯塔长上下审视着。 对比起他无情的“噤声”和推下鱼鹰的动作,面前的人对待养宠的态度有些多余的优柔寡断。 他从每月的报纸上阅读过,城里人都很讲究,把宠物当作家人朋友。 就像这个人一样。 “灯塔长……”水鹊紧张时会不自觉地抿唇,他没什么托人帮忙的经验,甚至不懂得刚上门时不应该直接说出功利的目的,“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我带来了鱼和酒。” 他揭开篮子上蒙着的一块麻布。 他展示宝物一样推出来,里面放着一条黄花鱼,洒了水,腮部艰难翕动着,还有一坛子酒。 这样的鱼,鱼鹰一顿起码能抓回来两条。 灯塔长扫过一眼。 他的视线最后凝视着对方抿过之后显得更加红润的唇。 有一颗小小的唇珠,藏在薄薄的上唇中央。 灯塔长没见过谁的嘴巴是这样的,或者说,他也不曾留意过谁的嘴。 只是说话的器官而已,能张开就足够了。 没有美观的必要。 他收回冒昧的视线,没有和对待其他人一样,冷冷地拒之门外,而是往后退了两步,让开空间。 “进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5节 长期少与人交往的生活,让他摒弃了社会默认的规则和礼节。 让客人进门时不会说请,连晚上随意让小寡夫进门这样容易引人非议的举动也毫不避讳。 “谢谢。” 水鹊牵着狗,盲杖拉长了一节,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踏上进门的阶梯。 一层的白炽灯瓦数大,让他能够模糊地看到家具的影子。 灯塔是下宽上窄的结构,第一层都是庞大的设备和储物柜。 水鹊可以听到柴油发动机的振动咆哮。 除此之外的大部头设备他都猜不出来。 他跟着灯塔长的步子,却不小心踢到了墙角红色塑料袋里漏出来的土豆。 土豆骨碌碌地滚到灯塔长的鞋后跟。 “对不起……”水鹊感受到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已经长出芽的土豆,储放得太久了,灯塔不适宜储存这样的食物。 男人毫不在意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灯塔内部只有螺旋而上的步梯,没有扶手,对于盲人来说极其危险。 他在梯子前站着不动了,水鹊没注意,直直撞到了铁打铜铸似的脊背。 他捂着撞到的额头,询问:“你怎么不走了?” 灯塔长沉默片刻。 选择拿过水鹊手里的篮子,水鹊以为他是接受礼物答应帮忙了,心头一喜。 下一秒,灯塔长另一只手直接扛起他就上楼。 水鹊都没反应过来,眨眼的功夫,脚就离开了地面,吓得他瞳孔放大,颤声问:“你干嘛?” 慌乱之中盲杖掉了,牵绳也掉了。 男人不得已又蹲下给他捡起盲杖后,拾级上楼。 步伐踏在螺旋而上的石阶,身体起起伏伏,他的肩峰坚硬,硌得水鹊的肚子不太舒服。 不过也明白人家是想帮他上楼。 这样的姿势不太好说话,水鹊的声音憋得闷声闷气,“你其实可以扶着我上去的。” “太慢了。”灯塔长的语气没有起伏。 这样的方式,弄得他肚子怪难受的。 但凡换一个人这么做,特指谢迁,水鹊就要发脾气了。 不过他现在是上门求人帮忙,只能忍气吞声。 直到男人把他放在二楼的凳子上。 二楼是生活起居室,还算宽敞的空间,容得下基础的家具,一架煤气灶、实木的桌椅、柜子以及床铺。 床铺边上开了一扇窗,有风呼呼地糊进来,床头柜上还有一台古老的雷明顿牌打字机。 灯塔长有不明显的洁癖,他的房间是极简风格,比绝大多数独居男人的家里都要整洁干净。 一路跟着上来的煤球依偎在水鹊脚边。 角落的落地钟摆悠悠然敲了八下,鱼鹰振翅飞到钟架子上,鸣叫一声。 篮子随意搁在桌子上,灯塔长说:“等我。” 他继续上楼,天黑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给旋转机上弦,保证透镜的旋转,让发光器的灯光能够360°照射,这只是灯塔守塔人繁重的任务之一。 顺便检查确认顶层的卤素灯在正常工作。 下楼梯过完转角,就能从高处往下看起居室的全貌。 那只蠢鸟站在桌子上,细皮嫩肉的小寡夫,只是抬起手停在半空中,它就自动自觉地伸出脑袋拱到人家手底下。 灯塔长没头没尾地问:“你是公主吗?” “啊?”水鹊讶然,他抬眼看向声音来源,“你是在问我吗?” “除了你,这里还有人会说话吗。”他从石阶梯下来,拉开水鹊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只有骗小孩的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才像他这样,皮肤白,天然讨动物们喜欢。 水鹊根本没懂他为什么这样问,讷讷地解释:“我是男生……” 灯塔长碰了碰桌上的茶壶,壶身还是温热的,他倒了两杯茶,其中一杯推到水鹊手边。 视线扫过,停顿了一下,他的眉心皱起来,“鱼呢。” 篮子里空荡荡,只剩那坛酒。 “小鹰它刚刚……吃掉了。”他的睫毛抖动得像蝴蝶的翅膀,为了掩饰心虚,手上不停摸着鱼鹰的脑袋。 其实是他喂鱼鹰吃掉的。 吃了他带来的东西,总不能拒绝帮忙了吧? 这么说好像有点小卑鄙…… 鱼鹰无知地歪了歪头。 灯塔长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杯子搁到桌案上。 水鹊旋开酒坛的盖子,想给他倒酒。 “不必。”茶水润过的嗓音依旧沙哑,“工作的时候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灯塔长问:“想让我做什么?” 水鹊双手捧着茶杯,食指的指尖轻轻敲着瓷杯身,他将元屿的事情和盘托出,表达自己希望对方帮忙向老校长说情。 灯塔长的眼瞳像某种鸟类的灰色,沉静地注视着水鹊,一直到他把事情说完,也未发一言。 老校长是他的舅公。 所以对方会来找他。 水鹊:“麻烦你了。” 翕动的睫毛完全暴露了眼前人的局促不安。 灯塔长听完,缓缓道:“不够。” 但也没下死结论。 水鹊抬起头,“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二楼的白炽灯前段时间烧过,他换了一个备用的灯泡,瓦数小了些,但是不妨碍他看清那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唇。 红洇洇的舌尖若隐若现。 灯塔长发问:“这是元洲喜欢的酒?” “嗯……对。” 从元洲房间找到的,那肯定是元洲喜欢的吧。 水鹊回答得太简短,他的眼睛没有捕捉到那抹湿红,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淡灰的眼眸半阖,继续问: “什么味道?” 水鹊啜饮了一口茶,老实巴交地说:“我没喝过。” 灯塔长的眼睛重新锁在对方身上,分明的五官神态让他看起来是个刚正的人。 “他喝了酒之后不会吃你的舌头吗?” 接吻这件事被他说得格外粗俗直接。 水鹊呆住了,慌乱回答:“不、不会。” “哦。”灯塔长颔首,就在水鹊以为他不会再问的时候,他又出声:“是不会在喝酒之后吃你舌头?还是不会亲你?” 害臊的时候,不止脸颊,连薄薄的眼睑都浮现一层淡红色。 灯塔长默不作声地观察他。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 按照故事背景,他和元洲是恋人,那应该……亲过了吧? 水鹊吞吞吐吐的,像是回答这个问题就要花光他的力气了,“不会……在喝酒之后亲。” 灯塔长:“那他什么时候亲你?” 水鹊没回答。 他神情不改,问出口的话却咄咄逼人—— “你们一天会亲几次?” “接吻的时候。” “他会舔到你的舌根、吃你口水吗?” 水鹊难以启齿,干脆赫然提高音量:“你不要再问了!” 生气了。 灯塔长缄默片刻。 “……” 【不许问!不许问!没看我们小鸟宝宝发火了吗!】 【光问这问那的,有本事你就直接亲。】 【有种给宝相亲了一个黑皮糙汉老实人,结果没想到是个想狂舔我宝小嘴的变态色情狂的感觉。】 送到门口的时候,男人道别。 “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6节 “和你聊天很开心。” “下次再来。” 水鹊:“……” 他真的要生气了。 他是快十点半才回到家里的,元屿还没回来,水鹊锁好门窗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是周一,元屿要去上学,就到房间里和他说粥放在锅里温着,避免凉了让他早点吃。 “水缸里的其中一条黄花鱼不见了。”他说,“昨晚院子里有人来过吗?” 水鹊迷迷糊糊地说着瞎话:“肯定是自己游走了……” 元屿看了他一眼,没再追究。 * 元屿前脚走了没多久,天色就乌黑一片下起雨来。 水鹊到瓦房里端粥都得打个伞去。 中午雨也没停。 元屿没回来。 水鹊就着早上剩的粥吃了点垫肚子。 这雨水就和没尽头似的。 虽然听元屿提起过学校有饭堂,但他一般都会午休回来吃,他是不是没有带伞? 水鹊忧心忡忡,一直担心到下午,他决定去给元屿送伞。 一般来说,家长都是会给上学的孩子送伞的吧? 水鹊想,他应该也算元屿的半个家长,虽然是这个副本限定的。 他披上透明雨衣,穿着黄色水鞋,右手上撑着一把伞,背包里放了一把。 又给煤球的碗里添了食物,锁好门窗,敲着盲杖出去了。 到了镇上他特地往街边店铺屋檐下走,避避风雨。 忽然街角有人叫住他。 李见山的声音,“水鹊!这么巧你也在外面?” 天色暗,走近了水鹊才看出有好几个人影。 他点头,“嗯,你们为什么在外面?” “害,别提了。”李见山也披着雨衣,摆摆手,“我们几个这两天拿了五六条支线任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什么帮村委会下水道灭鼠、打水泥浆修小路……要把全岛跑遍了,主线任务没有一点进展!” “现在大下雨天的,还要帮吴大娘找走丢的六只鸭。” 谢华晃的声音温和,没有李见山那种心烦浮躁。 “你呢?水鹊,你有什么发现吗?” 阿提卡斯的金发乱糟糟,刘海在风雨中黏成一簇一簇,眉眼凌厉,恶声恶气地说:“他能有什么发现?大概是在忙着和附近的男高中生交朋友吧?” 他是指之前看到的关一舟背着水鹊走那件事,还有最近总能在附近中学的男生口中听到水鹊两个字。 想到这些,阿提卡斯就没由来的一肚子火。 这人怎么到哪里都无差别勾引别人? 之前也是。 阿提卡斯在游戏大厅里等人下副本。 这人不由分说就上来抱住他的手臂,埋怨他为什么卖个道具都去这么久。 问题是阿提卡斯根本就不认识他。 接着他就说等得好累让他背。 阿提卡斯傻愣愣地蹲下来,结果一转眼人就给谢迁黑着脸扯走了。 “我认错你了吗……?” 阿提卡斯听到走远的小男生这么问。 谢迁不知道说了什么。 对方好像脾气不太好:“你和我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会认错也是因为你出去这么久,害得我认错人尴尬。” 谢迁只能哄:“对对对,你说的没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臣来迟了。” 大厅里其他玩家都以异样的眼神盯着还在原地的阿提卡斯,他瞬间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成了他们情侣play的一环。 在这个副本遇到的时候,这个人竟然还敢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水鹊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针对自己,虽然他名声在外确实不怎么样,可是明明楚竟亭都没有这么凶他。 他干脆不理阿提卡斯。 “我去了东山那边的灯塔。”水鹊对谢华晃说。 楚竟亭蓦然开口:“你进去了?” 水鹊说自己昨晚去了,还说灯塔应该就是主线任务里的标志性建筑,因为他们几个人这两天走遍了这个岛的话,基本上能把其他地标排除了。 他感觉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 楚竟亭却抠字眼,脸色愈发难看,无端端问:“你昨晚去的灯塔?” 守塔人不允许他们一行人进入,哪怕他们开出了一系列正常人不会拒绝的条件。 一个单身将近30年的男人,深夜给找上来的水灵灵的男生开门。 不用想都知道有鬼。 楚竟亭冷笑一声,寒声问:“他让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水鹊想到了昨晚的情景,尴尬涌上来,心虚地扣了扣手指,“我送了鱼和酒,然后聊了聊天而已。” 忽略他们后半段的对话,其实昨晚还是很正常的。 平时不太爱说话的李见河,斯斯艾艾开口提建议:“是不是水鹊送的比较合灯塔长心意?你送的是什么鱼和酒?我们也去买一些来,然后水鹊带我们进去,第一阶段的主线任务就能完成一半了吧。” 按照第一个主线任务内容,水鹊是得协助他们参观千烟岛才可以算完成的。 阿提卡斯和楚竟亭想到了一处去。 但他的思想和语言显然更加露骨和恶意。 “用不着什么鱼、酒。”金毛青年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再向他勾勾手,是个男的就会昏头舔你,给你当狗,最好还是在床上。” 水鹊呆住了,小脸褪去血色。 【你再这样和我宝宝说话试试呢?】 【嘴贱的一律给我判处无妻徒刑,我是赛博判官,我说的。】 【宝宝宝宝宝是不是要哭了?】 乌天墨地,白光在空中闪过。 惊雷响彻天际的同时,街边“啪”的一声,分不清哪个更响。 雨势变大了。 阿提卡斯咬牙嘶声,倒吸凉气,顶着左脸红通通的巴掌印,撩起眼皮问:“喂,你哭了?” 水鹊低着头,下巴埋入雨衣的领口,其他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雨水斜飞进伞,脸颊湿漉漉的。 他说话几乎只有细弱的气声:“我先走了。” 第42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9)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竟亭挥拳破空。 “妈的,楚竟亭,你发什么疯?”阿提卡斯后退两步才缓冲了力道,鼻间汩汩热流涌出,他的手背一擦,低头一看,都是殷红的鲜血。 他愤恨抬眼。 头发和眉眼黑到纯粹的男人,脸色比他这个被打的人还难看,和死了三天一样。 楚竟亭捏紧了拳头,用力到手指发白。 青筋突起,拳头因为心绪起伏在控制不住颤抖。 你被驯化了。 楚竟亭。 哪怕都不用人威胁他,就自觉当起守着对方的狗。 不用指使他,就自动成为挥出去的剑。 漆黑的眼睛淬着冰。 透明雨衣的男生在雨幕中走远了。 楚竟亭下意识想追上去,脚步和灌了铅一样,最终停在原地。 * “元屿。”阿春的手曲着敲了敲教室后排靠窗的桌子,声音把元屿的视线从窗外扯回来。 中午的时候雨势太大,谁也没想到早上还日出红胜火的日子会下这么大雨。 元屿没有借到伞。 家里只有水鹊一个人,如果下午放学雨还没停的话,元屿会冒雨回去。 他抬眼,询问阿春,“怎么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7节 名叫阿春的男高中生,黝黑皮肤掩盖不住通红的脸色,元屿发现只是在他望着窗外发呆的间隙,安静的自习课窃窃私丝语起来。 阿春是从外面上厕所回来的。 他坐在第一排,结果进教室后直直往元屿的位置走。 清咳一声,阿春往后指了指教室前门,不太自然地说:“那个……有人找你。” 元屿顺着手指的方向,撑住桌子哗地站起来。 木制椅子向后推开的声音和雨声叠在一起,他脚步匆匆地走出门口。 关一舟是班长,有责任维持自习课的纪律,板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横眉立目。 “安静啊,还没放学。” 语气夹杂着自己也没发觉的拈酸醋意,对着阿春道:“回你座位去,人又不是来找你的。” “水鹊。”元屿上前,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拿出纸巾,轻轻地给水鹊擦拭脸上的水迹。 他长得快,几天的功夫,个子好像又抽条了一些,现在为了脸对着脸,要俯首和对方说话。 本就雪白的脸,现在一丝血色也无,都要给风雨吹蔫了。 透明的水液湿淋淋糊了脸颊一片。 元屿的神色不变,愠怒已经涌上来。 “水鹊。” “有人欺负你吗?” 他从来没有糊里糊涂地喊他嫂子,哪怕元洲带着水鹊回千烟岛的时候,见面第一句就已经说明白了水鹊是哥哥以后的一生伴侣。 他也没有像杂货铺的沈小妹一样叫过水鹊哥哥。 元屿一直只想喊他水鹊。 满脸水的小男生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睫毛黏黏的一簇一簇耷拉着。 “有……但是我打他了。”水鹊解释着,胡乱擦了把脸。 他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元屿给他擦拭的温柔,马虎的一擦了事,脸颊都给抹红了。 水鹊拿着把不停滴水的雨伞,落在地上的伞尖在走廊淌出一滩水来。 为了避免误会,他还是说明:“我没有哭,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这个雨衣都不能拉链拉到顶上,撇得我满脸是雨水了。” 水鹊鼓着脸表示不满,上下拉扯着透明雨衣领口的拉链。 “下次给我买一件新的雨衣吧,我想要能拉到头顶上的。”他和元屿说。 元屿攥了攥半湿的纸巾,“好。” 想了想,水鹊又补充:“你们学校这么远还要过桥,给你送伞好辛苦。” “今晚可以再做干煸海鸭吗?要多放一点点青花椒。” 元屿颔首,“嗯,你喜欢吃就好。” 水鹊的气性大,上头快,但是打了人之后消气也消得快。 他还不至于被气哭,就是感觉有点委屈。 凭什么说他没有好好完成任务,只顾着和附近的男高中生交朋友。 明明交朋友也是做任务的一环。 后面还说那么没礼貌的话。 水鹊现在一复盘,觉得刚刚没发挥好,他就应该打他两巴掌。 不过楚竟亭突然暴起帮他打了人…… 也不一定是帮他的,楚竟亭应该就是单纯看不惯破坏团队和谐的玩家。 他问元屿:“你们什么时候放学啊?” 来的路上雨下得更大了。 他们待会儿要再等等,等水小了再回去,不然这个雨光是撑伞,根本就没法走。 “快了,最后这节是自习课。” 元屿话音刚落,学校的广播喇叭就电流呲呲响,“喂、喂喂。” 广播站在试音。 “全体师生请注意,全体师生请注意,最新通知,暴雨冲垮了环河上游的堤坝,现在校门的桥已经淹没,我们会时刻检测暴雨泥石流动态。请全体师生原地不动,等待通知。” 元屿忽然抱住他,不顾透明雨衣表面的水。 “还好……”他的声线颤抖,“下次还是不要来送伞了。” 小镇的这所中学坐落在山脚边较高的起伏上,河流环绕,河水是从山上来的,夏季容易出现暴雨导致水位涨过大桥的情况。 但是严重到冲垮堤坝还是少见,如果水鹊进来的晚一点,说不定就要给山上奔涌下来的河水冲走了。 元屿抱他抱得太紧了。 水鹊都要喘不过气。 教室里不知道谁的椅子倒了,以这个声响为信号似的,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室内乱作一团。 “一舟哥你没事吧?” “你们说,元屿他不会是……” “嘘,别瞎说啊。” “嘘——!安静点,有老师来了!” 一个秃顶老教师扯着嗓子就走过来—— “前面的,哪个班的?学校禁止男女发展同学之外的关系不知道吗!在走廊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水鹊连忙把元屿推开了。 老教师也才看清被抱着的是个男生,清了清嗓子,不尴不尬地找补:“这个……男的和男的也不行!” “不是的。”水鹊解释,“我是……元屿的家长,老师,我是来送伞的。” 老教师扶了扶老花镜,“啊,噢噢,这样。” 他走进教室里维持秩序:“安静点同学们!” 广播又响起:“全体师生,全体师生,请注意,由于暴雨天气原因,请大家留宿学校,今晚的晚自习暂停。” 虽然全都是岛上的学生,人也不多,但中学是有供全校师生住宿的宿舍的,不过大多数学生都是走读,尤其是渔期,真正的住宿生原本只有高三冲刺班和家住得远不想早起赶路的。 见水鹊担心,元屿说:“你可以睡我们宿舍。我们宿舍多出一个床位,还有一个同学上学期就不读了,现在有两张床是没人睡的。” 那还有一个人呢? 水鹊很快就知道了。 洗完澡回到宿舍,身上还在冒气,男生用毛巾把头发搓得不羁乱翘,看到坐在对床的水鹊停下步子。 “你睡我们这里?”关一舟擦头发的动作都卡住了。 搞什么啊? 元屿把人往宿舍带? 关一舟转念想,这个情况也回不去,他确实只能在这里落脚。 虽然知道面前的人看不见,但他还是扣好了原本敞开的领口。 明明在男寝光着膀子才是常态。 关一舟环视一圈,宿舍一左一右靠墙放置了铁架上下铺木板床,2米x0.9米的,另外有一个公共的木柜子。除此之外,连阳台都没有,厕所都得到楼下去上,什么东西都一眼览尽了。 他问水鹊:“元屿呢?” 水鹊还乖乖坐在元屿床位上,他的拖鞋晃啊晃,也不好好穿,翘着脚,一双鞋要掉不掉。 “他去打饭了。噢,他还说看你饭票放在床上,顺便帮你打一份,让我和你说不用去了。” 估计元屿是担心没问过关一舟就让水鹊留宿,关一舟会生气。 破坏他们本来就没有的寝室关系到不要紧,他怕关一舟给水鹊脸色看。 关一舟想到这层。 “嘁。”他把毛巾拧了拧,随意地挂到上铺的铁栏杆。 “关一舟……”水鹊忽然叫他。 他立刻转过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怎么了?” “你们都在哪里洗澡啊?我刚刚走过来雨衣里都进了水,现在想洗澡了。”水鹊难为情地小声和他说着窘境,“我没带衣服,元屿也没有多余的了。” 元屿本来就是走读多,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为了晚自习也只住过几天宿,宿舍的用品不齐全。 关一舟算是半个住宿生,他成绩不错,又是班长,家里人盼着他考大学,上了高三都让他尽量留学校自习。 “学校有澡堂。”他耸耸肩,从柜子里拿了一套校服丢给水鹊,“池子比镇上的小点,也还行。” 校服都堆到水鹊膝盖上了,他犹犹豫豫问:“大家一起洗的吗?” 关一舟:“嗯,不然呢?” 都是男的,当然一起洗。 他又顿住了。 瞥了一眼水鹊,细皮嫩肉的,比关一舟见过的男生女生都白,之前没见过这样的。 “澡堂后面还有淋浴房,你也可以打了热水去那里洗。”他补充。 不过要从澡堂子热水的水龙头装水、提水,再过去。 有这个功夫,是个人都在池子里洗完出来了。 关一舟面无表情地把装好的一桶热水提到淋浴房,路上还有人问他,“一舟哥,又洗一次啊?这么讲究?” 关一舟凉凉地扫了那人一眼,“啊,对,爱干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8节 男生的淋浴房里没人,过道两边加起来有十个隔间。 水鹊抱着一个盆子,装着要换洗的校服和洗浴用的肥皂。 肥皂还是让关一舟把备用的拆了包装给他。 关一舟把热水桶提进其中一个隔间。 “去吧。” 他对还站在隔间外的水鹊说。 水鹊踌躇了一阵,还是问他:“这个隔间怎么都没有门……” 他刚刚在里面摸索好一会儿,发现这些隔间都是两边的墙修的高,结果每个都门户大开,不对,是根本没有隔间门。 关一舟:“……” 关一舟:“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当门神吗?” 傻愣愣守在淋浴房外,谁要进去就说有人在里面洗澡,不准进去? 水鹊觉得他的建议不错。 但好像有点麻烦人了。 粉粉白白的小脸,神情纠结了一会儿,抬眼问:“不可以吗?” 关一舟:“……” 一双浅茶的眸子望着他的方向。 关一舟:“行了,求你去里边洗澡吧。” 他跟个雕塑似的,立在淋浴房外。 幸好没有人往这边走。 里面热水哗哗响,只有一个隔间飘起白雾。 关一舟往后面瞥了一眼,蒸腾的水汽好像要涌到他眼前了,他转过头不敢再看。 心脏蓦地不受控制,怦怦乱跳。 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能有什么区别? 顶多皮肤白一点,腰细一点。 啪嗒响,里面有东西掉在地上了。 关一舟想起自己拆了肥皂后没有给水鹊拿起泡网,直接手拿肥皂确实滑溜溜的。 热气翻涌到头顶了,他耳根烫得通红。 越是不去想,越是回忆起那天在海里把水鹊抱回来。 都是男的。 顶多大腿软一点,屁股肉一点。 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好看的。 关一舟!你他妈能不能别想了! 他猛地一巴掌拍自己的脑门。 “关一舟。”水鹊小声喊他,不太明白刚刚的巴掌声是怎么回事。 关一舟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水鹊已经洗好了,身上穿着他的校服。 硬是把他小了一码的校服穿出了宽大的效果。 夏天的短裤遮住了膝盖,光洁的小腿被热水烫得粉红。 他不回应,水鹊就再喊一声:“关一舟?” 他大步流星地一手接过水鹊手里的衣物盆,一手捂着鼻子走在前面。 “走了。”关一舟语气生硬,手掌指缝里溢出点点血色。 晚上的时候。 元屿让水鹊睡他的床,在下铺,他换到上铺去睡,不会掉下来。 关一舟坐在床上,若无其事,故意不去关注对床的动静,借着还没熄灯,用功看书。 白炽灯却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八成是暴雨影响,学校电路又老化,导致了断电。 也没有煤油灯,没带手电。 才八点,就只能睡觉。 借由走廊撒进来的月光,关一舟可以看见对面的床铺鼓起小小的一团,被子外只留给他一个柔软乌黑的脑袋。 喜欢贴墙蜷缩着睡? 好像小猫。 念头一出。 关一舟起了鸡皮疙瘩。 要命,他什么时候会用这么恶心的比喻了,把一个男的比作小猫? 他干脆拽住被子,蒙起头来强迫自己睡觉。 往夜他起码要到十二点才有困意,今夜没有灯,只有月光,伴着静静的雨声,莫名强势的困意涌来,他转瞬陷入了深度睡眠。 沉睡前,关一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听到了海岸边的潮涌。 寝室里只有三道呼吸声,其中一道清浅许多。 过于庞大的黑影从地面满溢出来,贴着整面墙升起,先是门缝、窗台,顶到天花板,浑然挡住了照入室内的月光。 哪怕巡夜的宿管从廊道走过,探头看窗,也只能隔着望到一片浓墨的黑。 波涛拍打在岸上,卷起滩滩白色浪花,咸咸的海洋气息充盈满屋。 它今晚花了比之前都要久的时间找到他。 腕足黏糊糊地拖行在地上。 它不明白为什么房间里除了它的伴侣还有其他两个人类。 伴侣。 是的,它喜欢这个人类。 那么,他就是它的伴侣了。 小伴侣是香香的,又小又易折,它必须小心翼翼的,让触手不会伤害到他。 至于房间里的其他两个人类,它很不喜欢。 最小的触手压在被子边缘。 这是一只年轻的触手,它的腕足根处还有曾经断掉的伤痕,殷红的新肉从那里长出来,它沉睡了相当久的时间来修复断掉的触手们。 久到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 它只要它的伴侣。 低频神秘絮语—— 最年轻的触手,吸盘吐出一张三寸照片,边角皱巴巴的,塑封被水泡烂了,照片上的两个人面目有些模糊,但这是一张珍贵的彩印照片。 千烟岛上拍不到。 背面的小字刻着:京都五龙街头摄影馆。 明显是学生装扮的照片主人公。 眉眼漂亮的小男生,嘴角翘着,脸颊有一个小小的窝,和身旁比他高出将近一个头的男人,正装,气质沉稳温和,但还是带着面对初恋的青涩。 任谁见了,都会夸赞一句眷侣。 再一看男生澄濛濛的眼睛,语气又饱含惋惜。 它用触手尖尖把照片塞进枕头底下,又隔着被子轻轻拍着水鹊,粗劣地模仿人类之间哄睡的动作。 “bo——bo——” 小伴侣睡着了特别乖。 不会用石头砸它。 它好喜欢。 哪怕被石头砸也喜欢。 只是脑子里另外两个人的声音太吵了,一直在吵架。 “说了多少遍,你只是个npc,水水没有和你谈过!那些都是游戏虚构的,自动编码的记忆,你懂吗?这个照片也是假的,他才不会和你拍大头照,要拍也是和我拍。什么恋爱,那只是你做的一场梦,明白?” 沉稳温和,但油盐不进:“不信。” 谢迁要被他逼疯了。 “这是我老婆,不是你老婆!你个曹贼!” 第43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0) 它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吵了。 它只想看小伴侣。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69节 哪怕知道这是心音,不会传到外界去。 当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时,它还是感到紧张,年轻的触手,尖端如同含羞草一样微微蜷缩起来。 没有被吵醒。 睡梦中翻过身平躺的人类,终于让它能够看清正脸。 比失真的照片中还要好看。 原本夏夜就热,驱散热气全靠天花板的吊扇吱呀吱呀转,停电后,哪怕下雨天气转凉,也抵不过他习惯盖着被子睡觉。 闷得额头沁出一点汗,热得雪白的小脸粉粉,唇露出小小的缝,红洇洇的尖尖藏在里面,一吐息都是甜稠的香气。 脚也不安分地踹出被子去。 满屋的触手躁动不安,不再遮着窗台的月光,它们攒动着要往前靠近床铺。 年轻的触手停下了轻拍的动作。 它充满好奇。 腕足扭动了一阵,进一步贴到熟睡中的脸前面。 铁架子床沿滴滴答答的黏液流下来,在雨夜里和外面的雨声难辨。 触手比划了一阵,缩得更小,前沿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人的唇。 那里有一颗玲珑小巧的果子,缀在上唇。 柔软温热的触感从神经元传递而来,触手猛地缩回去。 小伴侣却感到不舒服一般,下意识舔了舔唇。 本就饱满的唇瓣覆上一层湿淋淋的透明水光,湿红的舌尖只出现了一秒,转瞬就藏回热热的口腔里。 它好想再多看看。 缩小得几乎和人类二指大小一般的触手尖端,趁着没有合上唇缝,挤开牙关,悄悄探入。 它战栗了一阵。 里面是湿热的,比它诞生之初的巢穴还要温暖,触手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察觉到异物入侵,舌头不自觉地抵御,试图将触手推出去。 嫩滑的舌尖因此磨在触手表面,粗糙的触感让他皱起秀气的眉头,往回缩的同时,却受到了对方欣喜若狂的纠缠。 “bo——bo——” 它撩动着舌尖,发现只要一多动作,里面颊肉两侧就会细细分泌出透明的水来。 香甜的味道就是从那里来的。 明白了这件事之后,触手尖尖的吸盘亢奋痉挛,进入了捕猎状态。 “呜……” 人类的叫声和细弱的猫叫差不了多少。 “走开……”他如陷梦魇般呢喃着。 触手密密嘬吸着无法躲避的红舌,哪怕水鹊摆头也甩不开,涎水由鼓胀的唇缝之间满溢出来,沾湿了下巴。 其他的触手忍耐不住,攀到床边,贴在人类下巴和颈窝的位置,作器皿盛着一汪水。 它听到了心音中乱七八糟的话,大概是有人在骂它。 还有人严肃地规劝它,“五保,不可以这样。” 五保是人类称呼它的名讳。 它诞生于深海,无名无姓,只在海洋游荡。 他们不让它这么做,可是它能看到他们的记忆。 这两个人类男性明明也是这样的。 他们对着它的小伴侣说:“宝宝,嘴巴张开。” 哄得人张开唇之后就重重地舔舐,从小小的唇珠,淡红舌苔到颊肉,手捧着小伴侣的脸,直直舔到舌根。 把人家亲得好可怜。 眼尾红红的,沁出来的泪水和落到下巴的水痕混在一起,腰簌簌颤抖,脚尖就像现在这样,没有着力点,足背绷紧成一道弓。 “bo——bo——” 腕足抽出来,银丝在月光中黏连,沾满了暗红色粗糙的触手前沿。 铁架床已经用了许多年了,喷涂的绿漆随手抹一抹就会小块小块地掉下来,放着的木板也是,底面都裂了不明显的缝。 人只要有翻身、坐起来、上下床的动作,铁架和木板就会吱嘎吱嘎响。 元屿抓着栏杆从上铺下来,“水鹊?” 他是半夜热醒的,醒来后听到了异动,有人呼吸都带着压抑的轻泣,细细弱弱的。 他下床察看。 窗户仍然是紧闭的,估计是电路接上了,吊扇呼啦呼啦转,灯是统一由宿管掌控的开关,关上了所以宿舍还是暗的。 一切都相当正常,和入睡前没有什么两样。 元屿皱起眉,他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原先蒙住的小脸露出来。 水鹊半梦半醒地睁开眼,他的睫毛都湿了,沾成一簇一簇的样子,他在晚上全然看不见,刚想说话却被自己酥麻甚至刺痛的嘴巴吓了一跳。 元屿扶着他坐起来,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听到你在哭。” 枕头都哭湿了,枕套皱起来,上面黑的地方是因为湿成一片了。 好多水。 警觉地看到什么,元屿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水鹊揪住他的衣角,另一只手的手指碰到唇上,“我梦到……有东西在咬我嘴巴。” 他有些难以启齿,总感觉唇和舌头现在的状态像给人亲了很久。 元屿的手探到枕头边,顺着边角,抽出那张泡过水的照片。 他见过这张照片,哥哥出海的时候都会带上,放到衣服胸口的袋子里,贴近心脏的位置。 元屿捏住水鹊的脸,引导人做口型,“张嘴,啊——” “我看看。”他说。 唇饱胀得要出汁水,还有内部糜红的舌头。 元屿松开手,他展示那张照片,“这是你带过来的吗?” 因为水鹊看不见,他还需要给他形容:“彩色的照片,三寸,在京都五龙街头摄影馆拍的,你和哥哥。” 水鹊完全不知道有这张照片,无限游戏的系统也没有提醒他。 他脸上一无所知的茫然让元屿捕捉到了。 覆下眼皮,元屿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辟邪三角红符取下来,红绳挂到水鹊的脖颈,藏进领口里。 “有不干净的东西。”他说,“过两天我去问神官能不能给你驱邪。” 风刮过来,扑在窗户上,水鹊半夜吓得一个寒战。 关一舟眯着眼走过来,他还扶着昏沉的脑袋,“你们在做什么?” 借由月光看清了水鹊的嘴巴,关一舟眼睛一下子变得清明,锐利地扫向元屿。 * 第二天雨水停了。 天空像洗过一样碧蓝无云。 “你好……” 水鹊局促不安地站在灯塔的门口,扣紧了盲杖,他让出半个身位,使灯塔长能够看到他身后的一行人。 “他们都是我在京都的朋友,到这边游学,想参观一下岛上最有名的灯塔。可以吗?” 昨夜风雨太盛,给他加大了工作负担,灯塔长一夜没睡,他的眼底乌黑,下巴一圈短短青茬。 扫视了几个人一眼,大概是想起了他们曾经来访过,只不过上次被拒之门外了。 “进来吧。”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 谢华晃跟在水鹊后面第二个进去:“叨扰了。” 鱼鹰驻足在廊道的木架子上垂着脑袋打瞌睡。 一楼摆放着注油器、油灯和油罐一类的,柴油发动机的震动好像一刻都不会停歇,在每一个房间的角落都能感受到。 灯塔长还要在白天清理灯房的牛眼透镜,修理蒸发器,修补暴风雨留下的损伤,他没有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不要碰一楼的设备。”他对来访者说,“其余自便。” 水鹊上次来的时候只上到二楼的起居室,其余楼层都没有去过,灯塔长简单的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管他们,径直上楼了。 水鹊有点犯难,因为楼梯没有扶手,他得贴着墙边走这样不至于一脚踏空。 阿提卡斯来的路上就一直没说话,默不作声,余光时不时打量水鹊。 还是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人看着挺瘦,打人的力气那么大。 他那天说话确实难听过了头,李见山回头把他骂了一顿,他自己反思归自己反思,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他是不乐意的,只是在准备反驳李见山的时候,又想起了水鹊眼尾要红不红的样子,脸颊都是湿淋淋的,他一时间判断不出来是雨还是泪。 醋意怒意那一瞬间都化成了兵荒马乱。 他看水鹊犯了难,在楼梯前不走了,于是上前颇为别扭地问:“那个,要我背你吗?” 水鹊没回答,他能听出来是阿提卡斯的声音,就是有点惊讶,对方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他一时间没反应。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0节 阿提卡斯却急了,他干脆扯了扯水鹊的衣袖,屈膝蹲下来,“快点啊,我就等你五秒。” 【剧情进度:在众人面前欺负男主,命令男主背你。(预计完成后进度53%→58%)】 水鹊不想让阿提卡斯背,谁知道他会不会装模作样实际上是想把他从楼梯上丢下去。 他本来是想自己走的。 现在有了任务建议。 “不要。”他后退一步,远离阿提卡斯,抿了抿唇,提高音量,“楚竟亭——快点过来!没看到楼梯这么长吗?” 坠在队伍末尾的楚竟亭从一开始就冷眼盯着他们这边的动静,水鹊突然喊他,那个态度一下又把他拽回了第一个副本的记忆。 以前水鹊就是这样,趾高气昂地叫他,好像他是他脚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他沉默上前,淡声问:“楼梯长你不会用脚走?” 水鹊一想到自己已经不是第一个副本那样,他现在没有可以威胁楚竟亭的办法,因而有些瑟瑟地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地质问:“它连扶梯都没有……你是不是想摔死我?” 楚竟亭扯了一下嘴角,接着冷冷瞥了眼阿提卡斯,“别堵在这里挡路。” 阿提卡斯眼神怒目切齿,还是让开了空间。 楚竟亭似是不情不愿的,在水鹊前方蹲下来。 “上来。” 【笑死,臭金毛,让你凶我宝。】 【当舔狗都舔不上,水水不缺狗咧。】 水鹊趴到他背上,盲杖伸到前面,“帮我拿好了,掉了要你好看。” 谢迁都不在,你拿什么让我好看? 楚竟亭想反驳,但又不想提起那个死人。 他好好地帮他拿了盲杖。 水鹊松一口气,趴在楚竟亭背上,胸口还在怦怦跳。 他之前和77号商量过,不知道为什么男主没有像原著那样在这个副本里做孤狼玩家,而是选择加到他们的队伍里来。 搞得水鹊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好,生怕下一秒就遭到男主的毒手。 77号的剧情插件程序算出来的结果是让他继续维持之前欺辱男主的节奏。 反正他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就是欺辱男主、拖后腿,最后给队友抛下、被boss留住的。 男主加进他们队伍里也没差,插件程序甚至建议他加大欺辱力度,保证最后一定会被抛弃达成死亡结局。 水鹊比较担心的是,按照他这么作下去,男主会不会直接提前干掉他。 总感觉会死的很惨…… 其他人跟在他们后面上楼。 从二楼一路往上,每一层都花了点时间看看,实际上除了常用的二楼是生活起居室,三楼是值班室,其余楼层要么荒废了角落结了蛛网,要么就是用作储藏。 顶楼。 谢华晃问正在擦拭透镜的灯塔长,“这个灯能够照亮多远的距离?” “24海里。”灯塔长手中动作一刻不停,“15秒三次白光闪烁。” 谢华晃装作他们真是来研学的,他在随身携带的牛皮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他扶了扶眼镜,“楼下值班室有一本船舶通过登记表,是每艘船出海都需要登记吗?” 灯塔长直起身,瞥了谢华晃一眼,就好像他问了一个蠢过头的问题。 “只有合作社的大型船登记。”他说,“拖网机帆船、货轮这种。” 水鹊静静趴在楚竟亭背上,他看不见,没什么参与感,就只能等大家参观完。 由于灯塔长还有繁重的工作,他们看了一遍后没再继续打扰,出门的时候鱼鹰扑扇翅膀,似乎想追着水鹊走。 “回来。”灯塔长说道。 鱼鹰恋恋不舍地又回到灯塔内,门合上了。 李见山问:“有什么发现吗?任务里确实记录了灯塔,说明这里就是标志性建筑之一。” 谢华晃提起之前关注到的船舶通过登记表。 “桌底压着一本旧的登记册,是十年前的,有一艘叫千烟号的船,只有出海日期,没有记录返航日期。” “岛叫千烟岛,船是千烟号,副本名字也是千烟。”李见山顺着他的话说,“那不是明晃晃的线索?看来我们得好好查一查这个了。” 阿提卡斯看到明明都出了灯塔,楚竟亭还没把人放下来。 他心烦气乱地抓了下头发,“还有。我之前问了,再过一周就是祭典,到时候岛上有很多活动,他们说白天老神官会在岛上带领活动,晚上所有人都会到神社参拜。白天神社没什么人,我们可以趁中间的间隙,偷偷进神社看看。” 这样第一阶段的主线任务估计就完成了。 * 祭典是个大晴天。 舞狮开场,在海边。 虽然关一舟从三天前就开始念叨,让他一定要去。 但是水鹊想反正他去了又看不见,所以也没和关一舟说自己准备不过去了。 他按照约定,到招待所和其他人汇合,然后去神社。 果然大部分人都聚到了海边,西山人影寥寥。 神社管理处没了老神官阻拦,他们很容易就进入了神社的院子。 上次还盛放的桃花经过初夏暴雨全都凋落了,院子铺的石砖,前院没有多大,从小路岔进去豁然开朗。 中央是祭祀的正殿,正常来说应当供奉神体。 他们让水鹊在门口望风。 本来都进正殿了,阿提卡斯忽然又折返回来。 他脸色不太自在,眼睛也是盯着地面,“之前的事情,我还没跟你道歉。” 水鹊:“嗯?” 自从上次打了人巴掌之后,他回回都故意避开阿提卡斯,主要是吵完架他感觉有点尴尬,而且反正阿提卡斯向来看他不顺眼。 阿提卡斯特意折回来等只有两个人的场合,和他说:“我承认我之前说话太难听,把你惹哭了是我不对。” 他道歉的时候就像是抓女同学小辫结果把人弄哭的小学生。 水鹊抿紧了唇,缓缓道:“我是小气鬼。” “不是你道歉了我就一定要接受的。” 他半阖眼眸,不太想和阿提卡斯继续交流,“你进去吧。” 【哎呦喂我的宝宝】 【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我亲亲亲亲亲亲亲】 【什么小气鬼,宝宝你是一个小菩萨,和他们说话都是给他们脸了】 所有人都进去了,水鹊一个人在外面放风,他站久了有点累,本来想直接蹲下,摸到旁边有石墩子,干脆就坐在上面歇一歇。 一颗石子突然从外面给人踹进来。 嘈嘈杂杂的几道人声。 “都没到晚上,谁会来神社参拜啊……” “往年老神官也没让人回来守神社啊,怎么轮到我们就得来巡逻。” “什么小镇青年会,完全就是免费劳动力,待会儿说不定都赶不上蹴鞠赛了。” 几个男生怨气连天地从神社外的小路来。 【剧情进度:维持拖后腿人设,暴露队友位置。(预计完成后进度:58%→65%)】 水鹊眨了眨眼,干脆坐以待毙。 没几秒的功夫,他眼前堵起黑影憧憧。 “你是……水鹊?”为首的阿春讷讷开口,耳根忽地升起温度。 剩下几个都是光听过事迹没见过真人的,一时间都怔住了。 怎么……阿春的形容一点都没夸张啊。 真有人皮肤白白的,嘴巴红红的,长得天仙似的啊? 水鹊有点紧张:“嗯,你认识我?” “我是元屿的同学。”阿春介绍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外乡人不能进神社,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去看舞狮吗?” 水鹊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高中生围在中间,和什么珍稀物种似的给人瞧。 从外面看,只能看到男生们黝黑皮肤和宽阔后背,全然看不见雪白的身影。 人团团围住他,水鹊有点紧张,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不是偷偷进神社的,也没有在给其他人望风。” 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 几个男生却和完全没听懂一样,“噢噢。” “那我们问你几个问题。” 其中一个板寸头蹲下来,和他平视,“你喷的什么香水。” 为什么会有男生闻起来香香的? 嘴巴也很红,是涂口脂了吗? 水鹊:“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1节 第44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1) 【为什么直播间不能感官共享!让我也闻闻宝宝香香的味道!】 【我闻我闻我闻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宝宝,生来就是要给妈妈亲香香的!我要把你一口吃掉!把你亲扁!诶嘿嘿嘿嘿嘿嘿】 【我笑死了,这几个男高……完全被我们小菩萨迷晕哩。】 【弟弟们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阿春一甩手拍了板寸头的脑袋,黝黑皮肤掩盖不住通红的脸色,“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绝大多数的小岛青年没有离开过千烟岛,长期闭塞的生活里,只有海边的日升日落、学校英语课总是卡带听不清的磁带播放机、以及在鱼虾满仓的时节才会多起来的零花钱,这些重复在一起,让他们很难想象为什么元洲要考到京都去,甚至学城里自由恋爱的风潮带回来一个男朋友。 他们原本对未来生活的想象就是,读书,拿到一纸高中毕业证,最后可能也没什么用,他们的血液已经和这座岛这片海融合在一起了,作为海洋的子民,他们会和父辈母辈一样,继续出海打渔的生活。 然后也许某一天对同龄的女孩子心动,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组建家庭。 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聪明的元洲哥,会选择和男的在一起。 男的都是硬邦邦的,又黑,打渔回来一身的汗臭…… 是吗? “我没有喷香水。”小脸雪白的男生坐在石墩子上,忍不住往后挪了点位置。 几个龙精虎猛的男高中生团团围住他,给人带来了极大困扰似的。 视野里都是不认识的重重黑影。 不知道是谁课后偷学大人抽旱烟,空气里除了男子高中生校服的皂角味,还混了一点烟草的气息。 水鹊只对刺鼻的味道敏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问他有没有喷香水,他有点迟钝,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只能保证自己身上是没有臭味的。 因为从每天都要消毒的实验室出来,水鹊其实是有轻微的洁癖,他很爱干净,每天晚上都会仔细清洗身体,所以是全身是干干净净没有异味的。 换了世界后,abo的设定就不复存在了,他能确信自己是没有信息素的。 难道是元屿给他买的硫磺皂添加了香料吗? 他犯嘀咕。 “哦……没有香水。”板寸男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 阿春忽然发问:“你多大啊?” 水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揪着他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警察审问嫌疑人的时候也这样吗? 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噢噢,那比我们都大一岁。”有的人插嘴道,“元洲哥都二十五了,你们差的有点多啊,年纪大的会比较无趣吧。” “对啊对啊,我也觉得,元洲哥感觉太老成了,不太爱开玩笑呢。” “怎么想都是找年纪小一点的当男朋友会更好吧。” 他们叽里呱啦地一顿说。 又揪着水鹊问了些有的没的,问他喜欢什么颜色,挑不挑食,甚至还问他有没有计划找下一个男朋友。 水鹊给他们东一个西一个的提问都绕晕了。 门口一声大喝—— “你们在干什么?!” 是关一舟? 水鹊抬头。 男生汗流洽背,拨开人群,“你不是答应我要来看舞狮的吗?” 他开场结束了,下场放完道具,满场找人都找不到,问元屿,说是和朋友上山了? 也没和他说不来了,整得他刚刚还那么卖力。 老神官在一旁听到他们说话,脸色一变,让关一舟赶紧去山上神社看看,不能坏了规矩让外乡人进神社。 关一舟蹬着自行车一路过来的。 水鹊心虚不说话。 “你那些朋友呢?”关一舟皱起眉,转过头扫视了这一圈人,“神官不是让你们来巡逻的?站门口围着干嘛?” 阿春讷讷地重复:“可是水鹊说没有人偷偷进神社,他也不是在给人放风啊……” 关一舟一眼这群人耳根红得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们昏头昏脑地在想什么。 “你们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挨了骂才清醒过来的几个男高中生,推推搡搡地进正殿去捉人。 “一舟哥,那个,待会儿蹴鞠赛给我们占个位置呗。” 关一舟扯着水鹊就走,头也不回地说道:“滚。” 水鹊的剧情进度是到手了,他趔趔趄趄地跟着关一舟走,嫌弃他走得太慢,关一舟干脆把人抱起来。 水鹊给吓了一跳,他攀住对方的脖子,“去哪啊?” 抓住了不会要把他当成奸细审问吧? 关一舟学的电视剧里那种公主抱,一手圈着腰,一手穿过膝弯底下,感觉眼前的人柔软的就和没有骨头一样,他压了压嘴角,喉结滚动。 自行车就停在神社外,他把水鹊放到后座,一踹脚撑,跨坐到自行车垫上。 “蹴鞠赛,我要上场,待会儿赶不上了。”关一舟说,“抱紧了,我抄小路下山。” 风呼呼地吹,又是小路又是下坡,颠簸得很。 水鹊给颠了一下,环紧了关一舟的腰,闷声闷气地问:“那个……我偷偷进神社不会被罚吧?” “会啊。”关一舟实际上就没打算和神官如实说他进去了,但他还是吓唬水鹊,“所以我要把你捉起来,盯紧你,你那些朋友,一个都逃不了。” 其实顶多就是被跳脚的老神官训斥一顿而已。 能怎么样?最多责令那群人回去吧。 至于水鹊,他和老神官保证以后一定盯住他就好了。 难不成还能演谍战片里的捉小俘虏一样把人捉起来搞什么审问逼供? 关一舟忽然想起什么,耳根一烫。 自从上次在宿舍半夜起来,他就反复想起对方鼓胀的唇。 早上醒来的时候活像半夜跑了十几公里,床单乱七八糟,他晚上睡觉从来没出过那么多汗。 梦里的细节他想不起来了,光记得自己和个变态色情狂一样缠着人的舌头吮。 还有白过头的一截腰,悬空地簌簌颤抖,腿夹在他腰上,堆起来的那点大腿肉都在一阵一阵哆嗦。 他脖子的汗滴到对方粉粉白白的胸口上。 关一舟好几天这样醒来,屋外的晾衣绳上夹的都是匆匆忙忙洗好的平角裤。 他想他是完了。 小路道路的路况不好,崎岖不平,水鹊有点害怕,用了大力气箍紧了他的腰。 关一舟腰腹绷得发僵,贴紧的区域好像都在撩火似的。 直接把人载到蹴鞠场。 “待会儿别乱走,我赢了陪你逛摊子。”他踢下脚撑,停好自行车,喉咙发涩,“我……晚上有话和你说。” 水鹊感觉坐这个自行车从山上下来,自己屁股都要震成四瓣了。 “你技术好差……”怎么石头都避不开的,老是颠来颠去,要不是他看不见,水鹊宁愿换自己来骑。 关一舟脸一红,磕磕巴巴地说:“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他可是手都没和别人牵过的处男,那个什么技术差才正常吧。 不过水鹊细皮嫩肉的还爱娇,他……回头去找阿春,问能不能托他哥搞点什么资料。 想起了什么,关一舟忽然语气里都是拈酸醋意,“元洲哥的就很好吗?” 水鹊和他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 什么试没试过,刚刚坐在后座上的难道不是他吗? 他一张小脸不满地皱着,嘀嘀咕咕地乱说:“反正比你好。” 关一舟给他这幅态度激得气血上涌,年少者的攀比心理全投注在这方面了。 “喂,一舟!去哪了?正到处找你呢。还不快过来做准备活动,一会儿都开始了!”蹴鞠场的队友找他。 关一舟没时间再和水鹊理论,他转头大声道:“就来了!” 把人带到蹴鞠场旁边的观席阴凉地去安置好,“你在这里等我,我肯定赢,待会儿带你去吃东西。” 祭典岛上有好多摆的小摊,东西五花八门。 “噢……”水鹊对这块地方根本不熟,也看不见,就是要走也不知道怎么走,他就只能乖乖在这里等人。 他是祈福的吉祥物吗? 说什么他等着就肯定赢…… 水鹊百无聊赖地坐在小板凳上扣手指。 他头顶就是树荫,火热热的太阳光照不下来。 耳畔都是蹴鞠场上附近民众观赛的喝彩,人声鼎沸,大部分居民都爱站近点好观看,这点太阳在他们眼里和没有一样,水鹊待着的树荫底下倒是空出来一片地方了。 头顶突然砸下来一个球,撞了一下脑袋,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水鹊满心疑惑地捡起来。 倒是不疼,这是个竹片编的球状物,他摇了摇,是空心的。 有人从牛车上下来,和他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个姑娘呢,就抛给你了。” 沈雪小跑着紧随而来,“表叔你怎么回事?水鹊哥哥短头发这么明显。”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2节 表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他低着头,白白净净的,我以为是镇上哪个面生的留短发的小姑娘。” 沈雪也和水鹊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啦,水鹊哥哥,我们砸错人了。” 他摇摇头,手中捧着那颗竹球,“这个是做什么的?” 沈雪和他介绍,“这个是每年选新娘用的,我表叔在神社帮忙,今年负责这个。神社每年得在岛上随机抛给十个成年女子十个竹球,竹球是空心的,拆开来如果里面塞有编好的流苏穗子,就是当年选出的送给五保公的新娘,要在傍晚坐小舟送到海上。” 水鹊问:“为什么要送给五保公?” 沈雪掩唇笑道:“只是一个习俗啦,表示对五保公的敬重,所以把岛上最漂亮的姑娘送给五保公。” “哦,你来岛上没多久,之前都不知道吧。五保公是这片海域的海神,几百年前总是有帆船出去打渔回不来,渔民的收成也不好,都说是五保公发怒了,于是就有了这个习俗,每年送一个姑娘到海上。” “很封建愚昧对吧?虽然从此之后出去打渔遭到的意外少了,但送到每年海上的姑娘基本都回不来了。”沈雪述说历史的时候,眼神隐隐沉重,“我倒是觉得都是因为以前没修建灯塔,晚上回来的渔船看不清航向所以触礁了,什么五保公发怒,都是老封建。” “不过现在好啦,我奶奶说五十年前就变了,她说五保公好像换了个神一样,每年坐小舟出去的新娘都会被浪推回来。”看水鹊听得很认真,沈雪继续说,“而且我们修了灯塔,神社说是灯塔能平息五保公的怒火呢。只要灯塔没有问题,每一个晚上出海的渔民都能平安回来。” 她说着,顿住了,回忆起什么,“说起来,之前村里的发电机坏了,那个晚上……正好元洲哥出海了……” “难怪后来给灯塔配了一个单独的柴油发电机……难不成五保公真的存在?”她说着说着自觉自己犯了忌讳,立刻噤声。 这样的喜庆日子,我提什么不好。 她暗骂自己。 沈雪接过水鹊手里递过来的竹球,佯装放松,转回话题:“因为每年的新娘都会被推回来,所以干脆小舟都系了粗麻绳,送出去没多远就由岸上的人牵拉回来了。这个习俗活动其实也就是名存实亡的啦……干脆拆拆看——” 她彻底顿住了。 顶端的竹片是个极容易揭开的结构,空心竹球里头静静躺着一条火红的流苏穗子。 【主线任务:协助国立海事大学的教学工作,民俗学公益课[海岛民俗文化继承与发展——以千烟岛为例]第二课:小舟上的新娘,玩家中任意一人体验小舟新娘(0/1)】 水鹊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雪就带着他和竹球跑到表叔面前,“表叔,你看这个,这个怎么办?让水鹊哥哥当今年的小舟新娘?” 表叔也怔了怔,“这……我去向老神官请示一下吧。” * 几个小时后站在海边的水鹊满脸迷茫。 老神官一身装束就像古代的巫祝,掀了掀眼皮,眼珠浑浊。 “规矩就是规矩……”他喃喃自语,过于年老的眼睛已经白茫茫的一片,“既然抛到了你,那就是五保公的神意。” “不论如何,往后你就是我们千烟的子民了。” 水鹊听到海浪声重重,稍远一些的岸上,两边都是嘈杂的人声。 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人们的黑影在港口两侧,他不确定那人群里面有没有他的队友们,他们有没有被捉到,有没有注意到之前刷新的主线任务。 老神官步履维艰,缓慢迈着腿,口中是噜苏喋喋的祝祷词。 水鹊身上是传统的新娘装束,因为没有人预想到会是男性,祭典服装来不及更改,好在水鹊的骨架小,还能穿下,只除了拖地的裙摆短了,堪堪盖到脚踝上面一截。 脖子被人挂上了一些繁复的珠串,还有小颗小颗的碎玉珠子用细绳串起来,绕过发顶,坠在他前额。 眼尾也给人抹了些脂粉,红红的。 他像一个装点起来的宝物,要进献给所谓的海神。 元屿轻皱着眉,也没办法违抗老神官的安排,看水鹊似乎是害怕了,他说道:“我会很快将小舟拉回来的。” 小舟新娘的亲人负责全程牵住小舟上系的粗麻绳,还有在最后将小舟拉回来。 他扶住水鹊,让他能够稳稳一步一步踏上小木舟。 又有什么豆子还是花瓣一类的东西,从头顶撒下来,落到小舟两边。 风变大了,海水浓得像墨。 老神官的祝祷词喋喋不休,回荡在空中。 万里晴空转瞬风起云涌,乌云滚滚而来,水鹊忽地感觉周身都冷起来,小舟还没下海,却有种周身浸没深海的错觉。 “元屿……”他下意识去抓元屿的手臂。 “嗯。”元屿应答,“我在。” “起——!”老神官念完祝祷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整个人更加垂垂老矣,没了精气神。 一叶小舟下海。 水鹊的手松开,抓住了木舟的边沿,木舟缓缓向远海方向驶去。 深海,古老的祝祷词唤醒沉睡的触手们。 和浓墨滴在白开水中一样,近海的海域波涛浪涌,翻滚起深深墨色。 自从五十年前睡醒,游荡到这片海域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它选择了解决原住的同类,开始在这片海域附近定居。 它今天心情不太好。 因为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个人在岸上唱词,那词搅得它不得安睡。 词里反复呼唤五保,它不太确定是不是人类叫它的称谓,还是他们将它以及它所有同类都叫做五保。 每年到这一天都非常令怪物烦扰,他们将它唤到浅海。 推出一个没它触手大的小叶片,上面总是有个哭得很惨的人。 也许是被人类同族驱逐的?它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年驱逐一个同族。 它不是群居动物。 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 但它每年都会拍一拍浪,让哭声吵得人烦的人乘着小叶片给浪推回去。 今年也会是如此。 一个浪拍过去,小舟摇摇晃晃,上面的人攀住木舟边缘,上半身被动地探出小舟。 雪白的小脸,吓得一丝血色也无,眼尾是红红的。 是它的小伴侣。 穿得好漂亮。 他是今年岛上被驱逐的人类吗? 他们真的不要了吗? 膨大化的触手悄悄托住小木舟,吸盘稳稳贴住舟底,让小舟平稳下来。 如果不要的话…… “bo——bo——” 它的呼声喜悦,这一次水鹊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不是在睡梦中,同样也不是模糊不清的,它的发音比之前好一些。 它在喊的是,宝宝。 水鹊浑身僵硬。 木舟尾部的粗麻绳紧了紧,岸上那头在迅速往回拉。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哗的一声,小舟翻了。 第45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2) 巨浪翻涌,是浅海前所未有的水势,木舟和无根无蒂的浮萍一样,轻易地整个给掀翻了,在渺渺茫茫的大海上东扬西荡,浓墨一般的画面见不到一点原先小舟上的红色。 系在木舟尾的粗麻绳绳结也悄无声息地松开。 没了牵挂的绳子,元屿一下子失力,猛地后坐到海滩,绿豆和花瓣被海浪卷回来,推到他脚边。 瞳孔一缩,他连碍事的上衣都来不及脱,蹬开了鞋,向小舟的方向冲进海里。 岸上的的人还在哗然,转眼就已经看不到元屿了,人群又爆发一声呐喊,“一舟!” 高大的男生从渔港的栈道边,一下鱼跃入海。 几十米远外的海面冒出一个湿淋淋的黑脑袋,元屿抬头换气,一抹眼前的海水,确认了小木舟的方位,又埋头伏入水中。 老神官颤颤巍巍,气弱声嘶:“回来——!快,让他们回来!这是海神的意志,不可逾越,不可违抗……” 他说着,整个好像都要呼吸不上来而缺氧昏阙过去。 作为神社帮手一直在旁协助的表叔扶住他,一边按住老神官的人中,一边向其他人喊道:“快!谁家的小渔船在这边的?浪太大了,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回不来!” “什么情况?”人潮涌动,阿提卡斯挤入人群,随手抓住了一个眼熟的人。 他们一行人在神社调查,甩开了巡逻的男子高中生后,进到了正殿底下暗藏的密室,直到现在才出来,结果刷新出来的第二课小舟上的新娘任务显示完成了—— 他们队伍里缺了一个人,新娘是谁不言而喻。 沈雪给吓得六神无主,“水鹊……水鹊哥哥在小舟上!刚刚海好黑,小舟、小舟翻了!” “卧槽,救人啊!”李见山急得开始甩下背包。 楚竟亭的脸色瞬间跟死了老婆一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他的声音寒意笼罩,“太远了,开船。” 小木舟翻的地方,都离海岸几百米远了。 “对!对!”沈雪连连点头,“我家的渔船就停在这边,跟我来!” * 木舟摇摇晃晃的时候,水鹊攀着边缘是准备站起来的,结果身还没起到一半,直接掀翻了。 大海怪是引发海啸了吗?! 水鹊整个人砸入海里,措不及防呛了一口海水。 水压倒过来,四周都是沉重的海水,水鹊的耳朵只能听到阵阵嗡鸣,为了避免海水没入,他紧闭着眼睛,屏气脸颊鼓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3节 一片黑暗。 相较而言,它却能清楚地观察小伴侣的样子。 打湿的新娘装束紧密贴着身体,水鹊下意识用手抓住胸前的珠串,乌发在透明的海水中散开,抹在眼尾的脂粉融化了。 薄薄的眼睑不住地密密颤抖,失去脂粉的装饰,脸蛋子格外雪白素净。 好像童话里遭遇海难的小王子。 但是海里没有美人鱼,只有邪恶的觊觎小王子的海怪。 它呆呆的,深海的赤红眼睛紧盯着。 “死章鱼,你要淹死他吗?”由于不是主脑,谢迁抢不到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狂怒,急得直骂它。 元洲厉声道,“五保,人类不能在水里呼吸!” 触手一颤,挥了挥,圆圆的大气泡裹住脸色憋得发白的弱小人类。 腕足捧着这颗泡泡,就像是捧了一颗珍珠。 水鹊忽地感到周身与海水隔绝开来,暖暖的热气包住他。 他小心翼翼地睁眼,没有沉重的压过来的水,但因为视力有限,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目盲的小新娘浑身湿哒哒的,坐在透明气泡中,那气泡表面光滑,阳光照射进浅层海水,流光溢彩。 “大海怪……?”他抬手,手心贴在泡泡上,是柔韧的一层薄膜,但戳不破。 虽然这个称呼不太好听,但是水鹊没办法把数次纠缠他的不明触手与小岛居民口中的五保公联系在一起。 有人来了。 触手警觉,捧着气泡没入深海。 褪去墨色,海面上除了翻倒的一叶小舟,别无其他。 气泡颠簸了不知道多久,水鹊又困又累,但经过一顿吓之后反而精神紧绷。 如果他能看到的话,就会发现自己被触手裹着以人类的船只难以达到的速度,送到了怪物为他准备的偏僻巢穴。 那是一个海上岩洞,是几千年来海浪拍打在多孔的火山岩造就的。 是在无人的海上,悬崖岩壁,底下长满海藻,顶上的岩石沾满鱼鹰海鸥的白色粪便,唯有山体中央缀着的岩洞。 孤身困在里面几乎没有逃走的可能。 他被触手好好地放置在巢穴深处的窝里。 这个巢穴对它的本体来说太小了,只有缩小再缩小,它才能进来,窝对于触手来说就更加不值一提,好在能够完全容纳它的伴侣。 底下是厚厚的草垛,在外面晒干了的,草垛上面堆了它在海洋游猎回来,从触礁的货船上找到的天鹅绒被子,晒干废了一番功夫。 但是干燥之后极其柔软。 水鹊几乎是陷到窝里去了。 他的衣服湿透到随手一拧能拧出海水来,这样反而弄湿了被子。 触手大概也意识到了。 水鹊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只触手艰难地学习人类使用工具。 抽出角落堆叠的细柴,触手尖端捏着打火石摩擦,它的皮肤湿且滑,覆盖着黏黏糊糊的液体,几近拿不稳打火石,啪嗒地就掉了,又捡起来,反复了几次,才生起火。 “bo——bo——”它推了推缩在窝里的人类。 水鹊给它推搡着靠近火堆。 有点紧张地抱着膝盖,坐在火源旁。 他的手指泡得发白,脚上没有穿鞋,赤裸的脚底沾上灰了。 有一只触手从巢穴的角落找出自己之前藏起来的鞋子,是那次在海滩边上从他那剥走的。 物归原主,它轻轻地套到那双脚上。 水鹊抿了抿唇,小声说:“你给我穿反了。” 它听不懂。 它只是知道人类的全身都很脆弱,连脚也要用奇怪的东西包起来,不然走在沙砾、岩石上就会受伤。 听它没回应,水鹊自己把穿反了的拖鞋弄好。 它好奇地盯着,藏在巢穴深处的赤红眼睛一刻不眨。 腕足蔓延,又一只触手过来,它把干燥的衣服推到他手边。 自从知道有一个人类小伴侣后,它经常会到远洋搜寻触礁的沉船,因为他们和面前的人类是同族,它没有伤害他们。 但是那些已经沉下海里的船。 就是不要了吧。 海洋是它的领地,落入海里的就是归于它了。 没人要的都可以挑挑拣拣,猜测哪些是小伴侣会用上的,带回巢穴里。 就和所有为了求偶而捡树枝草茎搭建爱巢的鸟类类似,它没有美观的概念,那么舒适温暖就是衡量一个巢穴是否合格的标准。 它捡了好多也许用得上的东西。 水鹊摸索了一阵,是雪纺衬衣,还有短裤,布料不像小岛上常见的粗麻布材质,明显要更精细。 他纠结了一下,对它说,“大海怪,你要闭眼,我没说睁眼前你都不能睁开。” 虽然是这么说,他估计对方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它好像只会宝宝一个词汇,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既然不是同一个物种,那就应该没有人类的羞耻观吧。 所以就算对方不闭眼,看见也没什么。 他安慰自己。 水鹊算是一个比较保守的男生,以前他住的是单间宿舍,但是在浴室洗澡不像有些大大咧咧的男生敞开门,水鹊有时候甚至会把门反锁上,而且每次都会穿好衣服再出来。 脱下来还在滴水的新娘服,堆到一边,其实最好的方案是借着火堆先晾干濡湿的肌肤,但是水鹊不太自在,脱了衣服后就立刻去抽堆叠的干燥衣物。 一只触手过来拿走湿衣服,它要送到巢穴外面晾干的。 眼前的人类和它完全不一样。 它有些怔住了。 触手顿下动作,直到雪纺衬衣笼罩住躯体,它才想起来要做什么,卷起地上的湿衣服,全部摊开来,挂到了洞穴外面,悬崖峭壁上石缝生存的小树枝丫。 水鹊在把贴身衣物脱下来,湿透了也不能穿了,他只能先暂时套上及膝盖的短裤,然后在火堆边晾烤衣物。 【不是,换裤子而已,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直播间18+观众不能看的?】 【为什么打马赛克!为什么!这样我怎么知道老婆的那个那个是不是粉粉的?】 【我说,换裤子打码就算了,老婆手上的衣服你打什么码?谁还能猜不出来这是水水的小裤裤吗?】 【我直接全身冒火一蹦三尺高!宝宝快来我这里烤火!】 触手好像很想帮上忙,刚刚的衣服它都弄出去晒了,只有人类手上这件例外。 它并没有准备这样的衣物。 人类原来除了外面的衣服,里面还要穿小衣服吗? 在烤火应该是急着需要穿的吧。 火舌越烧越旺,容易烫伤。 意识到了这件事之后,腕足蜿蜒过来,触手力图解决小伴侣所有的生活琐事。 这是求偶的一部分,展现自己照顾伴侣的能力。 它想从水鹊手里接过小衣服。 “你做什么?” 水鹊拧紧了眉,从地面摸索到了一块石头,往毛手毛脚的腕足砸过去。 “臭海怪,走开!” 触手不明白哪里惹他生气了,委屈地蜷缩起来。 水鹊抿紧了唇,心里疑惑。 他原本还猜测按照故事背景,这个大海怪会不会就是副本boss,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哪有副本boss脾气这么好的? 被砸了也不生气。 如果是其他副本boss,被攻击了都直接陷入发狂状态可以开始大逃杀了…… 巢穴里的触手们蜷缩在一起,攒动的一大团躲在阴影当中,火舌映照下,它的影子遮盖到山洞顶端。 明明是庞然大物,能够轻易摧毁千吨级别的大货船,此时却委屈幽怨缩在角落,让出大部分的空间给那个疑似生气了的人类。 因为生来具有过强的力量,没有使用工具的需求,又由于同族相斥相杀,独居而没有用复杂语言交流的必要。 哪怕它最近已经在试图学习人类社会的习俗规则,它仍然还是难以理解为什么眼前的人类会生气。 “bo——bo——” 它缩在角落里,焦虑不安地呼唤。 水鹊收拾好自己,叹了一口气。 他跻上鞋,慢慢走到角落,抱膝蹲下来。 “来——”水鹊摊开手心,“握手。” 他的嘴角翘起,脸上漾开浅浅的窝。 谢迁一出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他就像幼稚园里耐心的小老师,又像是在拿他当狗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4节 第46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3) 谢迁不是主脑,只有在触手疲倦或者愿意的时候他才能有机会操纵躯体。 因此这一次触手极其灵活地放在了水鹊的手上。 甚至吸盘挛动了一阵,仿佛小狗舔人一样吸附着手心。 看来是能听懂握手的。 水鹊想。 他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触手的表面,下意识脱口而出:“不错,好狗。” 不对,完全像训煤球一样训了…… 水鹊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他还在测试海怪的智商,“你叫什么名字?” 微微歪着头,澄濛的茶色眼睛望向前方,直觉告诉他,海怪本体应该藏在最里面的黑暗角落。 暂时没有回应。 可能确实不会说别的词汇。 他紧张地捏了捏掌心的触手。 谢迁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向水鹊坦白自己现在困在这个怪物的身体里,看到水鹊苦恼的样子,什么迟疑都没有了。 团团的触手拱动,让出一条道路来。 水鹊在的地方,恰好有傍晚夕阳的光线,扑在巢穴的地面上和金色毯子差不多,怪物从灰暗的角落走向光里。 它的上半身还是人身,在人类种族当中属于上乘年轻健壮的躯干,宛若大海铸模铸造出来的蜜色肌肉,线条流畅覆盖在躯体上,令人想起大船绳缆用力搓结而成的条条绳结。 从腰腹往下,堆叠着数量难以数清并且粗壮得可怖的腕足们。 水鹊能看到这样的黑影向自己靠近。 幸好……原来不完全是大章鱼啊。 他松了一口气。 向上半身是人形的黑影招招手,招猫逗狗似的,拍了拍前方的地面,“过来。” 黑影沉默地上前,伏下身来。 水鹊的双手捧上他的脸,柔软的指腹开始细细描摹怪物的五官。 眉骨深邃,眼窝凹陷,鼻梁骨高挺。 除了肌肤冰凉湿润,和人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应该是符合人类大众的审美的。 很好,不完全是非人类。 水鹊放心了。 如果他在这个小世界不是视障人士的话,一定会发现面前这张脸和他的阴亲对象起码有六分相似。 剩下四分是像元洲。 拇指无意间擦过对方抿成一根直线的冰冷薄唇。 两只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铁箍似的桎梏住他的腰,原本安安静静的怪物俯首,手臂圈住他的肩膀。 和突然扑上来舔人的狗似的,埋到他颈窝,鼻尖细细密密地一边嗅闻,一边轻蹭着。 谢迁装不下去了,久久不能够流畅说话的怪物,嗓子嘶哑,“水水……好想你。” 水鹊一听这个口吻,立即睁大了眼,“谢、谢迁?!” 等等,不对吧,按照剧情,谢迁不是独自去s级副本结果被楚竟亭暗算手刃了吗? 大反派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死,还在这个副本里。 水鹊没有咒谢迁死的意思,只是谢迁没死的话,一定程度上说明这个小世界的剧情崩了呀…… 谢迁眼前一亮。 虽然他的外貌声音都变了,但是水鹊听他第一句话就能分辨出他来。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又和小男朋友聚在一起的大反派,喜见于色。 他拱了拱水鹊的脸颊,张口去咬。 因为怪物的牙都是尖尖的类似犬齿,他慎之又慎,只敢轻轻地啃啮,几近算得上是在叼着人脸颊肉含吻。 粗粝的舌苔隐含倒刺,刮得水鹊脸颊肉发麻。 他给谢迁圈着,半人的躯体将近是他的两倍高大,让他根本躲不开,只能偏过头,“别、别咬了……” 【卧槽,前夫哥?no.1?你没死啊?】 【我天哪,魂兮归来……】 【可是,前夫哥,我和嫂子是真心相爱的,三个人的爱情还是太拥挤了,你退出吧(对手指)】 【所以蟹钳你是去哪里进修了吗?这个体型差……比原来还香……】 【这手臂……真成蟹钳了。对不起,坏妈妈只想看前夫哥发现才没守着老婆一会儿,老婆就已经勾了好多好多狗,前夫哥直接醋疯,用触手把水水弄得很那个、、】 “宝宝今天穿婚服好漂亮。”谢迁箍着他,“让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因为缔结阴亲,谢迁的魂体短暂地回到过现实世界。 那个时候,他飘在半空,看到了轿子里的小新娘。 由于是男孩子,所以没遮盖头,规规矩矩地就那么坐着,脸上带着点久病未愈的病气。 看起来好小,刚成年就结亲了吗? 谢迁盯着他,像那天在轿子上一样,牵住他的手。 水鹊敛眸,蝴蝶折叠羽翼一般合上了齐整纤长的睫毛,事情太过出乎预料,他小声问:“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他其实想问他死了没,但是感觉这样问不太好,显得他特别像那种白眼狼。 所以水鹊还斟酌了一下措辞。 “你听谁说的?”谢迁急于辩白,“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呢?” 他想起事情的原委,冷笑一声,但不是针对水鹊。 他没有直接和水鹊解释自己怎么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而是说:“你要小心楚竟亭。” “我当初第一眼看他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谢迁恨恨道。 只是没想到楚竟亭不要命了越级打本,实力成长得那么快,他一个没注意就在副本里被暗算了,错过了副本脱离时间。 虽然和无限游戏签了些不平等的条约,但是好歹能出来。 谢迁说:“这家伙满肚子坏水,他这次下这个本,肯定就是为了欺负你来的。” 水鹊:“嗯嗯。” 就是要报复他的吧,说不定和他们一起做任务也是为了更好找机会下手。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戳了戳谢迁的手臂。 没等到回复。 怪物又开始:“bo——bo——” 这一次它听起来很高兴。 因为能够近距离接触小伴侣,它把两个人本就密不透风的距离拉扯的更近了,铜筋铁骨的躯体就像锁链般束缚住水鹊。 水鹊去推它的脸都推不开。 “……” 好吧,看来又变回了无法沟通的海怪。 所以,谢迁是和这个海怪共用一个身体? 他双眉紧蹙。 * 水鹊发现这个海怪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很听话的。 前提是它得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在这片远洋中,水深达1500米的位置就有许多大鱼出没。 晚上的时候,海怪带回了一条至少50公斤的旗鱼。 整条鱼实在太大,水鹊不仅要解释自己不能直接吃生食,还得在只切下一小块肉烤熟后解释自己真的不能一顿吃50公斤。 最后旗鱼还是绝大部分由海怪解决了。 早上给他带了椰子回来。 “谢谢……”水鹊接过来,“但是我没办法直接把它弄开。” 海怪歪了歪头,理解了水鹊的意思,它用底下捡的石头砸开了。 水鹊靠近它,试探道:“你能送我回去吗?我想回岛上。” 他试图让海怪理解自己的意图。 这一次海怪没有歪头,它完全没反应。 这个时候倒是会装傻听不懂了…… 水鹊生闷气,捏了触手一下。 它明白这是对方发脾气了,但还是选择继续装傻,讨好地俯身贴贴水鹊的脸。 水鹊没理他。 他现在被困在这里,不仅刷不了剧情进度,还没办法跟进副本的主线任务。 不知道队友们在千烟岛上又经历了什么,主线任务刷出第三个了—— 【寻找千烟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5节 千烟号是十年前出海之后就没有回来的货船,在灯塔的船只登记簿上发现的。 十年前失踪的船会在哪? 真的还存在吗? 触手察觉到他怏怏不乐,从附近的海底摘了一朵海葵回来。 水鹊:“……” 这也能算是送花吗? 他戳了一下海怪,“你知道千烟号吗?” 它是海洋真正的原住民,船来船往应该会知道吧,何况它还有可能是千烟岛人民供奉的五保海神。 “bo?”它听不懂。 也是,它听懂人话都难,又哪里分得清海上船来船往的是哪艘船? 水鹊泄了气,放弃和它继续交流,回到窝里睡回笼觉。 睡到正午的时候,哔哔剥剥柴火燃烧的声音将他吵醒,巢穴湿闷的空气中是一阵一阵鱼肉香。 又到了睡了吃的环节。 水鹊坐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热得发汗了,夏天海上洞穴烧柴火,怎么想都是难以想象的生活。 盘着触手在火堆旁的海怪静静开口:“我父亲就是当年坐千烟号出海的船员之一。” 水鹊猛地一抬头。 过于震惊之下,这句话在他脑海里转了两圈,他意识到眼前的非人类,这时既不是海怪,也不是谢迁。 汗珠从额角流下来,这一次是冷汗。 它熟练地将鱼肉串好,吹了吹凉,递给水鹊。 “不要害怕,水鹊。”他的手冰冰凉,挽起水鹊耳朵旁的乌发,挂到耳后。 水鹊呆呆地接过鱼肉串。 面前的人是最开始载入副本时出现在水鹊的角色介绍中的,原本千烟岛上最有前途的海员,他生死未卜的未婚夫。 “元洲。”水鹊轻声叫他。 元洲回应:“嗯。” 没想到再次见到日思夜想的恋人,自己会是这幅样子。 他看水鹊对他全然陌生的样子,不得不接受谢迁口中的世界真实。 元洲,只是无限游戏里一个a级副本的数据,他的世界是数据搭建的,乃至他和水鹊相恋的记忆都是无限系统根据两人的性格与行为逻辑生成的。 水鹊缩了缩脖子,细声小气地问:“你不是死了吗?” 虽然副本一开始介绍的是生死未卜,但是搜救一周。船都找回来了却没有捞回人,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及微,所有人都默认元洲死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没有死。”他担心水鹊害怕,还解释道,“那晚我开船回来,应该是村里发电机故障了,灯塔的灯没有亮。我受到了五保的攻击,从船上落入了海中,再次醒来,就已经这样了。” 和海怪共用了一个身体。 也不能说是共用,海怪是主脑,如果它不愿意让渡的话,那么就只有等正午到傍晚,五保休息的时候,他和谢迁才有机会获得躯体控制权。 水鹊咬了鱼肉,由于没有调味料,倒是强调了鱼肉质本身的鲜甜。 “这个大海怪就叫五保吗?” 元洲在自觉地给他敲椰子,“五保是我们对这一族……海神的称谓,并不特指哪一个。” 共享身体之后,连记忆也无处遁藏,他知道目前的五保并不是原本在千烟岛附近盘踞了几百年的那位。 但是具体是哪一个对于千烟岛的居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在供奉后能保出海平安,让海中的邪神不再大开杀戒。 “你刚刚还说,千烟号……”水鹊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向元洲打听。 “嗯。”元洲颔首,“我十五岁的时候,父亲通过了海员培训,他当上了我们岛渔业社和对岸船务公司合作的千烟号上面的实习船员。当年在祭典之后的第三天,千烟号出海,计划返航的日子遇到了海上风暴,搜救船收到了他们的求救信号,但最后也没有找到千烟号的踪影。” 他的母亲病逝得太早,父亲遭遇海难去世后,家里就剩他和8岁的小屿。 元洲经常需要边读书,边到其他亲戚的渔船上打工,好在亲戚邻里照拂,而且又有拨款补贴,他们兄弟两个才能长大成人。 碍于副本的限制,元洲不能和水鹊说太多。 他深深望了水鹊一眼,好像以后都见不到了一般,最后说:“快吃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千烟岛。” 回程和来的时候一样,有一个圆圆的柔韧气泡把水鹊整个人装起来,这样变大的海怪就能随身携带。 可惜元洲是第一次获得躯体控制权,他还不够熟练,在靠近海岸附近的浅海,气泡维持不住破裂了。 水鹊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海水。 触手将他托起送到水面。 位置已经相当靠近海滩了。 有人从海滩那边游过来。 元洲眼睛一眯,触手托着水鹊送到附近礁石上,接着他没入海水,躲藏起来。 湿淋淋的黑脑袋从水面冒出来,撑着手从水中攀上礁石。 清俊的脸,眼底青黑憔悴,男生急匆匆地查看水鹊的情况。 看清楚人应该是呛了水昏迷的样子,元屿跪在一侧,毫不犹豫地伏下身,捏住人的鼻子,开始人工呼吸。 正午太阳刺眼,身上海水的湿黏被阳光炙烤着。 水鹊悠悠转醒,轻咳了一声,在元屿扶着他的背,支起上半身来的时候,咳了两口水。 他的小脸雪白,蔫蔫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元屿神情绷着,沉默不语,忽然捧住水鹊的脸,薄唇带着海洋的气息,贴上水鹊的唇。 是单纯的唇贴唇,没有深入,也没有碾磨。 只在离开时,轻轻舔了舔水鹊的唇珠。 一个浪花拍上礁石,卷起来的海水正好打在元屿的背上。 第47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4) “小屿?” 海怪的呓语藏在了海潮和驶过来的渔船发动机轰鸣中。 有人从渔船跃过来踏上礁石,有人纵身入海。 水花四溅,对上大型鱼类才会使用的鱼叉打鱼枪扎入其中一只触手。 蓝绿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来,由沉默的大海稀释。 楚竟亭取下口中叼着的匕首,和海怪缠斗起来。 大海的鼓骚与蠕动,还有潮水轰响。 海水里匕首泛着冷光,刀光残影。 元洲并不恋战,何况他还担心在混乱当中让五保苏醒过来。 因此,即使心音里谢迁含恨冷斥让他杀了楚竟亭,元洲还仅仅是迅速摆脱了争斗,沉入海底。 “我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关一舟是从渔船下来的,他跳到礁石上第一件事就是揪住了元屿的领子,怒不可遏地把他扯起来。 水鹊手肘撑着礁石凹凸不平的表面站起。 太阳滚烫地刺着皮肤。 元屿皱着眉头,他的表情仍然淡淡,“关一舟,松手。” 船上的李见山和沈雪面面相觑,李见山摆着手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嘛,我们来回搜了一天一夜,不就是为了找水鹊,现在最重要的是水鹊平安回来了。” 水鹊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的争端。 他抓住关一舟揪着元屿的手,拍了拍,声音还有点刚刚呛了水导致的喑哑绵软,“别打架。” “元屿是因为看到我溺水了,在人工呼吸。”乌发湿蔫蔫的,水鹊慢吞吞地劝架,“只是急救而已。” 他口中实施了急救措施的元屿,眼瞳漆黑,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向来不爱说话的监察者突然开口: 【他看到你睁眼了。】 【他刚刚还在舔你嘴巴。】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急救并不包含这一项内容。】 水鹊手指微微蜷缩,难以启齿,一字一顿避开问题,【你别问了,我怎么知道。】 还嫌他不够羞耻似的,关一舟火上浇油,推了一把元屿,怒声嚷:“急救个屁!我体检视力5.3,在船上就一直盯着这边,两只眼睛看的一清二楚,他妈的他伸出舌头舔你!” 水鹊直接捂住他的嘴,耳朵尖是红的,但小脸紧绷着,“你不要说脏话。” “哦。”关一舟忿忿不平地闭上嘴。 过了没一秒,他又觉得不太值当。 水鹊感受到手心湿乎乎的,反应慢半拍地眨眼,接着急速收回了捂住关一舟的手,藏到背后,问:“你、你做什么?” “哈?光他舔你嘴巴可以,”关一舟咬牙切齿,“我就连舔你手都不行?” 怎么他一说话满口什么舔啊舔的…… 水鹊站在大太阳底下,给他质问得腿脚发颤,磕磕巴巴答不上来。 争吵的双方盯着他,目光如炬,尤其是关一舟,仿佛视线有形一般,要化作饿狼摁着眼前湿漉漉的小男生把浑身上下都舔个遍。 【小船哥,你……】 【关一舟:我是直男,直男就该舔男的,没问题吧?】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6节 【直男本色。】 【那边海底下在打,这边海上也在打,别打了,都是水水的狗。我斥重金给水水买巨大的床,你们要打都和我宝到床上打去。】 【叫上我,我睡床底。】 楚竟亭阴沉沉,冷着一张脸,从水底下攀上礁石,拎着水鹊到渔船上去,“回去再说。” 说是渔船也不尽然,是向沈雪家借的小艇,没有普通渔船大,平时收网捕鱼的时候用不上,但胜在速度快,用在海面搜寻比较合适。 船上能坐的位置不多。 后面两排相向而坐的长板。 水鹊个子小,挤在中间,楚竟亭浑身冒冷气坐在他左边,右边是元屿,位置比较挤,水鹊得和他们大腿贴大腿。 对面还坐了一个慢一步上船的关一舟,直勾勾盯着他。 水鹊尴尬得在拧自己衬衣上的海水。 白色开领的雪纺衬衫,他抓着前摆的衣角拧水,全然没意识到衣服下摆都要绞到腰上去了。 嫩生生泛粉的肌肤露出来,都能看见一点腰上的软肉。 楚竟亭按住他的手,冷声道:“别动了,回去直接换衣服。” 水鹊消停了,“噢……” * 祭典翻舟失踪了的男生在礁石上给发现了。 这件事让千烟岛的居民议论了一阵。 元屿在上学的时间,无限游戏的玩家们聚到青石村的元家。 楚竟亭一口也不喝桌子上的茶,“你说那个海怪和元洲一体?” “嗯。”水鹊点头,煤球守在他脚边。 这件事他没有和元屿说。 阿提卡斯不解地问:“它把你藏哪里去了?” 水鹊看不见,不知道那个洞穴的方位,他只能大致形容一下,是在一个海上悬崖山体当中。 他们那个晚上在海面搜寻了很久,没有任何线索,应该是离千烟岛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它没对你做什么?”楚竟亭的眉眼几乎是纯正的黑,冷漠疏离地压着。 水鹊摇摇头,“没有……” 只是给他烤鱼吃,类似怪物圈养人类的行为。 水鹊不太能理解,但是总归海怪并没有伤害他。 谢华晃道:“那看来它就是千烟岛信仰的五保了。” 水鹊点头,和他们分享了之前询问元洲获得的情报。 “我们在神社正殿底下的档案室,拍到了这个。”谢华晃的身份是这门课的助教,他的初始装备里就有京都带来的最新型号的相机。 他告诉水鹊:“档案室墙上挂了一个黑白大合照,是当时千烟号出海前在港口拍的,我拍下来后又询问了一些岛上的居民。” 多数是问的之前他们支线任务帮过忙刷了点好感度的居民。 “照片里十五个人,船长、轮机长、大副、二副、水手长、水手和操纵士,还有普通船员,站在左右边缘的是两个伙夫,也就是到甲板上见习的,一个是元洲的父亲元文,另一个是老神官的大儿子张平。” 谢华晃只点出了两个比较特殊的人的名字,一个和副本简介里的元洲有关系,另一个和千烟岛的老神官有关系。 李见河分享自己认为可能有用的线索,“沈雪的妈妈说,从她记事起,绝大多数小舟新娘都被海浪安全推回来了。也有例外……除了水鹊,还有一个人,是她的妹妹,是十年前的祭典送出去的,再也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阿提卡斯道,“十年前千烟岛一下子减员了至少十六个年轻人?” 十五个千烟号船员,还有一个小舟新娘。 李见山接着说自己负责的部分。 “新的主线任务既然是寻找千烟号,而千烟号又是当初出海遭遇风暴没有回来的,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乘船重游千烟号的航路。” 大家的目光转到他身上,他继续道,“我找了渔业合作社那边,他们有一艘新千烟号货船,后天出发,还是和对岸那家船务运输公司合作承包的,路线也和当年一致。” 幸好国立海事大学给的课程经费异常充足。 李见山:“我说是学校游学,他们答应载上我们一来一回,大家这两天收拾一下,后天早上八点到渔港码头集合出发。” “你要和他们坐新千烟号一起走?”元屿垂首,手上是丝瓜瓤做的洗碗布,碗碟的油污顺着院子的水道流走。 水鹊正在丢树杈子逗煤球,闻言身体一僵,支吾道:“没有……不是一起走,来回的。” 元屿冲干净碗碟,擦了手。 走过的时候,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水鹊的唇。 水鹊:? 他捂住嘴巴,义正辞严地说:“你不可以随便亲我。” “嗯。”元屿颔首,全然一副听话的样子,认真地问,“那我可以亲你吗?水鹊。” 他说的随便好像不是不经允许就亲的意思……? 水鹊板起脸:“不可以。” 元屿:“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因为剧情里根本就没提到有这一段啊? 水鹊磕磕巴巴的,回答不上来。 “我哥就可以吗?”元屿淡声问。 没等水鹊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会做得比他更好。” “新千烟号,我也会去。”元屿半阖眼眸,弯腰接过煤球口中叼着的树枝扔出去。 如果当初没有意外,元洲会成为新千烟号最年轻的大副。 新千烟号的船长一直很惋惜,知道元屿准备考海员证之后,之前有邀请过他到新千烟号上见习。 虽然估计也多是做些甲板上的清理杂事。 因为校长已经答应他不会扣押他的毕业证。 元屿准备请假跟船。 * 登船那天,整个码头的人只有关一舟脸色很臭。 “你会回来的吧?”锁着的眉头让他看上去恶狠狠的,关一舟威胁,“不然你就别想要回你的狗。” 他被迫答应帮水鹊照顾煤球。 因为路途凶险,水鹊担心说不定最后会和千烟号一样遭遇海难,加上船上不好养狗,他只能把煤球托付给关一舟。 关一舟莫名其妙就领了使命,由于他要考大学也不可能像元屿一样什么都不顾就请假跟船。 他的脸色臭得像港口淤泥里的啤酒瓶盖。 水鹊先糊弄他,“嗯嗯。” 又耐心地和关一舟站在栈桥上说了些口水话,摸了摸煤球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 “水鹊。”元屿拎着一箱行李,在叫他,“走了。” 夏云翻滚,鸣笛声响起,栈桥、渔港和海滩都在不断后退。 船锚高高吊起,船首顶端的旗子招展着。 船长走到甲板上,对元屿点点头,又向他们招呼:“是国立海事大学的师生对吧?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参观一下。” 船长带着他们看了船桥、操舵室、海图室,沿着铁制扶梯下去又参观了船舱,厨房和食堂的位置也指明清楚。 “你们人比较多,船室不太够,得要两个人一间船室,每间船室只有一张单人床,但是有长椅,可以在上面铺被子,或者直接打地铺。”船长把他们领到船室那边,让他们自己分房间。 唯独对元屿招了招手,“小子,过来,带你去认识二副,这一趟你跟着二副学习,他的船室是上下两层的床铺,你和他住。” 元屿启唇想说什么,最后把一箱子行李交给了水鹊,才跟上船长的步伐。 他自己的东西在背包里,那一箱子是给水鹊收拾的。 楚竟亭一声不吭地从水鹊手里拿过箱子,推开其中一间船室的门。 李见山本来都想着水鹊和队伍里有的人关系比较尴尬,寻思着让水鹊和自己一间的,见状他也不好说什么。 就阿提卡斯在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刚起航没多久,水鹊就心慌胸闷发冷汗。 他扶着床头柜,脱了鞋子,在床上坐下来。 【剧情进度:欺负男主,让他打地铺(预计完成后进度65%→69%)】 还是熟悉的作风。 水鹊有点难受,还是闷声闷气道:“喂……楚竟亭,你过来。” 楚竟亭放下行李箱,“有事?” 他走过来就要坐在水鹊旁边,结果猝不及防给人踹了一脚。 “不准你坐在床上。”秀气的眉蹙起来,水鹊说,“你会把床弄脏的,你睡地板。” 说得楚竟亭像是脏兮兮的流浪狗。 他居然直接跳过了睡长椅的选项,让楚竟亭打地铺。 楚竟亭的脸色冷下来,他一把抓住踹在他身上的脚。 宽厚的掌心,指节曲起,和镣铐一样攥着那节细伶伶的脚腕。 水鹊一时不察,给他抓住了,对方没用力气,就那么随便一扯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结果水鹊没坐稳直接控制不住往后躺,整个仰倒在床铺上。 只那踹了人的左腿被禁锢着维持之前抬高的高度。 他今天穿的是宽松及膝短裤,这个姿势让他裤摆直往大腿根掉,全身上下就大腿有点肉,颤颤巍巍发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7节 楚竟亭脑子一空,又全然忘了刚刚受到的侮辱,满眼都是打颤的肉弧,和对方咬住的下唇。 刚刚还态度嚣张的小男生此刻完全是一副荏弱可怜的样子了。 皱着眉,显然很难受,但还是嘴硬道:“你对我说的话有意见吗?” 雪腮带粉的一张脸,额头沁着汗,做出楚竟亭受他欺负时曾经看见过许多次的故作恶毒的表情。 他说话到后面有气无力的,楚竟亭不得不俯下身,去听他说什么。 水鹊晕船愈发严重,楚竟亭还抓着他脚不放地压下来,踹也踹不走,和钢筋铁板似的。 他烦得很,一手揪住楚竟亭的头发,另一只手威胁地拍了拍楚竟亭的脸。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就……” 水鹊想了想,他好像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楚竟亭的,一他打不过,二楚竟亭嘴毒起来他也骂不过。 脑袋晕晕沉沉,水鹊揪紧了他头发,楚竟亭吃痛,瞬间脸色阴沉。 只听水鹊恶狠狠地说,“我有点晕船,你不听话我就吐你……”身上。 不行,这个说法恶心人了。 水鹊改口:“你不听话,我就朝你脸上吐口水。” 第48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5) “……” 显然,楚竟亭完全被他的威胁恐吓到了,船室的空气中寂静良久。 久到水鹊脚趾蜷缩,气冲冲地又踹了楚竟亭一脚,“……松手。” 拽着他脚不放干嘛? 楚竟亭依旧神情冷冷,任他踹轻踹重也没放开,不带温度的视线盯着水鹊说话时隐隐往里窥见红洇舌尖的唇。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喉结不受控制地下压了一瞬,眼神幽幽的。 原本撑住床沿的手,改为掐着水鹊的脸。 楚竟亭面无表情,“吐。” 水鹊瞳孔放大。 楚竟亭见他呆呆的没反应,于是冷着脸反问,“不是要吐口水?” 脸太小,他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桎梏住两侧脸颊,虎口正好凌空在鼓胀的唇上方。 拇指稍稍用力,脸颊连带唇肉就挤得堆起来,让楚竟亭能够看到一点霜白的贝齿,和下唇内侧的水迹。 他的指腹没来由地发烫。 楚竟亭俯身到一定角度,更加靠近了对方的脸。 “吐啊。”冷涩的命令式陈述。 水鹊傻眼了,他还没见过有人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很喜欢当代网友的一句话:啊 ?】 【哥们,你来真的啊?】 【卧槽,楚狗你是不是准备等水水一做起嘟嘴的口型,直接就伸舌头进去自动接水是吧?】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免费饮水服务?cjt一副在沙漠里走了十天的死样,不得把宝宝的水喝光?】 水鹊耳根都红了,他就是那么一说,当然做不出那么不文明的举动。 当即狠狠咬了唇上方的虎口。 一下就咬到对方破皮了,血丝弥漫出来。 楚竟亭收回手,腰身直立起来,自然也就放下了抓着他脚腕的手。 他站直后身形高大挺拔,仿佛一棵寒岁的柏树,整个人也是端的冷若冰霜,全然想象不出刚刚还在掐着小男生的脸催促人吐水。 “哦。”楚竟亭用纸巾擦着手的虎口,那里血液和对方的口水稀释到一起,他嘲讽道,“原来是不敢吐啊。” 语气有种说不上是讥讽挖苦还是夹杂了点别的什么意味。 水鹊抿了抿唇,船室的小圆窗外海鸥声阵阵,他晕船症状开始有些严重,脸上褪去血色,发白,瓮声瓮气道:“我都这么难受了……你就不能听话点吗” 楚竟亭没说话。 水鹊听到对方走出船室的声音。 啊……?给他欺负得出走了? 有本事晚上睡甲板,别回房里睡。 他愤懑地吐槽。 没多久,圆润的木头把手咔嚓拧动。 视野里高大的黑影走过来,不知道什么东西喂到他嘴边,“张嘴,吃。” 水鹊的齐整睫毛和蝴蝶收翼般颤抖。 不会是终于忍受不了了,要毒死他吧? 楚竟亭一眼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脸色更臭了,“晕船药。” “噢……” 是他以炮灰之心度男主之腹了。 水鹊讷讷地答应,张口舌头一卷就把两粒药收进嘴里。 楚竟亭只能看见殷红一瞬间,顿了顿,才想起自己另一只手中的水杯,递到水鹊唇边。 另一边船室的谢华晃不放心,他走过来,礼貌地先轻叩了叩靠在墙边的门,开口问:“已经吃药了?水鹊晕船严重吗?我这里剩下的药都放到这边来吧。” 听起来似乎刚刚楚竟亭就是从他那里借了药回来的。 谢华晃进来,坐到床边,抬手贴了贴水鹊的额头,“嗯,还好,没有发烧。” “谢迁之前下s级本前,托我有空多照顾帮衬你,要说起来,他是我远方亲戚,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在,我们是队友,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和我说。” 谢华晃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提起这个名字时,室内的气氛降至冰点,楚竟亭的视线如芒在背。 “嗯嗯。” 水鹊皱着脸,垂垂的眼尾瞧着可怜,手上捧水杯慢慢啜饮。 吃药的时候大意了,吞咽得慢,药片苦涩的味道化开后在他舌头残留着。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有这么难过吗。 楚竟亭眼瞳漆黑,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水鹊的神情变换。 他原来是计划着,在这个副本开始没多久就送这个数次折辱自己的人去和死了的谢迁团聚的。 这就是他特意到这个副本的目的。 为什么……拖到现在还不动手。 楚竟亭质问自己。 水鹊吃了药,也许是副作用,他困了,谢华晃退出房间后,他没再管剩下的楚竟亭,把袜子也脱了就躲进被窝里睡觉。 房间里的呼吸声清浅。 楚竟亭拖着步伐,走到床头前,大夏天的,船室里天花板的吊扇吱呀吱呀,他的手指温度却是异于常人的冰冷。 搭在水鹊没有任何遮挡的脖颈上。 肌肤温热,指腹能感受到跳动着的脉搏。 楚竟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审视对方。 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实力也很弱,其实不需要他动手,这样的玩家只要一旦失去了靠山,根本不可能脱离a级副本。 如果不是在第一个副本就找到依靠,楚竟亭怀疑这样的人会在f级本就被淘汰。 所以,没必要自己动力气。 楚竟亭收回虚虚搭在对方致命处的手。 他无声无息,在地上铺开了竹席,从物资室抱来了枕头毯子,垫在竹席上。 楚竟亭的行李没多少,他本身有不太明显的强迫症,必须将漱口杯牙膏牙刷统一朝向摆放在船室洗漱间的洗手池边。 房间里剩下一个手提箱子里的,全是水鹊的行李。 他默不作声地把洗漱用品拿出来摆到洗漱间,箱子里的衣服也重新叠好。 【……我刚刚都以为楚竟亭要对我宝动手,准备去他直播间大骂得他狗血淋头了。】 【楚狗,说清楚,你是不是想追妻火葬场了?】 【特别高傲的舔狗,因为老婆骂他一句会把床弄脏,就开始摆臭脸,对老婆态度太差了,只会冷着脸睡地板,面无表情给老婆叠小裤裤,哥们我真是服了你……(扶额)】 * 水鹊一觉睡到了大下午。 夕阳的光线从小圆窗透进来。 他一睁眼,就给视野里站在床边的黑影吓了一跳。 “吃饭。”楚竟亭问,“去不去?” 虽然这么想有点自作多情,但水鹊听他的口气真的以为楚竟亭是一直守着他等他去吃饭。 “叩叩。” 房门敲响。 元屿推门而入,手上端着盘子,因此在转身用脚抵门合上时,还要格外注意不让盘子上的饭菜打翻,“在餐室打了你喜欢的茄子豆腐,水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8节 他打了两人份的饭菜,因为水鹊之前还在睡觉,元屿是准备打了饭到房间里两个人一起吃的。 水鹊靠着床背,说:“谢谢。” 他接过元屿送来的饭,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之前等着他一起去餐室。 于是拿着碗也不是,放下碗也不是,左右为难。 楚竟亭冷声丢下一句:“随便你。” 他转身出门,把船室的门摔得震天响,门后挂钩上的海员帽都掉下来。 元屿没有对此发表看法,他只是重新挂好了海员帽。 “饭菜是船上的厨师统一做的大锅菜。”他搬了张板凳坐在床边,“可能没有在家里的好吃,等回去之后再给你做好吃的。” 豆腐是便于长期航行的豆腐干,不过味道还可以。 水鹊扒着饭。 【宿主加油!我们的剧情进度已经71%啦!】 其实在楚竟亭铺床的时候剧情进度就已经到69%了,但是77号看到水鹊在睡觉,所以没有选择提醒,就在刚刚剧情进度又升高了一点,77号才开口播报。 水鹊迷茫地夹了口茄子。 一般来说,这个世界他的剧情都是欺负男主,偶尔加上扯后腿。 所以判断剧情进度的依据有极大的比重是参考男主的心理反应。 他刚刚又惹到楚竟亭了吗? 他做什么了? 水鹊想了想。 就连不和男主一起去餐室吃完饭,也算是欺负吗……? 怎么感觉男主心理突然变脆弱了。水鹊这么想着,他打算趁热打铁,接下来几天不用辅助程序发任务,他凭借上个世界的丰富经验,开始费尽心思给楚竟亭找不痛快。 比如晚上睡前故意喝一大杯水,半夜醒来故意借由看不见,把睡床边地铺上的男主踩醒,让他带自己去船舱走道尽头上厕所;又比明知道楚竟亭饮食清淡,吃不了辛辣刺激的食物,在餐室吃饭的时候,往楚竟亭的饭菜里加入过量的芥末。 水鹊自认折磨人是有一套的。 虽然没有在第一个副本时那么严重,主要是没了谢迁,单他一个人和楚竟亭的实力对比太悬殊,他怕欺负过头了楚竟亭直接把他从甲板上丢下去喂鲨鱼。 他这个角色的结局,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在追逐战中葬身boss之口的。 追逐战都没到,他不能先让男主直接解决了。 新千烟号从千烟岛渔港出发,到邻国s国东部最大的港口赤柏港卸货。 l国和s国离得不算远,从l国南端的千烟岛去往s国东端赤柏港,来回最多需要二十天。 还是排队等靠岸等上四五天的情况下。 因此除去在布满舢板的运河上等待靠岸的时间,千烟岛到赤柏港只需要八天。 货船停靠码头,卸货工作由码头工人操纵人字架式起重机进行,船长还要根据进口贸易商行代理人的门路,去保税仓库办妥手续。 其他人就有了下船四处逛逛的时间。 港口附近多是仓库街,往陆地里逛才出现一些公寓餐馆之类的。 转角有一家极具s国特色的酒馆,外面是花窗,推门进去叮叮当当的风铃响。 迷漫的都是麦芽、啤酒花还有橘子果酱的香气。 水鹊好好地坐在位子上面等人。 元屿得跟着船长走,故而出来闲逛的都是船上的其他船员还有他们这些无所事事的玩家。 堆在吧台买酒,大多都点了这片最具盛名的朗姆酒,顾客多是港口下来的水手船员,航海生活苦闷时格外需要酒精麻痹。 楚竟亭不喝酒,好在这家酒馆还有其他饮品提供。 他自然而然地扫过饮品单,给水鹊点了杯抹茶冰沙。 点完后却蓦地一顿。 楚竟亭皱起眉。 他时时刻刻念着水鹊做什么? 他明明是要报复他的。 在所有文艺作品里,楚竟亭唯独痛恨那些俗套的爱上仇人的戏码。 虚伪,令人作呕。 等待抹茶冰沙制作的过程,他发现这款饮品好像很受当地的女学生欢迎。 她们排在取餐队伍较后面,楚竟亭无意偷听她们的谈话内容,只是听到了话语里提及坐在墙角靠窗的人。 是水鹊。 她们在讨论水鹊? “对吧?是不是特别像这期摩登爱情杂志里最后刊登的那篇杂文的主角?”棕发的女生和同伴窃窃私语。 楚竟亭蹙眉,他的听力很好,这样的距离,一旦注意到之后就能将内容全听清楚。 如果关一舟或者阿春在,他们就能很快反应过来,正在讨论的是曾经在千烟岛青年会上传阅过的杂志刊物。 女生的同伴表示认可,“确实,长得好漂亮,好像年纪也不大,身上却有种寡夫感,形象很符合杂文里被仇家强取豪夺,因为深爱亡夫而痛不欲生的主角。” 她们讨论的话题信息量有些巨大。 楚竟亭和时代背景脱节,不太理解现在的文艺作品。 他端着抹茶冰沙走向水鹊坐着的角落。 水鹊正和脚底下冒出的小触手对峙,他都不知道这个海怪是怎么跟到这里来的,如果在这里突然膨大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此时让相对更理智的谢迁控制海怪的躯体。 带着这样的想法,水鹊垂首盯着足底的地面时,不自觉地低唤出声:“谢迁……” 触手消失不见了。 楚竟亭没看见真实情况,他只看到水鹊坐在角落里,眼尾低垂,还念着那个死人的名字。 有那么爱,放不下他吗? 楚竟亭端着的抹茶冰沙冷得在冒白气。 水鹊觉得楚竟亭不太对劲,一直到新千烟号从赤柏港归航,对方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男主不会是给他欺负到患上心理疾病了吧? 水鹊惴惴不安。 尤其是那天下船放风,买个冰沙回来剧情进度一下子推到了79%,可是他什么也没干,也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了楚竟亭的神经。 反正还差1%就到合格线了。 水鹊决定消停点,到时候达成死亡结局,剧情进度肯定是够的。 这边他是良心发现准备放过楚竟亭了。 结果楚竟亭先发了疯。 水鹊半夜睡醒,差点被大腿上压着的重量吓到叫出来。 “你不睡觉,大晚上做什么……” 因为对方是楚竟亭,所以水鹊下意识就想踹他。 结果忘了楚竟亭这两天情绪不太稳定。 大手掰住水鹊的膝弯,轻易地向两侧撑开。 楚竟亭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像猎手锁定了猎物,由于看不见,水鹊也不知道楚竟亭是个什么情况。 “松手,你快下去……”水鹊不满地嘟嘟囔囔,“不是不让你到床上来吗?” 下一瞬他的瞳孔由于震惊放大了。 湿乎乎的,楚竟亭在舔他的大腿。 说是舔不尽然,这个人是在啃咬他的大腿肉。 水鹊以为楚竟亭的精神压力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变成食人魔,要从他身上肉多一点的地方下嘴把他吃了。 他是真的很怕楚竟亭咬掉他的大腿肉,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快走开!” 楚竟亭起身,但只是抬手擦了一下水鹊的眼角。 一点点湿润。 他想,他是想要报复水鹊的。 忽然,船室的门拍得嘭嘭响—— 李见山在门外喊道:“楚竟亭、水鹊!快醒醒!找到千烟号了!” 【该死,谁关心那破船啊,我的仇家强取豪夺寡夫.avi呢?】 第49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6) 这个人好像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的肉不是软的嫩的。 大腿根内侧的尤其是。 平日里藏在布料中不见光,或许只有在坐下来时两侧的那点软肉会挤压、摩擦在一起。 所以当初骑在他背上的时候,滑得几乎要坐不住,只能夹紧楚竟亭的腰。 所以现在他只是吓唬人地啃咬了几口,就和嫩豆腐一样轻易留下了牙印,颤颤的,肤肉湿红。 如果不是船室的门忽然拍响,楚竟亭…… 楚竟亭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79节 他只是想恐吓水鹊,他只是想问他:谢迁是不是碰过你了。 哪怕楚竟亭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 指腹揩走他眼尾的水珠,楚竟亭把被自己推到大腿根的短裤布料抽拉下来,掩盖住他的罪证。 李见山发懵,看着站在门内的两人,“唷,怎么了这是?” 水鹊睫毛湿黏黏的一簇一簇,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要哭不哭的,不情不愿地让楚竟亭扯到门口。 李见山不敢猜想两个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他讪讪道:“哈哈……起床气吗?” 水鹊摇摇头。 “千烟号在哪?”楚竟亭不动声色地往前侧半步,挡住了李见山好奇的视线。 “对对对!”李见山反应过来更要紧的事情,“走,跟我上甲板去!” 水鹊和楚竟亭是所有玩家中最晚到的,除了他们,玩家所有人都齐了,还多一个元屿。 元屿是跟着二副学习,他的值班时间也和二副的一致,白天夜晚都是十二点到四点。 阿提卡斯察觉不对,“其他船员呢?一路上来除了我们,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就连这个时间段值班的四个人里也只有元屿,甲板上冷清得异常,只头顶的旗子簌簌在风里翻卷着。 “喝了酒,都倒头睡了。”元屿解释。 离港的那天,船员在酒馆订朗姆酒是成桶往船上搬的,足够喝得烂醉。 但一般也不会出现甲板上只留一个见习海员的情况。 今晚处处透露着诡异。 他们站在船尾。 李见山手持小型望远镜,指向前方,“看到没?前面驶过来的那艘。” 其实已经不需要望远镜,光用肉眼都能够看见那艘货船,在漆黑的海面上同向而行,但明显速度更快,几乎要追上新千烟号了。 最初是李见河发现的。 然后赶紧叫醒李见山又通知其他人。 越来越近了,半夜的海面莫名阴冷,直降几度,海雾弥漫。 那艘船真的非常破旧了,没及海面的船舱底边覆着藤壶、牡蛎,船舷锈迹斑斑,像漂浮在海上摇摇欲坠的空架子,船首翻飞的半页旗子和碎纸一样,只能从中辨别千烟二字。 很快和新千烟号齐头,缓慢行驶着,距离近得令人怀疑两艘船要避碰到一起。 对面船只的桅灯在海雾中幽幽亮着。 透过茫茫的水汽,能看见老旧船只的甲板上空无一人。 李见河畏怯道:“幽、幽灵船吗?” 【主线任务四:民俗学公益课[海岛民俗文化继承与发展——以千烟岛为例]结课:航海生活记录与千烟号的真实。】 幽灵船的出现。 应该是最后一个主线任务了。 这下他们不得不过去。 而雾里的千烟号也像特意等待他们一样,在船腹微微荡漾的海波中相对停驻。 阿提卡斯扯下了缆绳边挂着的救生索,那原本是用来在港内的波浪中拴住浮标的,现在被他甩到对面的铁桩上联结两艘船只的船舷。 “犹豫什么?过去啊!”阿提卡斯招手喊。 千烟号是起码十年前的货船,规格体量都要小上不少。 两船联结平行时,可以借由绳索跨越,纵身翻下去,最终脚踏在对面的首楼甲板上。 阿提卡斯率先试跳,确认没有问题。 楚竟亭默不作声拎起水鹊,抱小孩似的把他揽在前面。 翻越船舷上缘,水鹊一闭眼,只能听到风声。 再就是平稳落地后,甲板发出的吱嘎吱嘎。 楚竟亭忽地压低声音,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鹊,“很害怕?” “你腿是不是湿了。”陈述的语气。 如果不是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水鹊真的想咬他一口,他挣扎着从楚竟亭身上下来。 水鹊小小声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清楚,“那是你的口水。” 两个人说话音量低得像是在咬耳朵。 阿提卡斯听不清晰,他只是在懊恼刚刚直接就自己翻过来了。 多抱一个人过来,很轻松的任务。 “喂。”他撇过头,“你要是害怕,待会儿就跟紧我。” 他不喜欢扯后腿的队友,所以哪怕是为了团队,阿提卡斯觉得自己不是不可以接受照顾一个拖油瓶。 ……只是为了顺利通关而已。 金发青年仍旧是别扭的样子,但却没了副本一开始时的故意针对。 楚竟亭冷冷道:“不必了,我会看好他。” 【笑死,你俩刚开始是怎么嫌弃我宝宝的?】 【菟~丝~花~】 【受不了了,小鸟宝宝养太多狗了……】 【阿提卡斯,败犬。】 剩下的几人也都翻了过来。 “元屿小兄弟?你怎么……”李见山有些惊奇,毕竟在场只有元屿不是玩家,他本应当权作幽灵船是一场梦,不用跟着他们翻过来,只需要等新千烟号的其他人醒来,完全是可以安全返航千烟岛的。 元屿瞥了他们一行人一眼,也猜到他们不是什么真正抱着研学目的的海事大学师生。 元屿说:“我要跟着他。” 他说的是水鹊。 几个人从船尾的首楼甲板往船首走,水鹊看不清,陌生环境只能有个人带着他走,楚竟亭下意识想伸手去牵他,水鹊却躲开了,靠到刚刚说话的元屿那边。 元屿侧过头,他自然地让水鹊把住他的手臂,走在水鹊的左前方带着他,想了想问:“要我背你吗?” 水鹊左右摇头。 楚竟亭幽幽盯着他一会儿,随后什么也没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去了。 从舷梯走上去,由艇甲板登上操舵室甲板。 操舵室的门边缘生锈,白漆剥落,没上锁,一拧就开了。 顶棚的吊灯亮着,角落垂吊着铜制信号钟。 进门的左手边就是靠钉子挂在墙上的日历本。 年份果然和十年前对得上,日历本是村里很常见的老黄历,大字的公历数字,下面是农历日期,写明宜忌,时辰吉凶,乃至吉神方位。 往往都是过了一天,就撕掉一页。 泛黄的纸页,停在7月17号,农历六月十六。 李见山随手翻了翻,没什么特别,除了太旧,有泡过水再晒干过的痕迹,这就是本普通的老黄历。 十年前的船,操舵室的设施型号都落后许多,传声筒、磁罗盘、雷达指示器和天体定位仪,连基本的遥控陀螺自动驾驶仪都没有。 墙上贴着晴雨表和航海表。 台面留了一本舵手日记,多是记录了每日的风向、风力、温度、相对湿度以及测程器的读数。 不带有个人生活色彩的日记。 从操舵室看,似乎没发现什么能够推断千烟号曾经发生过什么的线索。 隔壁的海图室也如此。 只一点让人觉得奇怪。 谢华晃指着走道角落:“消防柜里的太平斧不见了。” 太平斧,消防斧的别称。 海图室存放了一些航道志、潮汐表一类的书籍,容易失火,走道就近配了消防柜,玻璃门敞开着,灭火器,水管都还放得好好的,唯独消防斧的位置是空的。 一般来说,消防斧劈开烧变形的门窗,清理易燃材料用的,其他两样没有使用过的痕迹,目前船体内部也不像发生过火灾的样子。 “船舶发生危险的时候,应该也会用来砍断绳缆、锚链之类的吧?”阿提卡斯耸耸肩,“说不定是船员砍个绳缆忘记收回来了,总不是拿走了砍人吧?” 没人搭话,一时间最爱热场子的李见山都沉默了。 海风大了,穿过走道,挟带着湿冷的水汽。 他们从海图室出来,重新回到这层的甲板准备下去。 李见河遥遥指着远方,惊道:“救生索!救生索断了!” 从甲板高处看过去,不仅仅是救生索断了,而且两船距离越来越远,雾更浓了。 他们驻足的一会儿功夫,还再远了一些,白雾中就连新千烟号的船舷都看不清轮廓。 谢华晃擦了擦眼镜,“先不说砍人的猜测,如果这个消防柜是打开没多久的,那么至少说明,船上刚刚有人去把救生索砍断了。” “当我们还在操舵室的时候。” 这艘船除了他们,肯定还有人,并不只是航行的空架子。 阿提卡斯:“都幽灵船了,有鬼也正常。” 只是因为敌暗我明的形势,使人感到后背发毛。 元屿握住水鹊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害怕了吗?” 水鹊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好几个副本的人,哪里轮到连灵异事件都没见过的本土npc反过来问他,况且他比元屿还要大一岁,自诩算得上是哥哥,当即拍了拍元屿的手背,“没事,你别怕……我保护你。”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0节 后面那句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他的战斗力估计都比不上煤球。 元屿却答:“好。” 楚竟亭冷嗤一声。 下到甲板,仍然只有桅灯在雾蒙蒙当中亮着。 铁制扶梯通向甲板底下的船舱。 第一层直接下到去就是餐室,和新千烟号的结构类似,舱壁上贴着发黄的世界地图和早中晚餐基础菜单,墙边挂了一排的水手制服。 两侧分别有两个圆形舷窗,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大洋。 天花板的灯有两个已经不亮了,餐室边角灰暗,污迹斑斑。 水鹊和元屿坠在队伍末尾,李见山断后,阿提卡斯打头。 【滚。】 监察者说。 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水鹊还没反应过来,元屿已经抱着他侧身翻滚。 铁腥味的风凛凛扫过,斧头砍入木板地面,劈出一个坑。 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角落墙上齐齐整整挂着的制服,实际上都是一个个无头人! 瘦削的影子,黝黑皮包骨,脖子上皆是平整的切面。 为首的无头人抽出太平斧,气势迫人,高高举起斧子越过头顶! 元屿瞳孔一缩,抱着水鹊又是一个侧翻滚,从地上爬起来。 斧头斩破空气,铁锈血腥的气息夹杂在海风里。 阿提卡斯随手抽了把椅子砸过去。 无头人首领后退,趔趄一步。 楚竟亭身影一闪,和无头人缠斗起来。 餐室里的无头人只有为首的带着斧子,其余的要么赤手空拳,要么只是小刀匕首。 他们队伍里主要战力都带了砍刀,是离岛前向镇上的店铺买的。 细数之下竟有十个无头人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对面不仅人数占优势,很快,李见山就偏头喊:“不行!这玩意砍不死!” 砍刀砍下的四肢部位,无头人捡起来就重新按上了,对比之下,李见山他们身上已经纷纷挂了彩。 楚竟亭一边踹开脚边的无头人,一边砍刀抗住首领的斧头,转头对他们说:“跑!” 谢华晃扯着元屿他们两个往舱道深处撤退。 两侧都是船室,拐角处咚咚咚地又有两个无头人拖着步伐走过来。 李见河是跟在他们后面的,他咬牙提着砍刀对上两个没有携带武器的无头人。 “你们先走!去、找线索!”李见河说。 元屿余光一瞥,带着水鹊拧开舱道尽头一间船室的门,谢华晃紧随其后进入。 房门从里反锁,摇摇欲坠的门牌上,标着的姓名是元文[见习]。 一夜间经历了太多,他大概能猜到水鹊他们的目的。 父亲有写日记的习惯。 元屿那个时候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他翻箱倒柜,检查这间船室里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最后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找到一沓订在一起的便笺纸。 元屿粗略翻了翻,“或许有你们要的,线索。” 水鹊惊魂未定,刚刚剧烈跑动的气息还没顺下来。 谢华晃一目十行地翻阅日记,时不时给看不见的水鹊总结念出来。 之前曾经他们讨论情报时点出的与重要人物有关联的两个姓名联系在一起。 一个是元洲元屿的父亲,也就是这本日记的主人元文,另一个是老神官的大儿子张平。 笔迹还时不时穿插了沈衣的名字。 “还记得沈雪的妈妈和我们提到的吗?沈衣是她的妹妹,十年前没回来的小舟新娘。”谢华晃对水鹊说。 水鹊点点头。 简单地说,就是一遭龌龊事。 张平追求沈衣多年未果,那时候小舟还没有岸上的家人拉绳,张平动了手脚,小舟最后漂回到千烟岛南端人迹罕至的红树林海岸,张平违背沈衣意志,强行与她发生了性行为。 沈衣最后跳海自杀。 元文发现了张平的这个秘密。 千烟岛上的大事,须得由老神官决断。 向来铁面无私,一心向五保公的老神官沉默良久,以元文千烟号见习海员的岗位相逼,力压消息。 元文张平两个人都在此次出海的千烟号上见习,抬头不见低头见,元文夜里辗转反侧,内心不安,数次和其他海员聊天时差一点就要说出张平的罪行。 返航的路上,船长订购了几桶朗姆酒。 “我几乎要疯了。” “今晚不需要值班,船长邀请我们到餐室饮酒,但愿我能保持最后的清醒。” 日记停下了。 但是后续的情况几乎很好猜。 聚着饮酒时元文和盘托出,或许是趁着酒力,张平为了掩盖秘密而暴起。 一旦有人被砍死后,整艘船就成了海洋上的大逃杀地狱。 船上的消防柜不止一个,也不只有一把太平斧,不可能没有人反击,至少可能有幸存者。 但是船上随处可见泡过水的设施,角落的淤泥,突遭暴风雨,海上搜救队当时收到无线电求救信号后展开的无果的搜查。 这说明千烟号在故事的真正最后是遭遇了沉船的。 千烟号的真相基本上推理得七七八八了,却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 还差一环。 缺少了什么?缺少了谁的手笔? 船室的门被斧头劈开。 唯一完整的脑袋从破洞处挤进来,戴着船长的航海帽,青白的眼皮掀起来。 确认他们都躲在这个房间里,又退出去开始疯狂地劈砍房门,木刺四溅。 元屿在他进门时将椅子砸过去,让船长退后到不能把三个人堵在门口的距离。 谢华晃上去帮忙,出门时往尽头扶梯的方向推了水鹊一把,“跑!去下一层!” 监察者提示:【往前,下楼梯。】 水鹊试探了一下,扶着铁制扶梯噔噔噔跑下去。 【楼梯拐角,右转。】 如果水鹊不是在逃亡途中,不是看不见,那么他就可以透过左舷的圆窗,在散去的海雾中和满月底下看到远处千烟岛一个小黑点的轮廓,然而今夜,东山的灯塔没有白光闪烁。 下一层就是仓库了,白色木箱在绿色铁架上堆积成山,箱角还捆着漆黑的铁箍。 管道纷乱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地面上,柴油发动机如同重病患者战栗着喘粗气,一刻不停。 监察者:【滚。】 这一次水鹊反应很快,就地一滚。 最后一个无头人—— 斧头砸在残损的船底。 海水从铆钉眼那里咕嘟咕嘟地涌进来。 水鹊翻滚的时候磕到了一条管道,膝盖殷殷渗血。 疮痍满目的船体在滔天波浪中摇摇欲坠,风雨打得船舷外噼里啪啦响。 大风暴的时候,船会倾斜三十到四十度左右。 水鹊咕嘟咕嘟地滚到另一边。 这次没有撞到什么尖锐的物体。 黏糊糊的一只触手把他当馅料一样卷起来。 水鹊晃了晃脑袋。 他意识到接住他的触手从未有过的巨大,并且还在不断膨胀。 无数的触手塞满了一整层船舱。 海怪在尖啸着。 水鹊已经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了,空中充斥着混乱的絮语杂音,这让他不得不捂住耳朵。 第50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7) 风从深沉的暗夜冲到悬崖上,骇浪拍打到灯塔的塔身,将灯塔的夜晚打得支离破碎。 鱼鹰在这样的环境中躁动不安,扑扇着翅膀在起居室内回旋,尖喙发出刺耳的鸣叫。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1节 皮革文具、墨水瓶,以及缀有缩写首字母的便笺纸铺陈在桌上。 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皱巴巴布着折痕,曾卷起来绑好,由放风的鱼鹰横跨岛的西东两端,携带回到灯塔。 字迹颤颤巍巍,显然不是来自年轻的第二代守塔人的手笔。 上面还有今天清晨西山露水打湿纸张又干透的印记。 “七月十六号,夜,柴油发动机故障。” 这样的纸条,意味着灯塔长在白天里不用清理透镜,不必添加柴油,只需要等待到又一个白天的到来,然后清理夜里暴风雨留下的损伤。 灯塔长默然将纸条丢入灯芯中燃烧,残余的灰烬倒在值班室桌子最底下的铁盒子里。 那是上一代守塔人留下的铁盒子。 灰烬抖落,融入盒中的另一堆,难分你我。 神社正殿,地下档案室。 没有窗,门锁紧闭,满室乌烟,烈焰吞没了架子上的卷帙,哔哔剥剥地作响,火舌燎到天花板,熏得污黑。 老神官浑浊的眼珠已然被熏得睁不开了,他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声嘶气弱地边咳边笑。 他半世清明,大儿子做出这种事,如果捅出来要他在岛上怎么做人? 更重要的是,沈衣既然是小舟新娘,海浪退回来说明是海神自己不要,和张平动了手脚玷污新娘,这两件事相差巨大。 千烟岛上,不能容纳任何对海神不敬的人。 最好的办法,也是为了千烟岛的未来,应当任由神明发泄怒火。 火舌吞噬衣袍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烧焦的腐肉味。 眼皮掀起,露出灰白白一片的眼球。 老神官好似在火焰和乌烟中,回到了小时候家里摇摇晃晃的渔船,窥见了疾风骤雨的海岸边,黑红腕足漫天挥舞,积蓄着倒山倾海的力量。 怀着此生对神力的绝对膜拜,他在火舌里溘然长逝。 * 狂风暴雨中,浪峰撞击着船头,黑魆魆的波涛把破损的千烟号抛掷高点,又狠狠滑下翻卷的海面。 甲板上的水漫到所有船员一刻不停地往外舀水也无济于事。 海水从船底铆钉眼儿咕嘟咕嘟涌进来,豁口越来越大。 水鹊就是捂住耳朵,也没办法屏蔽掉整片海洋的疯狂呓语。 “安静点!”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在触手的包裹中挣扎着试图唤醒海怪的神志。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它本就不多的理智,在嗅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后彻底瓦解了。 无头人是锁定活人攻击的,从摇晃的船体地面爬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地挥舞着太平斧,斩向如同茧房一样包着水鹊的触手。 另一只庞大的腕足轻易地在半路截住他。 斧头脱手砸到后方的地面,腕足将无头人绞紧,如同捕猎的鳄鱼或者森蚺一般翻滚着绞死猎物,高高抛起来砸向仓库的生锈铁架。 它的力量之大,装着无数白色木箱的一排排铁架子和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层层倒塌。 这层船舱已经要容不下过多膨大的触手了。 它们攒动着挤上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地面都是拖行时留下的水痕,所过之处,铁制扶梯挤得变了形,白漆簌簌掉落,舷窗的玻璃倏然碎裂,玻璃渣子四溅。 海水从四面八方灌入这艘飘摇的货船。 “放救生筏!” “都到甲板上来!” 水鹊听到他们的呐喊。 他感觉自己越是挣扎,海怪就越是以为他要逃跑,以至于把他勒得更紧。 水鹊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船体已经淹没一大半了,触手一路蜿蜒到甲板口,千烟号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卷在铁桩上的钢索断裂,甲板上的几个人立即趴下身体,一声巨响,钢索由绷紧的状态解放出来,弹跳在甲板上砸出一个深坑,最终蜷缩成一个半圆。 如果打在人身上,必然会当场皮开肉绽。 李见山肩膀上搭着元屿的手,由于在战斗中失血过多,元屿脸色苍白,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好在楚竟亭和阿提卡斯当时抵住餐室众多无头人的压力,让李见山去支援元屿他们。 旁边的李见河跟谢华晃身上也挂了彩,状态没好到哪里去。 楚竟亭将无头人的领头者从船沿踹入海中,海洋就像无尽的黑色深渊,无头人在水中没有挣扎,迅速地被吞噬了。 救生筏入水。 李见山扶着元屿先跳入筏中,“都快过来!船一会儿就全沉了!” 谢华晃和李见河是伤者,不能再在甲板上耗,紧随其后跳入救生筏。 瓢泼大雨使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视野漆黑,雨是唯一连成的白色。 又一个浪打来,阿提卡斯落汤鸡似的,金色头发湿成一缕一缕,攀着船缘栏杆,朝底下吼道:“水鹊呢?” 谢华晃脸色青白,不太好看。 “在底舱。” 他和元屿当时拦住船长,让水鹊往下一层跑了。 没想到会遇到船体进水,将要在暴风雨中彻底沉没。 阿提卡斯爆了句粗口,回头想去找人。 或许是捕捉到水鹊的名字,元屿后肩分明还在汩汩流血,却从无意识的状态中摆脱,抬起丧失血色的脸,用微弱的气声道:“圆月……灯塔……” “诶,元屿小兄弟,你说什么呢?”李见山说。 元屿抬手,指尖向着天上的满月。 “月圆时……五保的力量达到顶峰,会狂化……如果灯塔灭了,它会攻击过路船只……” 他话音刚落,李见山瞳孔倏然放大,眼睛映着货船甲板上漫天挥舞的腕足。 无数的触手从甲板扶梯口里蔓延上来,穿过甲板,延伸到船舷。 整艘船都被它们捆柴似的束缚住了。 幽灵货船在海怪手中,与废纸没有两样,挤压、扭曲、变形。 和十年前一样,沉没。 【主线任务四:民俗学公益课[海岛民俗文化继承与发展——以千烟岛为例]结课:航海生活记录与千烟号的真实,完成。】 【脱离副本倒计时:五分钟。】 不只他们听到了。 元屿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阵。 船体沉没,阿提卡斯掉落海面,向救生筏的方向游过去。 李见山扯着嗓子问他:“没见到水鹊和楚竟亭吗?!” 金发青年爬上来,一拂脸上的海水,摇头。 救生筏缄默。 但是副本状态没有存活人数减少的提示。 这说明他们都还活着。 寒芒在夜里一闪,潜入深水。 楚竟亭全神贯注,他消耗了仅剩的最后一个s级本给的奖励机会,向无限游戏兑换了武器。 足够针对s级以下所有副本boss的致命匕首,扎入触手,反复搅动了几圈。 血肉绽开,海怪尖啸着,蓝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触手在海水中痉挛着缩小。 楚竟亭圈着水鹊往上游,脑袋破出海面。 【倒计时:两分五十六秒。】 他一手攀着一块木头浮板,另一只手拍着水鹊的后背。 湿漉漉的雪白小脸,眼睛安安静静地闭着。 楚竟亭顿了顿,不再犹豫。 冰凉的薄唇压着水鹊的唇肉,一刻不缓地往里渡气。 【倒计时:一分钟。】 对方薄薄的眼睑轻颤,楚竟亭偏过头,脸上的神色隐没在黑夜里。 “咳、咳……”水鹊咳嗽着。 同时听到了无限游戏系统的倒计时。 远处的救生筏发现了他们,划着桨向这边来。 海水冰冷刺骨,楚竟亭要先把水鹊托到木板上,却感受到海底的一股拖力。 木板翻了一个周身,连带着浮浮沉沉。 水鹊:“等、等等!水里……它在拽我!” 【倒计时:31秒。】 救生筏划过来,元屿半个身体探出筏边,死死抓住水鹊的一只手,由于发力的动作,他堪堪凝血的后肩又汩汩涌出血来。 一个滔天浪峰打过来,水沫飞溅,扭曲的暗波反复盘旋着,无情吸取海面上的所有物体。 李见山在前头扯着楚竟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2节 而其余人必须压着救生筏的另一头,才能面前维持住不翻。 海怪嘶声凄厉,受到重创后,海面之下的黑影都缩小得比不上救生筏一半体积。 “bo——bo——” 越来越多的血液,染得一片海域都是蓝绿色。 【倒计时:10……9……8……】 水鹊从来没有听过海怪的声音这么悲恸。 “bo——bo——!” 【5……4……3……】 水鹊抬眼,他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 滑溜溜的,悄然松开那只手。 元屿指节绷紧到痉挛,声嘶力竭:“水鹊——!” 捞到了满手刺骨海水。 【恭喜通关[千烟]】 【副本通关人数:6/7】 【副本脱离中……】 【副本结算中……】 * 【剧情进度100%】 【世界脱离中……】 【世界脱离失败。】 【正在检测异常……】 77号急得团团转,虽然宿主已经昏迷过去了,但是它还是碎碎念地安慰。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小问题,宿主不要担心,不要害怕,77号正在竭力上报维修中……】 时隔不久,水鹊再次回到了那个巢穴。 对比上一次到来,现在的洞穴更加精致,琳琅满目的物品堆叠。 海怪把水鹊托着送到窝里。 它伤势太重,已经没办法维持完全的触手态,上半身显出人形,腰以下的腕足萎靡蜷缩,滴滴答答地涌出蓝绿色血液。 水鹊一沾枕头,全然昏睡过去。 小伴侣没有离开。 小伴侣在它筑造的巢穴里。 它拖行触手,爬到角落的箱子,打开。 那是一个药箱。 它看不懂字,但幸好一部分药膏盒子表面有图案。 海怪带着药膏回到窝边,笨拙地拧开盖子。 挤出了一大坨膏体,掉在地上。 它懊恼地皱起眉。 为了避免浪费,掉在地上的膏体都用来涂了自己受伤的触手。 干干净净刚挤出来的,抹在小伴侣的膝盖上。 破皮的,红红的。 它一边呼呼地吹,一边眼眶无声坠落冰凉液体。 在山洞里点燃柴火堆、给小伴侣擦身体、换干燥的衣服。 所有的这些事情做完后,满地都是蓝绿色的痕迹,但是它没有力气再清洗地面了。 海怪蜷缩在被窝旁,牵着水鹊的手。 它需要睡一觉。 第二天会好的、会好的。 ——还会好吗? * 在远离人烟的海上如何消磨时间? 只需要一把竹制的海竿,抛远垂钓。 甚至不需要在鱼钩上安蠕虫或者蚯蚓、沙蚕之类的。 只需要一只海怪。 海面之下乌泱泱的一大片。 “bo——bo——” 熟悉的呼唤自海面之下传来。 装好了。 海怪把用触手砸晕的石斑鱼,挂在海竿的鱼钩上。 最年轻的触手扯了扯鱼线。 摇动渔轮,鱼线迅速搅起。 石斑鱼钓上来的时候还在无意识地摆尾。 海怪殷勤地攀上来,看着他。 水鹊叹了口气,摸了摸海怪的脑袋。 怎么说呢…… 每天钓鱼都不会空军的日子,还是有点无聊。 水鹊已经在这个世界驻留三天了,77号还在十万火急上报中。 不过这里有山有水,还有海怪给他食物,而且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度一满,水鹊就能看见了,重见光明的感觉非常好。 于是他安慰自己,权当作是在度假了。 只有一点不好。 海怪太黏人了。 水鹊推开拱到自己跟前的脑袋。 这里已经连续两三天刮南风了,天气炎热,他用手扇了扇风,太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撒下来,圆点的光晕落在他和海怪身上。 远处的云彩顶着白色的尖顶形状,一朵叠着一朵聚集在一起。 下方隐约有黑色。 可能会下雨。 水鹊擦了擦额际沁出的汗。 饭后消遣的垂钓活动只玩了一会儿,因为水鹊嫌无聊,海怪就把他抱到窝里。 他有午睡的习惯。 因此海怪总是准点抱他回窝。 由于海怪之前缩在被窝边的地上睡觉,水鹊觉得它太可怜,就让海怪多铺了几层被子,把窝扩大,这样就可以容纳下海怪的身躯。 它低头拱着水鹊的脖颈,亲昵的动作和狗没什么区别。 拱够了,还要再亲他。 说是亲不尽然,它只会嗅一嗅,接着试探地舔一舔水鹊的唇肉。 最开始水鹊还会推一推它的脑袋,次数一多,他也烦了,干脆闭眼装睡。 舔得水淋淋的,唇珠从上唇中央嘟起来。 然后它才会抱着水鹊入睡。 这是每天午睡和晚上睡前必走的流程。 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漆黑的脑袋顺着颈窝往下。 水悄然打湿了雪纺衬衣,心脏的砰砰声藏在那里。 海怪喜欢倾听人类平稳的心跳声。 微不足道的起伏,平平粉粉被迫糊了水,黏着衬衣。 它的手臂肌肉虬扎,像铁钳子一样桎梏着水鹊。 “你、你干嘛?”水鹊慌乱中揪住它的头发,想要令它抬起脑袋。 海怪没有起来,埋头拱了拱,它的发质硬,头发不长,如同一丛丛硬茬子。 水鹊瞳孔一缩。 外面是盛夏,海怪挑的山洞选址好,山洞内的空气还是凉丝丝的。 寒意细细密密地贴着,平薄的起伏翘起两粒小圆珠,顶着雪纺衬衣。 他指节蜷了蜷,拍打两下海怪的脑袋,“快点起来,不睡午觉你就去外面游泳!” 在和海怪交流的时候,他只能尽量使用祈使句,因为询问的话对方听不懂。 水鹊常常只能选择命令它。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3节 它鲜少有违背命令的时候。 盛夏时节的海怪有消耗不尽的精力,和许多动物一样,它的情动期在这个时候。 捕猎一结束,它会立刻选择回到巢中和伴侣亲昵,这样会令它躁动的情绪稳定下来。 海怪是畸形的海底怪物。 它冰冷的口腔里有整排的犬牙,布满倒刺的舌头。 哪怕是在第一个世界,肉肉的小粉珠也没遭过这种罪。 海怪没有这样捕猎过,它这次对猎物很有耐心,即使湿溻溻的口腔一直在滴落涎水,它也没有选择啃咬猎物,而是用尖牙慢慢地磨,倒刺抵着,只有威慑的作用。 衬衣皱巴巴的,白色清透,平平的浅粉肿成了嫩红尖尖。 没有刺痛感,但是又麻又痒。 水鹊扛不住,他的眼角一直在沁泪。 源源不断的泪水和外面瓢泼的大雨一起降落。 海怪不明白,它歪了歪头,又去亲水鹊的眼睛,冰凉的唇细细密密地贴着那薄薄的眼睑。 水鹊流了好多汗,外面的雨声好像与巢穴内的世界已经有了隔膜,他只能听见仿佛是极其遥远处传来的声音,海浪拍打峭壁,水浪声从左耳灌入右耳。 整个山洞里都是馥郁甜稠的香气。 他去推海怪的脑袋,“好了……走开……” 但它太黏人了,一刻都不愿意离开水鹊。 “bo——bo——” 亲亲通红的鼻尖,亲亲粉润的肩头。 海怪拥抱水鹊,力道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非人的丑陋躯干里。 黑红色的触手,全盘踞在水鹊那细细的一截腰之下蠕蠕而动,缓慢地在透明的水液中游曳,触手表面粗糙不平,和溢出来的白软腿肉形成鲜明对比。 雪白的足背绷紧得似一道弓。 哭声细细弱弱,和猫叫差不了多少。 脖颈和濒死的天鹅般后仰时,水鹊不确定是不是听到了谢迁的声音。 月上中天。 水鹊再勉强睁开眼睛时,海怪又在拱他。 不是。 这次不是海怪。 谢迁蹭蹭他的颈窝,轻声说道:“宝宝,我以为你尿尿了。” “窝里都是你的水……” 水鹊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急得用手去捂住他的嘴,“闭嘴!不、不许说这样的话……” 他很爱干净,才不会在被窝里那个…… 谢迁知道他脸皮薄,不说话了俯下来亲他。 和以前在其他副本的很多次接吻一样,水鹊几乎能说出谢迁的习惯。 反复勾勒着肉粉的唇珠,撬开牙关后抵到舌根,嘬得红尖两侧的颊肉洇洇沁出水来。 “呜……” 谢迁非得把顺着下巴尖滴落到颈窝的水迹也吃干净。 水鹊一脚踹在他上半身腰腹,对方肌肉群一绷,结实得如同铁壁铜墙。 贴着他的人神色变幻几番,忽然将他抱起来。 水鹊立刻条件反射地,打了他一巴掌。 没有用很大力气。 男人低下头,眼眸深邃,左脸上还是隐约浮现了淡红色的巴掌印。 喉结向下压了一瞬。 元洲说:“……抱歉,你可能需要清洗。” 白天的是汗,晚上了纯粹是给海怪舔得水淋淋,黏糊糊的。 水鹊呼吸一窒。 打错人了…… 脸上急速升温,他很想立刻就闭眼睛睡觉。 【77,现在还不能脱离世界吗?】他在心底连声呼唤着。 77号还在十万火急。 监察者道:【我已经上报了。】 接着又问:【为什么看不到画面?你们在做什么。】 机械音没有情绪起伏。 【提醒:不能违反职员守则。】 【这会影响到我对你的任务打分。】 第51章 无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8) 大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小世界的不一样,77号的申诉正好遇上了大世界的双休日,管理部门不上班。 过了几天也没有音讯,他还得继续滞留。 水鹊好奇地问:【监察者没有休息日吗?】 77号还正在解释:【监察部门的都——】 频道就猝不及防被切断了。 监察者:【加班。】 水鹊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是因为我这边的缘故吗?】 毕竟除了系统,监察者似乎也是和任务者绑在一起的,任务者没有脱离世界的话,任务就一直判定为仍在进行中,连带着监察者也不能够休息。 监察者:【……】 【不是。】 监察者平淡地说:【我不需要休息。】 水鹊瞠目结舌。 听起来像是资本家最喜欢的员工…… 意识到这样的话对人类来说有歧义,监察者对水鹊解释—— 【人造人不需要休息时间。】 【电量耗尽后只要连接电源,就可以边充电边工作,充电期间也不会影响工作效率。】 水鹊睁大眼睛,【所、所有的监察部门工作者都是人造人吗?】 【不是。】 他只回答了两个字,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77号好不容易切换回频道,语气带着点小抱怨:【老是突然插话……明明是77正在和宿主说话……】 水鹊抬手摸了摸悬浮的小球,他正大字型仰躺在海面上,手抬起来时都是海水,水珠就顺着腕线往下滑落。 球体也沾得都是海水了。 想起来什么,水鹊急急忙忙收回手,【77,你不会进水吧?】 【不会的,77号是只有宿主才能接触才能看到的。】 他手刚一退缩,悬浮球就追着迎上去。 结果在海里托着水鹊的巨大触手哗啦冒出海面,白花四溅,就像从海平面拔地而起的小山,水天一色,小山上面只坐着一个人类。 谢迁在海底问:“水水,回去吗?” 水鹊拧了拧湿透的衬衫衣摆:“噢……” 浅茶色的眼睛缓慢眨了眨。 怕鞋子被海水冲走了,他没有穿鞋。 海水泡得肌肤愈发雪白透明,白生生的脚踹了一下触手。 “谢迁。”水鹊喊他的名字。 因为之前谢迁说了很那个的话,他已经三天没有怎么搭理过对方了。 这样好像叫什么冷暴力…… 虽然以前的副本里水鹊偶尔也会不自觉这么做,但是持续时间都没有这次久。 一听到水鹊喊他名字,谢迁立刻精神抖擞。 “嗯,我在。”声音从海面之下闷闷地传上来。 水鹊探手拨了拨海面,水波荡漾。 他在水里勾勾手指。 “你上来。” 上半身人形的海怪如同得到宽赦一般,欣喜地冒出水面,谢迁攀到膨大的触手小山边沿,胸腹尚且还浸没在海中,他看向水鹊,“怎么了?” 仔细一看刚还冲他勾勾手的小男生,晒没多久的功夫,脸颊都在太阳底下热得粉白,腮帮一鼓,忽地手里掬起一捧水,冰凉凉、硬生生泼在他脸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4节 水泼过来,谢迁条件反射地闭眼,甩了甩头。 一抹脸上的水痕,视野里水鹊的嘴角翘着,眸光狡黠。 他都还没什么反应,水鹊却心虚似的立即指向远处,理由十分蹩脚,“快看!那里有人!” 谢迁毫不关心。 水鹊干脆掰过他的脑袋,一定要让他转回去看—— 远处的海岸波涛汹涌,一重重浪打到沙滩上,白沫中有一个黑点,还有一道掀翻的冲浪板,随波涛浮浮沉沉。 有人溺水了。 …… 溺水者被推到沙滩上,脸色发白,狼狈不堪,显然是半昏迷状态。 裸露的上身,胸膛呼吸起伏微弱。 水鹊蹙眉,一刻不敢迟缓,按压着他的胸腔。 一分钟一百到一百二十次。 他在心里默数着次数。 因为发现后救援及时,溺水的男生很快迷蒙地睁开眼睛,水鹊一松开他,他就侧过身撑着身旁的沙滩,弓着脊背,万状狼狈地咳嗽。 “咳咳咳——” 咳得脸红脖子粗,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他几次开口想和水鹊说话,喉咙逼迫上来的刺痛涩痒让他控制不住地咳嗽,只能又掩嘴偏过头,对着远离水鹊的方向咳。 “咳、咳咳!谢谢……谢谢……”男生终于平复下来。 “不用客气。” 水鹊看他一眼,视线移到谢迁悄悄推回到岸边的冲浪板。 是冲浪板的卡扣开了。 水鹊的眉眼染上忧虑,“你一个人来冲浪的吗?” 这边的海域没有开发的痕迹,人影寥寥,其实不是个海边娱乐的好地方。 男生点了点头,“听人说这边的浪比较合适……” 咳了这么久缓过来,他终于有机会看清楚自己的救命恩人。 刚刚只觉得对方的声音软和,不像是这边的本地人,有种吴侬软语的意味在。 对方半袖衬衫和短裤,刚刚为了帮助他复苏心肺,膝头跪在沙滩上,虽然没有砾石,但是抵着松软陷下去的沙子,膝盖肉还是泛粉泛红。 他、他还没见过肌肤这么嫩的…… 常年冲浪而晒得黝黑的肤色,掩盖住了男生整张脸急剧升起的温度。 水鹊也不懂冲浪,哪里合适不合适的。 但他还是板起小脸,严肃地告诫:“附近连人影都没有,这太危险了,如果不是我发现,你很可能救都救不回来的。” 男生只是痴痴盯着他,时不时点头。 睫毛好长…… 真的有男的睫毛这么长吗? 水鹊蹙起眉,“你在认真听我说话吗?” 到底有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啊…… 男生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明白,下次绝对不一个人莽了。” 水鹊慢吞吞地说:“两个人也不行……” 男生接上话:“你说的对,我回去要深刻反思!” “那个……你是千烟岛的吗?”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局促不安,他紧张得挠挠头,“我是隔壁雨海市一中冲浪队的,18,净身高185,没有不良嗜好,能、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水鹊感到莫名其妙的。 他可是奉行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海里的谢迁可能是等得不耐烦了,白色浪花轻轻堆到水鹊足底,一触即退。 他撑了一下沙滩,站起来,拍了拍膝头黏着的颗颗沙粒。 “我要回去了。”水鹊垂眸和男生说,“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他坐在地上,怔怔地点头。 却看见肤白秀美的小男生往海里走去。 有一个大浪打来。 还沉浸在溺水的后怕中,他条件反射抬起双臂,拢着挡住海浪。 劈头盖脸,淋得他和落汤鸡似的。 再去看,海面已经全然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姗姗来迟的同伴,见他傻愣愣地盯着汪洋大海,叫他名字都没反应,忍不住挥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发什么呆?你冲浪板坏了?” 男生呆呆怔怔地仰头,“一舟哥……我遇到美人鱼了……” 关一舟拧起眉头,他的脸色由于多日郁结于心而愈发糟糕。 “你做什么梦。” “没睡醒吗。” 他的目光望向无际远海。 * 【世界脱离成功。】 【软饭值已达上限,折算中……】 【剧情进度:100%,程序评价:达成双百的年度新人任务者。】 【以下为[监察者10]的评价打分】 【人物设定维持度:s】 【剧情流畅度:s】 【剧情合理度:a,二次修改为s】 【新职员潜力评估:s】 【[监察者10]评价:认真、努力的任务者。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水鹊前期副本都是谢迁在带,因此基本刷满了软饭值。 连续两个小世界的软饭值都刷到了上限,但折算到大世界的货币体系中,水鹊领到的职工卡上只多了九十万入账。 不过除了向商城兑换,给77号换了一个小狗头套,他没有其他的什么消费需求。 住的地方也是大世界职员部门分配的公寓。 在原本的世界,水鹊就宅习惯了,他以前都是实验室和宿舍两点一线的。 所以在大世界的一周假期里,他订了一个每天外卖上门的服务,接着就窝在公寓里,和77号一起看电影。 “叮咚。” 外卖准时送达。 水鹊趿拉着毛拖,哒哒哒的,拧开了家门。 除了晚餐外卖,地上还有另外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他没有订购别的东西啊……? 他警觉地晃了晃纸盒子,贴近耳朵,并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盒面上订书机按压订住的单子,是打印的,没办法从字迹判断。 但是上面黑体字打印的地址确实是水鹊现在的住址,门牌号分毫不差。 ……好奇怪。 不过在大世界应该很安全。 他提着外卖和纸盒子回到房间里。 用剪刀沿边缘线裁开—— 水鹊瞳孔瞬间因震惊而放大。 一只熟悉的小狗玩偶,静静窝在纸盒子里。 黑黄配色。 小时候掉的黑色纽扣,重新一针一线缝回了原处。 两颗漆黑纽扣眼,安静而温柔,穿越了许多年时间凝视着它的小主人。 水鹊抱住了它,还像以前一样,就像世界从来没有把他们分隔开。 晚上睡觉也要抱在一起。 77号有点嫉妒,它顶着金毛小狗的毛绒绒头套,窝在枕头边。 这只讨厌的玩偶霸占了本来应该是它的位置。 算了,做统不能太善妒,反正假期要结束了,最后一晚让让它怎么了? 吃早餐的时候,77号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它兴奋地宣读新工作。 【宿主宿主,我找到了新任务!】 【这次要扮演的角色是科举文男主年少的白月光……!不对……】系统仔细辨认,声音越来越低,纠正道,【是黑月光。】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5节 【你的角色特点是嫌贫爱富。】 【科举文男主父母双亡,家贫,偶遇然后把受伤的你带回家,在对方最潦倒困苦的守孝期,你表面上对他嘘寒问暖,甜言蜜语说着一生一世,实际上背着他勾三搭四,用他做跳板,和他的昔日同窗、师友眉来眼去。】 【还爱慕虚荣,男主不仅一天要打三份工给你买最好的绫罗锦缎,还要同时准备科举,结果你在新婚之夜和傍上的侯爷跑了……】 77号念得有些许艰难。 【……宿主你还是个小绿茶,男主当时累死累活养你的时候,你跑到野男人家里说男主嫌弃你花钱大手大脚,不给你饭吃……】 【是任务书说的!】77号撇清责任,【不是77说的!】 水鹊:“……” 怎么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每次都接到奇怪角色了…… 77号没有把任务书的内容念完,但水鹊猜想,估计又是一个不太好的结局。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要努力工作。 “我们走吧。” * 长州县。 湖山映带,水青花艳,采莲女在长堤下划舟而过,歌声一直悠悠扬扬。 从西江书院出来,就是坝子桥,再过去是早市,大街及诸坊巷,大小铺席,屋无空虚。 现下早市刚闭,日市便开了。 面汤、烧饼的味道传过来。 日头逐渐晒起来了,水鹊在桥头等得焉耷耷的,他饥肠辘辘,倚在桥墩边,额头徒生虚汗。 他干脆将遮阳的纱帽一掀开,果然好呼吸了不少。 日光热烘烘地照在他脸上,眉黛唇朱,犀颅玉颊。 肌肤白得晃眼,唇肉却是红灔灔的,雪腮晒得粉润。 过往的匆匆行人多是要过了坝子桥去赶日市的,忽地纷纷转首看桥头的那抹雪色。 【男主怎么还不来啊?】水鹊垂着脑袋。 他已经接连婉拒了好几个心善的过路人帮忙了。 一个身着白衫,明眼一看就是读书人的男子走上前来,“小郎君,可是有哪里不适?” 他看水鹊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 水鹊连连摇头,“我无碍,多谢,只是在等人……” 男子遗憾离去。 77号喊:【来了来了!】 从西江书院往这边走来的人里,果然出现一个葛衫青年,额头系着白绳带,身形高大,但面色淡漠,形销骨立。 剧情里说是水鹊受了伤男主才把他带回去的,但77号舍不得,它说干脆让水鹊假装崴了脚就好了。 于是水鹊就在男主路过桥墩时,格外紧张地装模作样。 “……啊。”水鹊照着77号教的,垂着睫毛颤啊颤,“脚好疼。” 感觉像是碰瓷…… 男主也不是傻的吧? 齐朝槿淡淡瞥了他一眼,冷清的眉眼压着。 步履不停,擦肩而过。 水鹊视线追着他,呼叫系统:【77!这根本没有用嘛!】 但是77号的频道又被切断了—— 【我才一个世界没盯着你。】 【宝宝,你的眼光怎么这么差了?】 监察者01道。 【你看他穿的葛麻衫,跟着他,你是要去挖野菜的。】 第52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 怎么又是这个监察者? 监察部门没有其他职员了吗? 不过他现在没有功夫和监察者01扯嘴皮子。 再不跟上去,男主都要走到桥尾了! 水鹊唇一抿。 他倒还记得自己刚刚是在装崴脚,所以追上去时还一蹦一跳的。 急急扯住葛衫青年的袖子。 那只袖子下掩藏的手,提着两册书卷,黄麻细绳捆扎在一起。 齐朝槿半覆眼皮,手掌拂下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有何事?” 他没见过对方的面孔,只觉得脸生。 水鹊被拂开手也不灰心,他还垫着一只脚没有落地,眼尾垂垂,也不知道是晒得还是怎么的,晕红红,瞧着怪可怜的。 他细声小气地询问:“这位好心郎君,我……我脚崴了,可否帮帮忙?” 唇不点自朱,纯然的一副长相,但又说不上来的勾人。 如果现下不是晌午,他瞧起来就是市井话本里专门挑过路书生哄骗的精魅。 齐朝槿面不改色,淡声道:“错了。” 水鹊没听明白,缓慢眨了眨眼,“什么……?” “脚。”齐朝槿抬手,指向他提起的脚,“刚刚喊疼时,是左脚。” 水鹊讪讪地放下踮着的右脚。 怪尴尬的…… 他急着来追,一时不察就忘记了自己崴的哪只脚了。 坝子桥来往的路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时不时有人过路时侧目好奇地看两个俊后生。 齐朝槿无意给人当戏班子看,他上下眼皮微合拢,视线掠一眼神态困窘的水鹊。 眼中倒是没什么情绪。 但是也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了。 水鹊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碰瓷,反正露馅了他就小跑着追。 男主显然是已经及冠了的年纪,身形虽然瘦削,但也是挺拔高大,走在前面大步流星的。 水鹊到了这个世界后发觉自己还矮了一点点,系统说为了适应时代背景,给他的身体年龄调小到了十八岁。 虽然和原本没有相差多少,但看起来人就是更脆生生笋牙冒尖了。 男主得比他高了一个头有多,水鹊紧赶慢赶追着他。 过了坝子桥都是沿街边开的店铺,挤着贩夫走卒,早市没卖完的干脯、肚肺、包子、鸡杂等各类小吃野食也还未收摊,这条街长达数十里,好不热闹。 摩肩擦踵,东来西过,水鹊挤在人群里都要给淹没了。 前头好像叹了一口气,在人影稀疏些的街尾驻足停下来,转过身,冷眉冷眼地对着像小尾巴一样追着他的人,“莫要再跟着我。” 水鹊嘴唇开开合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咕叽”一声。 齐朝槿盯着他冒起红晕的耳朵尖。 水鹊磕磕巴巴地说:“没吃早饭……” 这肚子响得多少不是很合时宜。 六枚铜钱扣在木桌面上,声音清脆,店铺档口用毛笔字迹书写着云记二字。 “云叔,两个酸馅。”齐朝槿道。 “好嘞。”铺子老板从笼屉里拿出两个,用油纸包着递给齐朝槿,蒸气水雾缭绕,他多瞟了两眼跟着齐朝槿的人,“哎呦,水灵灵的俊后生。齐二郎,这是你家亲戚?瞧着面生啊。” 齐朝槿半敛眸,唇角板直如一根弦,否认了老板的猜测:“……不是。” 他离开了铺子门口,避免挡住生意人流,将油纸包着的两个酸馅递给水鹊手上。 酸馅刚从笼屉里拿出来,滚烫得冒白气。 水鹊刚要接过,碰了一下那油纸,马上像小猫烫了舌头一样收回来。 手指尖烫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对上齐朝槿的视线。 “有点烫……” 齐朝槿:“……” 水鹊捏了一下还有包子余温的手指。 人家好心给他买的包子,还嫌烫,听起来好不识抬举…… 齐朝槿还抬着手:“……吃吧。” 酸馅其实就是蔬菜包子,包子皮薄厚适中,里面的菜蒸得软烂,水鹊一边就着齐朝槿的手吃包子,一边还要吃两口就吹凉气。 ……气都吹到他手上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6节 温凉凉的像羽毛挠手心,犯痒。 齐朝槿眉峰压着,只能忍耐。 日光照下来,他们就躲在廊檐的遮挡下。 水鹊吃完了,舌尖探出来舔了舔唇,抬眼看他,“谢谢。” 一点湿红晃了瞬间。 像喂了一只走街窜巷的流浪小狸奴。 齐朝槿:“吃完酸馅了,别再跟着我。崴脚了就去对面巷子里,有家医馆。” 水鹊原本看他态度软化还以为男主终于走上剧情了,没想到是要跟他做一锤子买卖,想要摆脱他。 他又得急急忙忙跟着对方走。 这条街走完就是长州县西南门,除了西南门,两侧都是城郊的水田,起初土道平坦,再继续走,土路愈来愈崎岖狭窄,平整的水田甩在身后,仰面都是稀稀疏疏的山林。 齐朝槿走了这条道十几年,如履平地,快步流星。 水鹊只能望尘追迹。 下了一道坡,又迈了一条小河后,齐朝槿就听不到身后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了。 该是走了罢? 再继续往前走,就是九龙乡。 乡里比不上长州县,抬眼望山上看全是竹篱茅屋,连瓦房都少见。这人只要一看就应当知道他条件穷苦,行骗讹钱也不该找到他头上。 脚步声消失了。 齐朝槿顿了顿,回首。 方才跟着他的人远远落在小河里了。 水鹊摔得湿漉漉的。 这其实是条很浅的河,也不宽,水流量几乎只比小溪大,堪堪能称得上是河,前人挪来几颗大石头置于河道,水深才及膝,恰好就没到石头边沿,让过路人不至于湿了鞋袜。 但是年岁久了,石面上结满青苔。 他脚上没踩稳,一滑就扑通响摔河里了。 这下倒真的受伤了,他磕着了膝盖。 77号心疼得围着他团团转,【真是好狠心的男主!男主坏!】 水鹊倒吸了两口凉气,来不及顾忌伤口。 刚刚抓在手上的纱帽也脱手漂到水里了,他伸直了手臂去够,水流不停地往东,指尖刚刚一碰到帽沿,反倒让水冲得更远了。 这可是77号花了系统积分给他配的初始装备! 一只手将纱帽拾起。 骨节分明,中指上覆盖有厚厚的茧子。 书放在田埂上。 齐朝槿默不作声地甩了甩纱帽上的水,又提留着水鹊起来。 他问水鹊:“你家住何地?” 素色凉衫还在滴滴答答坠着水滴的人,摇摇脑袋。 “我、我没有家……” 这次不是骗他的。 水鹊在这个世界里的角色,剧情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他的身世,好像就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来处,出场就是被男主收留接济了。 为了使自己的说法更加有信服力,他还补充:“撞到脑袋了,我只记得自己叫水鹊,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眼神澄澈,不似说假话。 水鹊就这么看着他。 这条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男主总不能这么狠心把他扔下吧? 齐朝槿眉头紧锁,最终妥协,“随我走吧。” “不行。”水鹊说,见齐朝槿回过头来,似是因为他反复无常的态度不耐烦了,他慢声细气地说:“我摔到了……这次没有骗你,左右两边都摔到了。” 他说着想要去提起裤袜,卷上膝盖去展示。 齐朝槿:“……” “上来。”他背对着水鹊蹲下。 瘦削的年轻人,但是葛衫下背阔肩宽的。 水鹊拧了拧衣裳,出了一手河水,他犹犹豫豫道:“我衣裳全湿了,要不你扶着我走吧?” 齐朝槿太阳穴青筋突突,忍耐着道:“上来,否则走到日头西斜。” 水鹊嘟嘟囔囔:“我也没有你说的走得那般慢。” 反正人家都同意了,那他也就趴上齐朝槿的背脊。 对方反手将纱帽递给他,说:“自己拿。” 水鹊:“嗯嗯。” 齐朝槿一手提着书,另一只手要托稳水鹊就不可避免地落在绵绵软软的部位。 齐朝槿无所适从。 水鹊好像看出来他的苦恼。 单手的话肯定背不动他。 他在齐朝槿后背的衣衫处擦了擦手,一边擦还一边说:“我的衣衫湿了,越擦越湿,你的衣衫是干的……对不起哦。” 才伸出擦干净的手去,“我给你提着书。” 擦完水就不会把书弄湿了。 齐朝槿:“……” 无言半晌,书还是提在了水鹊手上。 * 齐朝槿家住在九龙乡青河村,从长州县里走回去腿脚快的也得半个时辰,冬日下雪时还得再多走上几炷香的功夫。 山路蜿蜒盘桓,来往不便。 到了青河村的地界,视野才豁然开朗起来。 屋舍俨然,翠樾照水,沿江一片橘林,想来是有附近的人家做橘子生意送到长州县去的。 齐朝槿家在山脚下,有一条小河绕着院落外。 院落四周围用篱笆圈起来,大门是竹编,落了青漆铜锁。 院子里一进去对着大门的是敞亮主屋,一左一右又有两间打寮小屋。 都是泥筑的土墙,顶部由稻草芦苇麦秆编织物覆盖,虽然是茅草结庐,但胜在窗户整洁,藩篱坚壮爽丽。 主屋进门的厅堂,齐朝槿在门边的藤编圆凳上放他下来坐着。 村户农家基本每家每户都浸了一些跌打的药酒,他从橱柜里找到,让水鹊将裤腿撩起来。 他上个世界摔伤的愈合脱痂了,但是还留着一点点红,今天又这么一摔,没有渗血,但是青青紫紫的,特别骇人。 齐朝槿将药酒倒在自己手上,摁着水鹊的膝盖揉开了。 期间水鹊不停地在颤抖,他只能箍住他的腿,否则发挥不了药酒的功效。 皮肤细滑。 想来不是农家出身。 齐朝槿断定。 小腿的其他肤肉是和阳春雪似的白,蹬开了鞋袜,脚趾头圆圆的小巧,指甲肉色均匀像山野里淡粉的花。 他让水鹊把湿了的衣裳换了,换上他的旧衣。 家里衣衫本来就少,那件还是齐朝槿翻出衣箱底下,是他身体没抽条时穿的,还算合身。 明明葛麻衫穿得都柔了透了。 水鹊的皮肤还是给磨得泛红。 就是地主老爷家的老来子,也没养得这般娇贵的。 齐朝槿皱起眉,他留意到水鹊脖子上挂的长命锁,花纹精致。 明日还是把他送到官府去。 第53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 院落里一左一右的打寮小屋,左手边是灶房,右手边的是盥洗室。 炉灶火舌滚烫,炊烟从小屋烟囱袅袅升起。 水鹊本来还想帮帮忙的,他看出来齐朝槿好像不是很乐意收留自己。 但是农家火灶的烟筒粗陋,一旦升起烟火,整个灶房都是烟尘,水鹊一进去就给熏得燎得眼睛红红,眼眶里含了一泡泪水。 齐朝槿见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也不知道是哪家走丢的少爷。 “回屋里等着。” 齐朝槿面无表情地往灶腔里添了把柴,左手一拉风箱,锅里就咕嘟咕嘟响。 多了一个人,加副碗筷倒是顺便的事。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7节 圆木桌放一碟糟腌萝卜,一盘比脸盘子还大的蒸饼,粗瓷碗里盛着面疙瘩汤。 齐朝槿手上的碗还缺了个口子,眼皮掀起瞥一眼,水鹊坐在他对面。 粗瓷碗将近有那雪白小脸一半大,得他用两只手捧住碗底,等喝汤的时候半仰头,约摸就只能看得到那细细的眉了。 颈子纤细,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水鹊半放手,碗搁在桌上。 齐朝槿视线掠过。 辛辛苦苦喝半天,一碗面疙瘩一半都没吃完。 这是青河村家家户户常见的便饭。 为什么独独他吃起来就很可怜? 齐朝槿起身,再从灶房回到厅堂的时候,手上多了个小碟子。 都是方才去切碎的脯腊肉。 年节的时候加姜、桂那些香辛料腌制晾干的牛肉,若是直接加到碗里,一整条,齐朝槿想都不用想,这人有肉都咬不动。 他得剁绵剁碎了,细成肉臊子那般。 小碟子倾斜,整碟的碎肉粒洒在面疙瘩上。 水鹊一眨巴眼,闷声闷气地和他说:“谢谢,你不吃吗?” 齐朝槿坐回竹椅上,没有应答,只是道:“吃吧,吃完早些睡觉。” “……可是,”水鹊说,“我还没有沐浴。” 齐朝槿往日都是在书院的浴汤池子里洗的,一时间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把其中一个蒸饼卷了吃完,还得去给他挑水沐浴。 院落盥洗的小屋里有浴桶,原先还有浴盆,但齐母在去岁九月过世,浴盆作为死者生前使用过的物品陪葬,一同在后山烧成灰了。 大融朝律法规定父母去世,子女得守孝23月,不得科举做官。 齐朝槿是去岁八月中了秀才,大喜之下,本就体弱多病的齐母撒手人寰。 他操持丧事守灵三月,今年才又回到西江书院念书,再早也得守孝到第二年秋,八月参加秋闱。 将泡制过的皂角用硬物砸碎反复搓揉,待水质略微粘稠后捞出杂质,大木桶里的就是纯草本洗浴水了。 白日里水鹊落水弄湿的衣衫在院子里晾干了,齐朝槿放到盥洗房的衣杆子上,让他洗完更换。 那料子一碰就知道是细羊毛织就的,柔顺贴合,葛麻的料子与之相去甚远。 水鹊其实觉得皂角的味道有些刺鼻,但是寄人篱下他也不好多说。 否则人家指定是要嫌弃他娇生惯养的。 但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得推一推旁边的齐朝槿。 水鹊挪到他那边,半夜不敢大声说话,于是细声小气地说:“齐郎……床好硬啊。” 他是学今天酸馅铺子老板喊他齐二郎的称呼改了喊的。 齐朝槿入夜后一直呼吸平稳,实则半宿到现在也没睡着。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养的,难不成亵衣里藏了香球? 甜稠的气息把夏夜盖的单被都染香了,丝丝缕缕地往他鼻尖钻。 主屋里就两件卧房,如果不是东侧齐母之前的卧房改成了书房,齐朝槿是不会和水鹊睡一块的。 水鹊以为他睡着了,又推了一下他,说话时呼吸无意间洒在他颈侧,“齐郎……?” 睡得这么熟吗? 齐朝槿半边身子都发麻了。 怎么这么个称呼都能念得徒生暧昧来? 他深呼吸再吐气,从床上坐起来,点了方桌上的桐油灯,从橱柜中抱了一床茅花絮布被,那是冬天才盖的。 齐朝槿说:“先起来。” 水鹊听话地一骨碌翻起身。 他将夹被铺开在床榻上,掖平抻直了四方方的被角,再展开整片毛竹编的凉席,垫在被子上。 齐朝槿:“睡吧。” 水鹊在床的右侧躺下,底下垫了被褥,果然好多了,没多久房内一道呼吸清浅,显然已经睡着了。 齐朝槿还是夜不能寐。 不知是不是热的,水鹊额头沁几点汗,亵衣亵裤是长的,一闷那浑身的香气倒是愈发厚重了。 尤其是对方翻了身滚到他旁边,手臂相贴的时候。 齐朝槿想,还是得将水鹊送到官府去。 * “那可不行。”衙门的小吏同齐朝槿说道,“把我们县衙当什么地方了?这么大的天下,光有姓名,家住何方也不知道,何况水姓一听也不是咱们长州县的,叫我们如何帮他找家人?说不定是南下逃荒的流民孤儿,那不是更没指望?” “最多收留七日,没有家人寻上来,无亲无故无人收留的话,就充作官奴了。” 小吏满不在乎地说。 齐朝槿没有带水鹊一同前来。 他是先来打听清楚的。 听小吏这么一说,齐朝槿蹙着眉告退了。 年纪轻轻,长得漂亮似话本里走出来的,若是充作官奴,可就不是为衙门洒水扫地这么简单了。 昨日西江书院放了田假,需得待到7月方才回去上课。 齐朝槿从官府出来,神使鬼差地走到了东边的坊市,万货汇聚,分行列市,大小铺席,酒肆茶楼碧瓦朱檐相接。 衣绢铺子的伙计见他在外驻足半晌也没进来,虽说人长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但一身白葛衫都洗得衣角发旧泛黄了,一看就是乡里人。 摇着蒲扇面露不耐地问:“郎君站这么久,究竟买不买啊?可别阻挡了我家生意。” 齐朝槿摩挲了一下长袖里的几串铜钱,“你家绢一匹几钱?” 伙计稍稍提起精神,“那可不便宜呢,我家铺子的绢是从青州来的,县令家的公子都爱从我家购置,一匹少说四五贯钱!” 齐朝槿:“……” 一贯一千钱。 一匹绢做两件衣,抵得上他全副身家了。 …… 水鹊抱着木盆,盆里放了捣衣杵和皂角还有昨日换下的衣裳。 从院子里出来,还记得把竹编的大门挂上锁。 院外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清凌凌的小河流淌着经过。 他起得晚,醒来都日上三竿了,男主在灶房里炖着清粥小菜,人影都不见。 水鹊有点担心他要把自己送走。 他想着自己得展示一下他的作用,他也不是白白吃人饭的! 能同时容下七八人的长石板突出在河流岸,一看就是平日里洗衣裳的地方,光溜溜的没长青苔。 水鹊弯腰,把木盆“咚”地一下摆到石板上,当即喘了口气,揪着袖口擦擦额际的汗珠。 他蹲下来,倒出盆里的脏衣衫,取了一件丢到水里,又拖着水重重提到石板上。 监察者01语气冷冰冰的。 【差不多行了。】 【你真要给他洗衣服?】 水鹊嘀嘀咕咕:【可是剧情里不是要给男主嘘寒问暖体贴他生活吗……】 不干活怎么能体现他贴心呢? 监察者冷哂一声,随后又缓了语气和水鹊说: 【叫你嘘寒问暖,你多哄哄他不就好了。】 【宝宝,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水鹊没吱声,用捣衣杵捣了两下衣服,差点都要把衣服落河里冲走了。 怕越帮越乱,他还是停下动作,光蹲在小河边百无聊赖地划水。 齐朝槿从河岸对面回来。 大融朝平民一日平均收入100文,之前家中靠体弱的齐母做针线活补贴家用拉扯大两姐弟,姐姐齐雪茹早两年嫁人了,齐母的身体状况每况日下,医馆的郎中说得的是朝里妇科圣手都无法根治的绝症,后来家里就靠齐朝槿给人代写书信勉强维持生计尚且不够,还要每日抓大量的药,常常有入不敷出的情况。 即便如此,坚持了三两年,齐母还是病逝了。 齐朝槿操持完丧事,又守灵三月,接着边读书边接些营生,有了秀才功名在身,营生好接上许多,接连几个月不眠不休代写书信、卖书画、给村塾讲学、题字写对联、作碑文……才还上当初东借西贷用以买药的四万钱。 他一个人过活,本就清简寡欲,日日清粥小菜,葛衫打上补丁也能够继续穿,因而无债一身轻后都是得了闲就念书,偶尔才接点营生供自己生活。 手中只有四千余钱。 绢买不起,但一匹纱也得一千八百文,买回去缝制也来不及,齐朝槿转了步子去成衣铺。 他对衣裳这些身外物不甚在意,买的是铺子伙计说的京城时下流行的款式。 一件对襟宽袖花纱短衫,一千五百文。 家中只有草鞋,这人金贵,一穿走不了几步路足底就得磨得长水泡,又得购置一双乌皮皂靴,八百文。 再去坝子桥的肉铺提了两斤猪肉,80文。 手中的钱就去了大半。 最后给自己买了枚30文的松烟墨。 齐朝槿和团扇铺子的老板谈妥了生意,明日起每日为铺子画三十柄团扇,酬劳日结。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8节 他站到河岸边,水鹊还蹲着在石板上,齐朝槿淡声问:“在做什么?” 水鹊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来了,给他吓得一个激灵,齐朝槿眼疾手快揪住他的衣领子,才堪堪稳住,不至于纵身落水。 他还没说什么,水鹊倒是嘟囔起来:“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齐朝槿启唇要说话,这人便仰着脸嘴角翘翘,邀功似的,得意洋洋:“我正给你洗衣服呢。” 齐朝槿半阖眼,视线落在石板一整团的衣裳。 “……这是你的衣服。” 衣服浸了水,又都是贴身的白色亵衣,水鹊哪里分得出来。 齐朝槿这么一戳破,他多少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说:“我和齐郎的关系……怎么用分什么你我?” 说得好似他们是一母同胞亲兄弟,同穿一条裤子长大。 齐朝槿默然不语。 还是说这人留在他家给他当小郎君来了? 大融朝男风并非像前朝一样谈之色变,官宦人家娶男人的也不在少数,因此郎君是客气称谓,可若是称呼旁人“小郎君”,一层是寻常意思,深想的另一层也多少有些揶揄的意味在。 水鹊还讪讪地垂着脑袋。 他木簪没束好,河边风凉,一缕乌发吹落恰恰贴着段雪白的脖颈。 怎么不说话,齐朝槿这样沉默弄得他多尴尬啊…… 水鹊都要扣手指了。 身前站着的人终于问:“洗的如何了?”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齐朝槿这是明知故问,湿水的衣服上皂角磨的泡沫都没有。 他从河岸对面回去放东西时,余光一瞥,水鹊正在打水漂。 水鹊怎么好说自己差点把衣服冲河里去了。 他只好不尴不尬地摊开手来,抬眼多少显得可怜巴巴地说:“这河水太冰,我搓衣服把手都冻红了。” 时值盛夏。 齐朝槿实在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去看那老老实实摊开的一双手,粉白细腻,不管是柔嫩掌心还是细长的指节,那是一点茧子都没有的。 指腹确实发白透红,齐朝槿想,这多半是玩水玩的。 他说:“还是我来罢。” 水鹊站起来,乖乖给他让出空地。 齐朝槿做粗活习惯了的,他的手掌也不似县里的同窗那般,光握笔的指节长茧,手指根部、掌侧面乃至虎口,都布满了粗糙茧子。 手起手落,捣衣声阵阵。 “等一下!”余光一瞥,水鹊赶紧扯住齐朝槿的袖子,“这、这件还是我自己来洗。” 白色的亵裤就这么摊在石板上。 齐朝槿眼皮一掀,他本来觉得没什么所谓,但看水鹊耳朵尖红红的样子,倒也觉着手里薄薄的布料烫手起来。 喉头紧了紧。 齐朝槿面色不显,只眉峰微挑,“你自己洗,一会儿你的……就冲到河里去了。” 若是粗俗些的人,现下就该说,冲到河里的薄薄亵裤,凭那皂角都洗不去那贴身衣物的香气,让高壮的村野莽夫捡到了,指不定要揉皱了夜里反复嗅闻,想着是哪家的小郎君细皮嫩肉一身香。 水鹊其实也不太信任自己的洗衣水平。 齐朝槿低着头,耳根烫着,面不改色的搓着白色布料。 他正想过清冲水。 河流上游却漂来点点血腥,把清凌凌的河水染红了。 水鹊往河流上边看去,就二十余步远的木桥头,一个猎户装扮的男人,戴着笠帽,粗布短衣,正蹲在河边杀鸡。 鸡喉道已经割开了,放血的时候来不及盛在木碗中,因此落了鸡血到河里。 水鹊生怕他直接就在河里开始拔毛。 他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问道:“你好?” 村里人鲜少这么客套说话,尤其是对着他。 男人抬起头,笠帽下的眉眼锐利深邃,微抬起的下颚线条凌厉,一双鹰目没什么波动,也没做什么表情,但就是平白给予人一种阴鸷感。 似乎是融合了塞外胡人血统。 粗糙的手掌把握着雉鸡的脖子,草鞋边搁置了一把饮血短刀,身上紧实便于动作的粗衣,半蹲而绷出后背沟壑分明的肌肉。 感觉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于是水鹊更是细声小气地和他说话:“你能不能到河流下游去处理啊?” 齐朝槿家在青河村口,这里是绕村河流的上游,平日里许多人到这边石板洗衣服,久而久之约定俗成的是糟污要处理的都到下游去。 乌淳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身材更是粗犷高大,结实肌肉覆盖着胡人高而宽的骨架,光看腰腹也将近宽了水鹊的一倍有余。 青天白日的,不答应的话,也不能打人吧…… 水鹊抿紧唇。 乌淳垂眸看他,鹰目深邃。 这人雪白的一张脸,就那么点儿,甚至没有他巴掌大。 胳膊和腿也都细伶伶的。 乌淳脑子算不上灵光,甚至能称一声木讷,光一身胡蛮力气,都想不通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养大的。 或许是因着有胡人血统,平日里青河村没人会凑上来和乌淳说话。 一半由于乌淳是外来的,青河村农户多半排外,另一半是因着他瞧着可怖,村里凡是有孩子的爹娘都以他的名目止儿夜啼。 眼前的人显然也是怕他的。 鼓胀唇肉由于主人惴惴不安,给抿得红红的,乌淳觉得那比他上县里卖野猪肉时,路过那些脂粉铺子货架上摆的胭脂还要好看许多。 水鹊给他幽幽一双鹰目盯得额际冒汗了,还是据理解释:“我们在石板那边洗衣裳,你在这里杀鸡的话,水就脏污了……” 乌淳抬目掠过。 河边的青年似乎也没想水鹊直直上来和他说话,担心他们起冲突,都放下了捣衣杵,准备前来察看。 石板上摊着的亵裤,长短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那青年的。 乌淳的目光转移回眼前的玉面小郎君身上。 整日里没和人说话,他开口时声音艰涩:“知道了。” 倒是背着猎弓,一手拾起短刀和木碗,一手提着放血的雉鸡,自顾自沿河流到下游去了。 雉鸡的血液还顺着脖子汩汩流,浸红背羽,再滴滴答答黏连在过路的草茎上。 …… 齐朝槿原先以为水鹊纯然的长相,饮食清淡,但对方却告诉他想吃爆炒肉。 水鹊看着齐朝槿在木头砧板上剁猪肉,眼睛冒光。 他好像有些报复性的情绪在,因为常年在实验室没吃好,有条件了就格外喜好荤腥、口味辛辣的食物。 齐朝槿被他期待的视线一直盯着,浑身不自在起来,尤其是水鹊时不时就要夸赞道:“齐郎真厉害……” 他们家情绪多内敛,平常不会直白的语言称赞。 齐朝槿薄唇抿成一根线。 精肉都切成细薄片子,酱油浸净。 他说:“要生火了,到外头去。” 实在是怕了水鹊给烟熏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盯着他。 没自己什么事了,水鹊退到灶房外。 倒入烧红的铁锅爆炒,炒到片子肉泛白,再捞起来切成丝状,拌以糟腌萝卜、花椒、香油。 齐朝槿端着一碟爆炒肉丝出来。 却见水鹊折了屋后种的仙人掌一个头部,用院子里的小刀切了片。 齐朝槿问他:“在做什么?” “啊……外头有个小孩来找你玩,我看他长了猪头肥。”水鹊说,“他说他叫虎子,他娘让你给他肿起的腮帮子用毛笔画个虎字呢。” 虎子是不远的邻居家的小孩,才7周岁。 齐朝槿小时候也得过腮炎,农家人又叫它大嘴巴、猪头肥,因为腮腺肿胀得不好看。 村里人信一些土方子,用毛笔沾了墨水往腮帮子写虎字,说是会把猪头吓退了。 死得早的齐父从前是郎中,齐母也略懂医理,和他说这是没用的,得用仙人掌片贴了消肿,或者用天南星根磨醋外搽。 屋后的仙人掌就是齐朝槿小时候种下的。 水鹊会知道则纯粹是因为隔壁实验室有个神神叨叨的实验体,自称医药圣手,看他年纪小天天揪着他灌输什么医理。 他大多数时候左耳进,没出右耳就忘了,光记住了些浅显的。 殊不知齐朝槿已经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家里开医馆的,若是赤脚郎中家庭也养不出他这样的。 虎子还在院门口捉蛐蛐。 一见水鹊出来,眼睛一亮,“神仙哥哥!” 连往日爱粘着的齐朝槿都视而不见了。 水鹊把仙人掌片摁在他腮帮子上,虎子当即满脸皱巴巴的,水鹊又和他说了要自己扶着脸压好了才能治病。 虎子嚷嚷:“可是这样虎子就不能捉蛐蛐了!” 水鹊板着脸,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和虎子平视,“虎子小哥,你听话不听话?”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89节 七岁的虎子还没给人喊过小哥的称呼,家里的妹妹还不会开口学说话。 他扭扭捏捏地羞涩道:“好,虎子听话,神仙哥哥能和虎子交朋友,以后和虎子一起玩吗?” 水鹊摸摸他脑袋,“当然可以了。” 齐朝槿默不作声地看着。 虎子一走,没到晚上,齐朝槿家里有个天仙似的菩萨哥哥、神医哥哥就传得大半个青河村都知道了。 …… 翌日,齐朝槿需得赶早到长州县里,在日市开之前,给团扇铺子的老板画上三十把扇面。 他锅里用热水温着肉糜粥,就出门了。 水鹊今日起来得比昨日要早些,不至于说日上三竿。 他捧着碗喝粥,坐在院里的小圆墩上。 有人敲了敲竹编的大门。 因为怕水鹊要出门,齐朝槿没落锁,但青河村的家家户户基本也都知根知底,不需担心有人偷盗。 水鹊把碗往灶房台上一搁,先给人开门去。 拉着竹编的栅栏,两页竹门大开。 日光温热热的。 戴着笠帽的男人,深邃眉骨正好掩在背阳的阴影里,左手提着一只雉鸡,右手不自然地屈着。 水鹊没想到会是他。 监察者还学古装电视剧里拿腔拿调地嘲讽: 【莫不是害相思了来找小菩萨看病吧?】 第54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3) 水鹊没听懂监察者酸里酸气的在说些什么。 况且这又不是年节,哪里来的菩萨要拜? “怎么是你?”水鹊一边讶然,一边低头将两页竹编大门内收到两侧,腿脚轻踢角落专用来堵门的石头,以免风一吹又自觉掩上门了。 粗哑的一声:“乌淳。” 水鹊抬眼看他,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的名字。 “我叫水鹊,”他交换名字,来者是客,于是自然地招呼道:“请进来罢,院里有些粗茶解渴。” 才来没几天,他全然是一副院子主人的做派了,像占了人家作巢的鹊鸟。 男子提着雉鸡,他还是一袭褐衣窄裤笠帽的装束,肌肉起伏的腰背负着上一把猎弓,似乎是赶早从山上下来,窄实的裤脚是露水打湿了的,连袜麻鞋底下还沾着些许泥泞。 犹疑了一阵,乌淳担心踩脏了干净的院落,在门户外边几步远的石头草茎处磨干净了鞋底。 方才又踱步子进入院落。 水鹊从主屋的厅堂端了碗粗茶水出来,不见人影,差点以为他回去了。 好在乌淳又及时回到院子里。 递向他盛着茶水的粗瓷碗,院中恰恰是两张藤编圆墩子,水鹊招呼他坐下,“你是来找齐郎的?” “不赶巧,齐郎出去了,约摸要待到晌午才回来。” 乌淳木讷地摇头,雉鸡是他在山上打到后就用麻绳箍住脚的,羽翅也捆了,丢在院落的地上也扑腾不起来。 空出手来,他仰起脖子一口饮尽碗中的茶水。 晒干的金银花与鱼腥草泡的,天气炎热,正正好下火。 昨日他光说了三个字,水鹊没发觉,今天他多说了点话,水鹊发现这人腔调就不似这边的口音。 乌淳一双鹰目不知避讳,说话时直勾勾地紧盯着他,一把嗓音粗涩,说:“不找他,我找你。” 水鹊诧然。 他惊讶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睁大一些,眼角圆圆钝钝的,愈发显得纯然,倒是柔化了原本五官的靡丽。 水鹊问:“你找我做什么?” 他和这个人也不是很熟吧,顶多一面之缘。 “右肘,脱节了。” 乌淳的眉眼是与中原或江南人全然不同的深邃,本应冷峭的面容因为他自身的原因显出迟钝木讷来,瞧起来性格与外貌不是十分相符。 木着一张脸,道:“那个小孩说,你是神医。” 水鹊反应了过来,原来是昨天过来找齐朝槿结果被他糊了仙人掌的虎子说的,也不知道这夸张的无忌童言是怎么传到了这人耳朵里,他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不过肘关节脱位的处理,他倒是确实知道。 水鹊赶紧解释说:“虎子童言,都是胡诌的,我最多也就知道一些皮毛,你若是信任我……就请到屋子里来吧。” 乌淳跟着他到主屋里,水鹊让他坐到木椅上。 木椅的椅面还是足够大的。 乌淳坐好还有空隙,水鹊握住他的手腕。 这人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光那一节粗腕,水鹊右手整个手掌都握不实,只好道:“你自己要绷住了。” 乌淳听话地点头。 水鹊又左脚直接踏在椅面上,用膝盖顶住他的肘窝,左手去掰他的手大臂,一边牵引,同时逐渐使前臂屈曲。 一般来说,脱位后,肘部肿胀疼痛,复位的过程也不好受,尤其是这个时代又不像现代一般可以注射麻醉使人无痛复位,水鹊还担心复位的过程对方忍不了疼痛挣脱他。 结果乌淳还是木木的一张脸,他的肤色黝黑,不留心几乎都看不到面色涨红的变化。 水鹊一瞥,心想他是憋着痛不吭声,脸色都红了。 乌淳咬着牙关,倒不是痛的。 小郎君大抵是嫌弃天气热,里头没穿长袖款式的亵衣,而是时下大融朝流行一款叫衬的夏衣,无袖,和一件单扣对襟的小背心差不了多少。 外头罩的却又是件宽袖花纱长衫,纱的料子本就是以柔软轻薄为著,这一件又是素色,站远些还好,但现下距离贴得如此近,乌淳就是无意去看,也能将纱衣覆着的肌体看得清楚。 里层无袖夏衣的扣子低,大片阳春雪一般的肌肤盖不住,隔着朦朦胧胧的纱衣,小肩头粉润,宽袖之下细伶伶的手臂也和两节藕似的白嫩,腰身近乎没他一半宽,那么细一把。 不知道是哪方水米养大,温香软玉,因着发力给他复位而热起来的时候,唇肉红洇洇微张,一吐息香气细细密密地包围过来。 这人是不是在衣衫里放了香球? 乌淳知道,不止贵族的公子小姐,还有些士大夫,都追求“以香养性”,焚香熏衣、佩戴香囊,甚至前些日子县里有铺子卖起了香球,放在衣服被褥里,就能熏出香气来。 可是眼前的郎君,花纱宽袖一扫便知没有容纳香球。 那是在哪里? 他木着脸,鹰隼般的眼眸移转,视线落在那无袖的夏衣上。 莫不是贴身挂在里头了? 这样岂不是,只要一出点细汗,全身细皮嫩肉就都闷得香香的,周身泛粉。 乌淳骨子里胡人血统更甚,学不来大融朝土生土长的汉人那般的避讳,他看着人,也不知道躲闪视线,鹰目就赤裸裸、直勾勾地恨不得黏在人身上。 水鹊给他复位好了,一看乌淳盯着他,眼神恶狠狠的,他顿时脚底生凉,跨着的脚从椅子上落回地面。 “是、是我太用力,痛着你了吗?”水鹊软着声音问。 这么盯着他,他都要以为这人要袭医了。 乌淳摇摇头,语气认真地问他:“你衣服里,是不是贴了香球?” “嗯?”水鹊没听过这么个东西,面露疑惑,“没有,那是什么?” 乌淳看他神色不似作假。 实在想不通,既然没有熏香,这人浑身怎么的这么好闻? 他扫一眼主屋的装潢,窗明几净,竹帘半卷,圆桌、笋凳、竹椅、木椅,陈设素净简洁,乌淳注意到常摆出来使用的起居用具都是成对的,就连桌上的碗筷都是。 粗哑哑的嗓子:“你和齐朝槿,是什么关系?” 若是兄弟,乌淳观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像寻常人家兄弟,他昨日都看清楚了,哪有哥哥为弟弟洗亵裤的。 水鹊喉头一紧,神色隐隐不安,强装镇定道:“齐郎是我的远方表哥,我是商户之子,家中父母为山贼所杀,我到青河村来投奔表哥的。” 水鹊在这个世界就是个黑户,青河村落后偏僻,长州县人口户籍普查并不捉紧,对流民收留问题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有人告发官府非要追究,官府也不好装模作样。 齐朝槿教他对外就说是远方表兄弟关系,青河村的人也不会如何留意。 乌淳没说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77突然说话:【宿主,辅助程序计算这个就是剧情里的野男人……】 【程序设定的任务是让你讨要对方的雉鸡,算两个软饭值呢。】 水鹊到这个世界之后,只刷了差不多30个软饭值,是男主零零散散花在他身上的钱,身上的衣服、脚底下的鞋、全进了他肚子里的炒肉那些,他对照着算了一下,这个世界程序判定软饭值的比例大约是以一百铜钱进一个软饭值的。 说明那只雉鸡到市集上卖,能卖到200文。 几乎是大融朝普通农夫两天的收入了,猎户这么赚钱吗? 水鹊默默计算着。 不过也不是特别好挣,深山老林里打猎,这不就手肘脱位了吗? 77号还在尽职尽责地提醒他的人设:【宿主做任务时记得要绿茶一点。】 水鹊:【噢……】 他对绿茶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上个世界看的网络烂梗。 “乌淳哥哥……”仗着别人看不见,水鹊边脚趾蜷缩着,边细声小气地说,“你真厉害,每天都能打到那么大一只雉鸡吗?这样大一只你自己一个人能、能吃完吗?” 他磕磕巴巴地说,脸颊的温度升起来,“不像我,我没吃过,不过我只要吃一点点就饱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0节 水鹊手指比划着。 77号发现,这个世界的任务书很坏,但它的宿主很好,它的机械小球滚烫,恨不得立刻为了它可怜可爱的宿主,冲到山里去捉山鸡。 乌淳静静听着,目光始终放在水鹊身上。 水鹊本来就尴尬,错开他的视线。 只吃那么一点,难怪这么瘦。 乌淳站起来,背起刚刚挂到椅背上的猎弓,声音是闷的,“那只,送给你了,作为报酬。我能再打。” 77号提醒他两个软饭值计入了。 “真的吗?”水鹊眼前一亮,“不过你的手肘方才复位,最好休整两日。” 其实换做身体一般的普通人,就得用三角巾吊起来休整七日。 不过乌淳在复位的时候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他的身体素质应当是远胜普通人的。 乌淳大致活动了一下之前的患处,手臂肌肉将粗麻衣绷出起伏轮廓来。 他向水鹊证明了活动如常,不咸不淡地说道:“无碍。” 背着猎弓又上山去了。 他走了没多久,水鹊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数主屋边的细刚竹。 一个农家妇人笑意吟吟地上门来,给水鹊送了三个土鸡蛋。 原来她是虎子的母亲,村里人叫她刘大娘子。 她说虎子今日一瞧,腮帮子果然消下去不少,问水鹊能不能再要一片仙人掌。 齐朝槿院落里的仙人掌种的本就没有别的用途,帮衬邻里,水鹊拿小刀给她切了两个头部带回去,一片用来敷患处,另一片还能种起来。 他推拒了几下刘大娘子送来的是三个土鸡蛋,但盛情难却,还是收下了,和雉鸡一起放到灶房里去。 刘大娘子忽然临走时打听了他和齐朝槿的关系,水鹊用之前和乌淳说的原原本本又复述给她听。 刘大娘子却笑眯眯地说:“好好好,你们两个俊后生,要好好过日子啊,齐二功名在身,守孝完了还要考科举的,郎君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功名好像不通过远方表兄弟的关系传播吧? 水鹊一脸迷茫。 刘大娘子祖籍不是本地的,还要更往南方一些,她们那远方表亲结亲的有许多,结亲前为掩人耳目,感情好都以这层远得不能再生疏的亲缘关系为托辞。 她以为这两人也是这样的关系。 她一回去,青河村才多少人家,浣衣的功夫整个村都传开了。 …… 齐朝槿从长州县里回来。 他的画艺与书法相差无几,在日市开之前画了三十把团扇,多是些山水、花鸟、蟠桃的图样,贵一些的黑漆嵌螺钿柄团扇,一柄能卖八十文,便宜些的竹节纹边团扇,也能卖四十文,均下来一柄六十文,日市开市没多久,兜售一空。 他的一个书院同窗恰好是这家铺子的常客,一看街上新鲜团扇就知道是齐朝槿的手笔,还好奇地问他是不是近来缺钱了。 齐朝槿不卑不亢地颔首。 三十柄团扇,铺子的老板匀下来按每柄十五文的书画费给他算,今日这样下来,就赚得了四百五十文钱。 铺子老板另外送了他一柄竹节纹边团扇。 用日结的薪俸到隔壁杂货行买了个竹夫人。 竹夫人,又有人唤之竹奴、竹夹膝,是前朝京城流出来的枕具,长约一米,竹篾编成圆筒状,中通镂空,夜里竹帘半卷,风吹进卧室里,竹夫人有聚风之效,消暑正合适。 行里有价格不一的竹夫人,用苦竹编的粗糙些的只需五十文。 齐朝槿都不必多想一刻,水鹊靠着这样的竹夹膝睡,第二日必然硌得浑身红印子。 他挑了水竹编得韧软细腻的款式,价格却要翻上四倍。 铺子的伙计生怕他不买,把水竹夹膝夸得天花乱坠,齐朝槿付了铜钱后,那伙计立刻喜笑颜开。 齐朝槿疑心自己是给他坐地起价了。 蹙着眉从杂货行离开。 又在街尾的糖水摊上提了碗冰雪冷元子。 青河村同他打招呼的村民见了他揶揄地笑,齐朝槿不明所以。 仔细一听人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在院子里藏了个玉面小郎君,抱了这么好的竹夹膝归家,说不定是留来作聘礼的。 时下确实有以竹夫人放入聘礼之列一同下聘的风尚。 大融朝虽然忌丧期内嫁娶科举,但并不禁止守孝子女在丧期内谈论儿女私情,守孝结束没多久大办红事的也有之,更是被时人赞誉为冲白红事。 关键在于作为流言的主人公,齐朝槿并未思虑过这样的事。 他分明……是以原本说法中的表哥自居的,没什么非同寻常的心思。 水鹊见他回来时面色不自然,还以为他热坏了。 接过那碗冰雪冷元子的时候,他还问:“齐郎不吃吗?” 齐朝槿避开那双水灵圆钝的眼睛,“……我不喜甜食。” 他放了东西,到灶房里去。 “这鸡蛋和雉鸡……?”他唤院子里的水鹊。 水鹊和他解释:“鸡蛋是刘大娘子送来的,雉鸡是乌淳送的。” 齐朝槿眼眸微眯。 他知道乌淳,是偶然听村里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青河村那么点地方,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翻来覆去讲几轮。 说是村尾山脚下一个老鳏夫收养的,当初从河里漂下来,一身疤痕血淋淋,收养那会儿都十岁有余了,还不知姓谁名甚、来自何方。 老鳏夫请了县里的老爷给取名的乌淳,又让道士给乌淳驱驱邪,花了许多铜钱,当时村里人都说不值当。 好在乌淳知恩图报,学了打猎的本事日日上山都能带些山货下来,体贴家用。 鳏夫年事已高,没几年就去世了,留了间茅草屋和一身的打猎装具给这个养子。 乌淳平素不与村里人来往,草屋也离得远,风里来雨里去地窜山林,村民说他和野人相差无几。 齐朝槿问:“他怎么送你一只雉鸡?他今日来过了?” 难怪他看院外的石头草茎有些泥印子。 水鹊边嚼小团子,边道:“他手肘脱位了,来找我帮忙,我帮他按了回去,说是谢礼。” “嗯。” 齐朝槿不再多疑。 他回来得晚,这个时辰已经不适合烧开水杀鸡了,最好还是明早宰杀,这样能吃两餐,不至于放一晚上就不新鲜。 傍晚齐朝槿做了香椿芽炒鸡蛋,用的就是刘大娘子送来的土鸡蛋。 水鹊还记得自己要给男主嘘寒问暖。 在木桌上给齐朝槿夹鸡蛋,“齐郎辛苦了,我不吃没关系,你要多吃一些。” 齐朝槿今日没像前两日那般冷清着脸,见水鹊给他夹了鸡蛋又听了这些体己话后,他的面色更加怪异。 他是没那样的心思,保不准水鹊不是同样看待他的呢? 否则为何当初坝子桥熙熙攘攘,水鹊独独要跟着他? 齐朝槿摇头,不作多想,“我不吃,你吃吧。” 刚刚他嘘寒问暖一番,似乎是刷动的男主的好感,剧情进度涨了一小截。 水鹊美滋滋地又把他碗里的鸡蛋夹回来。 有那么一点点蔫坏地和77号说:【唉,我就知道男主不吃的,他昨天的炒肉全让我吃了,肯定是守孝不愿意沾荤腥。】 水鹊埋头吃:【不要浪费粮食,我帮他吃光。】 …… 床上有了个竹夹膝,夜里小窗帘子半卷,夜风一吹,屋外刚竹簌簌作响,屋里竹夹膝遍生秋凉。 水鹊喜欢得紧,就贴着两人中间的竹夹膝睡。 齐朝槿却不敢向着他睡。 因着水鹊嫌热,他昨夜赶工,用之前留作新年缝新衣的一匹细棉布,给水鹊裁剪缝制了两身无袖夏衣,裤脚也是短一些的。 他若是一翻身,就能在银色月光底下,瞧见那一身白得要发光的细皮嫩肉。 缝制的时候没发觉,当下想来那单扣对襟夏衣,扣子绣的位置太低了,锁骨和胸脯白生生的,睡相差些几乎都要露出点点粉色。 齐朝槿背对着水鹊,侧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水鹊却半梦半醒忽地一拍他手臂,迷迷糊糊地说:“齐郎……有蚊子叮我,你快咬它……” 齐朝槿:“……” 他翻身坐起来,撩开布帐子离开床铺,摸黑在厅堂的橱柜里找到火绳。 火绳是去年秋采摘了结过籽的艾草、蒿草再编成绳状的,晒干了就等今夏用来灭蚊。 一根悬在窗下,一根绑在门边,点燃,烟细细袅袅。 另外半边凉席一下陷,水鹊知道是齐朝槿躺下了,他睡迷糊了,咕咕哝哝地小声和对方说:“齐郎,给我扇扇子……你一扇风,蚊子就不敢来叮我了。” 齐朝槿:“……” 第55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4) 一夜好眠,无梦到天明。 他来到这个世界都好几日了,逐渐习惯了这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因此今天附近人家的公鸡一鸣啼,他就醒了。 齐朝槿已经在院子里杀了鸡,用烧好的开水烫后拔毛,灶房的台上满满一碗鸡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1节 水鹊蹲下来,好奇地看他:“齐郎,你眼周怎么青黑青黑的,昨夜没睡吗?” 齐朝槿手上拔毛动作不停,看他过来,舀了木桶里一勺水,冲了冲雉鸡的腥味。 也不抬首看水鹊的眼睛。 他语气不咸不淡地说水鹊昨夜非要自己扇扇子,所以他一夜没睡。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齐朝槿没说,其实后半夜火绳熏过后,卧房的蚊子都没了,只是他在扇风时,哪怕避开视线,余光也能看见水鹊那一身的嫩肉,尤其是有凉风,水鹊还翻身往他这边凑。 雪腮被枕席挤压得有些许变形,唇肉也跟着挤出一丝缝吐息。 又因着侧躺的缘故,无袖的轻薄夏衣领口敞开,这人看起来瘦伶伶的,平平的雪白胸膛却在月光当中堆出点微不可察的起伏,压着手臂。 齐朝槿余光一瞥,望着悬梁到天亮。 水鹊睡一觉醒来,蚊子包都消了,当然不相信齐朝槿嘴里的说辞。 他睡得这么好,哪里半夜逼着齐朝槿给自己扇扇子了? 不要自己熬鹰怪到他头上。 齐朝槿处理完雉鸡,去灶房的砧板上大刀切了两半,一半用来煲汤,另一半留作中午晚上炒、焖都来一遍。 早上还是容易入口的粥米薄饼。 他换了身衣服,没了身上鸡血的那股味道,才好到长州县里去,水鹊念着昨天齐朝槿带回来的冰雪冷元子,要跟着他去。 齐朝槿也就由着他,就是过当初那条河的时候需得搀水鹊一把,免得他又落到水里去。 一从西南门进到长州县里,街头就是糖水摊。 前朝禁止私人藏冰,冰商想要夏日里卖冰需得先向官府交高昂租赁冰窖的费用,成本过高,世人都道夏冰贵如金,百姓们一问冰价就纷纷散了。 但改朝换代到大融朝,夏冰市场化三十余年,消夏食品纷纷涌现,光是长州县就有冰窖十二座。 简易雨蓬一搭,流动糖水摊街头巷尾都是。 金橘雪泡,间道糖荔枝,砂糖绿豆,生淹水木瓜…… 水鹊坐在摊子的小木桌前喝了一碗冷元子,又来了碗金橘雪泡,再想试试别的时,齐朝槿说什么也不让他吃了。 齐朝槿在桌上留下十五文钱,皱着眉将他扯走:“当心肚子疼。” 糖水摊的老板笑眯眯的,手背布满皱纹,把铜钱挪入衣袋里:“二位郎君,改日再来光顾啊!” 齐朝槿带着他走街串巷,到长州县另一边坊市的扇铺上工,铺子老板和齐朝槿认识多年,关系好,对他带着人来上工也没什么意见。 他作画的时候,水鹊就只能干看着。 他只在第一个世界的高中艺术课上接触过毛笔,最多学了点握笔姿势糊弄老师,到了这纯正的古代,看都看不明白齐朝槿怎么提着笔挥挥几画,竹丛假山嶙石就跃然纸上了。 水鹊顾着看画,没留心齐朝槿在他认真的视线里不自觉僵直的脊背。 “齐二,倒是巧遇。” 笑意吟吟的年轻男声,语气里不乏揶揄,停在铺子门面前头。 水鹊听到声音抬头去看。 是个着暗云纹蓝罗长衫的青年,一看便知就是读书人,摇着把折扇,那扇面料子也是极好的,夹以绫罗。 难不成是齐朝槿的同窗?水鹊猜测。 齐朝槿淡淡瞥了青年一眼,道一声:“崔三公子,确实巧。” 系统77号给水鹊介绍了一下剧情中有提及对方的资料。 崔时信,京城崔家行三,前头一个崔大公子和崔二娘,都已成家了,只他一个小儿子,五年前跟着退到长州县当知县的崔父到这边念书。 和齐朝槿是西江书院的同窗,两人年龄相仿,一同参加的院试,齐朝槿是头名案首,崔时信给他压了一头,因此多有不服气。 他也就是听另一个同窗邓仓说齐朝槿似是近日拮据,在南坊市这边的扇铺作画,顺路过来瞧上一眼。 虽说崔时信自认做不到圣人的地步,但倒不至于真有以对方家境贫寒而取乐的心思。 他目光一扫齐朝槿的身边人,手中折扇停顿。 崔时信的眉骨优越,神采英拔,剑眉下压着双漆黑的凤眼,定定瞧了水鹊一会儿,“齐二,这位是……?” 怎么这样白? 这是敷了粉? 崔时信是京城长大的,父亲的同僚,那些士大夫多有些敷粉风俗,追求俊美之风,崔时信多少有点恶感,尤其是有些到崔家做客的长辈,笑起来皮皱皱的,粉簌簌地掉。 是他童年的一大阴影。 不过,怎么没看出来眼前人敷粉的痕迹? 脸上嫩生生的,比擦了粉还白。 他盯着人直勾勾的,目光将近要称上一声冒犯。 齐朝槿蹙起眉头,搁笔清脆地响,“我的远房表弟,水鹊,家中父母遇难,投奔我家而来。” 就齐家那破落的院子……? 有什么值当投靠的吗? 崔时信没说出声。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京城世家的骨子里还是大多瞧不上像齐朝槿这样的寒门子弟。 水鹊看了看齐朝槿,又瞄了瞄崔时信,颔首致意,老老实实地打了声招呼,“崔三公子,幸会。” 崔三更是眼神怪异地瞟他一眼。 怎的说话比这一带吴侬软语还软和…… 日市快开了,这边坊市的人流渐渐多起来,崔时信无意再驻留下去,不再打扰他们两个。 接连两日团扇都在开市没多久兜售一空,铺子老板爽快地给齐朝槿多结了些书画费,半日下来到手了五百文。 齐朝槿今日特地还多带了几串铜钱出来。 水鹊这两天就之前一件买的花纱长衫和一件最初77号给他的素色凉衫换着穿,齐朝槿是要带他去成衣铺再买一套新衣裳。 77号让水鹊快挑最贵的选,最好再和男主耍耍脾气,好展现角色爱慕虚荣的本性。 这是南市最大的成衣铺,铺面两侧都是衣裳,上面似乎还有一层楼,水鹊看花了眼,他对面料手艺没有了解,只能辨认麻质的衣衫,但这家店连葛麻衫都不卖,说明价格应当都不低。 水鹊看得晕晕的,忙问77号:【哪、哪个是最贵的?】 【宿主等一下,77让辅助程序计算!】 77号话音刚落。 监察者说:【挑左边第三件,你穿好看。】 水鹊依言,扯了扯齐朝槿的袖子,指着那件罗衫,“齐郎,我想要这件。” 铺子的伙计走上来,喜笑颜开,夸的天花乱坠。 先说什么香色缂丝工艺,又说什么四合团鹤鹿同春纹,最后说料子还是青州来的软烟罗…… 水鹊听晕了。 伙计笑道:“小郎君你若是要买,十贯钱请穿去。” 十贯钱……十贯钱是多少? 水鹊缓慢眨了眨眼。 一千钱进一贯,十贯钱竟要一万文…… 他小心翼翼抬眼瞥了齐朝槿的神色,淡淡的,好似没什么变化。 水鹊谨遵人设,拉了齐朝槿的手。 “齐郎……你觉得我穿那件好看吗?” 水鹊问他,发觉外头夏日炎炎,齐朝槿的手掌却是冰冰凉凉的。 齐朝槿轻轻拍了拍水鹊的手,垂首认真道:“好看。” 他再去看那软烟罗的长衫,清凌凌的淡声:“颜色纹样都衬你。” 翻滚的情绪敛入眼底,齐朝槿还是说:“只不过现下钱不够,你再挑一件,如何?” 伙计一听他这么说,才分神去留意这玉面小郎君的同伴。 只见齐朝槿长身玉立,鹤骨松姿,一瞧就知道是饱腹诗书的……穷书生。 伙计暗瞟了一眼他那身褐麻衫,和整间铺面格格不入。 小郎君一副好相貌,身娇肉贵,难不成真和这穷书生结了亲? 监察者无情叹道:【唉,山鸡哪能配凤凰。】 水鹊抿抿唇,不挑衣服了,从平铺的桌台上挑了匹雪青色小绫。 伙计惋惜,撇撇嘴,“这匹绫,小郎君一贯六百文拿去好了。” 这是最次等的绫,就是好些的中等绫都得一匹两贯五百文,上等绫更是一匹五贯。 水鹊对齐朝槿说:“齐郎买这匹回去给我做衣衫吧,能做两身……” 齐朝槿的瞳色是遗传自齐母那般的漆黑,他半阖眼,藏在袖中的手捏紧了铜钱,“好。” 【真是好心软的小菩萨。】 齐朝槿家中留了一贯钱,身上带了一贯五百,加上今日的书画费,堪堪两贯钱。 余下四百文。 抱了一匹小绫,带着去坝子桥的日市买了小葱、花椒和白酒,回去能做酒焖鸡。 他们前脚方走,二楼信步下来一位蓝罗长衫公子。 折扇收起,一端指向水鹊最初选中的软烟罗长衫,“十两银,送到我家去。” 十贯钱也就值崔时信在京城高楼酒馆的一顿酒饭。 他不知怎么想的,那衣衫不合他的身量,一观便知道若是换做齐朝槿的表弟必然合身。 他也没打算送人。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2节 崔时信持扇柄敲了敲掌心。 罢了,就十两银子。 买个胜齐二一筹的乐趣而已。 …… 齐朝槿整日里都有些沉默。 也不是他平时会说多少话,但起码会偶尔多和水鹊说上一两句。 虽然水鹊和他说话时,仍然是事事有回应,但就是话少了。 傍晚的时候齐朝槿又进了一趟长州县,回来时抱了堆到头顶几乎看不见路的书卷纸张。 水鹊一问,才知道他接了书院的活,抄孤本,一卷两百余文。 月上中天,水鹊贴着竹夹膝睡,风涌出来就仿若凉凉的秋意潜入床中,“齐郎你还不睡吗?” 他困极了,看向齐朝槿的眼中尽是迷蒙水汽。 “你先睡。”齐朝槿一边淡声道,一边伏案抄书不停。 他以为木桌的一豆灯火让水鹊睡不着了,点好了卧房的火绳,便搬着桐油灯和书卷纸往书房那里走。 水鹊挨不住,眼睛一眯就睡熟了。 他没控制住一下子又睡到了日上三竿,睁眼的时候,视野里一团高大的乌黑人影。 水鹊一下子吓清醒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齐朝槿。 水鹊疑惑地问:“怎么了?” 为什么一大早就这样盯着他? 齐朝槿视线久久盯着水鹊胸口的长命锁,他那日没有仔细看,今日凑近了发觉这长命锁是纯银打造的,加之鎏金细纹。 云头如意的锁型,浮雕牡丹花叶舒展,藤间停留了一只小鸟。 链子也是三层细银链,锁底还坠了五片羊脂玉刻得极细腻的叶子。 该是高门大户精细养着的郎君。 他直起身,眸色沉沉,不言语。 水鹊追问,齐朝槿却摇头道:“无事,你起的晚,先洗漱吃早饭。” 鸡肉炖得软烂,水鹊很快仰头喝完了粥,搁下粗瓷碗道:“你今天不用去扇铺吗?” “已经回来了。”齐朝槿沉声说,收了碗勺到灶房去,“今日画得快些。” 洗净了手,齐朝槿站在院子里问他,“这个时候,后山的桃子都结实了,想吃山桃饭吗?” 水鹊没吃过,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 他要齐朝槿也带着他上山去。 拗不过他,齐朝槿让他把裤脚扎实了,别让蚊虫咬到。 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山桃饭也就是尝个时节风味。 齐朝槿只背了个小箩筐。 青河村几座后山绵延连在一起,齐朝槿选的最近一座,沿着村民常走的山路,上去先是几棵栗子树,看水鹊好奇,齐朝槿就说等到秋天来捡栗子,做糖炒板栗给他吃。 接着大片大片的竹林,底下都是老笋,再往上夹杂着山茶树,山茶果摘了榨茶油合适。 桃树都在山腰往上,直到山顶都间生着。 山上长的是油桃树,齐朝槿和水鹊才摘了半个小筐,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雨蒙蒙的,可日头分明也还豁亮着。 估摸是匆匆忙忙的太阳雨。 齐朝槿带着水鹊到山腰的亭子里暂且先避避雨。 这间亭子是百年前一个道士隐居山上时建的,背倚大片的桃林竹木,传闻那个道士不吃不喝清修七日,一天有人目睹他浴着日光在亭中坐化登仙了。 因此这个亭子名为得道亭。 至于那道士最初修亭子时取的什么名字,已经不可察了。 骤雨大小变换几番,时而泼进亭里来,水鹊后坐着缩了缩脚。 不过一场太阳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齐朝槿察看了一番小箩筐里的山桃,只是当作零嘴吃吃,今天再蒸个山桃饭是够了。 他走在前头,“下山去吧。” 却没听闻水鹊的脚步声。 齐朝槿又扭头去看。 小郎君一脸为难,站在亭子里不肯出来。 “路上都是湿泞泞的泥……”水鹊抿紧唇,如临大敌,抬眼求助齐朝槿。 齐朝槿:“……” 水鹊细声咕哝道:“这是齐郎给我买的皂鞋,我舍不得弄脏了。” 他这么一说,齐朝槿当真一点气闷都消散了。 把小箩筐递给水鹊,让他背着,自己屈膝蹲下来,“走了。” 他就知道这么说男主肯定要背他的。 水鹊乐滋滋地趴齐朝槿背上去。 剧情进度却一点不见涨,一问77号,剧情进度才10%,明明前天都是11%的。 水鹊瞳孔震惊放大。 怎么还倒扣了? 77号解释说是昨天他太快就选择体谅男主,没有展现出角色嫌贫爱富的本性。 水鹊哑口无言。 可是那身衣衫实在贵啊,让男主当时给他买就不现实…… 77号让他多哄哄男主,最好甜言蜜语一下,毕竟他这个角色没买到一身好衣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昨天的表现都让程序判定倒扣分了。 水鹊:【噢……】 他勾着齐朝槿的脖子,问道:“齐郎,我对你好吗?” 话一出口,水鹊自己差点咬了舌头。 不对,他吃白饭的黑月光怎么好问出这种话的。 吐息温热,甜稠香气绕着齐朝槿。 在水鹊看不见的角度,他眉峰微挑,不置可否:“……嗯。” 水鹊松一口气,问他:“你给我缝的新衣裳什么时候好啊?” 齐朝槿昨晚抄完一卷书才动手裁罗,还没开始缝制,却说:“快了。” “那你还给我买新衣衫吗?”水鹊更凑近了他耳畔。 这段路有些陡峭,他留心着脚下,道:“嗯。” 水鹊凑到他耳朵根,温软的唇贴了一下,揽着齐朝槿的脖子,“齐郎对我真好,心悦你。” 77号叫他甜言蜜语一些,水鹊不会,他光是干脆的直戳戳地来。 齐朝槿耳根让他唇肉一贴,浑身都僵硬了,滚烫的温度升上耳畔。 又听那么一声心悦,差点一脚踩空。 身形都晃了晃。 水鹊吓到了,“你要看路呀,待会摔着我了。” 齐朝槿自己摔容易,待会儿背上的他是要飞出去的。 齐朝槿:“……” 是谁方才突然间说那样的话,当下又装作没说过似的。 “那是什么?”水鹊遥遥指着草垛里。 齐朝槿只能顺着他指的方向走,探手拨开了草垛。 猎户布的寻常陷阱,捉住了一只白兔子。 水鹊眼睛一亮,“我们能养吗?” 他之前看刘大娘子家养了几只鸡天天下蛋,本来想让齐朝槿去买鸡苗的。 现在想,养兔子也不错。 虽然兔子不能下蛋就是了。 山间芒草里走出一个魁岸男人,依旧是一身窄衣,面无表情地提着兔子耳朵起来。 白色的兔子哀哀挣扎。 留意到水鹊不言不语蹙起眉的神情,乌淳忽地又抬手托住兔子。 齐朝槿感觉水鹊实在想养,就启唇问:“乌兄,这兔子可否卖给我?也省了你跑县里的腿脚。” 他是想按照长州县日市正常价买的,当然,高一些也无妨。 乌淳一双鹰目剜他一眼,粗声道:“不卖。” 第56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5)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3节 乌淳说罢,竟是一声不吭托着兔子转身走了。 芒草划在那麻布裤腿上,草鞋泥泞。 水鹊小小声和齐朝槿说:“我们惹到他了?” 乌淳的脸色看起来实在难看,那天水鹊给他手肘复位都面不改色的人,方才脸上阴沉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水来。 齐朝槿不解,他摇摇头,宽慰水鹊:“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要是想养,我明日去长州县给你带一只回来?” 水鹊撇了撇嘴,他就是看刚刚那只白色兔子有些眼缘,才动了养兔子的念头,不行的话也不强求。 他趴在齐朝槿肩上,闷声闷气道:“算了,我们还是养小鸡苗好了,到时候长大了下蛋。” 齐朝槿随他心意,“好。” …… 齐朝槿过了两天更加忙了,夜里抄书缝衣,水鹊睡迷糊的时候刚感受到身旁的竹席下陷,好像没过两个时辰,天灰蒙蒙的时候他再一摸旁边的位置连余温都没有了。 齐朝槿赶在日市前画了扇领书画费回来,在晌午做了午饭,简单吃过后和水鹊说要到县里做庸书人,为人书写土地买卖的契约。 水鹊眼巴巴地望着他又拉开竹门走了。 【宿主,好时机,剧情里正有找野男人诉苦的情节呢。】77号趁热打铁,【就是那个乌淳,他一个单身汉,这么多年,肯定存了好多钱,程序推荐目前能刷软饭值的榜单,他的名字排在前列!】 水鹊:“噢……” 怎么感觉骗人家钱这种事好像从他入行之后就贯穿主线了? 每次都是这样的角色,他以后说不定就成这个领域的专家职员了。 但是作为软饭系统的宿主,擅长这一项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褒扬的事情…… 水鹊有点担心,他问系统,“77你还没和我说这个世界的结局呢?” 77号心虚地解说:【就是你后来在长州县里结识了过路的侯爷,被人家天天吃山珍海味、日日穿绫罗锦缎的泼天富贵迷了眼,虽说当时齐朝槿已经中了举人,但就是中了状元也得从翰林院修撰做起,你就在你们新婚之夜,也是上京赴春闱之前,跟着侯爷跑了。】 【但是侯爷就是和你玩玩,虚情假意,不愿意给你名分,没多久你就在侯府里郁郁而终了。】 【男主后来打听到真相,也看清了你的真面目,痛彻心扉后断情绝爱,在官场青云直上,后面的才是重头戏。】 水鹊毫不意外,毕竟寻常故事里的白月光都死了,他一个黑月光怎么有苟活的道理? 何况原著是科举官场升级流,和他这个角色本来就是没什么关系的。 他安安心心走完剧情,眼睛一闭就能脱离世界了。 水鹊放宽心。 估计青河村里谁也想不到,齐朝槿前脚刚走,原本在家中同望夫石一般等着他回来的小郎君,后脚就掩上竹编门,悄悄往村尾去了。 乌淳住的地方比齐朝槿家还要不讲究,稻草芦苇编织物覆盖房梁,村尾山脚本就多雨多潮,顶上的茅草可能还是老鳏夫在生时盖上的,将近年深损烂、不堪居住,水鹊见那房檐底下还专有一个缺角的木桶盛渗下的雨水。 没有独立围出院落的竹篱笆,单一间大些的茅草屋做居住,旁一间小屋是灶房与盥洗并用的。 水鹊抿了抿唇,主屋木门的插销没穿上,说明人是在家里的,他上前拉着门环上下扣了扣。 两页陈旧木门从里拉开,光透进去,短褐麻衣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来访者,鹰目在身后沉沉的黑暗更显锐利。 他似乎没想到是水鹊,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脸上有些木讷的,声音粗哑:“进来。” 屋子里面倒没有水鹊想象中那样漏雨渗水蚂蚁蛀的场景。 门户大开之后,屋里是敞亮的,窗户整洁,桌椅兀子案几一应俱全,摆的齐整,地上也干干净净,稻草和竹编的簸箕扫帚放在在门后的墙角。 正对着门的墙面挂了桃木弓和棘箭,还有一面兽皮。 水鹊瞳孔一缩,这人不会是能打虎吧? 他有那么点胆虚地瞥了瞥乌淳。 乌淳才拿出一个蒲团子垫在木椅上,对上小郎君那怯生生的眼,斜睨了一眼挂了半面墙的虎皮。 “嗯。” 肯定了水鹊的猜想。 “坐。” 他拍了拍前几日采蒲花做出的坐团子。 还算松软。 只脑中又想起那日齐朝槿背着水鹊的画面,那穷书生的手绕在身后托着水鹊。 小郎君的皮肤嫩生生,想来缠着齐朝槿腰背的腿肉也是绵软。 乌淳又怕这蒲花团子不够松,底下的木椅硌着水鹊。 水鹊不说话,静静坐了上去。 乌淳给他斟茶。 茶底沉淀的还有茶叶渣沫,不太精细。 粗茶怎么好招待这般的郎君? 乌淳的眉眼压低,问水鹊:“吃过中饭了吗?” 其实水鹊在家里吃过了,但蹭饭这样的事更易得拉近关系,于是摇摇头。 乌淳还没吃,他一般不吃晌午饭,早上吃好,上山打猎,去县里买卖回来,中午倒头睡一觉,下午打的肉就晚餐一顿吃了。 一日二食。 但人家肯定不和他一样。 乌淳起身到灶房里,没多久炊烟升起,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仿佛要把整间屋都震响。 他不讲究饮食,只追求吃饱,因此肉质上好的野猪肉,也只会生火后撒上油盐,在锅里炖软炖烂,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花样。 水鹊本来就吃了饭过来的,齐朝槿中午做了乳酿鱼,他就着吃了两碗饭,而这下乌淳又把肉做得油腻腻,也没有开胃的小菜,他吃了三四口就不再吃了,托辞自己吃饱了。 乌淳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不怪乎这么瘦。 乌淳觉得他的胃和小鸟胃似的。 水鹊只能顶着他的目光再吃了两口,乌淳的脸色果然就好看多了。 “……” 但他是真的吃撑了。 水鹊晃眼,余光瞥见角落的竹笼,里面布着晒干的苜蓿草,白色的兔子就窝着在那,吃草的时候三瓣嘴巴动动,干草窸窸窣窣的响。 水鹊惊讶道:“我那日以为你要吃了它的……” 他还遗憾了很久。 结果乌淳竟然把兔子养起来了。 好像不太符合眼前人的气质。 倒是他刻板印象了,没想到打虎的猎户也爱养小动物。 乌淳沉沉应了一声,“你喜欢,就常来。” 他是看水鹊喜欢才养的,但人到他家里眼巴巴盯着兔子,他也不说要送,指望着人为了他养起来的白毛小畜生天天往这里跑。 水鹊以为是他实在喜欢这白兔子,舍不得割爱,那他自己要看的话,跑到人家里瞧一瞧也是应该的,总不能强买强卖。 乌淳他问:“晌午怎么没吃饭?齐二不给你饭吃?” 时机到了。 水鹊眼前一亮,随之小心地敛起神色,支支吾吾地道:“齐郎做事辛苦,我花钱大手大脚,说养不起我就不让给我做饭吃了……” 他扣了扣手,一说谎话就心底虚。 乌淳鹰目牢牢锁在他身上,没有留意到水鹊的小动作。 他说:“往后可以到我家吃饭。” 剧情进度果然涨了一点,水鹊松一口气。 乌淳念着之前山上听到齐二和水鹊的对话。 是只要花钱给他买新衣裳,小郎君也会对他说一声心悦吗? 乌淳想着。 他这几年一个人过,风里来雨里去的,花销不多,肉也不用花钱买,还真存得了几万钱。 不声不响地到卧房里,从衣箱里取了昨日在成衣铺买的衣衫。 他问过了铺子的伙计,娇娇贵贵的小郎君一般都爱穿什么样的料子和款式。 伙计瞧他的样子便知道这人大抵是什么心思的,神神秘秘地将他带到二楼一个角落的样衣前。 那是件窄袖桃红的禅衣,通体素纱,只袖边精细地挑绣了鹤纹。 乌淳皱眉头说太素了。 伙计神色莫测地让他将手掌隔在素纱下,贴近的掌心连粗茧纹路清晰可见。 他说京城、江城的富贵人家,都喜爱这样的款式,这种纱最是夏日清凉,格外适宜在家中偷凉消夏穿。 乌淳怔怔的。 比帮他复位手肘的时候,对方一身花纱的料子还要轻薄得多。 薄如蝉翼莫过于此。 伙计高高兴兴地收了七贯钱。 感慨这粗野猎户虽说穿的不怎么样,但有那么一把子钱。 不像前头那个穷书生,带个天仙似的郎君出来,连好衣衫都买不起。 就是不知道这猎户又是念着哪位,伙计瞧他一身腱子肉,手掌粗糙,也不知道会不会心疼人。 乌淳捧着桃红素纱的禅衣出来,讷讷道:“试一试。” 这素纱轻薄,乌淳捧着不敢用力气,生怕给扯坏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4节 【宿主,程序评估值七千钱。】77号高兴地说道,【辅助程序果然靠谱,这猎户就是好刷软饭值。】 水鹊抬眼看他一眼,谨慎道:“这……是要送我的吗?” 对于百姓来说,七千钱可不便宜了,大融的底层农民一日只能赚一百文钱,不过乌淳日日上山打猎,赚得肯定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多。 乌淳点头,诚笃道:“嗯。” 他老实巴交地一字一顿说:“试一试衣,让我背一下,送你了。” 怎么有人白送衣衫还上赶着当脚夫让人背的? 水鹊犹疑了一会儿。 反正都是男的,他也没多在意,直接脱了外头的素色凉衫。 里面就是单扣无袖的薄薄夏衣,粉润的肩头,藕节似的手臂,还有阳春雪一般白生生的胸脯。 对襟领口开得低,款式又宽松,水鹊换衣的动作一大,乌淳高头大马的,视线不经意中往下一瞥,整个人就痴了。 平平粉粉的。 乌淳只感到一股燥热。 今年的夏日天气怎的和炙烤似的? 他屏了屏息,好歹把燥热压下去,而不是没出息地化作热流从鼻间涌出来。 水鹊手臂绕着,总算将这素纱禅衣系好。 果真是薄如蝉翼。 清清凉凉地透着气。 窄袖方便活动,袖边还挑绣了鹤纹。 他抬眸去看乌淳,却见到这人脸色沉沉,唇抿成板直的一根线。 水鹊诧异:“怎、怎么了?” 他是现代人,没觉得这素纱禅衣有哪里不对。 但哪怕大融社会风气已较之前朝开放许多,这样的衣衫,轻薄薄的透气,光影照过来,通身雪白剔透的肌肤根本掩不住,还是仅仅能在家中穿,外出的场合则多有不得体。 乌淳不敢再细看,他背过去,屈膝,“背一下,送你。” 他还是想着前几日齐朝槿背着水鹊的样子。 哪有表兄弟会这样? 他给他买衣衫了,总得让他也背一背吧? 乌淳想着。 但他没背过人,人高马大的也不知道蹲低一些,水鹊趴上去就溜溜往下滑,布着粗茧的大掌托住他底下,乌淳匆匆直起腰来,手托着人向上颠了颠。 水鹊蹙起眉,从背后揪住他的领口,细声小气地说了句:“疼……” 这人穿的也不知道什么麻衣,料子比齐朝槿的还差,粗糙得不得了,上面缝的补丁针脚也乱七八糟的,磨得水鹊胸口火辣辣发疼,尤其是乌淳背肌铜筋铁骨似的起伏,整个人硬邦邦的。 “什么?”乌淳听他说疼,有些紧张,以为是自己背人没背好,又托着人往上颠一颠,水鹊连着大腿根一块遭罪。 他没忍住忿忿地拍了一下乌淳的背,“下来,我要下来了,你这什么衣衫,磨得人发疼。” 都给他买了纱衣,怎么不知道给自己也买件好点的衣服? 小郎君绵绵软软的肉陷着,感觉都要在他烫烫的掌心里融化了,乌淳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听话地将人放下来。 一听水鹊连着两句话都说疼,乌淳更是愧疚,他嘴拙,性格木讷甚至说得上愚钝,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边担忧一边内疚,焦心如焚,于是笨手笨脚的,“是哪里疼?我看看。” 水鹊正生气,尴尴尬尬的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薄薄的夏衣底下,粉粉白白的翘起小圆珠抵着衣料。 腿根也蹭得红红烫烫的。 乌淳凑过来,焦急不安但又粗手粗脚的像个登徒子,水鹊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抬手就是一声脆响。 愚拙的男人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得当,哑口说不出话。 黝黑的皮肤脸色深红,顶着个显眼的巴掌印,磕磕绊绊地说:“对、对不住。” “衣衫是你的,”乌淳张了张口,开开合合几轮,最终闷声道:“不要穿给齐二看。” …… 水鹊气息憋闷,换回了素色凉衫,垂眼看锁骨也因为方才而磨出浅淡的红色,他更是气闷了,带着那薄纱衣回去就压了箱底。 怎么觉得自己明明应该是赚的,但又亏了? 齐朝槿回来看他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关切道:“怎么了?” 水鹊坐在小圆墩上,支着脑袋,摇摇头不说话。 随后感觉自己太冷淡,起身亲亲热热地问齐郎能不能晚上给他炒鲜茭白片,要多加花椒。 齐朝槿颔首:“嗯。” 他放了包袱,转步到灶房去。 穷书生定然想不到,他在城南为人书写田契时,家里平日爱黏着他的小郎君,跑到野男人的破落茅草屋里,为了件七贯钱的衣衫,给人磨红了胸口尖尖。 甚至那素纱衣还压在他们卧房的衣箱底。 …… 过了两日,齐朝槿给水鹊缝的一身衣衫好了,之前买的一匹雪青色小绫,先做了身对襟小立领的广袖衫,剩下的小绫还能再做一件。 他绣纹样的时候,晃了晃神,再一回神过来,广袖口给他绣了几朵牡丹和花叶中的小鸟。 和长命锁的纹样别无二致。 水鹊喜欢这身衣衫细密整齐的埋线,袖边的小鸟也是灵动可爱,他直接就换上了。 齐朝槿前头到县里书院交了一批抄本,回来的时候又抱了一堆,手上还提了一个竹笼,里头两三只小鸡苗。 他一边说这次的孤本落尘久了,前两日偶有下雨,受了点潮气,趁今日大晴天,得先晒一晒,另一边也说着应当要给鸡苗儿搭个鸡窝。 水鹊挽了挽袖子,兴致勃勃地要帮忙晒书,让齐朝槿赶紧去搭鸡窝。 几个年纪相仿的青年打马而来,个个皆是眉目分明,一表人才,当中以领头的神采英拔为最佳。 马儿越过青河村口前的木桥,田间小径一时尘土飞扬。 时值书院田假,城里都给他们荒唐够了,什么消夏饮食活动都提不起精神。 他们这次骑马出来,是要往城外西南方向的山上竹林避暑的。 骑的都是良马,崔氏好马,京城皆知,到了这江南地界也不改,几个跟崔三关系好的同窗,和崔时信一同出游的时候,就能借上他们家的马匹。 邓仓一眯眼,“那不是齐朝槿家么?知道他住青河村,原来他家就在村口啊。” 齐朝槿? 崔时信忽地却想起那日见到的齐二的表弟。 眼角余光一飞,瞧见篱笆院落里晒书的雪青身影。 崔时信猛地一拉缰绳,马一仰前身,咴声稳稳落地。 跟随其后的同窗也扯马停下来。 “崔三公子,这又是怎么了?”其中县衙主簿之子邓仓和他关系最好,抱怨道,“都到青河村了,你不是不想上山了,要打道回府吧?” 另一人叹道:“别啊,县里让人闲得发慌了,好好的田假,总不能回家温书……” 崔时信遥指河流边的篱笆院落,线条凌厉的下颚一抬,斜睨道:“齐二的远房表弟,见过没?” 邓仓:“什么啊?” 几个青年探首往那简朴的院落里瞧。 雪色的小脸闷得泛粉,宽袖挽上一些,就露出了细伶伶一截手腕,抬手擦擦额际的汗,还在忙活把书卷摊到案桌上。 院角的齐朝槿正在用荆条编成矮篱笆,说了什么,那人就唇角翘翘,脸颊漾出一个小窝。 院外的青年们看得痴痴的。 崔三越想越不对,冷嗤一声笑道:“什么远房表弟,我说齐二忙呢,原是忙着和小郎君田园牧歌。” 第57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6) 咴声阵阵,水鹊抬眼的时候,只看见马蹄在日光底下扬起四散的烟尘。 他扭头问齐朝槿:“那个是不是崔三公子?” 水鹊依稀感觉那骏马上的暗蓝罗衫背影有些眼熟。 还有其余几个人他就没印象了。 齐朝槿往远看,青年们打马过,向山中去了,多半是寻消遣。 他淡声应:“嗯。” 水鹊多少有些好奇,“他们家中都蓄马的吗?” 齐朝槿虽说不是和崔三一个圈子的,但因为是同窗,对他们也略有耳闻。 他摇头,“应当是借崔家的。” 大融的马匹多产自北方,或是与胡夷人茶马互市,东南、江南一带鲜少产马,普通人家是买不起马的,出行乘驴的多,就是骑马也多是租赁而来。 其余几个要么是县衙官吏之子,要么是县令幕僚之子,家中养马虽然不奇怪,但方才那些人骑的都是媲美战马的良骥,和普通马又有不同,一匹马价格不下数百两银。 除了崔三,长州县倒还没有人手笔这么大方。 水鹊嘀咕了一声:“我还没有骑过马……” 他头一次见到和古装剧里那样的纵马画面,便感觉有几分新鲜。 他说得小声,齐朝槿还是把话语捕捉到了耳中,半阖眼,编织着手中的荆条篱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5节 【宝宝,你皮肤那么嫩,就是再好的马鞍,到时候还不是会磨得腿根红红?】 监察者01逗他。 水鹊抿了抿唇,不赞同地道:【你别说话了,我哪有那么娇气,你是对我有偏见。】 监察者一哂,不作答复。 他那细皮嫩肉的,就是把先前那个粗野莽夫当马骑一骑,也会给一身的粗麻衣弄伤了,要让人按着膝头不得挣脱,大腿根颤颤地上药去。 …… 齐朝槿的田假只有一个月,晃眼过了半月有余,他日日作画抄书,还抽空为人书写田地买卖契约,匀下来一日能赚五六百钱,带着十贯钱再去成衣铺时,伙计却告诉他当日早有人将那轻烟罗衣衫买走了。 齐朝槿想买轻烟罗仿着制衣。 可一匹轻烟罗约得十三贯,伙计便推荐他一匹幽州产的闰罗,每匹折四贯,也是不错之选了。 过十几日就要转秋,一匹闰罗正好制作秋天的衣衫。 从前有夏九九的说法,不过到大融朝已经不时兴了,但仍然讲究三伏天。 现下是夏至过后的第四个庚日,中伏,青河村家家户户互相赠送了消暑药饵。 齐朝槿见水鹊热得扇子不离手,便说今日不画扇面了,带水鹊到长街坊市去吃凉粉,之后可以到消夏湾去看荷花。 时下巷陌市口,桥门市井,皆是叫卖着漉梨浆、木瓜汁、卤梅水、红茶水、细索凉粉素签,沿街挑担的货物也多是蕉扇、蒲鞋、草席、藤枕。 皎阳似火,齐朝槿撑着青布伞,伞面倾斜到水鹊那边,街巷人流旺盛,他牵着水鹊的手好不让人走散了。 先前的雪青小绫缝制成褙子,湖绉游鳞纹,本来就神清骨秀的小郎君,瞧着整个人都清清凉凉的,穿行游人当中实在吸睛。 穿过了长街,沿着河岸走,都是担夫小贩,还有往来与河港叫卖的载瓜小舟,浮瓜沉李,熏风徐来。 水鹊端着碗冰梅子,他到这个世界很久没吃上西瓜了,就同齐朝槿说让他去和小舟上的农家买瓜。 河岸边许多人招手,载瓜小舟摇着桨过来,日头大,齐朝槿买瓜得排队等上一会儿,就叫水鹊到稍远些河边的凉亭里等。 亭榭面水,旁边杨柳依依,算是柳荫深处,因此凉快许多。 水鹊坐在亭子里,只能看到远处人潮中齐朝槿的背影。 褐衣的男人走进来,摘下笠帽,也许是晒得慌,他的吐息粗重,汗流浃背,沾湿了布料就浮现出沟壑起伏的背脊来。 他不是来纳凉的。 一碗荔枝膏水,递到水鹊面前。 “乌淳?”水鹊疑惑地问他,“你今日得闲来消暑吗?” 他平日里看这个人不论寒暑晴雨,都往山里钻,从没见过他有什么别的消遣。 还以为这人不知道冷热呢…… 乌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非得等水鹊接过了荔枝膏水,才哑声开口:“刚打的,趁凉,喝。” 水鹊早习惯了他寡言少语、一个字一个字冒的说话风格,可能最近和水鹊说话还算说多了,乌淳的口音改善许多,起码没有之前那样,一听就是胡人的口音。 但人家一看他的高鼻鹰目,就知道不是纯血的大融人。 水鹊方才杨梅吃多了,嘴里正酸涩,荔枝膏水一化,甜的正好。 乌淳直勾勾地盯着他啜饮,喉头紧了紧,干燥的唇翕张,“齐二给你买了酸梅子,牵你了。” 水鹊:“嗯?” 怎么突然说起了齐朝槿? 水鹊迷茫地抬眼看他。 乌淳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木木的,但一字一顿地道:“你喝了我买的荔枝膏水,手合该也给我牵一牵。” 他明明听过眼前人和齐二说过心悦,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胜似一对璧人,却趁齐朝槿为人买西瓜的功夫,来送殷勤要牵小郎君的手。 乌淳知道这在大融的社会中应当是不正当的行为,但一来这两人还没成婚,二来胡人那边还有兄弟共妻的风俗,大多不注重虚礼。 虽说乌淳没有被老鳏夫收留前的记忆了,但他骨血里还是胡人的血脉占优势,想做什么就做了,不拘泥于旁人的眼光。 水鹊右手持着木碗在喝膏水,浑不在意地将左手伸出去。 胡人的大骨架,让他们拥有比寻常大融人更宽大的手掌,乌淳可以轻易地裹住水鹊的手。 小郎君的手和他的也全然不同,指节细细白白似姜芽,不像他的,骨节粗大突出。 掌心软腻腻的,一点茧子也没有,乌淳端详着,相比之下,他的手都是常年挽弓搭箭做粗活磨出的老茧,纹路深深。 他忍不住去揉捏水鹊凉凉的手。 温度滚烫,粗茧摩挲,乌淳痴痴地盯着,小郎君的手仿佛柔若无骨,任由他握着、裹着。 和沙砾般粗涩的虎口磨过,水鹊蹙起眉头,禁不住道:“别玩了,我喝完了,碗还给你。” 经过了这么多日,他已然逐渐适应了自己勾三搭四、贪图享乐的人设。 前头和穷书生天下第一好,后头就勾着个粗野莽夫又是给他买衣衫又是给他买糖水,一不高兴了,就把牵手这点甜头都收回。 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木碗代替了左手塞到乌淳手里。 乌淳闷沉沉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木碗。 早知应当买多两碗。 另外一只手还没牵上。 木碗内侧刚刚盛了荔枝膏水,是冰凉的,乌淳发觉外侧的边沿留下来一个印子,是水鹊喝膏水时让碗压着的饱胀下唇。 耳根忽地一烫,趁人没注意,他的指腹悄悄地覆盖在上面,擦了擦。 心满意足了,乌淳抬起头去看水鹊,转了话题风向,问:“你怎么没穿我买的衣衫?” 最先的素纱衣太单薄,是不能穿出去的,可是他等水鹊再看看兔子的时候,分明还送了他两身长衫。 水鹊不尴不尬地扣了会儿手指。 他怎么说? 他总不能让男主现在就发现他勾搭“野男人”,毕竟这个阶段水鹊的角色还掩饰得好好的,没有暴露本性。 男主是后来看他和侯爷眉来眼去才起了疑心,新婚之夜水鹊失踪还以为他是被人绑走的,一直到金榜题名后彻底打探到真相,方才真的相信口口声声说心悦他的黑月光,竟然爱慕虚荣到为了锦衣华食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因为不好解释为什么乌淳给他送衣衫,水鹊只好把三件衣衫都压箱底了。 “你挑的都不好看,我不爱穿。” 水鹊现在只好搪塞乌淳。 乌淳怔怔的,低下头,闷声道:“那下次你和我一同去成衣铺,挑你喜欢的。” 水鹊敷衍敷衍他:“嗯嗯,等得了空吧,你快走,齐郎一会儿要回来了,我还要和他去消夏湾赏荷花的。” 他看河岸边人都稀疏了一些,就要排到男主了。 乌淳的唇板直,声音沉闷不乐:“我划桨很稳当。” 水鹊撑着亭子的扶栏,在望河岸人群,没留意乌淳说了什么。 男人戴上笠帽,阴影盖住鹰目,还是听话地走开了。 夏日炎炎,铄石流金,长州县家家户户都寻找纳凉避暑的好去处,寺庙、道观、水榭,随处可见坐在栏槛内偷凉的身影。 最好的地方还是城南的消夏湾,依着荷花荡,岸上红栏绿水环绕着人家。 都走到城南了,水鹊不想只是在岸上赏荷,他戳了戳齐朝槿的手臂,“我们能不能也下去划船?” 他看绕城河上荡了许多乌蓬小舟。 男男女女,摇着团扇,有的小舟还停泊在桥洞下,正是狭狭的风口。 齐朝槿环视一周,在沿河而下的青石阶找到了租船为生的白须老人,岸边几叶扁舟用绳缆系在一起,显然都是老人的船。 “郎君,租船啊?”老人扶着白须笑一笑,“天气暑热,荷花荡好消暑呢。” 齐朝槿颔首,“老人家,你这小舟怎么租?” “过夜一百文,半日五十文就好。”老人和气地呵呵笑。 夜里皓月澄波,荷花飘香,许多有情人在消夏湾过夜。 水鹊这人爱招引蚊虫,齐朝槿怕他在荷花荡过夜,把蚊子喂饱了。 何况近日傍晚多雷雨,实在不宜滞留太久。 齐朝槿从袖中取出五十文钱,递交出去,“半日足矣。”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人解了其中一叶乌蓬小舟的绳缆,齐朝槿让水鹊下来,接着扶了一把让他好稳稳坐进乌蓬里。 这种纳凉小舟多是水乡人家用来采莲蓬的,通体窄狭,船头至船尾的长度最多只能容纳四个人,多了侧身都难。 胜在轻便易水上活动。 齐朝槿划着木桡,一叶兰棹向荷花荡去。 水鹊特地让齐朝槿买瓜的时候让农家把瓜劈了两半,又拿了个瓷勺,他吃西瓜的时候也没忘了人设,对齐朝槿甜言蜜语几句。 “齐郎对我真好。” 说罢,还挖了一勺中间最多水的瓜肉,喂到齐朝槿嘴边。 划过桥洞,凉风阵阵,齐朝槿划桨没多想,直接吃了。 沙沙的西瓜入喉了,才发觉他和水鹊用的同一个瓷勺。 水鹊看他脸色不对,蹙起眉心,小声道:“……你不会是嫌弃我的口水吧?” 明明是他自己不聪明,只拿了一个勺。 齐朝槿只觉得耳根红得厉害,摇摇头。 水鹊满意了,他又挖了一勺瓜肉,美滋滋地塞进嘴里。 刚咽下,结果齐朝槿不声不响地凑过来,闭起眼,唇贴到水鹊的唇瓣上。 木桡掉了,瓜也摔了。 乌蓬阻隔了灼热的日光,凉风里是荷花香。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6节 齐朝槿贴了一会儿,似乎感觉这样有些愚钝。 舌头撬开水鹊的牙关,感觉到人有向后倒的趋势,怕水鹊摔着了脑袋,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一手动作生涩地扶住那把腰。 他端的是君子做派,轻轻吸吮湿红的舌尖,动作缓慢而轻柔,水鹊嘴巴里还都是西瓜的清甜,他忍不住舌头打着转地绕着那舌尖吮。 格外折磨人。 水鹊眉心蹙起,不太高兴的样子,雪白的脸颊却粉粉嫩嫩的,眼睫毛都湿得黏成一簇簇了,模样艳丽出奇。 这人去舔他内侧的腮肉,水鹊受不了了,他撑着齐朝槿胸膛的手开始用力往外推。 也不知道男主为什么分明一副瘦削书生的样子,按下去胸膛却硬邦邦的。 齐朝槿自小干农活,因为家贫,衣衫穿着就瞧起来清瘦,实际上肌肉精劲紧实,流线型覆盖着高而宽的骨架。 无论水鹊怎么推,他也纹丝不动。 深深吮着那湿软软的红尖,喉结滚动,做的是吞咽的动作。 “呜……” 水鹊纤白的脖颈后仰,唇角微张,透明的水液就从那渗出来,沿着漂亮的颈线往下滑。 齐朝槿这会儿完全不能称上正人君子了,没有那个君子会从人鼓胀的唇瓣一直吮吻着沿湿痕往下。 一点点水都当做玉露琼浆似的吃干净。 他的喘息声粗重得与平时相差太多。 确保干干净净了,抬起头来,盯着给他亲得眼尾红红的小郎君,缓声道:“不嫌弃,喜欢的。” 水鹊有些恼火:“你不嫌弃就不嫌弃,吃我口水干嘛?” 他指着小舟上的西瓜,摔得都不能吃了。 水鹊强烈地谴责他:“浪费西瓜!” 齐朝槿哑然失笑,看水鹊不是十分抵触的样子,心中石头落地。 “那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水鹊:“嗯。” 他脸上热,后悔了。 谁知道男主忽然亲过来,早知道就不和他说什么甜言蜜语。 虽然西瓜摔了,好在刚刚木桨是掉在船内,要是落进水里了,他们就要用手划回岸上去。 齐朝槿划到另一个青石阶边,这边没见到载瓜小舟,他要到岸上去找瓜果小摊,水鹊不想上去,他就让他好好待在乌蓬里躲日光。 水鹊嘴上嗯嗯地答应他,实际人一走他就划拉着木桨。 动作不太得要领,不过还是从这种活动中得了趣。 划着划着回到荷花荡里了。 有一庞大的画舫,船上四面的雕花木窗齐齐打开着,让凉风徐徐进入。 船内如同房室一般,茶桌、太师椅、案几、竹榻和漆画雕屏,一应俱全。 四五个青年,赌酒游戏,围着的案几上是马吊牌,崔家二三家僮,恭敬地立在一边等候服侍。 打牌打到兴头上,舟中喝彩声不断。 邓仓输了,将家僮呈上来的酒一饮而尽,也算痛快酣畅,朗声笑道:“听说马吊之戏,京中当属魏小侯爷打遍无敌手,崔三公子你和他比试过吗?” 崔时信眉峰挑起,也想起了儿时的旧友,“一半一半吧。” 接着又说:“他前两日飞鸽传书到家父手上,说要过来这边转转,不知道能否待到冬日,到时候镜湖结层厚冰了,还能凑齐人打场冰球。” 还在说着,话音未落地,就听到撑篙橹的船夫高喊一声,有人扑通地就落水了。 这可不是小事。 崔时信大步往船头去,看清水中的人,瞳孔一缩。 衣袂翻飞,就伏入水中。 捞上来一个湿哒哒的小郎君。 水鹊原先好端端地探出半个身子去摘莲蓬,这画舫经过撞上乌蓬小舟,他一个不稳就直接滑下河里去了。 匆匆追出来的青年们,见他眉眼耷耷,垮起个雪白的小脸。 崔时信松开他。 水鹊拧了一拧衣角,滴滴答答的。 崔时信凤眼睖睁,语调提高,“你怎么不穿鞋啊?” 其余几人也才从人家的脸转移视线。 莹白的足面淋着清透河水,脚趾头粉粉腻腻,和花蕊缀在上面似的。 都是书院的书生,却看着人家的脚,直愣愣有些痴傻了。 水鹊瞥了一眼崔时信。 莫名其妙的。 他方才在小舟上,嫌鞋碍事就脱了。 大融社会开放,什么时候讲究过那些陋习。 这段时间每逢晚雨,男男女女都沿河赤脚而归,有什么好奇怪的。 77号提醒水鹊:【宿主,这个是剧情里那个和你眉来眼去的男主同窗。】 水鹊身一僵。 既然是剧情里他勾三搭四的对象,那害他落水里,赔双鞋给他刷个软饭值……应该不过分吧? 他已经在软饭系统的指引下,业务熟练了。 水鹊摆出一副怏怏不悦的样子,“还不是你家画舫占道,直冲冲撞过来,害我落水连鞋都丢了……那可是齐郎给我买的。” 崔时信别开脸,低声道:“对不住。” 接着说:“先乘舫到我家,换身衣衫吧。” 第58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7) 常理来说,崔父作为县令,应当是居住在县衙当中的,然而崔氏毕竟是京城世家,崔父四年前选择退到长州县任职当月,立即在城南购置了一座三进的府邸。 廊桥飞虹,水榭亭台,嶙峋假山,奇珍异草。 跨过正门、外仪门两道栏槛,穿过抄手游廊,前院正厅的院中有一荷花池,红鲤在粼粼池水中游动,路上可见家仆侍弄花草、打扇喂鱼。 府邸结合了江南园林特色,但整体又蕴含着京城的十足气派来。 水鹊不太明白,崔氏就两个人在长州县,一个崔父一个崔时信,至于住三进的府邸,让二三十个家仆伺候吗? 如果不是崔时信在前头领着路,叫他自己走,他真的要迷路了。 回廊七转八弯,令人头晕眼花。 崔时信招手,唤一旁擦拭湘妃竹帘的家僮去取身衣衫来,“就半月前沈记成衣铺送到府上来的,四合团鹤鹿同春纹那件。” 过了长长的抄手游廊,才进到西侧院,除了内院正厅最大的屋宅,正是崔时信在住。 他早早打发了几个欲言又止的同窗,扬言来日再聚。 面不改色地领着焉耷耷的水鹊进到西侧院的卧房里。 卧房的金嵌玉钿屏风,后面恰好容留了宽敞足以换衣的空间。 家僮将崔时信吩咐的衣衫捧在手中进来,崔时信下颌一抬,他便懂得了,衣衫递给水鹊,“公子,取来了。” 崔氏好摆宴,和崔时信交好的几个同窗时常年节到这座府邸做客,但水鹊是个生面孔,家僮没见过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便也称一声公子了。 水鹊犹疑地盯着那身衣衫。 这件……不是那日他和男主逛成衣铺没买下的吗? 而且,尺寸也不合崔时信的,他怎么反而买了? 崔时信脸色不太自然,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信口胡诌道:“我有个表弟,年节偶尔来长州探望,这是为他准备的新衣,还没穿过。” “今日是我家画舫害你落水,赔礼道歉送你了。” 他说着,自己都相信了。 怎么? 齐朝槿都有个远房表弟,难道还不许他也有一个么? 水鹊:“噢……” 古人亲缘关系真是和睦啊。 他没有多怀疑。 趿拉着崔时信在画舫上借予他的云头履,抱着衣衫到钿屏之后。 要换的罗衫先挂在钿屏上。 崔时信盯着那罗衫,不知怎的,脸上一烫。 那平素都是他换衣衫的地方。 空气中响起外衣脱下而窸窸窣窣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小郎君却俏生生地怀中抱着半湿的外衣,从钿屏后探出半个身子来,面露难色,犹犹豫豫道:“崔三公子……我没有干的亵衣裤。” 崔三脑袋轰轰然的,反应了许久,才急急忙忙道:“哦哦,是我思虑不周。” “竹子!再取套干净亵衣裤来!” 他提高音量,后仰头对卧房外的家僮吩咐道。 竹子再遵从了吩咐,回来时捧着衣物,弱声答:“公子,家中干净亵衣只有你的尺寸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7节 现在再到坊市买,回来水鹊衣衫都干了。 只好让他先穿这身了。 水鹊在屏风后抿紧唇,崔时信手长脚长的,和齐朝槿差不多高,衣袖和裤脚他得挽了再挽,才堪堪合身。 因为料子精细,所以哪怕挽起来也能够薄薄地贴合身躯。 外面再罩上轻烟罗长衫,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他又趿拉着崔三的云头履出来。 崔时信盯着他的脚瞧,神色怔怔的。 云头履是他在画舫留着备用的,尺码当然和水鹊的不同。 这人的脚似乎比他小上许多,脚后跟粉润,踏不到实处,走起路来就哒哒哒的。 水鹊走得可辛苦,嘟囔道:“你可要记得赔我一双新鞋。” 崔时信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手中的折扇轻敲掌心,“记着了,到时送到齐二家里。” 正说着齐二。 西侧院匆匆跑进来另一个家僮,额头沁汗,应该是从正门一路跑过来的。 “公子,齐二公子上门拜访。” 话音刚落,齐朝槿便从后面大步流星走来了。 因为知道是崔时信的同窗,倒也没人敢拦住他。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见水鹊安然无恙才送了一口气。 水鹊脸色一僵。 齐朝槿自己来就好了,做什么还把他丢在小舟上的鞋也提过来! 那他讹人给他买新鞋不是穿帮了吗! 神色紧张地瞥了崔时信一眼,转而强行扬起嘴角,装作高高兴兴的,上前抱住齐朝槿的手臂,道:“齐、齐郎待我真好,还给我买了双新鞋子来。” 齐朝槿不明所以,启唇要说话,水鹊捂住他嘴巴,细声小气道:“齐郎不必说了,我都懂得。” 等齐朝槿沉默,他弯腰脱了云头履,换上齐朝槿从荷花荡一路提过崔府来的皂靴。 崔时信看两个人情意绵绵,眉头皱得要夹死苍蝇。 他的云头履哪里比不上这皂靴了? 有情饮水饱? 他心烦意乱,挥挥手道:“我还要换衣衫,就不招待你们二位了,请自便吧。” 分明刚刚还抱着要留水鹊吃饭的心思,齐二一来全搅和了。 齐朝槿眸色深深,随后半阖眼,“不叨扰崔三公子,我和水鹊先告辞了。” 说罢,牵着水鹊从西角门出府。 他的眉眼压低,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齐朝槿前头买了个西瓜,回到河岸边不见那只小舟,向租舟老人借了另一叶扁舟,划到荷花荡里。 乌蓬小舟荡荡漾漾,随波逐流,上面徒留一双皂靴。 炎炎夏日,齐朝槿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荷花荡里划舟的其他人热心地同他说了崔家画舫撞舟的事。 “你家小郎君?应当是跟着崔家公子走了吧?” 他瓜都落下了,担忧水鹊是溺了水,提着他的鞋,匆匆忙忙从荷花荡赶到崔府。 水鹊听他说完事情原委,没忍住拍了他手臂一下,多少有些恼怒地道:“齐郎真大方,浪费两个瓜了!” 见他还这么有精神,齐朝槿唇角弯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只是细细打量水鹊身上的衣服时,目光一滞。 他嘴巴翕张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这衣衫……” 水鹊走着走着转了一个圈,抬眼望他:“好看吗?” 齐朝槿点头,“好看。” 水鹊不忘自己爱慕虚荣的人设,信口道:“是崔三公子送我的,给我的赔礼。他家府邸真大啊……” 其实不是,这是人家准备给远房表弟的。 水鹊说完谎话,心里还发虚。 府邸大是真的,就是走得脚累得慌,但按照他的人设应当是要极其向往艳羡了。 水鹊补充道:“卧房比我们院子还要大了!” 他还拉开胳膊比划着。 齐朝槿眼睑覆下,轻声应:“嗯。” 看他的兴致不高,而77提示剧情进度涨了一点,水鹊讷讷地合上嘴。 齐朝槿牵紧了他的手,“待到他日,我金榜题名……你来选宅邸如何?” 可剧情可不是这么走的。 水鹊抬眼看他,为了宽慰他,先应和道:“嗯。” …… 一场秋雨过后,就是立秋了,夜晚凉气丝丝缕缕地沾上枕边来。 齐朝槿需得到书院去上课。 早上起早给水鹊做了小粥,简单用了些薄饼就出门了。 他前脚才走,77号就把水鹊叫醒了。 【宿主宿主!不要睡了!】77号用小狗头套黏糊糊地拱着他,【齐朝槿上书院去了,你还得和他的同窗师生眉来眼去呢。】 水鹊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竹帘外的天色蒙蒙亮。 他打了个哈欠,困倦得不得了:【77……那我该怎么做啊?】 77号紧紧贴着他,半哄半劝道:【书院是允许社会旁听生的,你到男主学堂去黏着他,这不就能趁机走剧情进度了吗?】 为了剧情进度,水鹊还是得从床上爬起来。 他刚喝完粥,一大清早外头就飘起了蒙蒙细雨。 家中唯一一把油纸伞,还放在门角。 水鹊眼前一亮。 男主肯定没带伞,那他去送伞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再说一说自己要当旁听生,男主必然是情愿给他交点旁听生的书费的! 他撑着油纸伞出门去。 西江书院就在坝子桥过后不远。 和其他建在山中僻静地带的书院不同,西江书院选址闹中取静,出门过个桥就是坊市。 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有许多青年。 水鹊走在里面也不突兀,只是天生好颜色,让别人多瞧了一瞧他。 77号给他指路。 前门进去,都是些这一带特色的园林景观,院墙没有彩绘,白墙绿瓦的,朴实无华,溪流树木和谐地相互映衬。 转过二门,人影稀疏了许多,似乎教学斋已经上课了。 除了水鹊,独独在小径中央有个坐着四轮车的青年。 小径铺的河卵石,粗细大小不一,木制轮椅的机动性没有后世那般灵活,一颗石头卡在轮底,四轮车就陷进小径当中了。 水鹊上前,蹲下身把那卵石捡起来丢到小径另一头,仰起脸问:“郎君也是要上课么?不如我推你去吧。” 青年眼眸漆黑如浓墨,面容冷淡,只礼节性地道一句:“多谢,不必推我。” 他的手伸到两侧,推动着圆木轮子缓慢往前。 水鹊踌躇了一阵,还是跑上前去,轻轻将手放在搭脑上,“教学斋都上课了,你要迟到的,我推着你快一些……” 青年眼睛半阖,盯着自己的腿,这次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他大部分时候都沉默着,只在水鹊让指路的时候应上一两个字。 他简短地说:“到了。” 水鹊就推着他进眼前这间讲堂。 里头原先书声琅琅。 他们两个进来,一下静默了。 水鹊在讲席里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包括坐在第三排案几前的男主。 他们恭敬问候道:“先生。” 水鹊眨了眨眼,望向身后。 空无一人啊。 第59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8) 众人的目光还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尤其是齐朝槿望向他的眼睛隐隐透露着诧异,还有些淡淡的疑惑。 水鹊扶着搭脑的手一烫,脑子忽然转过弯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8节 “先、先生……”他细声小气地和轮椅上的青年问好,水鹊是有点怕老师的,称呼一声先生几乎是咕哝着说,让人差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他看这人好像还十分年轻,哪里想到人家已经当老师了。 不怎么和师长相处,他手心都要把轮椅背上沿的搭脑搓出火来了,手掌心不自禁地直沁汗。 聂修远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他的面容始终一贯对所有人皆是赛雪欺霜的冷淡。 语气没有起伏,“旁听也到席上落座吧。” 水鹊原先正尴尬,听他这么一说,如蒙大赦。 齐朝槿后面恰好有一套无人落座的书几和苇席。 他就和羁鸟归林似的,跑到齐朝槿后面坐下,路过的时候将油纸伞递给他,没有回避两人关系的意思。 崔时信眉峰微挑,但水鹊压根没留心到他在这位置后面,直直在苇席上坐下了。 崔时信:“……” 怎么只看到齐朝槿了? 齐二的皮相很出色吗? 他可是昨日才遣人去齐家给水鹊送了鞋,转头连人都不认识了? 聂修远推着木轮悠悠到讲席前,讲堂一片寂静。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长篇大论的说话,水鹊就犯困了。 书院一堂课按例是一个时辰连着上,讲的又都是些孔孟章注、经义策论,水鹊最多只念过第一个世界的高三,光会几句流传千古的论语,齐朝槿转过来将自己的书给他,水鹊一翻开,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只能根据现代汉字连蒙带猜地看。 外头雨大了,打得窗牖边的芭蕉叶噼里啪啦响。 秋雨的空气凉丝丝的。 先生的讲解好似和雨打芭蕉一起成了妙极的催眠白噪音。 春困秋乏,水鹊支着脑袋,上下眼皮打架。 垂着头,一点一点的。 额头就要坠到案几上了。 一只宽阔的大掌不动声色地垫在案面。 后头又有一只带着玉扳指的大手来,提拎带扯地,牵住水鹊后颈的衣领子。 齐朝槿半侧着身,手还放在案几上,默不作声地盯着崔时信,正是他提拎水鹊的领子。 水鹊给人一扯,一下子清醒了,抬起头来,后颈的力道也适时一松。 他圆溜溜的眼珠子往左往右地瞟。 ……为什么大家全盯着他看? 学堂二十一双眼,视线都黏在他身上。 戒尺敲在讲席上。 水鹊抬眼,正正好对上那双漆黑淡漠的眸子。 聂修远看着他,声音冰泠泠,“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给人捉到上课打瞌睡了。 水鹊见到讲席上那把戒尺,更是瑟缩,犹犹豫豫地站起来,讷讷道:“学生不知……” 他就只知道齐桓、管仲,其余是一个都不认识。 聂修远又换了几个问题引导性地循循善诱。 心思半点没在功课上的小郎君,天生一副好颜色,圆圆钝钝的眼尾微垂着,不论问什么,先是认真听完了问题,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番,接着还得是小声回答:先生……学生不知……” ……真真是难为他了。 聂修远沉默须臾,让他坐下了。 书院没有责罚学生的惯例,戒尺只是作威慑用。 外头有人打钟,一堂课结束。 聂修远推着木轮离堂了。 崔时信拍了拍水鹊后颈那方才给他捏皱了的衣领子。 水鹊抱怨道:“你刚刚扯我做什么?我差点要给你勒着脖子了。” 崔时信没见过他倒打一耙的样,惊疑道:“如果不是我揪着你的领子,你刚咚一声就撞到案几上了!” “……”水鹊静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才不会,齐郎会给我用手垫着的。” 他睁眼的时候分明看到了齐朝槿的手心朝上,就垫在案几上,这不就是要防止他撞上的吗? 崔时信横眉立目的,看起来有些凶狠,“齐郎齐郎、整日就是齐郎齐郎的,你一点书也不念,心思都挂齐二身上了,难怪是个小文盲!” 崔时信最烦旁人说齐二这样好那样好的。 水鹊缩了缩脖子,噔噔噔跑到齐朝槿身边,依偎着他坐,不满地对崔时信说:“文盲就文盲……反正我又不用考功名,齐郎会养我的!” 他就是在这个世界是文盲,但这也没办法,他初来乍到没学过,也不是古文学者,不懂才正常。 齐朝槿轻轻拍了拍他手背,缓声应答:“嗯。” 两个人全然一副情意相通的样子。 同窗从没见崔三这么气急过。 连院试出榜排在齐二后面,也没见崔三这样。 可是小郎君理直气壮地叫齐二养他,模样并不惹人讨厌,尤其是偎着齐二的肩膀,小脸贴着挤出一点嫩生生的颊肉。 这些个同窗都莫名耳根子发烫,就好似人家是偎在自己的肩膀上,那甜稠密密的香气萦绕鼻尖,将衣袖染香了。 奇了怪了,不是说是远房表弟吗……怎么感情这般好? 只是道听途说,知道齐朝槿家来了个亲戚投奔的学子疑惑。 隐隐猜测到内情的,和崔三关系好的青年,一看两个人亲昵的举动,就察觉到水鹊和齐朝槿之间的气氛不一般。 崔时信更是死死盯着他。 他样子这么凶,剧情进度居然还涨了。 水鹊疑惑不定,难道崔时信这横眉竖目的,也能算在和他眉来眼去的范畴吗? 那范围也太广了吧。 不是让他刷刷地涨剧情进度吗? 齐朝槿道:“等晌午下学,我为你到监院那里交上书课费,领一套新书回来。” 他自己用的是从前人那买的旧书,翻来覆去看,有的装线都破了,也不好给水鹊上课用。 水鹊:“嗯嗯。” 虽然他大部分不大看得明白就是了。 齐朝槿没问他为什么跟着到书院来。 邓仓踌躇了一会儿,缓步上前来,手中抱着一个木漆雕花的食盒,他揭开盖子,云云热气冒出来。 别看他长得清秀高拔,实际上嗜甜如命,同窗基本也了解,他娘天天让他提一食盒的糕点过来。 食盒里果然又是软枣糕、透花糍之类的。 邓仓不大好意思地和水鹊说:“还有一堂课,你饿不饿?要是不嫌弃,可以尝尝我娘的手艺……” 他娘每天变着花样做糕点,一塞食盒里就要全塞满,他还要吃正餐的,平时糕点和同窗分着吃,避免吃不完浪费了。 等水鹊拈了个软枣糕,邓仓才想起来这个学堂不只他们两个人似的。 邓仓:“噢噢,齐二郎,崔三公子,大家,都来吃,都来吃!” …… 晌午的时候,水鹊想和齐朝槿一同到长街坊市吃饭的。 齐朝槿却犯了难,如果水鹊没来,他肯定是要回去做饭的,但水鹊到书院旁听,他中午不用花一时辰赶路,空余下来的时间就想到书斋抄书。 抄的快的时候,两个中午也能抄上一卷。 他从袖中取出来一百文钱,让水鹊自己去坊市下馆子。 一百文,能到不错的街边饭馆,酒肉菜齐备了。 水鹊拿了钱,抱憾道:“好吧……” 大融朝的书院是半官办性质的,不仅有地方财政补贴,自身也有近百公顷的学田,教育经费还能靠租赁学田保证,因此贫苦书生也能靠每年交上两三贯钱,包食宿,匀下来上学的每日书本食宿费只需要二三十文。 齐朝槿自己到书院的食斋就餐,青菜肉沫,有菜有肉了,但是做的没有家里的丰盛好吃,水鹊应该是吃不惯的。 另一边,水鹊还在街上晃悠悠,不知道去哪家饭馆好。 他看那些小吃也是色香味俱全,踌躇半天。 酒楼上有人朝下喊:“水鹊!” 他一抬头,牌匾大大的鼓腹楼三字,二楼雕花窗大开着,早先还对他横眉的青年对他道:“上来。” 水鹊给酒楼小厮领着到楼上的包房。 还是之前画舫上见到的人,加上崔时信,五个人,是西江书院学子里家世差不多顶好的了。 当然崔时信作为京城世家子,到长州县与其他青年一比,家世又是云泥之别。 “齐二让你一个人出来吃饭?” 崔时信挑眉问他。 水鹊眨了眨眼,点头:“嗯。” 崔时信眼眸意味深长:“他给你多少钱?” 同窗投以不赞同的目光。 “……”水鹊老实巴交地摊开手心,“一百文。”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99节 崔时信对答案满意了,不出所料。 “过来,请你吃饭。”他招招小猫似的,哄水鹊过来他旁边的位子坐下,折扇扇骨敲了敲八仙桌的桌沿,“齐二就只能给你一百文,怎么养你呢?” 水鹊不说话了。 真好,上个楼人家就请他吃饭。 还省了一百文。 自认为胜了齐朝槿一筹,崔时信高兴了,提起葫芦形的白釉执壶,问他:“喝酒吗?” 他就想往酒盏里倒去,水鹊摁住他的手,摇摇头,“不喝的。”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个世界喝了点果酒就熏了。 虽然说古代的酒度数没有现代高,但是水鹊不打算轻易尝试了。 崔时信耸耸肩,放下了执壶,“我还以为你清早喝了酒,竟然敢推聂山长的轮椅。” 他们讲堂称呼聂修远为先生,主要是由于对方当堂授课,平日里多是称呼聂山长,他是西江书院的院长,是最主要的讲学老师,同时也统揽行政。 水鹊不明白:“为什么不敢……?” 邓仓等人知道他是初来乍到,但是没想到他连聂修远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几人当中的文向竹算得上最为推崇聂山长,神色钦羡地同水鹊解释:“聂山长是建元二十六年的状元,当时他才十七岁,是大融最为年轻的状元郎,后来年仅二十四官拜文渊阁大学士,说是青霄直上也不为过……” 当下是平武元年,建元二十六年时十七岁的状元……这样算起来,聂先生已然而立了。 水鹊不喝酒,崔时信就给他倒了盏茶,“不过可惜,天潢贵胄相残杀,聂山长没多久就遭小人暗算,废了一双腿,接着被人构陷结党营私而下狱。” “五年前就挂冠而去,退到西江书院潜心治学了。” 有聂修远的例子在,崔大又升迁礼部员外郎,崔父生怕他和大儿子都在朝中做官遭上头的人忌惮,也是为了使崔氏远离当时危机四伏的夺位之争,自书退到长州县当一个小小县令。 “原来是这样……”水鹊浅啜着茶水,方始了解了聂修远的事情。 邓仓接着说清楚:“所以,不能行走是先生的心结,也是避讳,他平日不让旁人推他。” 那他岂不是一日犯了两个禁忌? 水鹊眨了眨眼。 一是强行推了聂修远的轮椅,二是上课打瞌睡…… 怎么想都是在人家雷区蹦跶。 好在聂修远是山长,平时日子里忙,三日方讲一堂课。 水鹊中午吃得茶足饭饱,那家酒楼的三鲜笋炒鹌子特别好吃,听说大厨子的师叔祖从前是御膳房的,这道菜算得上是皇家玉食。 他吃得太饱了,就犯困,犯困就忍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但是讲席的先生已然是个白胡须老者,眼睛昏花,自顾自地讲学,也不在意底下的人什么状态。 西江书院六日一休,第一个休息日正好碰上了七月七。 水鹊跟着书院的作息跑了六日,休息日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齐朝槿本来想和他到县里走一走,见他没睡醒,就自己上了长州县,在油粮铺买了糖和面回来,制糖浆、和面,缠绕成麻绳结的形状,放在油锅里煎炸,直到酥脆捞出,就做成了七夕巧果。 中途给水鹊做了碗鸡丝面作午餐。 天色已晚,齐朝槿在院中布置祭拜的供桌,便让水鹊送一食盒巧果到刘大娘子家去。 他从长州县回来的时候,刘大娘子遇见他,送了几个梨子。 邻里两家时常相互往来,逢节日送些瓜果点心是常有的事。 “嗯嗯。”水鹊提着竹篾藤编的食盒出门去了,刘大娘子家就在屋后没多远,只隔了条小溪和一丛芭蕉的。 虎子在竹门外踢毽子,见他来了可兴奋,一边喊院子里的娘亲,一边往他这里来。 水鹊摸了摸他扎着一头小辫的脑袋。 刘大娘子适时迎出来,掩着嘴巴笑道:“哎呦,小水郎君,来就来了,怎么还提东西过来呢?” 水鹊揭开食盒的盖子,“是齐郎做的巧果,你们尝尝。” 刘大娘子接过去,连声谢了谢,到灶房里把巧果装在碗盆里,提着空的食盒出来还给水鹊。 他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刘大娘子的手指甲,“这是……?” 指甲盖红红的。 “噢噢,这不是七月七到了,我正捣凤仙花染红指甲呢。”刘大娘子笑,“一会儿给虎子也染,小孩子染无名指和小拇指,相传染红的颜色留到了春节,使老人家看了就能目明,不老眼昏花。” 大融江南一带的习俗,七夕染红指甲,比之前朝风气开放,男女皆有染指甲的,不过还是女子居多一些。 小孩子就没什么讲究了。 刘大娘子看水鹊好奇地盯着,便哄道:“小水郎君是不是也想试试?来吧来吧,大娘家捣的凤仙花汁多了,正愁浪费。” 水鹊只想玩一下,于是刘大娘子就给他染了无名指和小拇指。 凤仙花汁是混入了零星明矾的,染了指甲再用布帛缠好。 “好了,过一夜就固定颜色了。”刘大娘子松开他的手,“如果想颜色再深红一些,固定得再久一些,就得再来三四次。” 水鹊点点头。 但他就是贪玩试一试,还是不多染了,方便之后洗涤的好。 齐朝槿小时候齐母也给他玩过,所以见水鹊回来手指缠了四指布帛,并没有觉得奇怪,就没问起。 两人在院落里用瓜果祭拜了牛郎织女星,夜色深了吃完晚饭,在院里半躺在榻上,看看天河,齐朝槿还得给水鹊拍拍扇子,即便这样,还有些秋天的蚊子,水鹊被咬了一口,手背上一个红色的小包,不愿意再待,就要回屋子睡觉了。 …… 新的七日,还得跟着齐朝槿去书院。 水鹊坐不住了。 书院没有规矩要求旁听生一定不能逃课。 对于社会旁听者,书院没有食宿补贴,因此管理说得上是宽松。 早上第一堂课下了,聂修远刚刚出去没多久,水鹊就要偷偷溜走。 齐朝槿见他清晨吃的少,知道他要逃课,于是便给了水鹊三十文钱让他到外头买东西吃。 他揣着袖中的三十文,高高兴兴往书院外去了。 穿过重重叠叠的假山、小桥,从二门跨出去。 走至前门,一匹雨鬣霜蹄的高头骏马,始料不及地迎面冲进来! 骏马上的男子没想到这时辰有人出书院来,猛然地一扯缰绳,马嘶声阵阵。 马高扬蹄子的阴影罩在水鹊前方,吓得他后坐到地上。 好在安然无恙,马匹守势及时,蹄子稳稳落地。 玄衣男子动作利落,行云流水般翻身下马。 水鹊见到他眼角有一道疤。 魏琰伸出手去。 水鹊惊魂未定,搭上他的手要起来。 结果对方眉峰一挑,脸色骤然变了,“怎么是个姑娘家?” 魏琰下马时匆匆一瞥,只觉得这个郎君怪白嫩的,手这么一搭,比他小了一截不说,无名指和小尾指染得红红。 男女授受不亲,魏琰是个头脑固执的,行动也冲动,念头一冒就收回了手。 水鹊刚搭着他手起身到一半。 他这下一松手,就害人又摔了个屁股墩儿。 第60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9) 好在两次坐下去的地方都是草地,而非河卵石小径,但即便如此,到底还是地面,水鹊屁股摔得钝钝的痛,他体肤生来就嫩,这么几个世界都给人好好哄着护着,养得本来就有的三分娇气都成了七分。 当即嘴角好似挂得住油瓶,怏怏不乐,眼眶硬是疼出了一圈红。 魏琰脑子才转过弯来,大融虽说女子也可以上学,但都是学在女子学堂、女子书院,不与男子在一处上课。 西江书院招收的分明都是男子。 他再仔细去瞧地上的小郎君,茶眸似一泓秋水,眉细细如弦月,抬眼愠怒地盯着他时,眼睛蒙着层层叠叠的水汽,雾蒙蒙的,就好像魏琰给了他天大的气受。 水鹊生气了,“你才是姑娘!书院附近不可纵马,你不知道吗?” 他就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不守规矩,吓着他不说,还害他摔了两次屁股墩儿。 魏琰一时间没答话。 连发脾气时尾音语调还是轻软的,半点气势都无,不像他爹骂人仿佛能把房梁震下来。 而且,怎么、怎么这么白? 长得这般漂亮,真不是个姑娘家? 魏琰的视线狐疑地往水鹊的胸口看,停顿了两秒。 平平的。 他松了一口气。 魏琰浑如刷漆的两弯眉压着双朗目,动作大咧咧地挠了挠头,年壮气锐的长相透现在露出两分傻气来。 一身玄色斗牛补青蟒袍,改了类似骑装的窄袖束口,再伸出手来去牵水鹊。 他解释道:“对不住啊小兄弟,我看你手指染了凤仙花汁,还以为你是姑娘呢,方才松手真不是有心害你摔的。” 骂人都轻轻软软的小郎君,气急了就一口咬到魏琰的左手上。 恰恰是虎口。 魏琰平日挽弓搭箭,百步穿杨是自小在军中练出来的,因此持弓手的虎口结了厚厚的老茧。 咬也咬不破,还给水鹊硌着牙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0节 魏琰诧异,只好用另一只手扯着人的小臂起来,对他来说,水鹊的重量就轻得像羽毛,轻易就带起来了,他纳闷道:“不是姑娘,但你莫不是兔儿变得?怎么气急咬人呢?” 虽然咬得没多少力道,他皮糙肉厚的不疼,但是糊了他一虎口的口水。 水鹊气闷地松开口。 魏琰去看一眼自己湿淋淋的左手虎口,又瞥了眼人红洇洇的唇。 奇了怪了,怎的嘴巴滋滋出水似的。 这么多水? 说到底还是他不对,魏琰只好老老实实地再向人道歉:“真是对不住,摔伤没有?有没有哪疼?” 他看水鹊腰身底下摔了的地方,衣服沾了几根草茎和零星几点泥巴。 魏琰没多想,直接给他拍了拍,把草茎泥巴块都拍掉了,念及这个人摔个屁股墩儿也能红眼睛的娇贵程度,他特意放轻了力气。 罗衫腰身之下的一段弧度因着他手掌起落,竟然有肉眼可察的起伏。 软弹得和嫩豆腐似的。 魏琰心道不对,他关注人家屁股做什么? 他粗糙惯了,平日里和军中的兄弟勾肩搭背,时不时给其他人背上来一拳一掌,虽然帮人拍屁股是头一回,但是光想到都是男子,应当无事。 这么想着,草茎泥巴块全两三下拍干净了,魏琰神使鬼差地再轻轻拍了一下。 眼见着微妙的起伏弧度,他莫名耳根子一烫。 水鹊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你还打我……?你打我四下了!” 魏琰举起手来做投降状,无辜道:“是刚刚摔了,你后边衣服沾了泥,我给你拍拍干净。” 水鹊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剑眉朗目,但左眼眼角附近一道疤痕,像是被什么锐物划过的。 破了相,疤痕在脸上而显多了几分匪气。 ……看起来不太像好人。 水鹊犹犹豫豫地往后瞥了瞥,细细的腰身极力舒展回转,还是瞧不见身后的衣衫。 怎么没和他这般佩腰封,那把腰也这么细? 魏琰心道。 稀奇,就是用腰封扎得束得把他勒死,他也扎不出来眼前人这么细的腰身。 不对,他做什么留心人家的腰? 魏琰端正神色:“我真的帮你拍干净了!” 说得笃定,像是发誓一般。 水鹊将信将疑地抬眼看他。 【宿主……】77号弱弱地说,【这个坏人是剧情里你后来傍上的小侯爷,但是怎么这么早就遇见了?现在剧情进度才30%,应当是还在和男主同窗老师勾勾搭搭的阶段,没道理轮到他啊?】 水鹊不想管这个先,他不明白,剧情里他这个角色到底看上了眼前这什么侯爷的哪里,他看起来这么凶,感觉像是会打人的样子。 他再去看魏琰宽大粗糙的手掌,好像攥起拳头来能打十个他。 77号仿佛和水鹊一瞬间心意相通了,说:【肯定是看上他的钱啦,这大坏蛋害宿主摔倒了,一看就不是好人,还破相了长这么难看,除了有钱有爵位继承,什么也不是!】 水鹊看魏琰的身形和拳头,有点发怵,但思及软饭值,还是端起手来抱臂,磕磕绊绊地兴师问罪:“你害我摔了,还打我屁股,我现在走不动道了,一牵扯就发疼,你说怎么办?” 魏琰神色一紧,“真的?这么严重,这、我背你到医馆看看去!” 他本是有要事来找聂修远,现在纵马肇事出了这种意外,怎么说都不能抛下伤患不管。 水鹊说得夸张了,也没那么疼,就刚刚钝钝的现在差不多要没什么感觉了,等到医馆不还得痊愈了,他不就穿帮了吗! “不要。”他赶紧摇摇头,“你肯定还有别的事来书院办吧?我很大方的,你给我赔钱,我就不同你计较了,我会自己买药吃。” 唉,他讹目标人物的钱财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除了脸颊还有点发烫,外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真不需要我背你去医馆?”魏琰剑眉一挑,但是他现在身上也没带钱,随之取下腰上蹀躞带穿的一片金叶子,“你先拿着这个,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如果后头还有什么问题,你就到县衙找崔大人,他会带你找我。” 水鹊眨了眨眼,看着他塞到手心里的金叶子,书页状,折了十页。 至少得黄金三两才能打成,水鹊不太懂,77号和他说这是紫磨黄金,上等金,一两就十八贯钱了。 他有点晕晕的了。 三两,三两就是五十四贯?随手给出去五十四贯,就是五万四千钱。 水鹊明白为什么剧情中他这角色看上侯爷了。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圆木轮子滚动在廊道上青砖的声音。 魏琰抱拳道:“先生。” 聂修远将两人的情状尽收入眼底,水鹊还捧着金叶子细看。 “安远侯世子。”聂修远颔首,转头对水鹊道,“现在是讲课的时辰,你在这里做什么?” 逃课还没出书院门,就给山长抓包了。 水鹊咽了咽口水。 即使书院没有明令禁止旁听生逃课,可给山长发现了怎么样也会留下不务正业的印象。 水鹊小声道:“我正要回去上课呢……” 他小步子不太情愿地踱着往教学斋回去。 魏琰盯着他的背影,纳闷了:“奇怪,这不是能走吗?” 转首对聂修远正色道:“先生,多年未见,圣上叫我代他向你问好。” 当今圣上是曾经的九皇子,也算是魏琰的表哥,安远侯的外甥,聂修远任文渊阁大学士时,曾奉命兼任当时九皇子的老师。 魏琰十几岁时随父亲在北疆戍边军营长大,从前年节返回京城时进皇宫见表哥,也充当半个皇子伴读听过聂修远几堂课,对聂修远他也得称上一声先生。 聂修远神色淡漠,道:“有要事的话,世子请随我到斋舍谈吧。” 供书院师生生活起居的斋舍在书院最里的西南角。 魏琰颔首。 …… 被山长发现逃课,水鹊中午没了和崔时信他们出去酒楼吃饭的心情。 齐朝槿还是照常给了他一百文。 但是水鹊也不想去坊市吃小吃。 齐朝槿前脚去了食斋,水鹊左看右看不知道要不要出去吃,纠结了一会儿,跟着去了食斋。 食斋提供的是统一的满满一瓷碗的饭菜。 雪豆炒肉配大米饭。 肉是猪肉,切成了又薄又小的片状。 他捧着瓷碗在食斋外,池塘前的亭子里找到齐朝槿,并排坐下。 齐朝槿没想到他留在书院吃饭,眉头蹙起来,“怎么不到外面吃?” 他知道崔时信他们时常请水鹊到酒楼用饭。 书院里的和外面的一比,怎么样都是粗茶淡饭。 水鹊哼哼两声,说话时带着鼻音,“我想和你一起吃。” 语气黏黏糊糊的。 甜言蜜语得叫人晕头转向了。 齐朝槿眼帘垂下来,沉默不语,将碗里的肉片通通夹到水鹊碗里。 “你真不吃啊?”水鹊疑惑。 齐朝槿轻声应他,“嗯。” 水鹊咬了两片,又给齐朝槿夹回去几片,“我不爱吃,难吃,没齐郎做的好吃。” 其实倒也算不上难吃,确实比不上齐朝槿做的就是了。 水鹊就是怕男主不吃肉,下午高强度学习饿昏了。 齐朝槿定定看着水鹊,看得人不好意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方才启唇说道:“好,回去给你做。” 水鹊小鸡啄米状地点头:“嗯嗯。” …… 书院有一栋四层高的藏书楼,砖木结构,硬山顶式楼顶,覆着青瓦,拙朴无华,和西山书院整体的风格一致。 孤本都在顶层,齐朝槿借出来,得到书斋去抄,藏书楼没有桌椅,只供借书回去观阅。 书斋是回廊式的,中间包围着假山竹子的院子,回廊格栅红木门隔开厢房。 水鹊跟着齐朝槿一路走,进了一间无人的厢房,正好能够抄书。 推开两页窗牖,桌案前就对着了外面的几丛竹枝。 水鹊随手在藏书楼里也借了本游记出来,齐朝槿在一旁抄书,他就在那里翻游记。 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阅读顺序,又都是古体字,水鹊得一个个辨认,经过多日学习,就是硬塞的知识,他起码能多认得几个复杂的古体字了。 但是还不会写,因为不熟悉笔画顺序,也不会毛笔控笔,所以他写出来的一手书法字就像小狗在爬。 还是现代简体好用。 水鹊瘪嘴。 他偏过头去看。 唉,男主的字比他的好看多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1节 不过也是人家从开蒙就练起来的一手书法。 齐朝槿的坐姿很板正,背挺直得如松竹,握笔姿势也是极为标准的。 他正心无旁骛地将孤本内容誊抄到纸上。 怀里突然拱进来一个小郎君。 竹椅就那么点大,供一人坐的位子。 水鹊低估了位置大小,只好不尴不尬地坐到他腿上。 齐朝槿身形一僵,悬笔停在半空,纸上转瞬就出现豆大的墨点。 呼吸滞住,乱了方寸。 滴了墨点的纸就不能要了。 “齐郎,教我写字可以吗?” 水鹊后靠着仰头,乌发蹭上了齐朝槿的下颌。 两人的骨架相差大,从后面看水鹊将近整个拢在齐朝槿怀里了,只在齐朝槿肩头边看得到他冒出来的脑袋。 齐朝槿偏过头,低声:“嗯。” 他把孤本和抄好的纸张挪到一边。 摊开一页干干净净的纸。 纸是书院提供的竹纸,不易褪墨,也防蛀,宜书写。 齐朝槿将笔递给水鹊,他躯干一动不敢动地让对方安稳坐在腿上。 水鹊握着笔,调整了一下坐姿。 齐朝槿咬牙,压抑得极痛苦似的,闷声问:“坐好了吗?” “嗯嗯。”水鹊察觉到他语气不对,忧心道,“我是不是太重了?压着你了吗?” 齐朝槿耳后根滚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异样:“……不重,没事。” 水鹊是对着游记抄的字,他提笔写下一个礙字,左看右看,还是像小狗爬一样,结构凌乱松散。 “石写宽了。”齐朝槿耐心道,指着他写的字,“右部则高了,不够紧凑。但是中间写的好,上下舒展。” 一个字,男主还得拆开三部分来好歹找到中间的一部分来夸他。 水鹊听得都脸红。 齐朝槿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嘴唇微抿,最终轻轻搭上水鹊的手背,合起,拢住。 “我……教你写。” 向下起笔,从右偏上,行笔的力气由重到轻,接着再由轻到重…… 末笔是按着齐朝槿的习惯,反捺。 水鹊自信道:“会了。” 齐朝槿松开手,水鹊学着方才的行笔再写一个,果然整体结构好多了,三部紧凑。 他满意地让齐朝槿看。 “真厉害。” 齐朝槿的语气认真,不像是糊弄他的。 他原猜想水鹊出身高门大户,但按理来说,高门大户都注重教育,应当不至于像水鹊这般稍显稚嫩的习字水平。 不过小郎君经常也表现得没什么生活常识似的,齐朝槿只能是做猜测,他是摔到脑袋全盘失忆了。 齐朝槿陪他一个一个字地纠正。 到后面水鹊的字写起来都沾染了齐朝槿的用笔习惯。 好像独独留下了他的印记一般。 这样的念头一起,齐朝槿的心跳都漏了节拍。 后面跳得更快更重了。 齐朝槿不太确定水鹊是否听到了他胸膛鼓动的鲜活声音。 他极力想压制,但盯着那些字迹。 质问自己,明明知道标准的笔法,却还偏偏要让人跟着自己的用笔习惯走了。 齐二。 你当真没有私心吗? 他的牙关绷着,怀里的小郎君却侧过身来,温热的掌心按住他胸口。 水鹊垂着眸子,低语道:“你心跳声太吵了。” 剧情进度还一点一点的涨。 让人想忽视都难。 齐朝槿:“我……” 后面有人冷声:“书斋肃静,你们在做什么。” 水鹊躲在齐朝槿怀里,从肩膀上冒出对澄澈的眼睛往门口看。 大手按着木圆轮,聂修远背着光,阴影中眼若寒星,淡漠地盯着他们。 第61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0) 水鹊双手攀在齐朝槿肩上,老实巴交地说:“先生,我叫齐郎教我写字呢……” 他那双眸子如一泓秋水,认认真真地看着聂修远,满脸无辜。 但分明一整个都赖在男人怀里了。 仿佛没有骨头似的,离了男人连坐都坐不直。 聂修远眉目冷肃,声音沉沉低缓:“写字需要两个人连体似的黏在一起吗?书斋可是缺了你的椅子?” 他的脸色阴沉沉的,像是能滴出墨水来,“有碍观瞻。” 聂修远从书斋的回廊过来,两人亲亲昵昵,身影交叠,却连窗页都不关好。 这个时辰,虽说大部分学子都在斋舍厢房休息了,但又不能保证无人经过,这成什么样子? 他看起来心情糟糕极了,水鹊赶紧从齐朝槿的怀里跳出来,老老实实坐到旁边的竹椅上,双手搭着大腿,轻声细语道:“先生,这样可满意了?” 聂修远冷眼看他,满脸厉色,语气森寒地警告:“莫要再做伤风败俗之事。” 他扶着圆木轮退出去,背影看起来还隐隐透露着愠怒。 说得这么过分。 好像他和齐朝槿不是在读书写字,而是在做什么巫山云雨的事。 水鹊惴惴不安地和齐朝槿对视一眼,“先生他生气了,这怎么办?” 齐朝槿摇头,缓声安慰他,“无碍,先生固执严厉,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不是小心眼的人。” 因为担心聂修远杀个回马枪,水鹊也不敢坐到齐朝槿腿上写字了,齐朝槿把他椅子挪过来一些,从侧方带着他写。 …… 事实证明,聂修远的心眼真的很小。 水鹊忿忿不平地在心底想。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眉骨轮廓峻深,聂修远的表情冷漠严峻,盯着第四排靠窗案几的位置,“作何解释?”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下面坐的学子都知道他要点的是谁。 众人的视线暗含担忧地看向靠窗的小郎君。 七日内,两堂课,已经是第六次被点起来回答问题。 水鹊绷着张雪白的脸,看上去不大高兴了,出于尊师重道,还是起来磕磕绊绊地回答聂修远的问题。 回答得半吞半吐,道三不着两的,不能令聂修远满意。 他沉声道:“中庸第十章,抄十遍。” 又来了! 又罚他抄书! 水鹊鼓着脸,不能对着老师发脾气,只能闷声道:“是。” 圆圆钝钝的眼角气得染红了,唇肉给咬着些微变形,瞧起来特别可怜。 下了堂,崔时信从后面走上前来,疑惑地问他,“你哪里惹到聂山长了?” 就是弟子当中有实在愚钝不堪的,严厉如聂修远,平日里也不会揪着不放。 水鹊展平竹纸,嘀嘀咕咕,抱怨:“我怎么知道……先生说不定是更年期了。” 但聂修远也才刚过而立,水鹊就要生气地诋毁他。 崔时信没听过更年期的说法,但好歹能从字面上隐约猜到一些,他折扇骨轻敲案桌,“你小心些,一会儿说的坏话传到聂山长耳朵里了。” 他好事地挑眉,凤眼盯着水鹊,打趣道:“叫声好哥哥,我帮你抄了,如何?” 好哥哥是对情郎的称呼,带了点调戏挑逗意味的俚语。 在场的同窗听了眼皮一跳。 “不如何。”水鹊闷声闷气,“齐郎前几日帮我抄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叫我抄双倍。” 明明齐朝槿模仿他的字迹几乎以假乱真,水鹊自己看了都差点分不清楚。 他抬眼瞥了崔时信一下,俏生生的。 说话却不太中听。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2节 “你写字还没齐郎好,你又不顶用……” 崔时信听得太阳穴突突的,恶形恶状地道:“我好心要帮你,半点也不领情。” “还吃了我这么多顿饭,真是无情。” 他气得去掐水鹊的脸。 那点脸颊肉轻轻一掐就捻在指腹中了,面如凝脂的小郎君,嫩生生的。 崔时信也没用力,水鹊不满地斜睨他一眼,眉目传情似的,崔三给他一眼瞥得五迷三道。 瞪了人一下,剧情进度还莫名其妙涨了。 水鹊实在是大为不解。 拂开崔时信的手,慢吞吞地嘟囔着:“我要抄书了,你别招惹我,不然告诉先生说你干扰我学习。” 刚刚还在说聂修远坏话,转瞬的功夫就能再搬出他来作挡箭牌了。 崔三扯扯嘴角,一哂。 齐朝槿半阖眼,不言不语地帮水鹊磨墨。 再过了几天,就到了每月十二西江书院的窗课,和第一个世界的月考差不多,但是山长亲自阅卷,前十五赏松烟墨和褾褙青纸。 只是书院的内部测试,其主要目的有检验这段时间学子的学习质量,更重要的是借窗课的机会,给诸如齐朝槿这一类薄祚寒门但成绩优异的学子分发笔墨纸。 第一个世界靠曲九潮划重点,这个世界还得是指望齐朝槿。 等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水鹊傻眼了,怎么竟往偏的出,罚过他抄的一点也不考,难怪齐朝槿当时无奈地同他说最好不要猜测山长的出题。 作赋,不会,先跳过。 制诰章表,太耗时间,再看下一道。 策论,还是留到最后写。 经义文字,勉强一答。 他才写完经义的题目,编了点压不着韵脚的诗赋。 讲堂外咚咚咚就有人打钟了。 水鹊拧着眉:“……” 监考的直学收卷时,他前后的齐崔二人写得满满当当。 水鹊缓慢眨了眨眼。 他也没在考堂上睡觉啊…… 见他恹恹不乐,齐朝槿就说一会儿下了学,到鱼铺里买些鱼虾,和前两日摘的笋、蕨一起,回家给他做之前就想吃的山海兜。 水鹊兴致刚提起来,接着又耷拉下脑袋,闷闷不乐地小声道:“先生不会骂我吧?” 齐朝槿只好宽慰他不会的,先生并不十分在意窗课成绩,届时也只会在书院内张榜公布前十五的姓名。 水鹊放宽心:“嗯嗯。” …… 他放心还是放得太早了。 过了一日,午饭后一个同窗找到他,挠了挠头,“水鹊,山长叫你去斋舍找他呢……” 晴天霹雳。 水鹊呆了呆。 他那天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试卷空空荡荡外,他有几个古体字当时忘了怎么写,写的现代的简体,聂修远说不定以为他在鬼画符,自己创造简化文字了。 同窗提醒他:“山长在斋舍内院正房。” 穿过连廊,上午落过秋雨,正房前的院子湿芭蕉冷绿冷绿的。 水鹊小心翼翼地推开红木格栅门,拘谨地站在门口打招呼,“先生……?” 他往里一看,长长的书案上,铺陈开的正是一张大面积留白的卷子。 聂修远坐在轮椅上,没回过头看他,只是淡声道:“进来。” 水鹊踱步往里走,他才说:“把门带上。” 水鹊闻言,警觉地扫视整个房间,果真在书案边的茶几上看到了戒尺。 他不是要打他吧……? 聂修远余光往他的方向一瞥,水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叹息一声,“……没想要打你。” 有这句话,水鹊方才愿意关上门来。 聂修远指着身旁的方凳,“坐。” 水鹊老老实实地坐好了。 聂修远倒没有问他试卷作答的问题,反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道:“你同齐二,是什么关系?” 水鹊看他竟然是完全不知道他和男主的暧昧关系似的。 他就扣了扣手指,糊弄道:“齐郎是我的远方表哥……” “表兄弟也要有分寸,不可逾越正常的交往距离。” 聂修远眉头紧锁,他不只一次看到齐朝槿和水鹊搂搂抱抱,上次放学落雨,只一把油纸伞,并排走要淋湿,水鹊一指使,齐朝槿就蹲下半身背他起来。 是下雨,又不是伤了腿脚,分明书院也备有油纸伞,一旁的崔三还给他们借伞,何必如此? 还有,哪家表兄弟要坐在腿上写字? 聂修远只感到不可理喻。 他组织了些措辞,尽管如此,质问起来还是过于严厉。 水鹊缩缩脖子,垂着脑袋道:“也没有先生说的……这么伤风败俗。” 聂修远已过而立,还是潜心治学,旁的不做过多关注,不过他也不是对情爱一无所知,能大约猜到一些,深不见底的墨眸看着水鹊,“你应当将心思放到功课上来。” 水鹊是真的学那些经义学得脑袋晕晕的,对着聂修远也是之前对崔三的说法,“没关系,齐郎答应要养我的。” 齐朝槿是科举文男主,又不是他,他分明是、是来玩弄未来状元郎感情的,哪有黑月光学习的道理? 水鹊抿着唇,雪白的小脸不太高兴地绷着,给聂修远针对了这么多时日,看起来有很大的气性要发。 生气的时候眼睛瞪他瞪得浑圆,黑白分明,眼尾垂垂的,不说话,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小郎君的眉眼天生靡丽得有些超过了。 聂修远对上他的视线,蓦地一烫,移开眼,固执己见,“莫要误入歧途。” 他欲伸手去取茶几上的杯盏,水鹊眼皮一跳,以为他要拿那副戒尺,想都没多想,直接急急忙忙跨坐到聂修远腿上。 聂修远瞳孔一缩,错愕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向来淡漠的神情有些微崩裂。 【宿主,剧情进度涨了!】77号激动道,【我就说这个臭男人针对你是因为你没刷他的进度。】 【……】 水鹊没回应77号。 他小心地扯回聂修远伸向茶几的手,按住在轮椅扶手上。 水鹊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古装剧里勾引上位者的剧情画面。 他生涩地靠近了身板僵硬的聂修远,低声细语道:“先生说我同齐郎是误入歧途,现在呢?我也坐到先生腿上了……” 他生怕聂修远一生气就把自己推到地上。 攀住对方的脖颈,磕磕巴巴地说:“先生现在是不是也伤风败俗了?” 聂修远看着他红殷殷的唇瓣一张一合,耳畔嗡嗡锐鸣,一个字也没听清晰水鹊说的什么。 只知道那甜稠浓密的香气,染得他周身衣料都是同样的味道了。 小郎君坐他膝上,而双臂攀住他脖颈,上身倾斜过来。 聂修远只要睁着眼,就能看见那段腰身下伏的曲线。 和市井的话本里给狐妖缠上的赶考书生一般,聂修远避无可避,自乱阵脚。 “下去!”他厉声道,试图板起师长的威严来,“这成什么样子!” 可是剧情进度刚从45%涨到47%啊…… 水鹊茫然地缓缓眨眼。 他摸不准聂修远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 “可是……”水鹊小心谨慎地抬眼,眼眶撑开的褶子如同一弯弦月,“……先生的心跳好快啊。” 他柔软的掌心下移到聂修远左边胸膛。 水鹊咕哝道:“真的好快。” 它跳这么快不累吗? 他捏着聂修远的手,按到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水鹊洋洋自得地说:“我的就没有你的跳得快。” 仿佛在这样的比较中也给他扳回一城。 轰轰然,聂修远脑中理智的弦崩断了一般,无法思考,无法辩驳了。 聂修远的出身其实和齐朝槿差不多贫苦,更是孑然一身,小时候也没少翻山越岭地干活。 因此,他的手除了中指毛笔压出的茧子,掌根部还遍布着厚厚的老茧。 这样的掌心,隔着罗衫覆盖在平平的胸口,他不确定掌根是不是压着了些微末起伏。 聂修远当真滚烫的热气冲上头脑,说不出话了。 水鹊一松开他手,他就狼狈地立即收回来,撑在轮椅扶手上。 脸色再也不复最初的冷静自持,连脖颈都红起来。 聂修远撇开头,不看水鹊,嗓子压抑得声音粗哑:“……下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3节 水鹊还记得他之前指责过自己,他小气得很,哼哼两声,不满地说:“可惜没有铜镜,先生你这副样子才是有碍观瞻……” 不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水鹊决定好好收个场。 “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罚我抄书了。”自认占了上风,水鹊揪住聂修远的衣襟,非要人转过头来对视,“你发誓,不然我就不下去。” 分明是纯然水灵灵的长相,坏起来却能够坏成这样。 聂修远怔愕地同他对视。 水鹊看他呆呆的样子,摇晃了一下,“你快说呀。” 聂修远闷哼一声,额头冒出汗珠了,声音粗哑,模样极其辛苦,一字一顿地说:“好,我发誓,之后不再罚你抄书。” 水鹊还没轻易地放过他,在这方面竟然学到了聂山长的严格来,“如若再罚我呢?” 聂修远额际的汗滴落到下颚,咬音咂字:“天、打、雷、劈。” 水鹊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满意地从他腿上跳下来,“那弟子就不打扰先生了,我先走了……” 也是怕聂修远反应过来发怒,他一走了之特别轻快,转眼人就没影了。 徒留原地的先生。 聂修远抬手去够茶几上的茶盏。 噼里啪啦的,黑釉瓷片摔得粉碎,茶水滩了一地。 聂修远胸膛起伏,呼出一口浊气。 …… 之后聂修远果真没有再针对他,甚至周围的人都点过一圈回答提问了,也没轮到水鹊。 中元节前后是要放假的,散学前,崔时信啧啧称奇,“前头你不是给聂山长叫走了吗?你说什么了,竟然让山长避你如洪水猛兽?” 一场秋雨一场寒,淅淅沥沥的,满城盲雨。 水鹊还让齐朝槿背自己回去,他在背上撑着油纸伞。 皂鞋头反溅雨水,齐朝槿问他刚刚没回答崔时信的问题。 “我……?”水鹊攀着齐朝槿的脖颈,摇摇头,“我什么也没做啊。” 他说:“是先生发现从前对我有偏见,误会我了,现在是回心转意。” 齐朝槿听他这么说,便没再追问,说明日带他去戏园子看青龙戏。 那是中元节祭神的戏剧。 今年可能更好玩一些,因为前几日有胡人的戏班子进长州县了。 水鹊点点头。 第62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1) 中元节,大融民间更爱将其称为“七月半”。 江南一带讲究和清明一样都要祭奠亲人。 比上学的时辰还要早,水鹊就让给齐朝槿哄起来了。 大融用马尾毛制作的刷牙子,形状已经与后世的牙刷类似,皂角生姜地黄等的中草药制作成牙香筹,就可以刷牙漱口了。 他吐了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天边还是鱼肚白,泛起一小片霭一般的霞红。 分明是放假,还得起这么早…… 那和没放假有什么区别呢? 横过来一只手掌,摊开沾水湿透再拧干的布巾,捂在水鹊脸上擦擦擦。 “唔唔……” 水是齐朝槿清早在井里打的,冰冰凉凉。 布巾拿下来,雪白的脸不满地皱作一团,睁开眼睛时不大高兴地看着他。 齐朝槿又用木勺一舀水,双手交叠搓洗布巾,温声问道:“睡醒了吗?” 水鹊:“……” 他方才这样一弄,他就是没醒也得睡醒了。 “齐郎……什么时候书院才能放假啊?”水鹊没骨头似的,斜斜靠到他肩背上,小声小气抱怨着,“怎么每天都起这么早。” 补充说:“我不是指六日一休的放假,要那种……寒暑假,你明白吗?” 齐朝槿想了想,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解答:“待到九月霜降后,有一个月的授衣假,书院让我们回家置办冬衣。” “齐郎给我做冬衣吗?”水鹊眼睛明闪闪地盯着他。 齐朝槿颔首,低眉道:“届时同你到布庄挑丝绵。” 他将洗脸的布巾晾好。 水鹊隐隐脸上带着忧色,“齐郎……冬日下雪,我们的房顶不会塌吧?” 虽说青河村十家有八家都是用稻草或麦秆芦苇编织结庐,但是水鹊总感觉怪不安稳的。 齐朝槿抬目望了望主屋的房顶,厚尺许的苫茅,其实有些年头了。 与其再换茅草,不如重新修缮梁椽,铺上青瓦,两侧的墙体也需要再补砖石,否则冬日漏风。 他倒是没关系,只是水鹊肯定是要冻生病的。 这样一想,为冬日做准备的花销费用也要提早考虑。 旁边两间打寮小屋无所谓先,但吃饭睡觉的主屋是一定要先修缮的。 还有下雪天里过冬要备的木炭,火盆,手炉,汤婆子。 细细想来更有许多开支。 齐朝槿沉吟片刻,先说道:“待授衣假,我到长州县里找些活计,赶在十月半以前铺上青瓦,不会塌的。” 他安慰了水鹊,才转步到灶房里。 鸡早已经杀了在锅中煮熟,但这是要先拿去祭拜的。 齐朝槿将整只鸡装盘,和瓜果茶一道,放进竹篮里。 清洗了锅,重新下了两碗插肉面,伴着一碟菜饼。 早饭吃完,就要到青河村后头山上祭拜。 这一带都是砖葬,覆砖垒起四面土墙,墓顶形同一个倒扣锅盖,同样还是砖的,因为顶上铺撒上了泥土,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土堆。 青河村的村民死后土坟的位置都相对集中,大清早夹道都是相识的人家打招呼的声音。 因为清明祭拜过,这边的草木还没有旺盛到埋没土坟的地步,早祭拜的村民早开路,随手割一割芒草,后面的人就更容易找到亲人的土坟。 齐朝槿怕水鹊跟丢了,一手挂着竹篮,一手牵着他。 刘大娘子的丈夫好奇地问:“齐家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她挤了挤眉眼,示意丈夫小声一些,齐朝槿在前头没多远的路上呢。 一旁面相瞧着有些刻薄的娘子嘀咕道:“婶子去了还不到一年吧?这么急得不叫人安宁,带着郎君去拜灵位了?算什么孝子……” “还有一个多月就足年了。”刘大娘子反驳她,“还不是成亲,感情好让婶子过过目怎么了?难道叫齐二日日哭坟才算孝子?人读书这么辛苦,年纪也到了,不得考虑成家立业找个妥帖知冷知热的知心人照顾,也能让婶子在天之灵安心。” 刻薄娘子被她怼了几句话,讷讷道:“我看那小郎君细皮嫩肉的,能照顾齐二?还得是齐二反过来一边准备科举一边照顾他……” 刘大娘子撇嘴,“那是人小两口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切……”娘子不再说话。 腹中还在不爽地嘀咕。 那小郎君长那副模样,狐妖变得一般,什么人找不着,真看上了这一穷二白的齐二? 齐二当他是心肝儿似的护着,指不定这心肝宝贝在哪个角落让有钱的野男人亲熟了。 齐朝槿牵着水鹊到齐母的土坟前,丝毫不知道同村有的人是如何编排自己的。 拂走石牌上的泥尘,齐朝槿将盛着鸡肉和瓜果的盘碟,分别从竹篮里取出来,放在坟前。 恰有秋风吹过,杯子倾斜,一碗茶水顺着手移动的方向从右到左洒在土地上。 泥巴地留下湿黑的印子。 下山的时候,齐朝槿牵着水鹊,十指紧扣。 他眼皮半阖,蓦然开口道:“水鹊。” 水鹊侧目看他,“嗯?” 齐朝槿呼吸略微停滞,过了一会儿,转首面向他,问:“你可愿意……” 清灵灵的眼睛,对视的时候一眨不眨,“怎么了?” 沉默半晌,齐朝槿最终摇摇头,“不,没什么。” 水鹊瞥他一眼。 奇奇怪怪的。 齐朝槿手指神经质地再扣紧了。 罢了,现在为时过早。 至少…… 应当要明年中举后吧。 下了山,田间十字交叉的路口,还有在摆着粉团、鸡黍,对田头祭拜的农民。 “大家在拜田神。”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4节 齐朝槿解释道。 不过齐家的几亩薄田早就在齐父死的时候为了置办丧事卖掉了,齐母要带大一对儿女,都是靠着针线活,她身体弱下不了地,唯一剩的两亩,齐朝槿在去年还债时也卖掉了。 现在就院子前面一点的地方种了点小菜,方便平时煮粥下面。 因而祭田神这项活动他们就跳过了。 回到家里,齐朝槿说到梨园看戏得下午才更热闹,现在大家都在家里折水旱灯,只等到时候鸣锣击鼓,在城角、街边焚化的。 水鹊打了个哈欠:“那我要先再睡上一觉……” 齐朝槿静静地拿出剪纸折灯,颔首应:“好,晌午吃饭我再喊你。” 吃过中饭,就可以到长州县的梨园里看戏了。 齐朝槿将折的水旱灯在城角点燃了,城头鼓角声阵阵,环绕着城南的河道里也有人家放了河灯,水鹊跟着放了一个。 “如果晚上放会更好看吧?”他转头对齐朝槿说。 剪纸做成的灯都是荷花状,沿河放灯,晚上一盏盏的就和散开的莲花差不多。 齐朝槿点头,“不过我们得在傍晚回去。” 晚上太暗,走山路过河过桥都有些危险。 因为少有和水鹊到梨园看戏的机会,齐朝槿多花了一些钱,到二楼去看,每桌席位有屏风环绕包围,虽然比不上三楼的雅间,但是从窗往下看也能将戏园子尽收眼底了。 锣鼓敲动得震天响。 水鹊果真看到了齐朝槿前头说的胡人戏班子。 个个身形高大,眉眼轮廓峻深。 饰演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登场,声势浩大,笙歌鼎沸,金鼓喧阗。 台边有几人手中持着一根雕花红木,底下勾着炉盆,白烟袅袅从盆中升起,整个戏台子烟雾缭绕,闹闹哄哄的。 其中有一个覆着青龙面具的,白色布衣的戏服,腰腹扎了根麻绳带,筋肉鼓起,绷得粗布衣腰背起伏分明。 水鹊总觉得莫名眼熟。 大概是演的什么青龙妖怪一类的,出场极其威风,不过没多久另一个持弓的角色上来,青龙面具的就败退下去了。 整场戏唱到高潮,鼓乐齐鸣,热火朝天的。 后面还有耍杂技的胡人上台,踢碗、踢瓶、弄花鼓槌之类的,水鹊趴在窗沿看得正入迷,雪腮压在手肘上,挤出微微变形的软肉来。 他眉眼生得好看,静静不动时趴在那也自成一番风景。 有人来这边屏风后找齐朝槿,是之前团扇铺的老板,“齐二郎?你也在这看戏呢。” 齐朝槿拱手:“陈老板,幸会。” 陈老板笑眯眯的,对他道:“不如同我到三楼坐一会儿,城北书画铺的老板夫人上次买了你画的团扇,柳老板见了画,有意同你结识一番……” “这可是好机会,放书画铺里买总比放在我家团扇面上卖值钱多了。” 陈老板暗示他。 再说,转眼都到了七月半,再过些时日,深秋哪里还有人买扇子? 齐朝槿望了眼正看得入迷的水鹊。 陈老板知道他放心不下年纪小一些的表弟,“很快就回来的,人家柳老板也要看戏,估计今日就先认识认识,改日才同你细说。” 齐朝槿过去同水鹊交待,“我先上三楼,你在这里看戏,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 水鹊摆摆手,毫不留恋,“去吧,去吧。” 脚步声远去了。 底下的杂耍结束了,换了一批人上台,是常驻长州县本地的戏班子。 吹拉弹唱,调丝弄竹。 但水鹊感觉没刚刚杂耍的吸人眼球。 他站起来想到桌子上斟杯茶喝,一回头给青龙面具吓了一跳。 扮演者见他被吓到了,急忙把脸上忘了取的青龙面具摘下来,笨手笨脚地,摘得又急,甚至连带着扯断了一根发丝。 水鹊之前眼熟的感觉果然没错。 青龙覆面下是认识的人。 乌淳粗声粗气道,“……是我,不是妖怪。” 他的鹰目牢牢锁定着眼前的人。 雪白的小脸,刚刚挤压在手肘上的脸颊肉红红粉粉的,留了个印子。 没瘦。 分明以前还说齐二养不起他,不给他做饭吃。 但乌淳后来左等右等,又是送衣衫又是找到机会送甜水的。 这人都没有再来他的茅草屋。 那竹笼里的白毛小畜生都让他养的胖胖圆圆的了。 半点也指望不上靠它把小郎君吸引过来。 乌淳后来打听到,水鹊是跟着齐朝槿到书院上课了。 乌淳没上过学,可能以前上过,他失过忆,自然也不记得了。 他不明白,水鹊怎么跟着齐二上课也不来找自己? 他夜夜想着那日在亭子里牵的手,指节软玉一般白润。 乌淳有一天从酒楼底下路过,酒楼挂下来的旗幡迎风招展,他抬头一看,就见到二楼窗边位子的水鹊,旁边坐了个青年。 他认识,是县令家的公子。 乌淳走进酒楼里,同小二打听,楼上靠最边边窗那个包厢的客人都吃的什么。 小二眼神怪异地瞅他一眼,想他是从哪里来的乡巴佬。 “那间可是崔三公子和他那几个同窗,家里都是当官的呢。”小二同他强调,见他木讷的一张脸,没什么神色变化的,好像听不明白一般, 小二撇撇嘴,接着和报菜名似的,报了一连串平日里崔时信他们会点的饭菜。 不仅报菜名,连同价格也一应报了。 乌淳脸色沉沉地从酒楼走出来。 他一个山野猎户,这些年存下的几万钱积蓄,竟是不够一日二食地,在酒楼里这般点菜吃上三天。 难怪水鹊不来找他。 难怪水鹊跟着齐朝槿上书院去了。 原来是有县令家的公子请他吃饭的。 “你怎么到戏班子里了?”水鹊疑惑地问他,“还演了个青龙大妖怪?” 乌淳不知道如何同他解释。 他将青龙獠牙的凶恶面具挂在腰间麻绳上。 又伸入袖中,取出了一只青玉簪子,色泽淡雅,通体纹路清晰,尖头一端雕花的。 端在掌心里,递给水鹊。 水鹊不明白他意思了,“你这是要送给我?” 水鹊的软饭值涨了一截。 可他哪来这么多钱? 他狐疑地盯着乌淳,犹犹豫豫地把簪子推回去,“你怎么忽然这么有钱了?乌淳,你莫不是……去做坏事了?” 鹰目高鼻梁的男人连连摇头,他嘴笨,不能说实情,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张了张口,开开合合几轮,组织着支离破碎的语言,“没做坏事。” 水鹊也知道自己这样平白无故地怀疑别人不太好。 他核对道:“你真要送我?” 其实按照他这见钱眼开的人设,是不应当这么谨慎的。 他应该在第一眼人家一递过来就收下了。 乌淳上下点头,“送给你……但是,让我亲一亲。” 他上次只知道要背一背人家,前两日翻了市井的话本,话本里一个小郎君,寡夫门前是非多,日日同不一样的男人亲嘴巴。 他耳根滚烫,这才想起,人与人能够亲嘴一般。 底下的节目换了个说诨话逗人笑的。 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更是热闹了。 【宿主……确实有这样的情节。】77号磕磕巴巴,【而且,按照原主的人设,只会为了收簪子,半推半就的。】 但77号也不想宿主给野男人亲了。 水鹊还在人设剧情之间摇摆,正犹豫着,就给人握着腰,抵在屏风后,窗页大开着,秋天凉风习习涌进来,堵住他的男人却浑身滚烫得和淬了火似的。 他还没点头准允,只是拿着簪子面露犹豫。 乌淳就像狼见了肉一样扑上来,鹰目几乎要冒绿光。 粗糙的大掌,铁箍一般桎梏住小郎君那截细腰,和野兽没什么区别,俯下首来,张嘴就是舔咬红嫩嫩的唇肉。 舔得水淋淋的,咬得红艳艳的,尤其是缀着在上唇中央的小小唇珠,给乌淳翻来覆去地扫,抿着重重地嘬。 平日里藏得好好的不太显眼,现在鼓胀得令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红嫩唇珠让野男人叼嘴里嘬过了。 水鹊嗓音呜咽着去推他。 乌淳的胸膛和铜墙铁壁一般,硬邦邦的,推也推不动,硕大的身躯,整个人轻易地笼罩住他。 话本里也是这样写的,那小寡夫是欲迎还拒。 乌淳自以为明白清楚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5节 就撬开人家牙关,急促地寻到那躲闪的红软尖含住,力道夸张得好像要吞进肚子里一样。 水鹊舌根都麻了,从嘴角到下颌,流落一路的湿痕。 给人掐住的腰身软得似柳枝条,他要往地上倒了,乌淳就手臂环着他,非让他两腿颤颤,脚尖踮着几近要离地。 他听到脚步声。 “停下,不许你亲。”赶紧揪住乌淳衣襟,声线是荏弱颤抖的,“要、要让人发现了……” 眼睛红红的,嘴巴合不上,特别可怜。 乌淳粗声粗气地说:“有屏风。” 小郎君还是不放心,主要是生怕齐朝槿回来了。 乌淳皱眉,青龙面具在侧面盖住两个人的脸,俯首继续吃人嘴巴。 幸好那脚步声不是往这个位子来的。 越过了屏风,半点没有停顿地走过。 乌淳是水鹊遇到的吻技最差的人,没有之一。 他一松开,水鹊劫后余生般,扶着桌边喘气。 乌淳上前看他的情况,迎面就是一个巴掌。 水鹊手心发麻,小脸背着光线,看不出神色,闷声闷气地说:“我没有同意叫你亲我。” 乌淳讷讷的,握住他的手,去看那发红的掌心,“疼、疼吗?” 他不关心自己的脸疼不疼,反过来担心水鹊扇他的手掌了。 水鹊给他亲完了才扇的巴掌,程序判定没有扣他的人设分,低空逃过了。 他赶紧打发了乌淳走。 …… 齐朝槿回来时,窗子外面烟霞满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乖乖等着他的小郎君,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花团扇,掩着半张脸,露出双眼睛俏生生地看他。 和窗外半天朱霞相互映衬着。 双瞳剪水,颜色动人。 就是齐朝槿同他朝夕相处,这时候也看得一怔,愣愣的了。 水鹊方才喝了好几杯茶舒缓过来,也润润喉咙,但嗓音还是有点颤,他尽量维持住声线不抖,祈祷齐朝槿别觉察出异样。 “谈得怎么样了?”他装作关切地问道。 齐朝槿颔首,眉眼带笑,“陈老板有意叫我授衣假得闲可以长期同书画铺合作,具体的事务和薪俸等到过段时日再详谈。” 在书画铺做事的话,必然是比团扇上画的要值钱一些的。 这样到时候修缮房、屋置办御寒物件的费用,就有着落了。 水鹊同样为他高兴,眉眼弯弯得勾人。 齐朝槿看怔了,便上来牵他的一只手,眼帘半阖,低眉顺目地问:“我能不能亲你?” 水鹊还在用团扇掩着下半张脸,闻言瞳孔一下放大了。 第63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2) 若是去了那团扇,就可以瞧见一颗殷红鼓胀的唇珠,连下唇都比平日里饱满许多,仿佛再抿一抿,就要溢出汁水来。 水鹊一紧张,他的眼睛就条件反射地多眨了几下。 花鸟扇面抵在鼻尖,他紧张得恍惚间感觉自己呼吸的气体,都热得使扇面凝结水雾了,“……你闭眼。” 齐朝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嗯?” 水鹊遮掩着半张脸,睫毛如同扇面上的蝴蝶折叠起羽翼一般,齐整纤长,还在不住地闪动,看上去含羞带怯似的。 齐朝槿有些神迷目眩的了。 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傍晚的烟霞格外烂漫,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快点呀。”水鹊抬眼瞥他,佯装不满地催促,“我叫你闭眼了……你要完全闭上,一点也不许睁开。” 他的呼吸一滞,听话地依言覆下眼皮,“好。” 水鹊凑近了,两人几乎呼吸交缠的距离,确认齐朝槿眼睛闭得严丝合缝。 才小心翼翼地移开团扇,遮在两个人的脸侧,抬头将唇覆上去。 他由于心虚紧张,亲得急,脚上不小心踩到了齐朝槿的鞋面。 担心对方会给踩痛了下意识睁开眼,水鹊急急地捂住他的眼睛。 故意捏着恶狠狠的语气,小嘴叭叭地催眠暗示齐朝槿:“我又不重,踩着你脚不会痛的,倒是我的脚底板会硌疼了,不许睁眼去看,知道吗?” 那唇只贴了一会儿,就因为水鹊要说话而分开了,齐朝槿没觉得踩痛,他全身上下的感知好似都集中在唇瓣了。 给温热柔软的手心捂着眼睛,他还在怔怔地问:“你脚底板疼吗?” 好像只要水鹊一说疼,就要屈膝蹲下来,给他揉捏揉捏足底一般。 水鹊闷声道:“没有,不疼。” 他再迎着齐朝槿的方向,唇贴唇,他不会伸舌头,就故意挤着对方的唇碾磨。 翘翘的唇珠微烫,麻麻痒痒的。 齐朝槿的手指蜷缩,压抑地攥成拳状。 这样生涩的唇瓣挨挤、摩擦过于折磨人了。 他忍不住抬手扣上了水鹊的后脑勺,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 方一开始轻轻地吮吻,也没多大的力道,水鹊就按捺不下,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嘶声道:“疼……” 齐朝槿神色一紧,松开手,也不亲了。 水鹊感觉效果差不多了,改成双手环住齐朝槿的腰背,脸紧紧贴着人胸廓,故意低垂着脑袋,不让对方看清晰。 他闭着眼睛就开始胡诌。 “都说了我、我刚刚喝茶烫到嘴巴,你还要亲,吮那么大力气,我嘴唇肿了,全赖你。” 其实他一开始没说,没说喝茶烫了嘴巴,也是他答应了贴上去的。 水鹊就是强词夺理了。 因为他估计在短时间内都消不下肿,灵机一动,不如赖到男主身上去好了。 齐朝槿见他这样,肯定会内疚得不敢多问多看。 唉,他真是个坏蛋。 水鹊的额头抵着齐朝槿锁骨,觉察到对方要低下头来关心他嘴唇的情况如何了,就摇摇头躲避着不让他看。 还有理有据道:“不行,我嘴巴肿了不好看,你不许看。” 齐朝槿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向来有礼从容的青年此刻手足无措的,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不知道要如何哄自己娇贵的小情郎。 他温声询问:“很严重吗?要不要我去街上买些冰敷一敷?” 不过七月半这个时候转凉,城南的冰窖基本也没什么藏冰了。 糖水铺里冷饮都少了许多。 水鹊掩着半张脸,闷声闷气:“不用,你转过去,背我回去……不然别人看到我嘴巴要笑话我。” 主要还是不想让齐朝槿看见了。 怕人反应过来了,仔细一看,心生怀疑。 齐朝槿只好不闹他,把人背起来,慢悠悠地走回去。 但这也不是个好办法,梨园的戏还没有完全散场,俊拔书生背上一个小郎君,这样的组合走到哪里都吸睛,水鹊给四面八方的好奇视线一扫,趴伏在齐朝槿肩胛处,埋着脸不愿意抬起来。 戏园子门口人挤人,或隐晦或鲜明的眼神掠过来,齐朝槿细心道:“不好意思,我家表弟崴了脚,可否借过让我们出去?” 人群闻言,大多也都收回了暧昧的视线,往外涌动时让出一条小径来让他背着人的能够穿过去。 没有人盯着如芒在背的感觉,水鹊才抬起一点脸来,双手攀住齐朝槿的脖颈,夸赞道:“齐郎,你真聪明。” 齐朝槿的手托在他大腿底下,闻言脊背紧绷绷的,不言不语地将人往上托了托。 好像什么都值得小郎君夸他一般,做菜切肉的时候夸他厉害,写字就夸他字好看,做个篱笆围起鸡窝,也要挪步子蹲过来夸着齐郎怎么什么都懂…… 齐朝槿耳畔往往都是敦促,似乎这几月以来,从水鹊口中听到的溢美之词、甜言蜜语比之前好多年的要多得多了。 眉眼一反从前的冷清,对着水鹊时总是煦煦疏朗。 监察者忍了许久,实在看不下他们情意绵绵的气氛。 冷言冷语地刺道:【你再说一说疼,这穷书生指不定就要帮你用口水消肿了,到时候和狗一样舔你嘴唇,你还要同他道谢。】 【要不怎么说你这齐郎聪明呢?】 他说的话无凭无据,妄加揣测,尤其的过分。 水鹊有些生气了,他语气带着点恼火,反驳道:【你不要这么说,齐郎才不会这样,我、我也不会给他舔了嘴巴还说谢谢。】 【嗯嗯。】 监察者阴阳怪气地学他平日里应答敷衍人的口头禅。 转而还是受不了他口中对齐朝槿的回护之意,蘸酸拈醋道:【唉,真是一对有情人,怎么办啊宝宝,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 有毛病啊? 怎么又开始和以前一样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水鹊觉得他莫名其妙的,生起闷气,于是翻了小小的白眼给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6节 …… 六日过去,再到了书院休息日。 酒楼底下的街巷日市人声嘈杂,热闹非凡,楼上垂下来的三尺旗幡随秋风翻动,扎绸挂彩,让游人一进城就能见到上面书写的鼓腹楼的招幌广告。 雕花木窗没合上,秋风偷香。 满桌的佳肴,小郎君却不怎么动筷,吃了几口就恹恹地放下了。 乌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上的筷子停顿,“你不吃吗?” 本来就没多少肉,细伶伶的,一顿不吃饱,不就要饿瘦了? 他明明是像从前那个崔三公子一样,就连二楼雅间也是订的同样的位子。 菜同样是点的那日小二报的那一顺溜儿的菜名,他当时全背下来了,一份不差。 八宝肉圆、笋煨火肉、黄芽菜炒鸡、酱炒三果…… 一大桌子。 就连茶水也是洞庭君山。 乌淳不明白,他哪一步做错了吗? 水鹊看着一大桌子菜,叹了一口气,“我有一点吃腻了。鼓腹楼也没什么新菜色,有的新菜式还没齐郎做的好吃……” “你吃吧,不要浪费钱点了这么多菜。”他劝乌淳。 他们就两个人,往日都是他和崔三那边四五个人一起吃,才是刚刚合适,水鹊本来就吃得有些腻了,最近换季不是特别有胃口,现在看到一大桌子菜更是压力山大。 没吃一会儿就撂筷子了。 小郎君看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乌淳茫无头绪,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对,不能让人高兴。 他和败犬一般垂头丧气地扒着饭菜。 整个桌子的菜,他一个人都能吃得七七八八,剩下的怕水鹊嫌弃他浪费,让小二拿食盒来打包带走。 …… 再待到七月末,天气彻底没了暑热,全然称得上一句天凉好个秋。 水鹊将鼓腹楼和书院食斋的饭菜都吃得腻了。 齐朝槿照常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出来下馆子,其实街巷上还有许多面馆食铺,水鹊没有去探过,他刚刚出了书院门,就又见到了眼熟的身影。 水鹊左看看右看看,附近没有相识的人经过,才招招手让乌淳跟着他走,得走得离书院远一些,以免被人发现了传到齐朝槿耳朵里。 毕竟这个阶段,他还没暴露勾三搭四的黑月光形象。 胡人眼巴巴地跟上来。 一直走到河畔的亭子里,这个时点各家各户都在晌午饭,因此也没什么人来。 水鹊凭栏坐在亭子的飞来椅上,脊背靠着红漆木栏杆,因为秋乏而撑着脑袋,眉眼懒洋洋和猫似的,看对方:“怎么了?今日又要送什么?”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做什么去了,最近频频给他送礼物。 前头一支青玉簪,后头一块白玉佩,看他好似对玉器没什么太大兴致,就改送象牙骨扇…… 哪有人秋天送扇子的? 他好像只是见了什么东西值钱的,贵重的,就堆到水鹊面前来。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就和现在这样。 乌淳揭开方才一直提在手上的食盒,他似乎真的换头换面有了钱,衣衫虽然还是那几件粗布衣,但是给水鹊装食物的食盒,都不像村野里竹篾编织的,成了三层黑漆嵌兽骨的。 揭开来,里头却不是酒楼中常见的佳肴。 水鹊眨了眨眼,身子往前倾斜,鼻尖动动。 “这是什么……?”他去看食盒里的食物,大大的饼子,“还挺香的。” 乌淳讷讷解释道:“是胡饼。” 他听之前水鹊念叨了一嘴,鼓腹楼有的新菜式还没齐二做的好吃。 族人和他说,要抓住小郎君的心,应当要先抓住人的胃。 那齐二的厨艺应当极好罢。 乌淳不常捣鼓灶房,没什么拿手的饭菜,他的水平仅仅限于将肉和菜煮熟。 唯一擅长的是胡饼,但那只是在面饼上撒了芝麻烤熟罢了。 中原人大多不太吃得惯。 他到曹婆婆饼行去,学了几日的胡饼,是中原人改良过的配方。 将芝麻、鸡蛋、酥油、牛骨髓油还有牛奶当作原料,发酵的面要细细揉成中间薄、四周厚的大饼状,小郎君太瘦了,面饼里头一定要裹上肉,戳戳花纹再放到炉子里去烤。 胡饼用手拿就沾油了,乌淳闷声不吭地抽出食盒底下的油纸,裹住胡饼,递给水鹊,喉咙发紧,不乏忐忑地道:“……尝一尝。” 胡饼隔着油纸也烫手,可见那食盒的保温效果十分好。 水鹊干脆就着乌淳的手,低头去咬胡饼。 周围厚的一圈入口绵软,香味四溢,他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乌淳,“好吃!” 他没吃过这个,觉得口感味道很新奇,咬到中间薄的地方还是薄脆薄脆的。 食盒第二层还有阿婆茶,也是乌淳向曹婆婆学的。 说是茶,其实应当和汤差不多,汤盏里是烤黄的板栗,他仔细剥去壳的胡桃,和半握白芝麻撒下去,乌淳得用炭火烧得茶水滚沸,覆冷水,再滚沸,就又覆冷水,循环往复三次。 水鹊喝完一整盏茶,唇角弯弯地夸,“这个好喝。” 乌淳怔愣地去瞧他,因为温热的茶水盈得脸颊粉粉白白的,荡着个小窝。 他只见小郎君对齐二这么笑过。 一时间热流涌上心头,欣喜得要痴了。 乌淳喉头一滚,郑重而诚笃地道:“你喜欢,我往后都做给你吃。” 但一提到往后这个词。 他的神色再灰暗下来。 从粗布衣的怀兜里取出一个平安扣。 那应该有好些年头了,用的玉也没有之前送的簪子名贵,吊坠着平安扣的绳结暗红,粗糙起毛,仿佛多用一些力气就要断了。 他放到水鹊手心里,声音粗哑,“送给你,你若是不喜欢,就扔了。我过些时日要离开长州县,但定然还会回来寻你的……” 水鹊联想到这段时间的反常,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严肃地问他:“乌淳。你要上哪去?” 乌淳摇摇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那只兔子,我养着很好,你还要它吗?” 路途漫漫颠簸,他断然是不能带上兔子的。 “你不要,我就回去放了,”乌淳说,“你还要,我就明早送到齐家门口去。” 水鹊看他不愿意透露去向的样子,就道:“好吧……那你送到门口来。” 乌淳点头,定定盯了他许久,开口问:“还能再亲一次吗?” 水鹊赶紧捂住嘴巴,猛地摇摇头,“不好不好。你那是咬人,我嘴巴疼。” 乌淳神色黯然,“那齐二呢?他怎么亲你的?” “他亲的比我要舒服吗?” 他问得很认真,好像不是在青天白日里说这些桃色话题,而是真的在请教一般。 鹰目一秉虔诚地盯着他,“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舒服?要怎么样才能叫你欢喜?” 有人策马而过,年轻气锐,一身窄袖玄色蟒袍,马蹄下的路面扬起烟尘。 闻言侧目。 水鹊急急忙忙地捂住乌淳的嘴,好让他别再突然直白地问出这种暧昧的话。 第64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3) 第二日,乌淳果真将装着白色兔子的竹笼,放到了院落门口。 齐朝槿在竹编大门底下发现的,不过没有见到送者的人影,但他记得水鹊之前喜欢那只白兔子,也能猜出来是偶尔与水鹊有往来的猎户送的。 他一手提了竹笼,另一只手还挽着木盆。 刚从外面捣衣回来,木盆里除了洗净的衣衫,还有盛了四分一陶碗的草尖露水。 这日是八月初一,六神日,清早取碗露水同朱砂一起研磨,小指蘸上朱砂水,点在额心与腹部,可以使孩子去除百病,不受疾病侵扰。 大融江南一带把这样的习俗叫做“天灸”。 兔子笼搁置在灶房边养着小鸡的矮篱笆外,他在院落里研磨朱砂水。 秋天的日光暖融融的了,今日书院放假,水鹊还没睡醒。 齐朝槿回到卧房里,卷起竹帘。 日光流进来,水鹊抱着布夹被,里面缝了茅花絮,正适合秋凉时节。 他眼睛都没睁开,伸手掩了掩光线,侧过身背对窗子还要继续睡。 被子全让他一个抱了,分明也没那么冷,还伸出一条腿到被面上夹着,夹得絮被皱皱巴巴的。 亵裤因为翻身的动作往上挪,裤脚下露出细巧的足踝来,肌肤阳春雪似的,堪堪要融化在煦暖秋光里。 絮被的一个被角就压在侧脸底下,挤得脸颊肉和唇瓣都堆起来。 齐朝槿立在床边,清清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日影移动,他才恍然醒来一般。 捧着碗朱砂水,骨节分明的小指用指腹一蘸,温温凉凉,点在秀气的眉眼中间。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7节 丹砂色泽朱红。 点缀在清灵灵纯然的一张脸上,莫名生出几分俏俏的靡丽,真像了话本里勾勾手指就叫穷书生神魂颠倒的狐妖了。 齐朝槿怔怔地盯着他瞧。 薄薄的眼皮颤一颤,水鹊睁开眼睛醒来看到是他,自然而然地弯弯唇角,一双手就攀到齐朝槿肩颈上,亲昵地贴近他,“齐郎……今早吃什么啊?” 双手环着,手臂上一点软肉就这么夹着齐朝槿发僵的肩颈,馥郁的香气闷闷地全涌过来。 又像光靠一身香气就能使人皈依的小菩萨。 齐朝槿的身形愈发硬巴巴得和铁打铜铸一般。 “……桐皮面。”他喉咙发涩,淡声回答。 水鹊松开他,齐朝槿挪远的手还握着那朱砂水的小陶碗。 他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他就是因为点在眉间凉凉的水醒来的。 齐朝槿向他解释:“露水磨朱砂,六神日点在额腹,祛百病。” “原来是这样。”水鹊点点头,他自觉地撩开亵衣,用嘴咬住,好空出手来去拿床边案几上的木梳子,边梳头,边咬着衣角口齿不清地说道:“好了……泥点吧。” 他说话黏黏糊糊的。 齐朝槿却眼睛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 水鹊半分不在意,撩起亵衣又急又快,咬着那衣角,连自己胸口与腰腹一并凉丝丝的都没发现。 齐朝槿只是余光一瞥,就见到了随着呼吸起伏,雪白的肌肤上鼓起来的一小抹粉弧。 分不清是朱砂水的红,还是那圆圆的晕粉,色泽更漂亮。 他怕点歪了,水鹊还好端端梳着乌发等他作天灸,齐朝槿只能半覆眼皮,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 小指僵硬地摁在朱砂中,指腹微凉,轻轻点在小小的肚脐眼上方一寸的位置。 齐朝槿耳朵根滚烫,急匆匆地撇开脸,望着地面,哑声道:“好了。” 水鹊松开嘴巴,上下唇刚才隔着衣角互相咬着,现在放开了就是红洇洇的。 齐朝槿将陶碗搁在案几上,帮水鹊用簪子束起乌发,问他:“后山的板栗熟了,待吃了早饭,你要一起去捡吗?” 水鹊:“嗯嗯。” 后山上之前摘山桃的地方附近,有几棵栗树,好多年头了,落下来的板栗用手套裹着捡起来,齐朝槿说到时候傍晚回来了做糖炒板栗。 “中午我要到城北陈氏书画铺去。” 齐朝槿问他要不要进城。 水鹊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吃了晌午饭就跟着齐朝槿进城去好了。 从西南门进去,还是熟悉的坊市街巷,但是忽地每家铺子前都挂起了花灯,有的还扎起了金红彩布装饰,尤其是高高的鼓腹楼,旗幡招展,用彩色绸帛结扎起棚架,结了花鸟流苏的饰品,贴上橘红橘红的灯笼。 齐朝槿看他好奇,说道:“八月十五快到了,铺子老板都在准备。” 长州县的中秋灯会是每年的重头戏,届时的夜市,满城上下灯烛映照,火树银花。 水鹊忽然一手扯住齐朝槿的袖子,另一只手不太好意思地掩了掩自己额头的朱砂点,“怎么都是小孩子点的……” 他就没见到大人还点额头朱砂的,不是祛百病吗? 难道是专门祛小孩的百病? 水鹊抬眼一看齐朝槿,他额头干干净净的,于是嘀嘀咕咕道:“你怎么自己不点,光给我点了……” 满大街就他一个大人点了朱砂,剩下皆是斗草、打木陀螺的小孩,水鹊感觉怪害臊的。 齐朝槿理所当然地解释:“水鹊,我已二十有一了。” 换言之,他已然及冠一年了。 水鹊差点忘了,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系统将他的身体年龄调整到了18岁。 可不就还是少年郎。 他还是有点不大好意思,视线往旁的地方撇去,却蓦然顿住。 高大眼熟的胡人男子领头,旁边跟了三两个同样眉深鼻高,但着袍服、戴巾子的胡人,还有一个身材瘦削干巴、蓄着一把黑胡须的中原男子,瞧着像文人装束。 一行人进了鼓腹楼,酒楼小厮招待着,引着他们到楼上的包间去。 里头除了乌淳,其他的面孔水鹊毫无印象。 联想到乌淳这几日的反常,水鹊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齐朝槿追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这个时候已经看不见他们一行人的踪影了。 水鹊眼珠转一转,摊开手心,“齐郎给我一些钱,我要到西大街梅家食铺去吃小食,不陪你去城北了,走这么远路。” 西大街梅家食铺卖许多小食点心,还卖鸡碎、腰肾的风味小吃,每份才十五文,因为物美价廉很受长州县人的喜欢。 这边是城西南,走到城北差不多还要半个时辰,齐朝槿也觉得远了一些,水鹊不愿意走的。 就给了他一百文,让到时候在梅家食铺等自己。 水鹊见他背影过了坝子桥,往城北方向走远了,他看了眼鼓腹楼的彩帛棚架,抬步进去。 酒楼的几个小厮基本都认识这个常常同崔三公子一起来的熟客了。 其中一个机灵的直接迎上来,“郎君可是要上二楼包间去?” 水鹊点头。 小厮一边上楼梯,一边赔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郎君和崔三公子常去的那个包间现下有人了。” 水鹊敏锐地问他:“可是那几个胡人?” 小厮道:“对对,郎君瞧见了?好像是胡人戏班子的吧,但那袍子的料子可是异常名贵啊……” 小厮感慨着,什么时候戏班子也这么挣钱了? “那我要他们对面那间。”水鹊知道齐朝槿刚刚给他的一百文都不够二楼包间茶位费的,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账目记到崔三公子头上,他下次来一并付了。” 反正崔时信答应他了,到酒楼吃饭就找他的。 他有些理不直气也壮地想。 水鹊是吃了晌午饭来的,没点什么,光点了一壶洞庭君山茶,就让小厮先下去了。 他包间的门没完全掩上,掩了一半的,好时刻注意着对面的动向。 对面好像也不是来吃饭的,他看小厮进出也只是送了酒和下酒小菜进去。 也不知道到底在聊什么,水鹊屁股都坐疼了,对面的包间门始终紧闭着。 这都快要过了一个时辰了吧? 水鹊支着脑袋,等得昏昏欲睡,眼皮还尽量半睁着留意对面。 冷不丁地茶杯摔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伴随着楼下小厮伙计的叫喊:“不好了——走水了——快、快找潜火铺和军巡捕的大人们来!” 潜火铺是大融各个城池里负责灭火消防的,一走火,街上就容易发生人群踩踏,还需要军巡捕来维护治安。 着火了? 水鹊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浓烟滚滚,那火势是从二楼窗外彩色绸帛扎的棚架开始的,布帛红纱还有花灯,一点就着,火势冲天。 酒楼外围整个楼全是熊熊烈火,秋风一吹,火焰就燎到内部来,点着木梁。 各个包间的客人如惊弓之鸟,涌出包间逃命,作鸟兽四散。 水鹊跑出包间来,熏得连连咳嗽。 有一高大男子从他旁边的包间跨出,猛地踹开胡人那一间。 窗牖大开着,火光冲天,空余摔碎的茶杯和潦倒的酒坛子。 他怒骂一声,转过身。 窄袖护臂,斗牛补青曳撒袍,腰封还是那蹀躞带,还配了刀。 眼角疤痕因为脸上不好看的神色,充斥出十足的戾气来。 余光瞥见水鹊还怔怔地看着他,一副不太明白情况的样子,魏琰上前,他的音量有些高了:“你怎的还不逃?走火了不怕?” 乌烟滚滚。 魏琰一脸厉色,活像阴曹地府里收人性命的来了,气势汹汹,一把扛起水鹊,托住人大腿。 他下楼时三步作一步地跃,肩膀硬邦邦的,硌得水鹊疼。 出了鼓腹楼,外面潜火铺人员已经背着大水袋和配套的竹筒来灭火了。 魏琰将水鹊放下,语气不乏故作凶恶的成分,“你说怎的这么巧?我查这些胡人,十次有八次你在附近,尤其是和那个杂种,来往这么密切?” 他脸侧熏黑了一抹,和疤痕一衬,狼狈又凶狠,可水鹊还是白白净净的,就是在楼里闷得厉害,脸颊粉红。 魏琰一瞧他脸颊红,就觉得这人说不定是心虚了。 但是再细看。 满脸无辜,眨了眨眼,好像一点儿也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雪腮粉润,眉间的朱砂愈加红灔。 魏琰剑眉锁紧,上下打量水鹊几眼,狐疑道:“你今日不是兔儿变的,改扮作小观音了?” 楼外街巷人群涌动,魏琰生得高头大马,硬是挡出一个安全的小圈来圈住水鹊,好让人能听清楚自己说话。 “你怎的也不为自己辩解,撇清嫌疑?”魏琰更是觉得奇怪,揣测问,“难道是在酒楼里头给烟熏哑了?” 他大手伸过来掐水鹊两侧的脸颊肉,想让人张开嘴巴给他瞧瞧喉咙。 水鹊就只能仰着头,口齿不清地说:“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西南城门外冲进来一队兵马,穿着沉重的甲胄,甲光在夕阳底下闪闪,正是军巡捕的人手,高声喝着,疏散人群,维持秩序。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8节 远远的巷口骑来一匹骏马,停在魏琰他们前面不远处。 飞鱼袍的男子翻身下马,还擒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正是水鹊最初见到的胡人一行当中唯一的中原人。 飞鱼袍男子扭送着中年男人,因为不便行礼,就对魏琰低头道:“多谢小侯爷的良驹,助臣下抓住了从苏吴府来的反贼。” 魏琰微一颔首,问道:“梁百户大人有功,另外几个胡人呢?” 百户是飞鱼袍男子的官职,隶属拱卫司,领了皇命从京城赶到此地,来查苏吴府的吴王私联大襄胡人,企图通敌叛国谋反一案的。 有了魏琰相助,接连一个月往返苏吴附近,果然让他们在苏吴府旁边的长州县,捉住了目前这个吴王的幕僚。 梁百户额际冒出豆大的汗珠,膝头狠力一抵吴王幕僚,让他死鱼似的跪在地上不能动弹,才一拱手,“胡人奸滑,不见踪迹,部众还在全力搜寻。” 魏琰冷冷应声:“嗯。” 梁百户战战兢兢地抬眼,却见往日阎罗王似的魏琰,和一个玉面小郎君牵牵扯扯的,满腹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浑如刷漆的两眉一横,魏琰强行箍住水鹊的手,不让人掐他手臂,对着梁百户,还是自持冷肃地说:“此人有重大嫌疑……我要将他捉拿了,单独讯问。” 水鹊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这下真真是小泥菩萨落难了。】监察者轻哂一声,看破不说破,隐晦道,【你使唤他背你过河,他巴不得,你信不信?】 魏琰又被旁边的人掐了一把手臂,拧起眉。 他才说他两句。 怎么气性这么大的? 水鹊认认真真的,慢吞吞一字一顿道:“什么嫌疑……你不要污蔑我。” 魏琰想到这人平日里和领头的胡人来往密切,心一横,说道:“那你得同我回去说清楚了。” 他架着人送到马背上,自己也利落地翻身上马,双手穿过去拉缰绳,轻轻松松地就把水鹊困在胸膛前了。 第65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4) 魏琰也不待人出声,刚劲的小腿一夹马肚子,扯着缰绳,马便掉头疾驰。 坊市这边刚刚发生火情,街巷拥挤,魏琰驱马从西南门出去,绕着外城的坌土驿道,转城西的方向去。 他这马是吐谷浑使臣今年正月来朝觐时进献给皇帝的。 圣上知道他好马,特地赏赐予他。 是吐谷浑那边的青海骢马,雨鬣霜蹄,毛色白皑皑,又称作“白龙驹”,因为是朝觐进献,另有一层政治的意味在,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即便如此,还是叫比千金还要娇贵的小郎君吃了苦头。 魏琰爱马,但是对马具没什么讲究,不像那些京中的高级官员,骑个马还讲究什么紫线座马鞍,从前跟着安远侯在北境戍边的时候,一有朔丹的游牧军民来侵扰,就是马背只简单披了层皮革也照样骑得。 因此他这会儿用的马鞍,使用价值远远大于工艺价值,厚实,仿佛金石之坚。 水鹊去揪他牵着缰绳的手臂,他那点力道,魏琰小臂上还绑了山文甲护臂,隔了层障碍,差点没发现水鹊的小动作。 “你怎么了?”魏琰微低头去问。 魏琰从前没想过会同别的人共乘一匹马,这马鞍是单人的,两头翘,中间平的地方坐人,两个人不是坐不下,就是挤得慌。 魏琰都要往后坐到后鞍桥去了,水鹊还在不安稳地挪动着向后退,如坐针毡,正遭受无法忍受的折磨似的。 小郎君后退着、后退着要一整个嵌他怀里去,魏琰这么微小的低头幅度,就能见到那截雪白的后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香。 他是洗澡都要用花瓣的吗? 魏琰闻不出来是个什么香味,细细闷闷的,甜稠得将近叫他晕乎了,呼呼秋风也吹不散,反而因为水鹊坐在他前面,香味全顺着风往他鼻腔里钻了。 前面的人还在艰难挪动,调试位置,细细弱弱的声音给风声盖住了,“疼……” 魏琰的眉峰一挑,视线还盯着路面,但脊背微伏下来,偏着头凑到水鹊脸侧,“你方才说的什么?怎么猫叫似的?我没听……” “清”一字话音还没落地,水鹊直接咬他耳朵。 这不是情人之间的咬耳朵,是实打实的泄愤。 魏琰“唉哟”一声,他猝不及防地受到攻击,下意识蹬着马镫一夹马肚,白龙驹疾驰得更快了。 这外城的路是用三层熟土坌实的,看着平整,但也比不上城里铺砖的坦途。 白龙驹风驰电掣起来,马背更是突上突下地颠簸。 水鹊顾不上去咬人耳朵了,他一松嘴,魏琰的耳朵上留了个牙印,隐隐有要破皮的迹象,但是好歹没有渗血。 反倒是他自己,颠来簸去的,木制的马鞍硬邦邦,他穿的还是秋凉时分的长衫,料子还不够厚实,马鞍硌得他大腿生疼。 顾不上难为情了,水鹊呜呜咽咽地说:“腿疼,我腿疼……” 骑马压根没有和77一起看的古装剧那样有意思,也不像之前亲眼看到崔三他们骑马时的潇洒威风。 为了防止木制马鞍直接接触磨坏了马背,马鞍底下还垫了鞍下毯,但那鞍下毯的料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马感受如何他不知道,但水鹊的小腿肚磨得麻麻痒痒的。 魏琰也不知道给马鞍上再垫个柔软些的鞍上毯,水鹊感觉自己大腿可能磨破皮了。 他不敢坐实,于是一路上就光顾着去踩魏琰蹬着马镫的脚,借力往后靠,嵌在人家身上虚虚坐着。 小郎君浑身的肉好像全堆到大腿根和屁股了,软软绵绵地压着魏琰,香气又如梦似幻地扑鼻。 魏琰反正是神魂恍惚了。 不过他这次总算听清楚了水鹊低低切切地在说什么,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娇贵得腿疼了? 他这也不是在行崎岖七回八转的山路啊? 但听人好像声音呜咽着要哭了一般,魏琰紧张地问道:“之前伤到腿了?怎么骑马还腿疼?” 他扯弄缰绳,放缓了白龙驹的移速,好在驿道下一个拐口,从城西门进去,穿了一条街巷,就是魏琰托崔父在长州县看好后新置办的宅子。 三进的宅院,据说是前朝一个江南富商的宅子翻新的。 气阔的石狮子口中衔珠,红漆广亮大门敞开着,院门内两个家僮见他回来了,有一个立刻上前迎接,另一个急急进屋中沏茶去。 魏琰将白龙驹堪堪停好,腿一跨,翻身下马。 他伸出手来想让水鹊借力下马,也是这时候才能观察清楚人到底哭没哭。 哭倒是没哭,但反正表情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尾垂垂的,隐约有点红了。 看着是真的生气了,坐在马鞍上,居高临下的,一字一顿地谴责魏琰:“你这是虐、待、嫌、犯!” 说完,自己委屈上了,嘟囔道:“何况我还不是嫌犯……你先是凭空污蔑我,还害我这么难受。” 他腿根颤颤的,想踩着马鞍跨过来一条腿都难。 魏琰终于反应过来了,不是水鹊之前就伤了腿,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和他一起骑马弄出来的。 “这怎么就说是我虐待你了?我不是同你共骑的吗?” 魏琰百思不得其故,他就没见过这么身娇肉贵的人,那马鞍虽说是木制,但好歹周体打磨光滑,一丁点刺也没有的,怎么还能骑得腿疼? 他看水鹊下马抬腿维艰,生怕他纵身翻倒了,魏琰只好上前架着他下来。 水鹊倒吸两口凉气,大庭广众的,他也不能去检查自己大腿,他怀疑真的破皮了。 魏琰看他这么难受,寸步难移的样子,干脆穿过他膝弯底下,揽着人抱起来往宅院里走。 按照大融的审讯程序来说,当然是应当恐吓、压迫嫌犯,逼迫人说出实情,往往是要直接捉拿下狱,在糟污黑暗的环境中审讯的。 要是真这么做,小郎君一看到渗着水角落、角落还养了老鼠的牢狱,不得吓哭了? 魏琰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就算不押送到县狱去,那也哪有人带嫌犯回府上,还好茶水好点心地供着的? 水鹊喝了家僮沏的茶水,缓解了干巴巴的嘴唇。 还捻了块碟子里的水晶皂儿,送进嘴里。 一旁立着伺候的家僮,是安远侯府上的,几乎是从小跟着服侍安远侯世子魏琰,因此这次也一起跟着下江南这带来了。 他瞳孔放大,小心翼翼地去观察两个人的情状。 那漂亮的郎君,从世子的白龙驹上抱下来的,似乎是伤了哪儿走不得路。 世子一副千依百顺的样子,又是叫人沏茶又是叫厨房送糕点来的,耳朵还留了个牙印,看起来当时情状激烈。 家僮瞳孔地震。 这、这回头要不要禀告侯爷啊? 难为世子殿下这么多年和旁的姑娘一句话都不说,藏得这么好,原来是喜好郎君…… 魏琰眉头锁紧,解都解不开,“你现在能同我说实情了吧?” 他让家僮去取纸笔墨来。 水鹊摇头,“不成。” 他好歹还记得有人在梅家食铺等自己。 魏琰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送他回去,也不知道这人要审自己多久。 水鹊使唤道:“你叫人去梅家食铺,找到一个叫齐朝槿的,同他说明清楚,不然人家一直在等我。” 外头都是傍晚了,暮色沉沉,齐朝槿从城北书画铺出来,要是去梅家食铺去得早,找不到他人影是要急死了。 水鹊再补充,“你别同人家说我遇到酒楼走火了,也不要说我是什么嫌犯受你审讯一类的话……齐郎听见了得担心死我。” 说不定今晚都得担心他担心得睡不着了。 魏琰眉头更紧,“那我怎么说?” 水鹊扣扣手指,凉凉地抬眼看他一眼,他对这个先让自己摔了屁股墩儿,还让自己腿疼的人没什么好脾气,于是道:“你笨啊?你就说……是我朋友,我在你这吃吃晚饭。” “你不会晚饭后还扣留我不让我回去吧?”他警觉地问。 魏琰故作冷肃地威胁:“那要看你肯不肯老实交代了。” 知会了一个家僮去梅家食铺传讯,前头他让去取金疮药和笔墨纸砚的家僮进来了。 魏琰屏退了内院厢房的下人。 只留他同水鹊两人。 “你可别再说我虐待嫌犯。”魏琰把金疮药的瓷瓶递给他,努嘴,“诺,军中用的金疮药,就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撒上了也能立即凝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09节 水鹊看他的样子就烦,心中还憋了一口气,当人小侯爷是仆人一般使唤,故意颐指气使道:“你、你没有手吗?给我上药。” 他表情神气十足,好像魏琰是生来给他做奴仆上药来的。 魏琰神情有些怪异了。 虽说军中帮人换药也很正常,尤其是后背中了箭簇,自己肯定是没办法换药的。 但是……哪有人伤了大腿也叫人帮忙的。 这不是能自己解决的事吗? 他之前调查水鹊,这人与青河村的齐朝槿同吃同住,怎么说也应当是村里人,结果一身娇气的劲头,魏琰都以为他是哪来的凤雏麟子、金枝玉叶。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然将厢房的门掩上,蹲在朱漆架子床前了。 水鹊褪了皂鞋和足衣,长衫下遮住的亵裤折叠好,放到床头。 往上扯了扯长衫,露出大腿的伤口来。 好在他在马驹上是虚坐的,重量压到魏琰身上,否则就要磨到他大腿根去了。 现在只有膝头往上一两寸的地方磨着了马鞍。 水鹊手摁着长衫的衣角,只露出膝上一点的创口。 他的脚放在床边的月牙脚踏上,那是正好用来垫脚的。 他小脸皱着,指使道:“擦吧。” 还语气嫌弃地说:“你要轻一些,总是没轻没重的。” 魏琰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的好。 他凝目去看,好像真的伤着了,大腿内侧青青紫紫的,有点破皮。 怎么瞧着这么可怜?才从西南门骑到城西吧? 一炷香也不够的时间,就弄成这样了。 魏琰专心去给他上药。 金疮药其实要按揉开来了生效得才更快。 但魏琰估计,他一上手稍微用力,水鹊就能气得骂他。 虽然肯定骂人也是话音软软的,言辞没什么杀伤力。 但到底这人是小侯爷,还是他魏琰是小侯爷啊? 为什么自己反倒还怕了这人了? 魏琰只敢指腹轻轻按上去抹开。 白得欺霜赛雪,嫩得和豆腐似的一身肤肉。 膝头粉润,全露出来的小腿如秀骨凝脂。 和他们这群铜筋铁骨、皮糙肉厚的将士全然不同。 他一边抹开药油,水鹊就一边吸凉气。 魏琰当真是摸不着头脑了。 他也没用力气啊? 药油差不多要抹好了。 水鹊垂着脑袋,齐整的眼睫毛和扇子一般上下闪闪,这是他紧张时的惯常表现。 精巧的喉结一滚,他咽了一口口水。 为一开始叫人上药时,就打算做的坏事下定决心。 魏琰刚一抬起头,“好了。” 话音未落,粉白的足底踹到他脸上。 水鹊踹的时候是用了力气的,但他泄愤也只敢踹一下,踹上去就和蜻蜓点水一般一下子就收回脚来了。 魏琰彻彻底底呆滞的样子。 水鹊看他丢了神,立刻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他是看上个世界楚竟亭每次被他欺辱,都一副屈辱难受得要死的样子,这魏琰还是世子,将来就是王侯,肯定心高气傲,被他这么折辱不得午夜梦回还恨得直咬牙? 水鹊承认自己是有些冲动的。 毕竟让人家恨得牙痒痒不利于后面小侯爷将他带走的剧情。 但没办法,他实在是讨厌极了这个人,上次害他摔两次,这次直接污蔑他,弄伤了他大腿。 水鹊要撒撒气,不然他一看到魏琰就恼火。 但魏琰全然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 安远侯世子,天生神力,从小习武,十四岁随安远侯戍边抵御朔丹,十七岁开始带兵打仗,也就是这两年才安定在京城,明面上做个闲散世子爷,暗地里作为新帝的左膀右臂,协助拱卫司,整个大融四处奔波,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水鹊踹得一点情面也不给他留,那踹出来的一下子又狠又急。 可魏琰一身筋骨是铜打铁铸般,巍然不动,只是没反应过来,眼睛直愣愣,一晃眼瞧见了长衫底下的粉色。 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魏琰脑海中的小人比划着,那画面好像刻在脑子里了。 怎么、怎么有男子的是粉色的? 魏琰神迷意夺,魂颠梦倒。 水鹊担忧地看他,他气消得快,踹了人家的脸一脚就算扯平了。 现在反过来担心是不是自己将人踹傻了。 惴惴不安地问系统,【77……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是不是气傻了,这怎么办?】 不是77号的频道。 监察者只幽幽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想说了。 再看下去,他要气得胃炎。 “喂……” 水鹊戳一戳魏琰的脑门,由于愧疚而心底发虚地问:“你还审不审问了?” 第66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5) 魏琰刚刚让他踹了一脚都巍然不动的,现在给轻轻戳了戳脑门,就跟遭到什么点穴攻击一般,一个趔趄坐到地上。 厢房的铺地砖是缠枝纹,他手一撑,按在了枝叶当中,金疮药洒了一小滩出来。 堪堪反应过来一般,将金疮药的瓶口塞好了,魏琰从地上起来,撇过头去不看水鹊,“审问!当然要审!你、你快将亵裤穿好了!” 末了,又匆匆忙忙补充:“还有足衣、鞋子!” 怎么审讯都这么多规矩,水鹊嘀嘀咕咕,非要穿戴整齐的,连鞋也不给脱。 不过魏琰没给他踹出毛病来,好像也不是勃然大怒要计较的样子,这就好了。 等他穿戴齐整了,魏琰方才叫内院正厅的家僮进来,将厢房地砖上的药油残留物收拾了。 家僮退出去时头也不敢抬的,生怕对上世子的视线。 到底要不要禀告侯爷啊? 这甚至用上金疮药了…… 世子爷真是个贯会舞枪弄剑的武夫,人家小郎君一瞧就是细皮嫩肉的,世子爷也不知道心疼紧张些,叫人遭罪…… 魏琰没去留意家僮的怪异,说什么也不愿意靠近水鹊坐着的那张朱漆架子床了。 他就坐在桌前,展开了纸张,墨是研好了的。 明明那方面都烙印在脑子里了,魏琰还要端作一副青天大老爷、破案包公拯的模样。 他提笔记录了日期时刻。 魏琰饮尽一口茶水,缓解了喉咙干燥,开始问:“姓谁名甚,生辰八字?” 姓名他早知道了,不过是走个过场。 水鹊老老实实地按着系统告诉他的复述了。 魏琰提笔记下,眉峰诧异地微挑。 还未及冠啊? 魏琰今年都二十有三了,过了冬至就二十四。 他盯了盯记下来的生辰八字。 也不知道合不合…… 不对。 魏琰! 他揪了自己胳膊一下,好让神志清醒过来。 干什么关注别人的生辰八字?何况还是男子的? 魏琰猛地睁了睁几下眼睛,清了清嗓子,“家住何地?” 水鹊扣扣手指,“长州县,九龙乡,青河村齐家。” 魏琰总算找到机会询问:“你同那个齐朝槿什么关系?同吃同住?” 为什么老有人问这个…… 水鹊还是按照最初的说法,老实巴交地同魏琰解释:“齐郎是我的远房表哥,我家中父母是经商的,遇到了山匪亡故了,我就来投奔齐郎……” “等等。”魏琰眼尖,注意到了方才水鹊躬身穿亵裤时,从长衫的圆领里漏出来的长命锁。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0节 他抛下纸笔,上前去,骨节分明的食指与中指一挑。 皱起眉来细细端详。 云头如意的锁型,在长命锁中还算是常见的。 雕的是牡丹花叶舒展,小鸟休憩其中的纹样。 那鸟儿蓬蓬润润,有几分像团雀,又有几分像喜鹊。 不论是哪种,皆是很符合水鹊的名字。 长命锁大多是从小就开始佩戴的,估计是才取了名没多久就打好了。 不论是锁型,还是纹样,用料是银的,细节处有鎏金,但家中经商的应当有钱,富商不是打不起这样的。 全都还能说得通。 只是…… 他的指腹捻了捻锁底银链子坠的五片小叶子。 是上好的羊脂玉。 寻常人家就是富商也买不到,这是京中的达官显贵、王侯将相才用得上的。 魏琰再一看那小鸟纹样,隐隐觉得变眼熟了。 似乎见过,或者是听谁提过一嘴。 水鹊定然是还隐藏了实情的。 魏琰断定。 他拢起那长命锁端详的时间有些久了,水鹊撑着床沿,脚踢了踢他腿,没什么耐心地问:“你怎么了?” 说水鹊隐瞒的话,其实是冤枉他了。 这长命锁是一到这个世界就佩戴着的。 这个角色从哪来的,父母何人,原剧情里压根就没有提及。 魏琰本想详细问一问他的籍贯来历,但看水鹊眼尾垂垂,好像不愿意多说的模样,便只好岔开话题。 “我看你的长命锁打的精巧。”魏琰像只是随口感慨的样子,回到太师椅坐好了,“你同那个领头的胡人,就你们村管他叫乌淳的那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魏琰是协同拱卫司做事的,这次就是因为拱卫司散布在苏吴府的线人千里移檄,禀报了吴王异动,魏琰才会下江南来的。 拱卫司是当今圣上的亲军卫士,前身是最初作为九皇子时养的死士军,是当初能够在十几个皇子当中嗣位的关键。 先帝从政绩上看,还算明君,唯独养儿子和养蛊一般,为了继承大统,天潢贵胄相互残杀,等到圣上继位时,十几个兄弟,死的死,残的没多久也死了,唯独剩一个疯疯癫癫的废太子。 圣上仁德,封废太子为吴王,就藩苏吴府,没有准允不得迈出亲王府,一整个大庄子养着,封户缴纳的赋税也给吴王留足三分之二。 不管吴王是真疯假疯,正一品爵的俸禄连同食封收入,已足够维持皇室子弟钟鸣鼎食的生活。 两个月前,却传来吴王府长史私联大襄胡人,企图通敌叛国谋反的信件。 想来吴王当时是在装疯卖傻,到了藩地才露出马脚来。 梁百户是一路沿着那胡人戏班子的行进路线调查的,从苏吴府追到隔壁长州县来。 魏琰起初却还有旁的皇命在身,要同聂修远商议清楚,接着跟进梁百户的进度。 他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却还记得那日将片金叶子给了西江书院的一个学生。 等来等去,宅院都置办好了,也没人拿着金叶子到县衙找崔县令说找他。 反倒是查案时,看见他同胡人戏班子里突然冒出来的领头者来来往往。 大襄和大融的关系,不像朔丹与大融这般势如水火,大襄因位居西北,时常与大融边关互市,两国子民也多有来往周游,没有明确的证据,魏琰他们不可能直接将那戏班子拿下。 水鹊为了表明自己是个安分守己的大融人,一五一十地同魏琰交代清楚,只是省略了一些细枝末节。 “你说你帮了他手肘复位,他将你当朋友?” 魏琰双眸微眯,左眼眼角的疤痕牵扯,像弓上弦,有种兽类茹毛饮血的锋锐。 “送支簪子然后亲你的朋友?” 他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水鹊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怎么、怎么那日在戏园子,还有人看见了? 那胡人戏班子第一次在长州县演出,魏琰不可能不去打探清楚情况。 他在三楼的包间,雕花轩窗一推开,斜对过去就是水鹊坐的位置。 魏琰紧盯着他,“你就是这么同旁人交朋友的?” 水鹊讷讷不知道怎么解释。 “齐朝槿是你表兄。”魏琰重复他陈述与齐朝槿的关系时用的说辞,严肃道:“这种事情他知道么?你父母不在,合该叫你表兄来管教你!” 铁骨铮铮的儿郎,怎么能为了支玉簪子,就不明不白地给人亲嘴呢? 魏琰忿然想到。 他是为了调查戏班子才去的,乌淳前脚走了,魏琰后脚就去追胡人的踪迹,因此离园离得早,没看见齐朝槿后来同水鹊亲昵。 真以为齐朝槿是水鹊的远房表哥。 水鹊一听他要告诉齐朝槿,什么也不顾了,赶紧捂住他嘴巴,怏怏地摇头恳求:“不行不行,你别同齐郎说……” 他这时候还没暴露呢,别打乱他节奏了,到时候齐朝槿把他赶出去了,结婚剧情都走不了怎么办? 又来了。 细细密密的甜香。 还有睫毛颤颤,荏弱可怜的样子。 魏琰就没见过哪家儿郎是这样的。 就连……也是粉嫩如玉…… 不对! 魏琰! 你脑子净想那画面作甚! 魏琰浑身发热,滚烫的温度都聚集在耳后了,生怕给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他拨开水鹊的手,笔走龙蛇地在纸上记录一番谈话。 当然省略了其中水鹊给人亲了的部分。 他字迹太潦草,哗哗地就翻页了,水鹊没看清他写的什么,只能悻悻地坐在他旁边的檀香椅上。 魏琰记录告一段落,抬目问他,“你可知道乌淳是大襄单于的儿子?” 单于是大襄君主的称号。 这么说来…… 水鹊瞠目结舌,“难怪他突然这么有钱,以前都送不起什么玉簪子象牙扇的……” 联想到乌淳是十几岁时由村中的老鳏夫救下收养的。 估计是与同胞相认,恢复记忆和身份了。 魏琰拧了拧眉心,看水鹊的样子,确实是不知道乌淳的身份。 还真的是为人家的那些什么玉石器物才往来的? 放下了怀疑,魏琰搁置纸笔。 已是戌时了。 天色黑蒙蒙,外面唯有街头巷尾的夜市灯笼还亮着,不走夜市的其余家家户户都掩上门来享用晚饭准备洗漱入睡了。 水鹊果然没能当晚赶回去,去城南青河村的一段山路窄小,又没有街灯笼照明,走回去太远,骑马去也不安全。 魏琰让他留宿,水鹊同他说自己第二天还要到书院去。 他这才想起来西江书院还没到授衣假的时候。 “好了好了,”魏琰说,“明日起早,我送你去。” 水鹊嘟囔:“我可不想再骑你的马。” 魏琰无言片刻,带着他到前院正厅去用晚饭,宅子的厨房已经备好了一大桌的菜肴。 “我叫人连夜换马具,再加个软和的驼绒鞍上毯,这样你可满意了?”魏琰坐在他对面,随侍熟练地为两人布菜。 厨子也是从京城跟下来的,祖上是御厨,手艺一绝,味道比长州县的鼓腹楼还要好得多了。 既然要留宿,那吃完了饭还得洗漱换衣裳,时间紧迫,魏琰叫家僮快马到城中最大的李氏成衣铺购置了衣物回来。 第二日,五更天,魏琰就已经醒来了。 明明还要去书院的郎君,半点也不紧张,睡到了卯时旭日破晓了才起。 家僮服侍他起床洗漱更衣,又简单用了些早膳。 出了内院正厅,魏琰正在前院,刀光剑影的,剑在他手中如游走龙蛇一般翻转,剑招倏变,霍霍隐有风雷之声。 余光瞥见水鹊,魏琰凌空挽了个剑花,才将剑利落收入剑鞘。 反应过来时,魏琰已然成了自己曾经诟病的,故意耍剑花吸引旁人瞩目的一类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转首去看水鹊。 昨夜给了家僮一片金叶子,叫他去买合身的舒适的来就好。 确实很合身。 魏琰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挪不开眼睛了。 内搭斜襟中衣长衫,外罩一件水蓝浮光锦的琵琶袖圆领袍,挑花的是彩绘云鹤边,款步向他走过来的时候,日光当中粉雕玉琢的一张脸,衣裳勾出神清骨秀的身姿。 衣角蹁跹如浮云流水,秀气的眉眼冲着他一弯,魏琰忽觉光彩动摇,日月失色了。 什么小郎君,合该是小仙君了…… 雪白的项上还佩了琉璃珍珠的璎珞圈,珠串垂到胸口来。 魏琰说买衣裳,可没说买配饰,想来是家僮自作主张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1节 月白色宫绦系出细伶伶的一把腰。 魏琰忽地觉得这宫绦有些眼熟。 这不是年前圣上赐的,因为不大喜爱白色,让他压了箱底的么? 想了想,魏琰唤随侍的家僮,“巧山,去将我房中的沙枣青玉带钩取来。” “公子,这儿呢。” 巧山就等他这一句话了,捧着玉带钩送上。 魏琰诧异地挑眉,“……你倒是心思多。” 巧山答:“为世子爷着想是巧山的分内之事。” 水鹊没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我们还不出发吗?”他抿抿唇,细声小气地说道,“你别让我迟到了……先生要用戒尺打我。” 魏琰微躬身,将水鹊腰间宫绦中央的带钩,换成了他那沙枣青玉的,两端扣住时,这人的腰身细得好像他一只大掌就要圈过来了。 魏琰道:“聂修远不兴责打学生。” 他直起身了,细细端详了水鹊。 宫绦是他的,玉带钩也是他的,周身的衣衫是花他的金叶子买来的。 魏琰忽然耳根烫起来了。 投奔什么齐朝槿,一个穷乡僻壤的远房表哥,又没钱,好好的一个小郎君整日穿的和小村花似的。 合该认他做表哥。 魏琰大言不惭地想。 魏琰不是独子,他底下还有个窝囊废弟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纨绔,仗着安远侯府的名义欺男霸女,提起来就叫人来气,每每回京都要让安远侯吊起来藤条抽一顿,魏琰就在一旁拍手叫好。 魏琰以为天底下的兄弟皆是如此。 这番给水鹊一打扮,叫魏琰也体验到了世人说的什么“兄友弟恭”。 魏琰咂咂嘴。 反正安远侯府人丁稀薄,他倒不如认水鹊作义弟。 第67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6) 魏琰果真叫人连夜换了驼绒的双人马具,尤其是鞍上毯与鞍下毯,厚墩墩的软和,因为时节已经是仲秋,所以在秋凉的天气中,坐着这样的马韂也不会使人觉得闷热。 水鹊总算是能够好端端地坐在白龙驹上了。 从城西到城南的西江书院,魏琰不敢快马加鞭地赶,他怕水鹊刚吃完早食坐马上颠得胃不舒服,毕竟综合这人目前以来的表现,娇贵得不行。 虽说有些夸张,但魏琰生怕自己不留意将人给碰碎了。 在书院门口将人放下,魏琰要先牵着马到书院后方的马厩去拴着了,之后得再找聂修远议事,就不同水鹊一起进去了。 水鹊不明白这人做什么事无巨细地同他讲安排,魏琰只要负责把他全须全尾地送到书院来就好了吧? ……怎么说得好像他要黏着魏琰让人家送他进学堂似的。 他又不是什么黏人精,不熟。 水鹊抿了抿唇。 临分开时,他扯了扯宫绦的细带子,那还坠了玉佩和流苏,他抬眼问魏琰,“这身衣裳什么的……我要还你吗?” 价格格外惊人的。 他的软饭值将近翻了倍去。 要是还得话,水鹊瞧着那数值又挺舍不得的,但是这一身这么贵重…… 魏琰见他双眸水灵灵地看着自己,目光接触后和烫着了一般,右手虚握成半拳,掩着下半张脸,清咳一声,撇开头去。 他说:“这衣裳本就是送给你的,你自己量量这尺寸,我哪里穿得上?” 先不谈魏琰一身多年行军铸练出来的劲实肌肉,就只是看骨架的差距,魏琰光是肩部都塞不下那衣衫,虽然大袖塞手臂没问题,但要是塞进去肩颈部分,立即就要把对襟撑坏了。 何况整身的衣裳,除了外衣,还有里头的中衣、亵衣,这还给他做什么? 染得全是小郎君肌肤上的甜香。 他也穿不上,能做什么? “噢……”听到人家答应是送给他了,水鹊唇角弯弯,“谢谢你。” 魏琰诧异地瞥了人一眼,水鹊倒是少见同他这样温言软语地说话,之前不是在同他生气,就是直接上牙口咬他,总之对魏琰是没什么好颜色的。 是给他送东西就会这样? 魏琰好像明白那个胡人为何会天天凑到人面前送礼物了。 不对。 他不是那龌龊胡人。 魏琰心想。 他可没想和男的亲嘴。 魏琰再看。 那水蓝浮光的身影终究是和小蝴蝶一般,翩翩跹跹的,踱着轻快的步子,飞到书院里了。 水鹊在迈过二门后的亭子里,看到了低着头温书的齐朝槿。 他一般温书都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讲堂案几前,现在守在教学斋前头,想来是在等着水鹊的。 看他支着脑袋,似乎没留心到二门的动静,水鹊轻手轻脚地上前,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 齐朝槿如梦初醒,惊了一惊,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水鹊……” 一瞬间失声了一样。 水鹊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对,赶紧松开了手。 齐朝槿转过身来,书躺到地上了,书页给秋风刷刷地翻阅,他只是箍着水鹊的肩头,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 他的眼底青黑,眼白处绕了红血丝。 像是彻夜未眠的样子。 水鹊担忧地问:“齐郎?你昨晚没睡好吗?” 齐朝槿看他周身完好,没有伤痕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他昨日傍晚从城北书画铺出来,往坝子桥走,却惊闻鼓腹楼走了水,那鼓腹楼离西大街的梅家食铺也算不得远,就两条巷子,走水了街上人潮涌动,很容易发生踩踏。 他挤到梅家食铺去,店家却告诉他没见过水鹊来,齐朝槿和冷水浇头似的,秋日里感到寒风刺骨。 再从梅家食铺一路挤到鼓腹楼,楼前的彩棚架子依已然都烧成焦灰的废木头了。 军巡捕的兵正在回收救火的洒子、水桶和麻搭,见他要往楼里冲,还以为他不要命了,问清楚了才同他说,拱卫司的梁百户捉了纵火的吴王幕僚,背后牵扯要案,齐朝槿要寻的什么郎君,给那个和梁百户同行的安远侯世子带走讯问了。 随后才有安远侯世子的家僮,从梅家食铺问了人找过来,寻到他,传了话,说主子请小水郎君做客留宿,今夜不便回青河村了。 齐朝槿没听闻水鹊提过这个打京城来的世子,一头说是讯问,另一头说是朋友家做客。 他放不下心来,走到半路硬是拐道寻至城北,但安远侯世子在江南落脚的宅子,护院怎么可能放他进去? 无奈,齐朝槿还是只得打道回青河村。 翻来覆去,担心水鹊吃不好睡不好,竟是彻夜未眠。 水鹊看他状态糟糕,脸色憔悴,于是靠前去抱了抱齐朝槿,小声问他:“是不是昨夜看书看太晚了?” 他昨天让魏琰派人传话传的是到朋友家做客,应当没什么问题啊。 不靠那么近还好,一靠近了齐朝槿直接搂住他,好像要将水鹊整个人捧着揉进骨血里。 水鹊拍了拍他的背,挣扎两下,“有点喘不过气了……” 温凉濡湿的触感却一下一下触碰着他的耳垂。 水鹊拍着齐朝槿脊背的手指,立刻就蜷缩了。 他的耳垂是雪白的,只有根部一点点粉,像软软的垂珠子,齐朝槿就连续不断地用薄唇触碰那上边。 水鹊的睫毛颤颤,手心攥住了齐朝槿后背的衣料,“不、不要在这里亲我。” 虽然亭外有丛芭蕉掩着,但好歹是教学斋附近,容易给人发现他们躲在这儿搂搂抱抱的。 特别是齐朝槿还一直亲他耳朵。 这家伙是黏人精吗? 明明才分开一个晚上。 水鹊没见过这么黏糊的男主。 他要推,齐朝槿便松开他。 情绪稳定下来,两个人终于就昨天的事情开始解释。 水鹊这下知道了家僮晚齐朝槿一步,还是让男主担心他涉及危机了,他好好地和齐朝槿把事情全须全尾地说明清楚。 “不要担心,乌淳的事,我已经摆脱嫌疑了。”他还转了一圈,得意洋洋地展示自己骗回来的新衣裳,“齐郎,我穿这个怎么样?” 他天生一副好颜色,眉黛唇朱,犀颅玉颊的,就是穿麻布衣也好看。 浮光锦的圆领袍就更衬他了。 “好看。”齐朝槿自然是夸他,半阖下眼,视线落到了沙枣青玉带钩上。 无论是浮光锦,还是珍珠琉璃的璎珞圈,亦或是这月白宫绦玉带钩。 都是如今的他没办法给水鹊带来的。 但眼前的小郎君生来就是该披罗戴翠,让人锦衣华食地供养起来的。 现在却是在那穷乡僻壤的茅草村屋,陪着他粗茶淡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2节 齐朝槿牵着他的手,没再说话。 书院的田漏箭尺上浮,第一堂课的上课时刻到了,有人负责敲锣打钟。 崔时信支着脑袋温书,见水鹊进来,案几上立着的书本倒下了。 这堂课的先生还没来。 他卷起书,伸出手去,从后面轻轻敲了敲水鹊的肩。 “齐郎发达了?买得起这般衣衫给你?”崔时信丹凤眼一眯,新奇道。 浮光锦的衣裳对崔家来说倒算不得什么,只是那宫绦和玉带钩,皆不似凡物,不应当出现在长州县甚至苏吴府的任何一家展示售卖珍宝的银楼里。 崔时信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观这沙枣青玉的成色,应当上京城买。 而那宫绦……像皇城大内天子之所里流落出来的。 不可能是齐朝槿买的。 那就只有…… 水鹊关注着先生何时进门,后仰了一些,小声同崔时信道:“……魏小侯爷送的。” 证实了崔三的猜测。 他倒不知道水鹊何时同安远侯世子熟络到送衣裳的关系了。 崔时信凉凉道:“今日穿的光鲜,像话本里的小仙君。” 不成想自己这番夸赞,与魏琰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表面正经地坐在各自案席上的同窗们,自水鹊进来后,便时不时自认为视线隐蔽地往这方向瞥。 迷得青年书生连圣贤书都读不进去了。 整日盯着人雪白的脸颊肉,粉粉的耳垂去瞧。 第一堂课是聂修远上的。 水鹊记得魏琰提起他去找聂山长议事了,因而聂修远耽搁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来。 圆木车轮戛然而止,水鹊从书卷中小心翼翼地抬眼,对上聂修远定定盯着他的视线。 他在心中暗叫不好。 他哪里又惹到聂山长了? 果不其然,讲课到一半,聂修远点了他名字回答问题。 水鹊还是磕磕巴巴的。 因着之前在斋舍的事,聂修远虽说不知为何避了他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是仍然记得不罚他抄书的约定。 所以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他一眼,轻然揭过了。 下了堂却叫水鹊,“随我来。” 他大手转着木轮在前头,水鹊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来往的学生恭恭敬敬的,先喊了声聂山长,再惊异地看着水鹊一路跟着聂修远往斋舍走。 还是上次来过的内院正房,房前芭蕉冷绿。 有小厮进进出出地小心搬运东西,见了聂修远,恭顺地喊了,“主子。” 聂修远颔首。 水鹊定睛去细瞧,原是从山长的斋舍里搬出的笔墨纸砚还有古画瓷瓶。 原先正房里的博古架上面空空如也,全然搬空了。 水鹊好奇地问:“先生……你是要将那些卖了吗?这儿怎么搬空了?” “搬回宅邸了。”聂修远淡声道。 聂修远当年青云直上,做了几年官,手中是有积蓄的,何况他治学严谨,声名在外,不少崇敬读书人的江东富商都往他这里塞珍品甚至想直接给他送宅子的,不过聂修远对这种人一概拒之门外,只叫小厮告知对方捐献书院的途径。 他在长州县城北置办有府邸,不过不常回去,除了假日,皆是住在书院内。 眼下却要连斋舍内的起居用具一起全搬走了。 水鹊隐隐有了猜想,轻声轻气地问他:“先生要离开西江书院么?” 聂修远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不日赴京。待授衣假结束,你们归来,书院的山长就换作了陈老先生。” 陈老先生是个白胡须老头,为人一板一眼的,很是公正严肃。 符合西江书院一向的气质。 水鹊睁大眼睛,“先生要到京城做大官了?” 聂修远当初是九皇子之师,满腹经纶,位及文渊阁大学士,只是那时九皇子的派系还遭到打压,他遇奸人所害而挂冠离去。如今圣上位居明堂中央,当然是还念着曾经的恩师,也不愿一个贤相之才隐没江湖。 魏琰此行长州,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劝聂修远上京,官复原职。 “做大官”的说法似乎勾起了聂修远的晦暗回忆,但他没有反驳水鹊这带这些天真的想法。 只是招招手,让水鹊上前来。 长长的檀木桌案,聂修远摊开一纸薄薄的书卷。 “四十一条,念。” 水鹊听话地倾身去细读,出声:“四十一,书院学子当心无旁骛,潜精研思,不可披绮绣,作纨绔膏粱之貌。” 简单地说,就是书院不限制学子衣物,但不可衣着过于华丽,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了。 什么老古董院规…… 水鹊抿了抿唇,手指紧张地绕着宫绦的流苏打转。 难怪崔三上堂时的衣裳,虽说料子好,但整体风格简古,就是绣了纹样,也是暗云纹。 他衣袍的大袖一拂,从聂修远面前扫过,按在桌案上强行遮掩院规。 “先生几日后都上京了,不会还要在这样的好日子罚我吧?” 他方才袖子一拂,从聂修远脸前过,绵密香气涌过去。 聂修远目光一滞。 想到了近来午夜梦回时,总见到这人跨坐在自己腿上,要么是在念书,要么是像那时一般,扯住他的手按在胸前。 一夜梦里香,聂修远白日里就要如遇洪水猛兽般,狼狈地躲着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学生。 勾起这些记忆,他的面上一时间做不出别的表情,下意识板着脸。 水鹊看他脸色难看,生怕聂修远拿那把戒尺罚他,口不择言地胡诌:“你别罚我,大不了,大不了……我、我现在就将衣服脱了给你。” 他作势就要去解了那玉带钩。 聂修远瞳孔一缩,赶紧扣住他的手,一碰又和烫着了一般,即刻收回。 “不必。”他偏过头,沉声道,“这次不罚你。” 水鹊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剧情进度忽地上涨了百分之一。 这么多日来,零零总总的,进度都百分之六十五了。 他讷讷地收回搭在玉带钩上的手,“噢……” 山长的心思,海底针,真难猜。 聂修远想规劝他不要整日里动不动就坐别人腿上,还说不得,多说两句还解衣裳。 唇开开合合多次,最终是开不了口。 他从黄花梨木书柜中,取出一本陈旧的札记,连同桌案上的笔架,一并移送到水鹊手边。 那是个青白釉柳树舟船山形的笔架,自从十七岁金榜题名,进入仕途后多年来陪伴聂修远。 “我治学这些年,格物穷理,卒获有所闻。”他覆下眼皮,淡声说,“札记是我历来的见解,同这副笔架一起,赠予你了。” 水鹊眨了眨眼,没想到聂修远要将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他。 他连章句经注也没学全,就敢大言不惭地道:“先生……我难道是你的得意门生吗?” “……” 聂修远沉默半晌,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正色道:“你要将心思放到学业上来了,先生这般,是希望在金榜上见到你的名字。” 水鹊眼睛一下瞪大了。 聂山长是没睡醒不成? 先不说他的水平。 剧情进度都过半了,聂修远还没搞清楚他的人设定位啊? 怎么还天天督促他向学上进考科举…… 科举分明是男主的剧情,不是他的。 水鹊不想他往后盼望着然后失望,干脆现在就同聂修远坦白说开了。 “那先生你是见不着了。”他嘴角翘翘,轻声细语地说,“我生来是要给人当小郎君的。” 他倒是了解小郎君这个称谓,背后还有隐秘的一层促狭的意味。 这么说话,和跟人说自己“生来就是要给人当老婆的”有什么区别? 水鹊自己说完,还先尴尬地扣了扣手指。 聂修远错愕地盯着他良久,神色变幻,最终沉下脸,厉声道:“歪门邪道!你准备要给谁当郎君?” 水鹊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眼神躲闪,嗫嚅着不敢说话。 “好日子呢,先生不要动气……”他想了想,扯开话题,“先生送了我离别礼物,我也给先生送!” 水鹊自顾自地铺开了桌上的一张褾褙青纸,落笔行云流水。 前面忘了,中间忘了。 他就只写——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3节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写着写着,秀气的眉蹙起来。 ……后面也忘了。 那就收笔吧。 水鹊将笔搁置了,压着纸的一角,亮给聂修远看。 神气十足,献宝似的和聂修远说,“学生不才,只能将墨宝送给先生了。” 聂先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墨宝是旁人对书画作品的敬称,怎么还有人自己称自己写的字是墨宝的? 再凝眸去看写的内容。 聂修远更是头疼。 师生送别,他怎的题字写了一首前朝词人作的情人离别词来? 甚至没头没尾,背也背不全。 聂修远拧眉,太阳穴突突地发疼,“我已然劝过你要用功念书了。” 水鹊看他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 可是剧情进度分明还在涨…… 聂修远没再同他说什么,只是唤了小厮进来,收好学生的一番心意。 “山高路远。”他对水鹊道,“各自珍重。” 第68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7) 水鹊从斋舍出来,却见书院的西角门外,齐朝槿和魏琰在对峙。 一人松竹似的立着,身姿高拔,风骨峭峻,据理力争着什么,离得有些远了,水鹊只能捕捉到几个词语,“私自带走”、“不合律例”之类的话。 另一人似乎是方翻身上马,就叫人拦截住了言之凿凿地谴责,当即面露不耐,骑在马背上,扯住缰绳,眉峰骤起,锐气临人。 魏琰的脸色已然相当差了,眼角的疤痕衬得更凶戾,“我是将人带走了,但哪来的磋磨之说?你们文人就是强词夺理!” 水鹊这样的人,生气了骂人也是声音软和的,言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怎么他这什么远房表哥,和都察院那群天天参他折子的死人一般?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像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 魏琰高声道:“不过是带回府邸讯问,我可没有对他动刑,一根手指头也没碰他!” “好吃好喝地供着不说,他现在周身上下,连里衣亵裤都是花我的金子买来的!” 他一提高音量,说话铿镪顿挫的,声如洪钟。 水鹊眼皮一跳。 怎么青天白日的,有人随口就是里衣亵裤?! 滚烫的热度冲上来,水鹊快步上前,衣袍飘曳,“你……你快别说了!” 魏琰看他脸颊粉粉白白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恼了自己。 “我说错什么了吗?”他盛气凌人的态度一下松懈了,声音舒缓了问水鹊,“难道不对?你的足衣和翘头履不也是我买的?” 他现在就好像水鹊给他气受,憋屈极了。 西角门来往的人不算少,除了书院学子,还有些外面坊市来送时蔬果子进书院厨房的。 听见这厢争端,个个皆忍不住去瞥了瞥那玉面小郎君,想看看光鲜的浮光锦袍底下,是不是确实穿了旁的男子送的里衣亵裤。 水鹊羞耻得唇微不可察地颤抖,他近乎想掩面而逃,但觉得这样和欲盖弥彰没什么分别。 他扯住齐朝槿的宽袖,小小声地劝人,“走了、走了,齐郎,我们快回学堂去。” 再闹下去,明日整个书院全知道了,他怎么抬得起头来? 水鹊还生怕齐朝槿再和魏琰多吵上两句,魏琰口不择言抖搂出他之前和乌淳的事情。 到时候剧情也不用走了,齐郎把他赶出家门,他就只能去睡桥洞了,特别可怜。 齐朝槿见他不高兴,收住了话头,沉默不语地任水鹊拽走了。 后面风声呼呼。 魏琰高声道:“回头,接住了!” 水鹊转过身,下意识伸手一抓,是串南红珍珠的流苏链,越空砸进他怀里来了。 魏琰眉一扬,意气风发,“挂你宫绦上,好看。” 他的宫绦分明已经挂了玉佩了。 做什么啊…… 水鹊项上戴了璎珞圈,腰间宫绦还悬挂玉佩,再加上这个,整个人就像灯会上摆放的,让人装点打扮的瓷娃娃。 虽然稍微还在嘀嘀咕咕,但还是和魏琰说:“谢谢。” 安远侯世子挥挥手,一踏马镫,潇潇洒洒地策马走了。 魏琰是春风得意,他被齐朝槿说了一通“不合律例”的大论,可算寻到了机会让这个穷书生表哥见了他的实力。 光一条南红珍珠的珠串,就不下五十贯。 水鹊那副样子,坐个马鞍还能磨着大腿,就该是珠玉养着的,他那什么表哥,养得起么,就管得这样宽? …… 聂修远要辞去西江书院山长的位子,消息并未走漏,他大抵是想悄无声息地上京复官,因而只告知了水鹊。 其余人就要等到授衣假归来,才会惊讶地发现,不苟言笑的山长换了个人当。 送别这天,水鹊在渡口的杨柳岸折了一小截杨柳枝,送给聂修远。 重阳将至,书院放了假,这日盲雨满城,随侍小厮在渡口岸边给轮椅上的聂修远撑着伞,后面还有渡船上的伙夫和小厮来往着,为他们搬运行李。 聂修远要从长州县渡口登船,沿着京吴运河,先到了苏吴府,再经由汴河抵达京城。 水鹊身着避雨衫,戴项料笠,他足上踏着一双木屐,这时候凉风四起,柳枝条冷绿。 避雨衫湿漉漉的,料笠下遮掩的雪白小脸冷得鼻尖红红。 聂修远接过柳枝条,凝眸盯了他许久。 好像要把这一幕再记到梦里去。 水鹊冲他笑,后面津渡的屋角鸦飞作阵的。 前面的话音被乌鸦声掩盖了。 聂修远只听见他说:“祝先生官运亨通,连阶累任!” 他颔首,“借你吉言。” 渡船周围水波荡荡。 民间有种说法,重阳日秋风盲雨的,那么冬日必将多雨多雪。 聂修远望着远去的长州县,青绿避雨衫已经见不到身影了。 也不知道齐家开始做冬衣没有。 他能看出来,书院的学子当中,齐朝槿不是池中物,春闱一开,定然能在京城贡院见到他的。 再思及水鹊之前生来给人当郎君的戏言,不出意外,齐朝槿会带着他上京。 疏风冷雨,水鹊拢了拢避雨衫,他看下雨,赤脚穿的木屐,脚趾尖也冻红了。 齐朝槿在不远处的街巷口等着他。 他快步上前去,齐朝槿就撑开油纸伞,让水鹊能把头顶的料笠摘下来了。 转了两条街巷,就再见到云记包子铺了。 水鹊还记着齐朝槿之前第一份请他吃的食物,就是这间铺子的。 六枚铜钱就能买到两个。 水鹊扯了扯齐朝槿的袖子,“齐郎,我想吃酸馅了。” 他舔了舔嘴唇,雨冷天吃个热乎乎的菜包子,特别好。 齐朝槿温声应答:“好。” 到云记的铺子前,买了两个酸馅,油纸包着。 云记的生意好像这些日子来更好了,之前铺子只有铺面,没有供客人坐下的桌椅,现在支了两张木桌子,五六个竹凳。 雨渐渐大了,水鹊就和齐朝槿先在铺子里坐下来吃包子,等雨小一些再赶路回去。 刚出笼的酸馅,哪怕隔了油纸也烫手得很。 水鹊和以前一样,齐朝槿拿着,他就着对方的手吃。 他吹一吹酸馅油光光的面皮,白汽蒸腾。 再去看齐朝槿的神色,淡淡的,望着青石砖的街头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鹊眨了眨眼,低头咬了一口,一只酸馅就没了大半。 男主的情绪好像这几日一直很低迷? 想不出来原因,水鹊余光一瞥,见了一抹红色。 “小云哥,你腰上系的是什么啊?”随着那人走动,他转过头追着方向问。 今日不是云叔看档,是他的儿子,坊间都喊他小云哥。 小云哥的脸上一红,在耐脏的围腰上擦了擦手,十分珍惜地捧起来。 是个绣着鸳鸯纹样的红黑色荷包。 他神色羞赧,道:“是丁三娘送给我的。” 丁三娘是两条街外丁家分茶铺老板的三女儿。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4节 听闻两家要好事将近了,水鹊和齐朝槿道了恭喜。 雨势稀疏,两人撑着伞往青河村回去了,一路上水鹊还想着方才看到的荷包,若有所思。 …… 授衣假正式放了第一天假,齐朝槿就到城北的陈氏书画铺去了。 他的书画可以放在店中售卖,不过他不是什么丹青手,没什么名气,一幅山水画也就卖一百到五百文不等,主要还是在书画铺为上门的顾客揭裱书画,偶尔也有一些不买书画,只是需要人帮忙代写契约文书、信件的顾客。 他自己的书画售卖出去,陈老板从中抽取一成,而在铺子里揭裱书画才是他的真正工作,一日能有三百文,至于代写文书信件的活计,陈老板算作是他的私活,并不从中抽取。 齐朝槿预支了一个月的薪俸,九千文,茅庐要盖上青瓦,哪怕是只盖主屋,也须得七百片瓦,长州县的砖瓦价格在一片十三文,光是买砖瓦,就要花光了薪俸。 届时还要加上泥瓦匠来修缮房屋的人工费。 好在齐朝槿前头闲暇时,为书院或是寺庙抄书,也省下了不少钱。 加之能够卖书画,再接些代写的活计,在十月到来前,覆盖修屋、买丝绵缝制冬衣的花销不成什么大问题。 只是冬日需要的石炭和火盆一类的取暖物什,还没有着落。 再观重阳节前的几日阴雨天气,今年冬必然是有大雪天的。 书画铺下工早,齐朝槿回来的时候日头还没落下,他心事重重的。 回到家里,水鹊搬了个藤编小圆墩,坐在院子里借着夕阳在摆弄针线。 膝头放着一块不大的布料,是之前齐朝槿为他做秋衫时用剩下的闰罗。 齐朝槿上前去问他,“在做什么?” “你不要挡着我的光了……”水鹊搬着小圆墩,转了个方向,好不容易寻到西斜的日光,咕哝着,“我在给齐郎缝荷包。” 他说这话时声音轻轻的,齐朝槿神色一怔,随之动容道:“怎么忽然想到要缝这个?” 水鹊仰起头,俏生生地冲他笑,脸颊有小小的窝,“为了叫齐郎知道我心悦你呀。” 齐朝槿怔怔地看他。 听到了剧情进度涨了,水鹊就低下头,装作认真摆弄针线的样子,免得让人看到了自己得逞后偷笑。 男主最近心情不好,剧情进度涨得慢,肯定是因为他忘记要跟他甜言蜜语了。 “水鹊。”齐朝槿半蹲在他身侧,缓缓问,“你喜欢珍珠吗?” 而水鹊根本没细听这个人在说什么,光注意穿针眼了,只是随口含糊地应答,“嗯嗯。” 齐朝槿盯着他膝上的闰罗,“我听闻京城有种北珠,色彩斑斓,一颗百贯……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定为你买来。” 水鹊一边穿针眼,一边留心到他口中说了句什么以后的,手腕抖了一下。 针扎到手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先心疼自己,捏着手指瞧。 有一小颗血珠子冒出来。 水鹊用唇抿掉了,血珠子晕染开,唇肉愈加红灔。 他绷着小脸,“都怪齐郎,害我分神扎了手。” 分明是自己走神了,再晚看一点,针眼都愈合了。 齐朝槿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哄着他来,“对不住,你疼吗?” 水鹊瞟他一眼,忽而软和了脸色,问:“你是不是也心悦我?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齐朝槿眼皮颤动,讷讷说不出口,只是郑重地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水鹊去戳他的肩膀,“你要说你心悦我。” 齐朝槿拗不过他,“是,我心悦你,特别喜欢。” 向来情绪内敛,说起这种话的时候声音低低切切的,还没有念书的声音大。 不像家中的小郎君,能够随口就将甜言蜜语说出口。 水鹊听他松口了,喜上眉梢,“好,那你喜欢我是不是比我喜欢你要多上一点?” 他手指比划着一个小缝,表示一点儿。 他没留心人家看他的眼神。 何止一点。 齐朝槿:“嗯。” “既然这样,”水鹊将闰罗针线,全都一股脑塞进齐朝槿怀里,“你这么喜欢我,还是你来给我做荷包吧?” 齐朝槿无奈地揽过活,“好。” 真好。 他白得一个荷包。 水鹊美滋滋地拍了拍腰间,仿佛已经想到自己腰间佩戴一个荷包的样子。 【77,有人给我做荷包了。】他欢欢喜喜地和系统说,【我还没有收到过荷包。】 古装剧里的重要人物,腰上挂了好几个荷包,看着怪气派的。 水鹊有点新奇,还有点羡慕。 77号害羞地表示自己虽然没有手,缝不了,但可以给宿主在系统商城里买。 监察者截断了频道,【那些腰上好几个荷包的,是皇帝,你不如也去坐一坐那个位子。】 后半句就阴阳怪气起来了,【等那些整日要爬你龙床的,给你缝一百个荷包。】 水鹊想了想一百个荷包挂在腰上,赶紧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了。】 …… 过了两日,齐朝槿请了县里的泥瓦匠来铺青瓦,修缮主屋。 这日是重阳,但齐朝槿白日里还需得上工,水鹊和他说自己应了崔时信的约,登高乐平山看枫叶。 时候还早,齐朝槿给他挂上绣好的荷包。 打籽绣的纹样,喜鹊停在一丛竹枝上,囊身两侧还用扁线编织了同心结,连着回笼须流苏。 水鹊左看看,右看看,抬起头来就是夸对方,“齐郎手真巧,我会妥帖地佩带着的。” 齐朝槿叮嘱他,“里面是我去换的碎银,路上想吃什么大可以买,傍晚我回来给你做重阳糕。” 水鹊:“嗯嗯。” 马儿咴咴地叫,崔家的马车已然停在青河村口了。 到青河村这边的路窄一些,驾车的车夫费了一番功夫,所以来迟了片刻。 水鹊撩开帘子,他一坐下车夫就鞭马往前驱了,因着车内铺了厚厚的软衾,即使青河村这段路如何颠簸也不会硌到。 马车内有暗格,装着糕点瓜果,乐平山在长州县和苏吴府的交界,驱车也有相当一段距离,崔三担心他饿着,备了不少点心果子。 乐平山不算很高,但独多枫树,一到金秋就红叶参错,层林尽染的,又面着一条江河,山上小溪萦纡,迤逦不绝。 大融苏吴一带的人,无论是春日踏青,还是重阳登高,都喜欢到这边来。 乐平山的山脚就有筵宾的酒楼,岸边有画舫,也是隶属酒楼的,方便酒客租赁小舟到河中观赏游玩。 如果有想要在山上的亭台楼榭间,曲水流觞大宴宾客的,山脚的酒楼也能一并承揽排备。 今日一场筵席是打京城来的世子点名的,同行宾客皆是长州县、苏吴府两地的公子哥。 宴宾楼不敢草率,身着白虔布衫的小厮来来往往地布置。 鹿皮坐毡,在临水傍花处铺展,万龄菊团簇开得正盛。 水磨楠木叠桌,列炉焚香,再置放铜制水火炉,一孔茶壶供茶,另一孔执壶煮酒。 吃食暂时只有旋炒银杏、栗子、狮子糖一类的果干和蜜煎香药,仅供开胃。 余下的酒楼厨房还在如火如荼地准备,一道接一道备好了就会让小厮提盒火急火燎地送上山来。 马吊牌一推,嘘声阵阵,一个青袍公子急急摆手,“没什么意思!魏小侯爷你自己数数,这都赢我们几轮了?” 魏琰笑骂一声。 眼神却不知道要飘向何处。 “崔三怎么还没来?”魏琰假模假样地往牌上扯,“也就只有崔三能在马吊牌戏上和我打打来回!” 实际上在想着,崔三不是说去齐家接人了? 什么车马这么慢,难道是驮着人过来的不成? 邓仓也道:“对啊,崔三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慢,水鹊住的也不是很远啊。” 终于有人替他说出这句话。 魏琰饮了一口酒水。 有三四个人是打苏吴府来的公子,在场的又皆是朱门子弟或是诗书世家,就是有的一两个彼此面生,但也算是有耳闻,唯独没听过邓仓口中的“水鹊”。 青袍公子面露疑惑,“邓仓你说的这个同窗,当真长得天仙一般?我怎么没听说过江南一带哪家公子叫这个名字?他家住何方?” 魏琰放下杯盏,“长州县,青河村。” 青袍公子甚至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看世子爷的脸色不似作假,他犹疑道:“这……崔三是从青河村带了个小村花过来?” 魏琰斜睨他一眼。 便轿总算是从山脚悠悠抬上来了。 崔时信先行下来,一手撩着帘子,一手去扶轿中人。 那人却拍走了崔时信的手,声音软和,但是听着像是生气了,“你坐轿子老往我这里挤做什么?” 水鹊抿着唇,不大满意地下来。 轿子也不小,两人并排坐足够了,崔三老往他这边挤,他要被挤扁了。 小郎君生气的模样也是顶好看的。 眉黛唇朱,雪白的小脸绷着,眼睫垂垂如鸽羽。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5节 崔时信为自己正名,“那是山路颠簸,我哪有故意挤你?” 第69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8) “你有。”水鹊煞有其事地比划着,只是他比划的都要成一个轿子一九分了,他的位子占一分,搞得好像崔时信让他夹缝生存似的,他说,“弄得我就只有这么点位子坐了。” 崔时信故作横眉,好笑道:“我前头说了山路陡峭,这便轿没有马车的软衾舒适,叫你坐我腿上又不肯,现在又怨我挤着你了。” 水鹊抿嘴不说话了。 他憋着股气,忿忿地到鹿皮坐毡上落座。 在场的其余人听见崔时信轻佻的话,心中皆是一惊。 崔三怎么能……叫人坐他腿上呢? 这样的念头一出,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 水鹊郎君一瞧就是身娇肉贵的,骨架纤细,坐在崔三这般身量的男子腿上,夸张一点地说,几乎就能够揽着嵌在怀里了。 方才还在说人是小村花的青袍男子,现在已经耳根滚烫,好似换作了是他坐在底下,人家软绵绵的腿肉挤着堆在自己膝头上。 魏琰倒没听出崔三的话哪里暧昧。 毕竟之前纵马时水鹊不想磨了腿根,也净往他怀里坐。 虽说把人当肉垫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娇气了,魏琰转念想,既然是水鹊,那倒也能够说得通。 他的位子就在水鹊的坐毡旁,隔了张叠桌,将桌边上的两三碟瓜果推过去。 栗子、葵瓜子、榛子,他是就近推的碟,结果里头盛放的全是坚果一类的。 水鹊吃了一点就不再吃了,魏琰还以为他是胃口不好还是在等上菜,“怎的不吃了?不喜欢吃?” 水鹊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的十指,展示红红的指腹和沾的果仁,才拍一拍手,抖落了指尖细碎的果仁,他小声道:“想吃,就是很麻烦。太难剥了,我就不爱吃了。” 在家里,糖炒栗子全是齐朝槿给他剥好了壳儿的。 水鹊让他养出了一些坏毛病。 没剥好的,就宁愿不吃了。 魏琰对于这娇客的脾性再有了新的认知,剑眉一挑,“真是惯的你,也不怕给自己饿着了……” 这么说着,却是一个接一个地给他剥果仁,碟子上堆出了果仁小山。 崔时信弄了两碟金桔蜜橘来,坐在水鹊另一边。 他立即警觉地让人家别坐到自己这边的鹿皮坐毡上,挤得慌。 好像认为崔时信是刚刚不服气,现在故意过来挤他的。 “我有这么坏吗?”崔三公子无奈道:“这儿就你旁边还有毡子可坐了,谁叫我们来得晚?你要叫我坐溪流里头吗?” “噢。”水鹊还是提防着他,“那你就坐你那块,别过界了。” 崔时信只能剥了个蜜橘,向他示好,“刚刚挤着你了,我向你赔礼道歉,嗯?” 对方一服软,承认方才挤到自己,水鹊就没什么意见了,他高高兴兴地接过崔时信剥好的金橘,“谢谢,原谅你了。” 魏琰不知为何,心中生烦,突然眯眼,堆着果仁小山的碟子向水鹊手边一推,“不是爱吃榛子?给你剥的,不要?” 他嘴里还是橘子,声音黏黏糊糊地道谢,“要的,要的。” 左有京城崔氏三公子赔礼剥橘,右有安远侯世子献殷勤,压根轮不上在场的其余人了。 人全落座到齐了,又再相互介绍了认识,但这场宴席本身就是熟人或者半熟人组成的,唯独水鹊比较特殊,因此介绍也主要是要给他认一认面孔。 布衣小厮们步履匆忙,但稳稳当当地穿行山路,腿脚麻利地上到亭台水榭,光是下酒的前菜,就有十五盏之多,每盏两道菜。 曲水流觞,引的山中泉水,在亭台水榭之间改了一改水道,使成回环的溪流。 荔枝白腰子、花炊鹌子、沙鱼脍、螃蟹清羹…… 三十种下酒菜漂浮水面,另有蜜煎香药,果子罐子。 既然要吃菜喝酒,不能就光这样吃喝。 小厮摆上厚漆备具匣子,种类繁多,皆是供酒客玩赏的,骰盆、骨牌匣、酒牌、诗韵牌、诗筒,一应俱全,近乎把文人雅客外出郊游能玩的游戏器具全备上了。 青袍公子是苏吴府的通判之子,唤作郑鹤,他扬起手来晃了晃骰盆,“玩不玩双陆?扔出杂花色就罚酒!” 在场的除了水鹊,其余八人全表示赞成。 水鹊没玩过,他只听过双陆,实际上也没见过古代的骰子,更加不清楚游戏规则。 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头,就悄悄扯了扯崔时信的衣袖,“崔三……这个双陆要怎么玩啊?” 他和崔时信在书院里当前后同窗又一起吃饭这么久,混熟了连公子的后缀都不叫了,也不管人家年纪比他大,直接喊的崔三,半点也不客气。 崔时信平时没那么在乎称谓,只是稍微介意了一下他喊齐朝槿喊的齐郎,对他就是喊崔郎、崔三郎也行啊。 崔时信又嫉妒起齐二来了。 从前嫉妒齐二的名次,现在妒忌齐二有个作小情郎的远房表弟。 他就是个表面光明磊落的崔氏三公子,暗地里善妒得很,夜夜盘算着如何能从齐家悄无声息地把齐二的小情郎偷走了。 崔三啊崔三,日日学圣贤之道,怎的学得越来越阴暗了? “崔三?”水鹊见他怔怔地在出神,再扯一扯他的袖子,“你告诉我,这个双陆怎么玩啊,不然我一会儿要罚酒了。” 崔时信猛然回神,恢复了神色,笑吟吟道,“你把手里的半个橘子给我吃,我就教你。” 那是他后来再给水鹊剥的一个,水鹊只吃了一半。 他以为他是懒得再剥,既然人家不嫌弃他口水,那他也没作犹豫,就拈着剩的半个橘子塞崔时信嘴里。 崔时信嚼三两下咽了,满意地同他道:“双陆嘛,六面骰,一点和四点染红,其余染绿或黑。” “三骰同掷,有三种‘贵彩’,一是三个四点朝上,唤作堂印,掷出来就请全座酒友共饮一杯;二是三个六点朝上,唤作浑六,可以举酒杯请在座三个人喝酒;三是三个一点朝上,唤作酒星。” 崔时信见水鹊还是懵懵的样子,好笑道:“你怎么这样纯?连下酒游戏的骰盘令也没玩过。” 面对清清纯纯的小郎君,他耐心地简化了解释:“凡是扔出贵彩花色的,三个四、三个六、三个一就能请旁人喝酒,要是打出别的杂花色,只能自罚一杯了。“ 水鹊眨了眨眼。 等等……三个六面骰同掷,只有三种贵彩是劝别人喝酒,那不喝酒的概率不就是…… 水鹊心算了一下。 七十二分之一? 那他怎么逃得过……? 他咽了咽口水。 水鹊正担心着,从最上边的人开始掷骰子,正是郑鹤。 他捏着骰盆,三个六面骰在骰盆内叮叮当当地碰撞。 揭开,三个红漆的四点朝上。 众人兴高采烈地喝道:“堂印!” “好哇,郑鹤,开门红!” 水鹊愣了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已经仰头满饮一杯酒了。 酒入喉,崔时信瞥了水鹊一眼,给他换了一个小杯量的白釉高足杯。 “听说这宴饮楼的琼波酒,可是不输京城忻乐楼出品的仙醪酒啊,世子觉得如何?”有人全无了读书人的斯文,一抹大袖,酣畅淋漓地向魏琰搭话。 魏琰还留心水鹊那边的动静,心不在焉地应答,“仙醪还是比不上,不过也算是沉洝浓郁了。” 水鹊眼睛一闭,雪白的脖颈仰起,他的喉结也生得很秀气,上下动一动,终于咽下了酒水。 喝个酒和引颈就戮似的。 魏琰想。 可怜见儿的。 水鹊喝完,才改观了,这不是那种辛辣的烈酒,反而香醇清冽,还怪好喝的。 因为温过酒,喝起来口感更加醇厚回甘了。 后面掷骰子的两个人是杂花色,自罚一杯。 他们每次一喝完,随侍的小厮会机灵地为他们再满上杯子。 魏琰接过骰盆。 随意地晃一晃,再揭开是三个六,绿漆一片。 众人喝道:“浑六!” “小侯爷好手气!” 掷出浑六,可以请在座三个人喝酒。 一对上魏琰的眼睛,水鹊猛地摇摇头。 魏琰冲他咧嘴一笑,露出犬齿,眼角的疤痕衬着没什么戾气了,现在像一个有些傻气的,破了相的大狗。 转而随意点了别的三个人的名字劝酒。 水鹊感觉郑鹤和魏琰挺会玩的样子。 他们一定是有什么技巧的…… 他嘀咕着。 水鹊说的很小声,还是让崔时信听到了,冷哂一声。 接着就掷出了场上第二次堂印。 喝彩声阵阵。 全座再满饮一杯。 水鹊喝完了,舔了舔唇角。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6节 轮到他了,跃跃欲试地,从崔时信手中接过来骰盆。 生疏地晃一晃,小心揭开。 三二三。 平平无奇的杂花色。 甚至完全避开了贵彩的四一六。 水鹊:“……” 他苦着脸自罚一杯。 唇面给酒水润得湿红湿红的。 酒过三巡,水鹊次次自罚,别人扔出了贵彩来还要连带他一起喝酒。 又掷出了个杂花色。 水鹊闷闷地喝了一杯酒,因为一直赢不了,便小声地同崔三抱怨道:“不想玩了……” 这时还有人扔出了堂印。 满座还要再饮。 崔时信见水鹊不大高兴的样子,拈着白釉高足杯送到他唇边,水鹊和他的眼神对上。 崔时信低声道,“吐我袖中。” 他今日穿是宽袖长衫,大袖一遮,酒水哪里去了便无从追究了。 水鹊依言,啜饮了一小杯酒,老老实实地往崔时信的宽袖吐酒水。 好在穿的靛蓝色长衫,袖子湿了显得黑一小片,但并不分明。 崔时信:“……” 他咬一咬牙,水鹊无辜地看着他,崔三最终还是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袖中备有酒囊,不是叫你直直往我衣袖上吐。” 为什么这时候这么听话? 全然按字面意思理解的照做了。 水鹊细声细语地和他说:“对不住……” 他的唇缝里还沾着酒水,濡湿绯红。 崔时信是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魏琰隔了张叠桌,只能看到他们低低切切地说小话,不知为何,心中不太爽利。 看水鹊不擅长玩骰子,于是扬声道:“骰盘令腻了,换一个!玩些你们读书人风雅的。” 要风雅,但是不能太风雅,魏小侯爷贯会舞枪弄棒,要是玩些飞花律令不得头疼? 有人便提议:“不若玩论语玉烛吧!” 白虔布衣的小厮立刻伶俐地捧了个银酒筹器上来。 银制粗筒,里头盛放了四五十支酒令筹,其实就是银筹签子,签身上刻着令辞,上半句是论语的原句,下半句就是顺着上半句编出来的游戏内容。 既然是魏琰说换游戏的,那就从魏琰开始抽。 他随手挑起一根,斜睨,念出声:“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处十分。” 十分就是满杯。 衣服鲜好。 今日打扮得最漂亮的人,喝满杯。 水鹊方一抬眼,见众人齐齐盯着他瞧。 水鹊:? 魏琰先前忙着同梁百户一起审讯苏吴府的吴王幕僚,在此之前,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去找水鹊了。 不过他还记得遣人将水鹊留宿时换下的衣物洗净、晾干,送回青河村,顺便送了自己前头在成衣铺新买的衣衫。 长州县的养蚕丝织不算发达,没有闻名大融的织物珍品,但是绣娘绣工的手艺远扬江南,因着滂江河,水路便利,可以从其余省府大批地购置布匹。 再由长州县的绣衣师傅制作成衣,这样的成衣,尤其是县里最大的成衣铺锦绣坊出来的,虽说还是比不得京城,但在江左一带算得是数一数二了。 魏琰那日在锦绣坊逛了许久。 云水蓝广袖直裾长袍,用的是重莲绫,由阆茧缫出的水丝织就,丝细光润。 合身极了,小郎君一穿,整个人水灵灵,软玉温香的。 雪白的项上佩的是海蓝宝碧玺朝珠,披落在衣襟前。 细细的一把腰,系着月白宫绦,玉带钩。 脚上踏的是崔时信送的云头履。 周身上下,皆是光鲜漂亮,霞明玉映。 只腰间坠的一个荷包素淡了些,不过打籽绣的技艺算是工巧。 就是不看全身的衣衫,光是不作打扮,神清骨秀,肌肤玉雪,也是漂亮得令人神魂颠倒的人物。 水鹊郁闷了。 魏琰送的衣裳,魏琰自己还抽一个酒令筹出来罚他喝酒。 他嘟嘟哝哝地说话:“你这是什么手气啊。” 手气这么臭。 水鹊已然有点微醺了,嘀嘀咕咕地抱怨魏琰,但还是规规矩矩地饮了满满一杯。 上一轮罚了他,这一轮就由他来抽。 水鹊凝眸,低声念:“出门如见大宾——劝主人五分。” 他须得向筵席主人劝半杯酒。 撑了撑膝盖,他起身,绕过叠桌,来到魏琰的鹿皮坐毡。 执满满一白釉高足杯,叫魏琰喝。 水鹊是真的喝得微醺,脑子糊糊的了,他来劝酒,手上却拿着自己喝的酒杯,送到筵宴主人的嘴边。 眼尾潮红,脸颊雪粉雪粉的,甚至唇肉还有点点酒水,格外靡丽,唇缝吐息也都是甜香。 叫人想对着他的嘴巴,舔舐干净那点点晶莹的酒水。 魏琰怔愣了。 不明白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水鹊看他没反应,举得手僵了,直接把酒杯怼到魏琰嘴唇上,“你快喝呀……” 他的白釉高足杯比别人的小了,几乎少一半的酒水。 明明游戏说的是五分,魏琰抿嘴饮尽了。 在座者盯着他们,酒酣耳热,颈红面赤。 好似是自己被劝了酒,鼻间不知道是酒香还是水鹊肌肤的香气。 只一个崔时信眼神晦暗。 水鹊忽然凑到魏琰耳朵边,说得特别小声,“我想、想去那个一下。” 魏琰眉峰拱起,压低声音,“小解?” 水鹊困窘道:“嗯。” 随手抽了一个酒令筹。 魏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 放的意思是这轮所有人都不必喝酒了。 顺位下一人抽取,开启新一轮。 魏琰说了一声让他们继续,带着水鹊离席。 乐平山有许多密密丛丛、枝繁叶茂的地方,因为长林丰草过于茂密,人迹罕至。 “去吧。”魏琰随意道,“我守着,没人经过。” 他倒是看起来适情率意,百无禁忌的样子。 水鹊面露难色,“在……在树丛里吗?” 魏琰诧异道:“不然这荒郊野外的,能上哪去?那你要走到山脚酒楼去才能解手了。” 水鹊好歹是个现代人,犹犹豫豫踌躇了一阵,还是迈不过心中的坎儿。 魏琰看他这么为难,只好说道:“我去叫小厮取个夜壶过来?” 见人点了头,“那你等一会儿。” 须臾,他拎着个阔口青瓷编花提壶回来了。 水鹊耳朵赤红,准备带着到高树密丛后解决。 魏琰不知怎么的,已经刻意不去想起的画面又浮现脑海中。 长衫半掩的大腿肉雪白,踹他的时候轻轻一抬。 ……他那日会不会是看错了? 怎么会有男子是粉色的? 粉嫩如玉一般。 魏琰只是好奇,想要核实一下。 他清咳一声,寻了个由头,“你穿的直裾长袍,不大方便,要我给你提着袍角吗?” 反正两人是男子,有什么所谓? 脑一抽,他忽地联想到,水鹊的轮回酒是不是也和他们不同?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7节 该是和日出时草尖上的小清珠一般,澄莹透明的。 魏琰回神,却见到水鹊和白日撞鬼似的,惊慌失色地看着他。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里话。 “胡说什、什么轮回酒!”水鹊又是惊吓,又是气急了,磕磕巴巴地质问对方,“你刚刚喝酒喝得酒精中毒了吧?” 这时候可没有酒精中毒的概念。 不过拆开来,魏琰大约也能理解。 他动作大咧咧地挠了挠头,老实回答:“尚未,我在军中千杯不倒。” 水鹊脸红耳赤,忿忿地瞪他一眼。 连气恼瞪人也俏生生的。 监察者冷声道:【你叫他滚远点守着,我真怕他待会儿直接嘴你了。】 第70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19) 众人看着水鹊和魏琰回来了。 两人不知道离席做了什么,总之水鹊一副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样子,快步绕过叠桌就坐在鹿皮毡子上,还特意往崔时信的方向靠近了一些,这样同魏琰的距离就远上许多了。 “这是怎么了?” 崔时信巴不得水鹊往他这边靠,自然乐得招手让水鹊坐过来,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 难以启齿,水鹊闷声闷气地回答:“……没有。” 他方才在溪泉净了手,小厮再递上帕子擦一擦手上的泉水,道了谢,接着拢好了自己的直裾长袍,规规矩矩地并着腿坐。 看起来可乖,崔时信细瞧他的坐姿。 魏琰不知道自己哪儿又让水鹊恼了自己。 虽然他刚刚说的话确实有些不合乎礼法,但水鹊反应是不是过头了? 他就是问一问,没想为了求证盯着人看…… 他哪有这么、这么无赖? 搞得他和什么登徒子似的。 叫他走远了三里地都不够,要不是想起来还得有人守着,魏琰怀疑水鹊要叫他滚到山脚去了。 这厢有人继续抽酒令筹,“巧言令色,鲜矣人仁——自饮五分。” 相安无事。 水鹊发现光是他们两个人刚刚出去一趟的功夫,这边都再酒过三巡了。 下酒盏吃得七七八八,小厮继续布菜。 这个时节最适合吃蟹,尤其是江南湖蟹,九月吃圆脐的为好,再到十月,就吃尖脐的,口味更佳。 炒蟹、渫蟹、洗手蟹,还有炒蛤蜊、虾蕈等各式各样的江河湖鲜。 水鹊前面没怎么吃,下酒菜吃了四分饱,就是要留着肚子给这些茶饭羹汤的。 金膏浓腻,蟹肉滑润。 还有主人家和旁边的人自觉地给他剥虾。 筵席很好,如果没有那么多酒令游戏让筵席主人说胡话就更好了。 吃得差不多,时辰又还早,郑鹤提议再玩两轮就差不多可以收拾回去了。 他说着,正好是轮到他抽酒令筹,“瞻之在前,忽然焉在后——来迟处五分!” 说的是宴会上迟到的人喝半杯酒。 水鹊堪堪吃完人家给他剥了一碗的虾肉。 背后凉飕飕的,还轮到他喝酒。 崔时信压低声音,问他:“还能喝吗?不如我把酒囊给你。” 他出门饮酒,家中的母亲是要给他在袖中备一个酒囊的。 不过崔时信玩酒令游戏的运气向来不错,酒量也好,平素是用不上的,只是为了安定家人的心,才老实备上。 之后和水鹊一起出来,倒是可以主动备着了。 水鹊吃了点东西,原先醉醺醺的状态好像回来了几分清明。 他道:“还好。” 崔时信见他的情状不像是勉强,于是让小厮将酒杯满上。 余光一瞥,却见一抹红色。 崔时信抬手指向远处酒坛口扎着的红绸,让随侍小厮拿了过来。 就是一段普通的红绸,崔时信把在掌心中,定定看了一会儿,念头浮上来。 “既然是来迟的你我共饮……”想着什么,他的耳根一烫,面上波澜不惊,但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把玩红绸,一挑一绕再系上。 那两只高足杯的酒盏,就用红绸严紧地纠缠、联结在一块了。 水鹊没多想,以为这也是两人同罚的游戏内容中的一环。 两人各自拿着酒盏,中间一根红绸悬系着。 红线晃晃悠悠,一饮而尽了。 众人皆是隐隐熏醉状,见此景忽地静默。 秋风一打,邓仓惊愕地讷讷出声:“崔三公子,这……” 红绸彩线系酒瓢,几乎是与合卺酒无异了。 高朋满座。 天青日白。 他这是心思昭然若揭,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水鹊没察觉气氛古怪,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只舔了舔嘴唇,似乎换了一种酒,也好喝,尤其回甘。 崔时信捏着酒盏,脸上噙了一抹笑,倾身,偏头到水鹊脸颊边耳语。 “你日日念叨着齐郎齐郎,届时鸳鸯帐,烛影摇红,他怎么想得到,他的小情郎却是第二次同男人喝合卺酒了。” 他声音越说越低。 好似这场曲水流觞,红绸一牵,就让他崔三美梦成真。 哪怕最后水鹊还同那齐二齐朝槿成婚,也是二婚的小郎君了。 他后头的声音太低,水鹊还没听清楚这话音,魏琰大刀阔斧地上前,铜剪一张一合,“咔嚓”,红绸就断了,飘零在地上。 浑如刷漆的剑眉压着,脸色沉沉。 魏琰无端心中窝火,“喝酒就喝酒,爽快着些,整这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他看着像是莫名其妙地生气的。 水鹊有点懵了。 崔时信一哂置之。 为了打散眼前这不尴不尬的气氛,其余人赶紧再热热场子,抽筹喝酒。 魏琰胸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烧,坐回位子,脸色更是阴沉沉得能滴出墨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糟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看水鹊和旁人亲密些,心头就不爽利。 ……这正常吗? 魏琰眉峰拱起。 论语玉烛绕了一轮,回到他手边,心不在焉地抽出一支,“后生可畏——少年处五分。” “谁的年纪最小?老老实实报上岁数来。” 他手随意揽在后脑往后靠,倚着叠桌。 话音刚落,身形一僵。 在场的几乎皆是年纪相仿,只有魏琰稍长两三岁。 谁年纪最轻,魏琰知道的。 在场的还有个人尚未及冠呢。 可不就是水鹊年纪最轻。 再一看人,已然是抿起唇,眼神只差没写上“全怪魏琰的破手气”了。 魏琰不大自在地挠了挠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什么情况,总是抽到针对水鹊的酒令筹。 他绕过去,曲着一边膝头,姿势恣意地坐在水鹊毡子的角落,讨好地试探道:“我替你喝了?” 毕竟是熟人的酒令游戏,叫别人帮忙喝了作作弊也没什么。 “……还是算了。” 水鹊愿赌服输,依着游戏规则,举着白釉酒杯,雪白的脖颈仰起。 他这次喝得有些急了。 还呛了呛,咳嗽几声,硬是拿手遮掩着半张小脸,给呛出了眼泪来。 白腻的脸颊飞红,原本齐整的睫毛,如今软软地黏在一起了,满眼水光潋滟。 他方才净了手,宫绦没系好,松松散散的,衣袍的对襟也疏忽地敞开来了。 呛得漏了几滴透明的酒液。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8节 盛在那无意中袒露的锁骨窝,酒气一涌上来,整片肌肤粉腻腻的。 唇瓣也是,湿淋淋,洇得愈加红了。 叫人想俯首为他舔舐干净。 魏琰心头一震。 如梦初醒般的,暗骂自己。 魏琰啊魏琰,你那是想养个义弟吗? 哪家哥哥会日日夜夜控制不住去想义弟那磨红的腿肉,长衫底下的粉色,甚至还想舔一舔人家的锁骨窝? 连给人踹了一脚、狠狠咬了耳朵,也觉得对方一副气恼的样子可爱得紧? 人家态度好一些,什么都不用做,自己就先迷得骨软筋酥了? 这已然远远超出了兄友弟恭的范畴。 和当头一棒似的,他骤然酒醒了。 魏琰回过神来,就想帮水鹊系好宫绦,再理一理半敞的衣襟。 双目锐利地一眯,指节曲起,一挑,手掌中就多了个荷包。 水鹊呆呆地看着他,再看了看自己腰间,宫绦果真空荡荡的,原先挂的荷包落到魏琰手里了。 “……还给我。”他细声小气地说着,伸手去要自己的荷包。 魏琰反而后仰,手往后往高地抬远了。 他一双寒目,眼底情绪翻滚,“你怎么不挂我送你的南红珍珠?” 水鹊觉得那珍珠串好看是好看,但是挂在宫绦上有些累赘,他收到之后一直收着,过了几日就全然忘记还放在木盒子里了。 找了个借口,“我带腻了。你拿我荷包做什么……快还给我。” 他尽力伸展了手臂,整个人要倚进魏琰的坐怀中,攀扯着对方拈着荷包的手。 但是魏琰人高马大,手长脚长的,一身肌肉劲瘦更是和铜筋铁骨一般,水鹊是扯他衣袖扯不回来,掰那手肘还纹丝不动。 魏琰看他这么紧张这个物件,手指捻了一捻,最多是装了些碎银子,也没有什么值钱玩意儿。 那重要的就是这缝荷包的人了。 针脚细密齐整,做工不错,魏琰刚刚没留神看,似乎是绣了个喜鹊倚修竹的纹样。 竹子是谁? 联想到水鹊先前为了支玉簪子就愿意给那胡蛮亲嘴,现在这个送荷包的……是不是也和水鹊亲过了? 这是定情信物。 他断然下了结论。 魏琰越想,心中的窝火滔天,愤气填胸,破相的眉眼浮现戾气。 “这是谁给你缝的荷包?”他沉声问。 他的样子就像游猎在外天天投喂人类的野狼,以为这人是自己圈养的,如今发现了领地被侵犯,喂养的人类实际早早养了家犬。 水鹊光想着要抢回自己的东西,一时没回答对方的问题。 魏琰不肯还给他,他就把魏琰的身躯当作是树,攀着挂着,还伸长了手臂去够。 魏琰背靠叠桌,水鹊挤过来往上攀附,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了。 衣襟散乱,宫绦勉勉强强地还系在腰间,敞开的领口连白色里衣也袒露出一角。 魏琰的眉骨轮廓峻深,鼻梁高挺,此刻蓦然有肌肤隔着衣衫压上来。 他整张脸淹没在水鹊胸前散乱的衣襟里了。 闷闷的香气扑满,雪腻的肌肤一衫之隔。 魏琰浑身力软筋麻。 有人围过来劝和。 魏琰没打算真欺负水鹊,不过是个荷包,他还能抢了去? 顺势闷声道:“好了,还给你,还给你。” 水鹊还在抬手去够那只荷包。 一阵混乱当中,他倚着魏琰的手臂一滑落。 魏琰及时一手扶住他,一手按住差点倾覆的叠桌。 只是酒盏执壶还是拦不住,噼里啪啦响。 魏琰穿的玄黑蟒袍,酒水洒在上面不细看察觉不来。 只是小郎君的云水蓝的长袍,晕染开大片深色。 衣襟和宫绦松散,狼狈又可怜。 水鹊惊魂未定,眼睫颤颤,满脸迷茫地问道:“我的荷包呢……?” 魏琰暗道不好。 他抽身大跨步三两下,从回环的溪水中捞回湿透的荷包。 屈膝蹲下来,递给还呆呆坐在原地的水鹊。 魏琰低声道:“……还给你。不过湿了一些,晾一晾就干了。” 他启唇,开开合合,也没说出道歉的话语。 “反正就是个荷包,里面装了点碎银子而已。实在不行,我赔给你。” 话音未落,清脆的响声,周围树枝间的鸟儿惊吓纷飞。 魏琰顶着个红红的巴掌印,怔愣道:“你、你气性怎的这么大……” 众人惊默了。 小郎君给了人一巴掌,自己还是可怜兮兮的样子,衣袍让酒弄脏了,云水蓝沾着大抹湿漉漉的深色。 漂亮的眼睛里浮着气出来的水光,唇咬得红洇洇的。 像是要哭又强忍着。 他声音打颤,哽噎道:“不许欺负我。” 魏琰生怕他掉眼泪了,凑上去哄:“我错了,没要欺负你,以后不抢你东西了,行不行?” 他嘴笨得很,平素也不爱看书,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水鹊从他手里抽出那个湿透的荷包。 每个人送的东西,除了吃食,他都是好好的、妥帖的保存着的。 即使用不上,也要放在箱子、盒子里锁好了。 他知道人家送他东西时肯定是喜欢他的,不能糟蹋了旁人的心意。 碎银子倒出来,放进袖兜里。 捏一捏,拧一拧荷包,滴滴答答的水珠子成串坠落。 水鹊怏怏不乐,眼周围一圈还是红的。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同齐郎保证,自己一定会妥帖地佩带着。 佩戴着、佩戴着…… 掉进水里了,这可怎么办? …… 驾进青河村的那一段路,马车颠簸,但有软衾做垫子,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崔时信撩了帘子,已经能见到青河村村口了,放了帘,偏头问水鹊:“还在生气?” “没有。” 他这么说着,可是粉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甚至还有三分酒色,一看就还生着闷气。 手里也牢牢捏着那只荷包,一路上纠结得捏皱了。 崔时信因此多瞟了那荷包几眼。 “齐二给你缝的?” 水鹊:“嗯。” 崔三假模假样地去夸:“缝的挺好,手真巧。” 呵呵,赶明儿他去找长州县最好的绣工,不就是亲手缝个荷包? 能叫水鹊当作宝贝似的佩带着。 崔时信忽地抬手,在水鹊锁骨边的脖颈处捏了一下。 没使什么力气,细皮嫩肉的,轻易地红起来了。 水鹊迷茫地抬眼看他,“怎么了?” 崔时信移开视线,“没,我看你那刚刚有个蚊子,帮你弄死了。” ? 这个时节竟然还有蚊子吗? 水鹊没多细想。 毕竟他本就是招惹蚊子的体质。 下了马车,水鹊问崔时信要不要进屋喝杯茶。 崔三可无意去看齐朝槿和水鹊的小家。 他挥一挥手,“记得喝些解酒的汤,不然我看你明日醒来要头疼。” 时候已是傍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19节 灶房飘出米粉糕的香气来。 水鹊踌躇着不敢进去。 齐朝槿听到脚步声,从灶房内出来。 他方才为了方便做米糕,用襻膊束起了袖子,露出的小臂遒劲有力,不似寻常的文弱书生。 “今日刘大娘来送了一坛她去年酿的三白酒,叫我们尝一尝。”齐朝槿边说着,边洗一洗手,看水鹊坐在小圆墩上,好似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上前问,“怎么了?玩得不开心?” 水鹊犹犹豫豫地展开双手,手中央正是那还未干透的荷包。 “齐郎为我做的荷包,却是不小心掉进水里了……” 他惴惴不安道。 仰着小脸,他眼型本就是尾端微下垂,显得可怜巴巴的。 齐朝槿拿他这副模样没有办法,便说:“晾一日就干了,你莫要太靠近河水边,这时节容易打滑落水。” 水鹊看他没有生气难过,认真点头,“嗯嗯。” 齐朝槿眉心一皱,视线落在他的长袍上,“这是怎么了?” 水鹊支支吾吾回答:“酒,让我不小心打翻了。” 其实要不是魏琰按住得及时,整张叠桌全要打翻了。 他的脸上绯红,酒色虚浮,衣裳上也是酒水弄脏的。 像只醉醺醺的小脏猫。 齐朝槿道:“你先洗澡,换了衣裳,酒弄脏的,用藕应当能洗干净。” 他让水鹊先收拾一会儿要换了穿的衣服,再进灶房里煮了碗桂花乌梅的醒酒汤。 洗澡水早烧好了,等人回来方便洗去风尘的。 让水鹊喝了满满一碗的醒酒汤。 水鹊闭目喝完了,说自己今日洗头。 洗头的话,还得再烧一桶水来。 齐朝槿灌了一浴桶热水,叫他先洗着。 水鹊把待会儿洗完要穿的衣裳挂在横木架子上。 褪了衣物,泡进浴桶里。 傍晚秋凉,热热的洗澡水很是熨帖,令人舒坦。 齐朝槿原先用的草木灰或是皂角洁面洗澡,水鹊用不惯,他就在县里买了澡豆。 泡沫静静浮在水面上。 白雾弥漫。 盛着热水而来的木桶搁置,放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 后面有人用微凉的手,拢起水鹊湿漉漉的乌发。 使得脖颈和圆润肩头裸露在空气中,肤肉玉雪。 齐朝槿沉声:“这是什么?” 他的眼睛晦暗,紧紧盯着水鹊锁骨边上的红痕。 水鹊仰头:“嗯?” 再顺着视线低头,但角度刁钻,看不见齐朝槿说的是什么。 用温凉的指腹点在那痕迹上。 他说:“这里,红了。” 水鹊想了想,“崔三说是蚊子咬我了。” 时值清秋,哪里来的蚊虫? 齐朝槿一下子心如坠谷,周身生凉。 水鹊闻到一股子酒气,好像从他回来后一直闻得到有,但又不是他自己身上的,闻起来也不像今日宴饮楼喝的酒。 ——今日刘大娘来送了一坛她去年酿的三白酒。 水鹊忽而想起来齐朝槿说的家常话。 他喝酒了? 水鹊抬起脸正要问人,迎面而来的,是细细密密砸下来的亲吻。 宽阔肩背无声绷紧,齐朝槿撑在浴桶边缘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唇舌泛苦似的,只能一刻不停地亲吻自己的心上人,以求慰藉。 声线低哑:“他亲你了吗?” 齐朝槿心中的酸涩,伴随着酒气一起上涌。 热腾腾、白茫茫的水雾弥漫。 他含吮了小郎君红洇洇的唇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疑心水鹊的唇瓣是不是让旁的男子吻肿了,饱满鼓胀。 齐朝槿持续地,密密匝匝地亲。 兜头盖脸的,水鹊连话也没时间说,给他亲得晕乎乎的。 齐朝槿以为他不答,是默认了。 寒意从地面蔓延上宽厚肩背。 一晃眼,齐朝槿看见他由肩颈往下,在漂浮泡沫当中是随着呼吸起伏的,白得要发光的细皮嫩肉。 原先还平平粉粉的,如今让热水烫得肉肉圆圆。 他恍恍惚惚的,醉意上涌,口腔苦涩道:“这儿呢?他也亲了吗?” 指腹温凉,布着薄茧。 玉润温香的小郎君,哗啦一声埋进水里,咕嘟咕嘟。 害臊得眼尾酡红,为自己辩白:“没亲!没亲!” 第71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0) 洗头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古代还没有吹风机能将头发吹干。 其实最好还是在晌午过后洗发,这样水鹊就可以搬个懒架,半躺在院中晒太阳风干。 齐朝槿原是进来帮他挽发擦干的。 水鹊也不知道对方忽然说的什么痕迹,什么红了。 等浴桶中再加上新的热水,乌发洗得柔柔顺顺,木桶水面上泡沫儿星子也要没了的时候,水鹊已然被亲得晕乎乎,从温热的水里捞出来,换上干净的里衣亵裤,披好长袍。 夕阳还有些许余晖,在清秋的空气中暖融融地斜照着。 懒架的形制有些像现代的躺椅,能叫人半躺半坐地靠着,肤肉玉雪的小郎君,蒸得浑身粉腻腻的,倚着靠背,昏昏欲睡了。 他唇珠鼓胀得藏不住,坠在上唇中央,唇缝吐息,隐隐叫人能窥见湿红的口腔。 仍然是初见时尖尖的下巴,但让家里家外的几个男人养得,能发觉脸颊肉多了一些,手撑着,就轻易挤出来了软嫩颊肉。 这点肉方才也叫齐二含着亲了。 齐朝槿覆下眼皮,用细葛布帮水鹊擦拭湿哒哒的乌发,虽然醉意中神志不清,但哪怕是全凭本能行事,也能手脚有条不紊的,一面轻擦乌发,一面拿着木梳细细将发丝一缕缕地分清楚。 不过多擦几下,就要如堕五里雾中,眼神迷蒙地寻找能慰藉自己的地方,轻轻舔舐、吞咽。 头发上的水还没擦干,小郎君口腔里的甜水倒是要让他吃干净了。 亲嘴巴就亲嘴巴罢。 水鹊赶紧拢一拢长袍,把衣襟捂得严严实实。 即便是柔软的里衣磨过,也有麻麻痒痒的感觉顺着神经通电似的传上来,令水鹊一个激灵。 原先微不可察的平坦曲线,已经是让别人吃成圆鼓鼓的嫩红。 短时间内恢复不了原样了。 刚刚在浴桶里施展不开,现在躺在懒架上,水鹊赶紧气得踹了齐朝槿一脚。 “别亲了,我自己擦……”他细声小气地说,闷闷道,“你赶快去喝醒酒汤。” 青年倾耳听他说话,缓慢地翕合眼皮,缓了缓,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了水鹊的话语。 乌发半润,擦得差不多将要干了。 他这才递出去细葛布,步履平稳地走进灶房,听话地盛了碗桂花乌梅汤醒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齐朝槿到底喝了多少那个三白酒。 水鹊决定回头要背着齐朝槿,把三白酒重新埋到树底下去。 这下他俩谁也不能再碰酒。 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男主…… 酒后倒是看起来一副神志清明、逻辑清晰的样子,话都比平时多了,实际上却会莫名其妙揪着什么痕迹发酒疯,一发不可收拾。 亲得水鹊舌头发酸。 他发泄怨气似的,手上动作怒怒急急的,用细葛布抱着乌发揉搓。 仿佛搓出火星子来便可以全然弄干了。 齐朝槿出来,收了细葛布,沉默无言地,直接将他抱到主屋的木桌前。 对方身上是皂角和残存的酒气,还有做重阳五色米糕时留下的糕粉味。 想来齐朝槿是比他先一步洗了澡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0节 晚上简单用了两块米糕,水鹊白天吃得太多,晚餐就没什么胃口了。 齐朝槿又收拾完了碗筷,剩下的米糕第二天早上还能蒸热吃。 回到卧房当中,放下竹帘挡着风。 床边上的絮被子里鼓起一个团子,竟是连脑袋也不舍得露出来。 桐油灯吹灭。 水鹊小心地扒拉着被角喘一口气。 后面忽地大手环过来,身躯温凉,抱住他。 齐朝槿将脸埋入那雪白的后颈,被窝里全是水鹊的甜稠香气,他方感到十足的安稳。 揽着人退往床中央。 “睡床边,你会掉下去。” 所以他固执地抱着水鹊。 …… 水鹊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的时候,竹帘半卷,清凉的日光照进来。 床边立了个高大身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看他醒了。 齐朝槿启唇,开开合合,终于缓声道:“对不住,我昨日醉了。” 他的耳后根通红,面上强作正经,波澜不惊。 手心已然攥着药瓶子攥出汗来。 水鹊坐起来,抿了抿唇,抱怨道:“齐郎的酒量真真差。” 齐朝槿无言颔首,承认了。 “你……疼吗?”他说话说一半不说一半的,视线停留在水鹊胸口处一瞬间,立即和烫着了一般,偏过头,伸手递出瓷瓶子,“这是药油。” 齐朝槿唇板直成一根绷紧的弦,再沉声说:“对不住。” 他也不待水鹊应答,无颜面对水鹊似的,在床边搁置瓷瓶子,就步履匆匆地要出门。 “米糕在锅中温着,桐皮面煮好了,在桌上。”青年出门时险些绊倒了门槛,“……我先到书画铺上工了。” 水鹊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奇奇怪怪的? 莫不是还没完全酒醒吧? 两日的功夫,齐家主屋结庐的茆荻撤了,取而代之的是齐齐整整的堆叠青瓦,房屋角落破损的墙体也砌上新砖,院落焕然一新,瞧着颇为爽丽。 刘大娘子浣衣路过时,与同行的娘子笑眯眯道:“齐二到了要成家立业的年纪,寻着了个小郎君就不是一样,日子有了盼头不说,这不,心疼得紧小水郎君,赶紧在入冬前找人修屋了。” 同行的正是之前七月半祭祖时,一个净说刻薄话的娘子,见此情此景,同样惊讶地张口结舌,“那……那想来他们该是好事将近了?” 她这时候到说不出什么唱衰的坏话了。 毕竟人家一对璧人,平素也没见得有什么争吵,尤其是齐二瞧人的眼神,情意绵绵的,又是百依百顺。 刘大娘子耸耸肩,“暂且不知道,不过我估摸着,应当是了,待齐二郎一过丧期,正正好逢上明年八月秋闱考举人,届时金桂飘香,一放桂榜,总该张罗张罗婚事了吧?” 另一个娘子没念过书,也不曾了解这些,当即捂住张大的嘴巴,“那齐二岂不是要中了举人,当我们的父母官老爷了?” 刘大娘子:“才哪儿到哪呢!我看齐二的本事,当是要在秋闱后的二月份继续赴京考春闱的,中了就是贡士,最好啊,接着的殿试……” 她忽地放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指不定能让皇上钦点个状元。” 娘子嘀咕:“真有这么厉害么?咱们这穷乡僻壤也能出状元?” 刘大娘子是村中小道消息最多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齐二抓周岁是时,算命先生看过了,这是文曲星转世的命格!” 仍旧不敢相信,“也不知道是哪个野路子的道士……” 她死活不信,刘大娘子也没了同这种人说道的兴致,只叹道:“我当初就说了,小水郎君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小水郎君很苦恼。 他往左走一步,对方也走一步,他往右躲一步,对方也紧随着走一步。 人高马大的,严严实实挡住了稀薄日光。 水鹊向他翻了个俏生生的白眼。 “你做什么呀……”他指着地面,“这条街这么宽,你就非要挡着我对面了。” 魏琰清咳一声,呼出的气体遇上冷风,成了白汽。 这时节已经是过了立冬,十月份了。 重阳后,魏琰来往长州县和苏吴府两地奔波半月有余,脚不沾地,总算是将私联大襄的吴王下狱了。 又同梁百户他们做了整个事件的述职报。 如今方才返回长州县来,揪住了独自上街的小郎君。 “我……”上次宴会闹得不愉快,魏琰启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叫家僮送给你的物件,你可都收到了?” 水鹊抬眼看他,对方似乎奔波已久,眼底有些青黑,他点头表示自己都收到了。 “嗯嗯,谢谢你。” 魏琰送了许多在苏吴府收集的稀奇百怪的物件来,玉器珍珠有,织锦衣物也有,还有什么乳糖柿膏儿芭蕉干的小食,零零散散的,每送一些就夹杂了一封信,水鹊数一数,他收到六七封了,这人大概是三日就要给他写一封信。 开头先同他道歉,后面说着说着的,便是苏吴见闻和从前还在北疆时经历的趣事,絮絮叨叨的,每封信里要洋洋洒洒地同他写三大张信纸。 魏琰寒气初冬里,还穿得同秋日的装束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一袭玄黑蟒袍,他看水鹊穿的夹袄是自己前头挑了送的,心中一喜,挠一挠头,“那……你还生我气吗?” 水鹊摇摇头,“我哪有这么小气?” 他比较怕冷,街上寒气飘飘的,说了两句话就埋进围脖里了。 围脖用的是魏琰送的裘皮,齐朝槿缝的。 里头是两层衣衫,再穿齐二做的丝绵长袍,仍旧不够,上半身还要罩一件魏琰送的银红色夹袄,衬得肌肤白得要发光。 整个人给温养着。 泛粉的小脸埋进围脖里,眉眼秀气,玉雪可爱。 魏琰迷得晕头转向了去。 勉强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是要做什么的,他从胸口斜襟里拿出一个物什,躬身要为水鹊挂上。 却猛然提高声音,“你——怎的又多了一个荷包?!” 水鹊让他吓了一跳。 为什么魏琰总是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 小郎君腰间挂了两个男人缝的荷包,还是一副清清纯纯的模样,说道:“是崔三前头送我的。” 他回忆起来,“说是和锦绣坊的绣工学的,绣了一对鸳鸯儿,诺。” 手从袖中探出来,拈起左边挂的荷包。 正是绣的鸳鸯戏水。 魏琰拿出来的物件还没挂上,因为水鹊左一个鸳鸯戏水,右一个喜鹊倚修竹。 他忿忿地说:“你腰上挂两个荷包,也不嫌沉!” 水鹊不明白他怎么了,无辜道:“荷包这么小,我就装些零散的,轻轻便便,不沉啊。” 魏琰喉咙一哽,再躬身强行给人挂上了,“多我的一个不多吧。” 水鹊低头好奇地去看,“你这是绣的什么?” “……狸奴啊。”魏琰道,“可爱吗?我想着你缝的。” 这人小小只,脾气也坏坏的,和猫儿差不多。 水鹊沉默半晌。 他倒没看出来这是猫。 眨眨眼,诚实地说:“我还以为是武松打的虎呢。” 魏琰:“……” “不过谢谢你。”水鹊拍一拍那荷包,信誓旦旦,“我会妥帖地佩带着的。” 魏琰左看右看,还真是唯有自己的缝的最差,连针脚也没藏好。 可是他确实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舞枪弄棒随手拈来,可绣花针真是难倒他了。 他转了个努力方向,“你喜欢马吗?我在苏吴遇见了吐谷浑的行商,买了一匹青骢马,因着还是马驹,比白龙驹矮一些……” 魏琰说着,水鹊察觉到他的意思,问:“你这是要送我?” 为什么改送起马来了? 魏琰看他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再转话头,“你不喜欢?那、那你可喜欢刀剑?” 寒芒一闪,出鞘,他信手挽了个剑花。 笑的时候犬齿露出来,“我收了不少宝剑,你喜欢我都可以送你。” 水鹊迷茫,“我要这么多剑做什么?” 魏琰也犯了难,“那……我可以教你挽剑花,教你些剑招防身,它们就有用处了。” 他轻咳一声,耳根泛起可疑的红,补充道:“我手把手教你,很容易学的。” 监察者无情嘲讽:【人长得不行,想的倒挺美。】 水鹊感觉01对魏琰的成见挺大的。 其实魏琰是英气勃勃的面容,剑眉朗目,和丑不沾边。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1节 不过眼角有疤痕,破了相。 他晃晃头,“不要,我不要学,出一身汗,冬天会感冒的。” 魏琰几乎要抓耳挠腮,他刚开了窍,努力展示,和孔雀似的开屏,却发觉自己好像没什么能吸引心上人的本事。 灵光一闪,又想起来了。 险些忘了这茬。 袖袋里掏出一布兜的松子果仁,尚且是温热的。 上次看水鹊喜欢吃坚果。 魏琰剥了满满一簸箕的松子,剥到半夜,今日叫后厨蒸熟了。 香甜松软的。 看水鹊很喜欢的样子,魏琰松一口气。 趁人低头吃松仁,暖绒绒的羔羊皮帽盖到水鹊头顶。 接着,正色缓声说:“我还要向圣上禀报,再过段时日,最迟腊月就要返回京城了。” 水鹊抬眼看他:“嗯?” 戴着羔羊帽和围脖,露出雪白小脸,那么点大。 更像只可怜可爱的小狸奴了。 魏琰认认真真地问他:“你可要随我一起去京城?” 水鹊眼睛瞪大了。 可是……是不是还没到这剧情进度? 男主还在家等他买了盐回去,渍菘菜呢。 77号疑惑,【不应该,小侯爷不是第二次下长州县的时候才决定带宿主走的吗?这会儿还没和男主准备婚事,也没到新婚之夜的剧情……】 水鹊满脸苦恼。 这人阻碍宿主的工作进展。 77号愤怒了,学的话本里骂人的语言,【这厮怎么这般猴急!】 第72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1) “不、不行的。” 水鹊晃晃脑袋。 魏琰追问:“为什么?” 他急急地继续说:“你可是担心路途颠簸?我们不乘马车,我包客船走水路回去,行如平地,不会太辛苦的。” 可是剧情进度还没到。 这才百分之六十九的进度,按照真正的进展,得是等男主考中了举人,开始张罗婚事,他却听说就是中了状元,也得从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做起,比不上王侯。 给人家天天吃山珍海味、日日穿绫罗锦缎的泼天富贵迷了眼,傍上了小侯爷,对方提出带他走,他再抛弃男主,跟着上京的。 77号同他补充,魏琰两次下苏吴一带,一次是查吴王谋逆大案,另一次是来年剿匪。 魏琰应当得是来年剿匪回去前,决意带他走的。 【宿主将这人的好感刷得太快了,所以他的剧情出了岔子。】77号这么说着,没有埋怨水鹊的意思,反而夸赞道,【不愧是宿主!】 可是他也没做什么啊? 为什么这人的好感和不要了白给似的…… 水鹊面露难色,抿了抿唇,缓声道:“我跟你回京城做什么?” 是在犹犹豫豫地试探着魏琰。 魏琰不大好意思地说:“我……我都送你荷包了,你还不明白我心意吗?” 水鹊撇撇嘴,故作不太满意状,“一个荷包就要我无名无分地跟着你?不要。” “怎么可能?!”魏琰被误解了,急得要咬到舌头,“我怎么会令你无名无分地跟着?你愿意的话,我们、我们回到京城就开始做准备,选个良辰吉日,让全京城,在除夕前就喝到我们的喜酒!” 他心直口快,直接跳跃到结婚的日程了。 说罢,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 眼睛又黑又亮地看着水鹊,连眼角疤痕都不吓人了,声音忐忑地问:“你……你可愿意?” 好似一只等着主人领走的大狗,还是不大机灵的那种。 水鹊惊讶得双目瞪圆。 不,不对,他就这么一试探,发现这全然落了套了。 剧情里小侯爷可没有要给名分的意思,反正是将人带回去没多久就腻了,放在后院中不管不问,他的结局就是在后院里郁郁而终啊…… 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睁着眼睛开始胡诌,给人扣帽子,“你这人真随便,才多久说要成婚了,我不跟你回去,说不定刚上了京你就变心了。” 魏琰急急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是我、是我唐突了!应是要走三书六礼的,可是我真的不是那些什么随便的男子,我长这么大,姑娘家的手都没碰过的!” 水鹊挑刺:“那你碰过别的男子的。” 魏琰给他急得团团转,“我碰男人的手干嘛,臭烘烘的。” 看水鹊抬眼看过来,他又匆匆补充,“唉,你不一样,你是香香的。” “我长这么大,独独看着你的时候,心跳得特别快。”魏琰坦诚道,“你若是不愿意这么早成婚,我也可以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怎么左右都说不通,光惦记着带他回京城了。 水鹊蹙起秀气的眉头 。 魏琰真是个死脑筋。 他跟他回去,剧情不就少了一截了? 到时候他的任务结算要不及格可全要怨魏琰的。 水鹊干脆说:“我现在不和你回去,齐郎还没中举,我要等他过了秋闱的。” 魏琰不明白,“他不过是你的远房表哥,你日日念着他做什么?再说了,他读他的书,考他的科举,没了你难道他还过不了秋闱了?你又不能替他考试。” 他要是替男主考试,男主才是过不了。 水鹊对自己的水平还是认识得很清楚的。 接着得意地扬眉,小脸神气十足地说:“那肯定啊。齐郎没了我,是一页书也念不下去了,要天天抹眼泪的。” 水鹊是在胡吹乱嗙的,反正魏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大话。 魏琰不知道那只喜鹊倚竹的荷包是谁绣的,还以为齐朝槿和水鹊真是什么远房表兄弟关系,不过特别兄友弟恭。 避免不了酸里酸气,于是忿忿地道:“那你表哥真没出息。” 只得退让一步,“待他过了明年秋闱,你总愿意跟我回京城了?” 水鹊点头。 等明年秋闱,得要将近十个月,那时候魏琰总该没这么恋爱脑上头了,还惦记着和他成婚吧? 而且,魏琰还要因为剿匪再来这边的,明年他要对他态度差一些! 可是,他好像对魏琰的态度也算不得好啊。 水鹊仔细想一想。 他不仅踹了魏琰的脸,还打过他巴掌…… 难道魏琰就喜欢这样的? 水鹊一惊,想清楚了。 难怪魏琰对他的好感这么高,原本按照他嫌贫爱富的人设,应该是要讨好魏琰的,但是他有时候气性上来,没控制住…… 那他明年要对魏琰好一些,黏到他烦了,肯定一上京就腻了。 然后自己就能顺顺利利地走完剧情结局。 水鹊的算盘打得可好。 魏琰妥协道:“我上京之后,还会多多同你写信的,你可要向我回信,不然我年节也过不踏实。” 水鹊点点头。 “好了,齐郎还等着我买了盐回家渍菘菜,谢谢你的松仁,但我要赶紧买了盐回家了。” 他向魏琰招招手。 紧接着就将自己的一双手揣进大袖中,团着不露出半点来。 慢慢吞吞的身影,穿得可严实,像一只雪团子,往粮油铺子的街巷走。 魏琰幽怨,声音低低:“竟是和那什么齐二吃盐菜,也不愿意同我一道上京!” …… 他一回来,齐朝槿正在灶房里切萝卜,切得一条一条的,一寸长。 水鹊带了一小布袋盐回来,他接过去,倒进储存盐的罐子中。 先用盐涂抹了萝卜,一根根白萝卜条,和苍玉一般。 齐朝槿抬起头,见水鹊除了那布袋盐,两手空空。 “为何不买一些小食?” 他给了水鹊两百文钱出去的,八十文用作买两斤盐,剩下的原是说了让水鹊自己看见想吃的就买来吃。 “外头好冷啊,齐郎。”水鹊把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探进齐朝槿的脖颈,“我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赶紧回来了。” 其实是吃魏琰送的松仁吃饱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2节 他手冷得和冰块儿似的,齐朝槿也不躲,“确实冻了些,应当我出去买盐的。” 水鹊唇角翘翘,一整个小团子一般贴近他,“那你就不能在入夜前做完盐菜了。” 雪色的一团,要钻进齐朝槿怀里了。 “我的手还是糟污的,不要弄脏了你的衣裳。”怀中温香玉软的,齐朝槿不自在地偏过头,“你到屋里去先暖暖,我去了菜心就烧热水,给你灌汤捂子。” 汤捂子是齐朝槿立冬前买的,铜制的扁圆壶,从顶上的小孔里灌入热水,再用螺帽旋紧了,最后圆壶包进绒布袋里,便可以用来暖手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塞进被窝里。 水鹊:“嗯嗯。” 他从怀里出来,齐朝槿松一口气,去了菜心,把菘菜先腌渍了,放进缸瓮里。 去掉的菜心也没浪费,和方才切成条状的萝卜一起,抹了盐,酒渍透,塞了陶坛子。 这些都埋到院中的灰窖,等到冬至再开缸,哪怕是吃到了来年春,也不会坏。 水缸的水冷得刺骨。 等到了腊月下雪天还会结冰。 齐朝槿随意用舀了一瓢水,冲了冲满是盐渍的手。 烧了水,灌了汤捂子。 水鹊正在双手叠着,趴在卧房靠窗的木桌上,听到脚步声,手中扬起一个细长竹筒,好奇地问:“齐郎,这是什么?” 竹筒上毛笔书写的是水鹊的名字。 齐朝槿将汤捂子放到他手里,回答:“是驿卒送来的马递信,给你的。” 大融有急递铺,是专门的驿卒在负责送信。 其中驿站送信有三等,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是军密机要才能送的,日行能达四百里至于五百余里。 步递、马递,也多是官方的书信往来,虽然也接民间私书的业务,但是价格昂贵,平民百姓一般有书信往来皆是选□□间的信客,而非官方的驿传。 而之前魏琰在苏吴府,就是选的马递,送到长州的府邸中,再由家僮送给水鹊。 水鹊旋开竹筒,抽出里头的信笺。 惊喜道:“是先生的信?” 齐朝槿无意去看,只是正好在他抽出来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些。 开头是“见字如晤”。 结尾是“渐入严寒,善自珍重”。 是规规矩矩的书信问候。 没什么稀奇的。 齐朝槿喃喃低语。 没什么稀奇的。 他试图叫自己不要总是患得患失。 水鹊看完了。 是公事公办的一封信,只是和他说自己已经在京城中安顿好了,官复原职,然后是希望水鹊多多用功读书一类的话,再叫水鹊注意天气,珍重身体的。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后面还有一张信笺。 水鹊翻一翻,是之前他的墨宝上没写完的那首雨霖铃,结尾是——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水鹊脸一热,聂修远当初是看出来他记不得词句了,还特意写了整首词的信笺来,提醒他要好好念书。 齐朝槿早早移开了目光,没去看书信,但视线忽地在水鹊腰间停顿了。 他低声问:“这……是谁送的荷包?” 绣了只老虎? 齐朝槿立即猜出来了。 水鹊道:“唔……是魏琰送的,他将要返京了,送只荷包留念的。” 齐朝槿抬手,指腹微凉,去解了水鹊毛绒绒的围脖。 脖颈雪白,只有零星的红梅似的点缀在其上。 是他早上亲的。 齐朝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亲了一下水鹊的耳垂。 “是么?他要返京了?” “嗯嗯。” 小郎君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特别爱亲自己,只是踮了踮脚,把毛绒绒的围脖,绕到齐朝槿的脖子上,“齐郎的手可真冷,我借你暖和暖和。” 他这么说,真是把自己借出去的。 粉腻腻的要贴着化在齐二怀中了。 齐朝槿揽着他,耳根滚烫,倒真是全身都不冷了。 第73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2) 大融有连冬起九的说法,从冬至开始,要过九九八十一日才算是苦寒散去了。 北风吹寒,冬至当日就是个雨雪天,这样的年节,书院都遣散了学子回家过冬,待到来年春才又复课。 冬至要吃冬至团,散了学,水鹊跟着齐朝槿到粮油铺子里买了一袋磨好的米粉和豆沙,回去和萝卜丝还有糖、肉一起做团子。 岁暮天寒,草木萧疏。 有熬糖人挑着饧糖担子,敲着铜锣在街巷叫卖。 齐朝槿看水鹊好奇,就买了一小布兜的饧糖。 “甜的。” 水鹊捻着吃了一块儿,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风有些大了,零零碎碎地继续开始飘起小雪片。 齐朝槿帮他拢了拢雾灰色的斗篷。 和天幕一样的颜色,灰扑扑的,胜在耐脏。 天地一色,亮眼的只有斗篷帽子里埋着的雪白小脸,鼻尖冻得红红。 水鹊小声说:“忘记戴围脖了。” 他一说话,到空气里全化作了缕缕白雾。 有雪花掉到帽沿上。 齐朝槿撑开青布伞。 他留意到熬糖人的饧糖担子里还有些乳饼。 齐朝槿:“老父,你家中可是蓄养奶牛?” 饧糖是麦芽熬米做成的,寻常人在家里也能做,可乳饼得要蓄养乳牛,冬日取用牛奶做成乳饼。 鬓角斑白的老翁点点头,“郎君,可要买乳饼?晌午趁着有日头时做的,可新鲜!” 齐朝槿又买了一布兜,说道:“老父冬日里卖乳酪吗?” 老翁道:“卖的,卖的。” 水鹊悄声问齐朝槿,“乳酪是什么?” “乳牛每日取乳,装入瓶中。” 水鹊点点头。 懂了,瓶装牛奶。 齐朝槿接着和老翁多说了几句,得知对方同样家住九龙乡,离青河村不远。 便同他说,往后每日挑乳酪到城中老主顾家卖的时候,顺带着给青河村齐家也捎上一瓶,他们要买。 水鹊回程的时候,在伞下问齐朝槿。 “齐郎,我们家中还有这么多闲钱吗?” 乳酪可不便宜,尤其是寒冬时节卖的乳酪。 齐朝槿前头在书画铺结的薪俸用来布置了个火盆和买炭,仍然不够,再做了一床厚厚的冬被,家里存钱的陶坛子就空空的了。 齐朝槿和他解释:“岁末县衙繁忙,六房主事有些文书做不过来的,寻人帮忙润笔,我收取些润笔费,届时腊月又能为人作春联。” “不必忧心。” 他说。 水鹊眨了眨眼,有雪花片落到他眼睫上,化作水了。 天气果真冻人。 长州县不复往日的热闹,地上的枯叶簌簌地从街头吹到巷尾,许多铺子揽客用的幌子收起来了,没什么可逛的,两人就加快脚步回青河村了。 水鹊一进屋子,搬着四足小圆墩,坐到屋中的火盆旁。 他进了屋子也没摘兜帽,实在太冷了,这一带湿润润的,连带着屋里湿冷。 取了火镰和灶房秋日里存的艾绒来,在五足八方的泥火盆边,火石一打,引燃了小把干燥的艾绒,石炭逐渐红起来。 他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遮在火盆上,暖了,又用暖和的手心捂捂自己的脸。 “齐郎?”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3节 他转头,却不见男主的身影。 疑惑地喃喃道:“……不烤火吗?” 泥火盆推动在地上,咯吱咯吱响。 齐朝槿正坐在桌案前,手边是县衙的录册文书。 听到响动,回头看,水鹊正艰难地手脚并用地挪动泥火盆过来。 火盆的形制大,所以不太方便动,都是摆放在固定的位子让人靠过去取暖的。 齐朝槿买的石炭已经比木炭要好上许多了,价格因此更贵,一秤百文,烧起来仍然是有乌烟冒起。 水鹊呛了两下,连声咳嗽,脸颊不知道怎么抹的,灰灰的。 他把火盆挪到齐朝槿旁边,摘了斗篷,钻进人怀里坐,手中还抱一个汤捂子。 这下男主也能烤火了。 他果然机灵。 男主肯定感动得要命。 剧情进度涨了一丢丢,水鹊美滋滋的。 进度到了百分之七十之后就更加难涨了,零点几零点几几地涨,一点都不容易。 齐朝槿怀中软乎乎,暖烘烘,躯干暖和了,冻得僵直的手便可以更灵活地屈伸。 从前的冬日里,遇到连日大雪,砚几乎要凝冰,他看书写字,手要冻裂了都无暇顾及。 哪成想会像现在这般。 小郎君来了,这简陋的屋舍成了安乐窝似的。 水鹊看不明白那些成册的文书,有点无聊。 齐朝槿从一旁取了张宣纸。 手上提笔勾画着,不多时,梅花图跃然纸上。 一树枝头,九朵寒梅,每朵梅花上皆是九片花瓣。 他再磨了另一方砚磨了朱砂,将毛笔送到水鹊手上。 水鹊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 “九九消寒图。”齐朝槿说,“冬至后,经历过九九八十一天,每日涂红一片花瓣,便可以盼望春来。” 他在书画铺里曾画过许多幅,皆是城中人家买了回去,哄怕冷的娇儿画着玩的。 水鹊接过了毛笔,涂红一片花瓣。 满意地看着这张梅花图,“那春天应当要来得很快吧?” “嗯。”齐朝槿用帕子给水鹊擦了擦脸颊,约莫是刚刚打火石的时候蹭到了石炭,再捂脸蹭上的,“听闻宫廷有瑞炭,炭色青青,坚硬如铁,无焰而有光。” 不会像寻常人家的木炭石炭那般熏烟呛人。 水鹊钦羡道:“要是我们能够用得上就好了……” 可是御用的瑞炭,唯有天家才能用,再不然,也得是圣上器重的臣子,得些作赏赐。 齐朝槿半覆眼皮,手指摩挲桌案边的文书。 其实如果是换作了富裕人家用的贵重些的龙眼炭,烟会少上许多。 晚上做了冬至团来吃,齐朝槿赶着为县衙润笔,明日好交上去,看看能不能领一些新的活计。 他往灯盏中加上三两桐油,撒一些盐,这样要更加省油。 水鹊坐在旁边,借着灯火看看从书院借出来的游记。 夜里雨雪更大了,打在院中的竹丛间,屋舍青瓦上堆起皑皑白色。 垂下来的卷帘盖不住风,呼呼的吹。 水鹊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抬眼,齐朝槿正担忧地看着他,“你到床上,暖和一些。” 水鹊合上书,“那我先睡。” 他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 第二日,外头雨雪泥泞,一般来说,冬至前后雨雪,预示除夕是要天晴的。 齐朝槿要赶早送文书,就没让水鹊跟着自己一起进长州县里。 回来的时候天上还是阴云,见不到什么日头,放在往常,就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 他进到灶房,锅中温的粥凉了,但是不见动过的样子。 齐朝槿隐隐不安。 往卧房里去。 水鹊依旧在安睡,可呼吸不畅,脸上酡红,摸额头,简直是烫手了。 齐朝槿扶他起来,套上外衫冬衣,和夹袄,可窗外是雪天,北风这么大,就是用斗篷遮住,他腿脚再快,走雨雪泥泞的路,背到长州县里至少要半个时辰,必然会二次受凉的。 脚步匆匆,去向刘大娘子家借牛车。 正巧刘大娘子的丈夫要进城,便答应送他到县里去。 这时候只有石鱼街的金紫医官药铺还开着了。 宣称祖上是宫廷御用医官,有金印紫绶的。 李大夫捋一捋白胡须,斜睨了一眼神色焦急的书生,开口便是两万钱。 在大融,医生本就是赚钱的行当,他又是江南一带有些名望的医生,即使漫天要价,仍旧有人愿意买单。 齐朝槿这会儿上哪给他凑出两万钱来? 他问大夫,诊病开药的钱能否宽限时日。 李大夫看一眼他怀中半昏迷的小郎君,脸色烧出不正常的酡红。 “我宽限得,你家小郎君可不一定拖得了……”他摸着胡须。 这意思是让交得上钱,才给诊病了。 齐朝槿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水鹊半梦半醒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扯了扯齐朝槿的衣袖。 他垂首去听水鹊说话,忧心地问:“可是难受?” 水鹊呼吸滚烫,轻声细气地说:“齐郎,回家去吧,我会自愈……” 齐朝槿眉头紧锁,“不要说胡话,热病不能拖延。” 可是他真的能自愈啊…… 只是慢一些而已。 水鹊是每年要发烧一轮的。 算一算,正好今年该是这个时候,加上吹了些冷风,他的身体自觉地开始每年一趟的排毒了。 齐朝槿背他出门,急得要到当铺借贷。 水鹊烧得迷迷糊糊,安抚他:“你先别急……” 四匹马鸣声咴咴,朱漆双辕马车即停在街口,裘皮帷幔掀开,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把水鹊落在后背的兜帽盖回脑袋上。 却给炙热的温度吓得一惊。 崔时信问:“这是怎么了?发烧了?” 不待齐朝槿答,他大开帷幔,让人先上车来。 “京中医官局的杜医官恰好回来省亲,赶紧上来,先到我家去,我遣人去请杜医官过来。” 虎皮软衾,松木车厢,暖火炉放置中央,烧的荔枝炭,无烟,反而有清清的果香。 外面的裘皮帷幔一合。 齐朝槿在软衾上放下水鹊。 “多谢崔三公子。” 崔三瞥他一眼,凉凉地说:“用你谢什么?” 转而忧愁地去探水鹊的额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相比起额头的灼热,他的手温凉,水鹊下意识地蹭一蹭他的手心。 到了崔府,三人下车,崔时信让车夫转道去城北杜医官的老宅请人过来。 换了别的人,是请不动的,杜医官毕竟是翰林院医药局的人,专为皇家权贵诊病开药的。 不过既是京城崔氏,加上崔三的母亲,杜四娘,与杜医官是同脉的亲戚,请人过来看病倒是不成问题。 过了外仪门,经过抄手游廊,崔父和杜四娘正坐在前院的亭中围炉煮茶,橄榄炭慢火深煮,小酌慢饮,左右两面围了漆画雕镂屏,后面帷帐低垂。 杜四娘见崔时信领着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个还让人背着,和崔父追到西侧院去询问,“幺儿,这是你的同窗?发生什么事情了?” 崔时信将水鹊扶到暖阁的床帐里,暖阁设有火墙,屋外烧火,通热入空心夹墙,阁内便温暖如春了。 杜四娘看床上小郎君的脸色,吓了一跳,“唉呦,哪家的可怜娇儿,烧得这般厉害?” 水鹊迷迷瞪瞪,勉强睁眼,视野中一个温婉妇人,他还能反应过来是崔三的母亲,于是弱弱地喊:“伯母。” 杜四娘看他这样难受,不免多情多感地红了眼眶。 赶忙让随侍去府邸的冰窖里取些藏冰来降温。 崔父想叫人去请郎中的,崔时信却道:“我已经遣人去寻杜医官了。” 齐朝槿立在一旁,不卑不亢地称呼,“崔大人,夫人。” 崔父认识他,是县中的青年才俊,于是面上严肃地颔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4节 杜医官不多时便来到了。 看过了病情,直言烧得厉害,当即施了针,开了药方叫家僮去药铺子买药。 临行前,说:“我明后两日继续过来为他施针,要有人拿冰袋子降温,夜里要多多注意着情况。” 家僮依崔三的命令,抱着一箱银两作为第一趟面诊的酬谢,送他出府上马车。 明后两日需要继续施针。 齐朝槿半阖眼帘。 楠木床、白玉枕、锦衾绣被、珍珠帐,甚至暖阁内的细颈青瓷瓶,其中插了不应当属于这个季节的花,牡丹浓艳,碧桃鲜。 施过针,水鹊已经沉沉入睡了,崔时信将冰袋子搭在他额际。 烧得眼尾通红。 娇贵的小郎君应当要在这样寒风不侵的环境里温养起来的。 齐朝槿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 杜四娘见两个青年人的气氛多少尴尬,开口道:“这位也是幺儿的同窗吧?不若一道在崔府住下,府上有许多空余的厢房,也省得生病的娇儿来回跑了,待病痊愈了再归家。” “多谢夫人好意。”齐朝槿一拱手,他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风雪不便奔波,舍弟水鹊就留在府中叨扰了,不过家中无人照看,我终归不放心。” 这是要告辞的意思了。 崔父和杜四娘和他再多客气了几句,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他最后低声道:“劳烦崔三公子照看水鹊。” 水鹊睡梦中侧了个身,冰袋子掉了,崔时信无暇顾及齐朝槿,从枕边捡起冰袋子,调整位置重新敷上。 只随口道:“不必多说,我自会照顾好他,不会叫他吹了凉风。” 齐朝槿沉默片刻,终是告辞了。 方才人家哥哥还在,杜四娘没好意思问,待人一走,她寻到机会,问崔时信,“这位儿郎可是幺儿你的意中人?你之前向何绣工学习绣荷包,是要送他的吧?” 崔时信:“……嗯。” 崔父不大管孩子这些事,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杜四娘却道:“那你怎的对人家兄长一点不客气?要是你真成了,人就是你大舅哥了……” 崔时信不好和他娘说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忍不住冷言冷语:“他算哪门子的大舅哥。” …… 家僮煎了药来。 崔时信哄着水鹊坐靠在自己怀中,吹凉了,用瓷勺送药汤到人嘴边,提醒人喝药:“啊——” 水鹊闭着眼睛,崔时信知道他睡醒了,因为那唇用力抿得死紧,明显是不肯喝药。 崔三是崔氏幺子,自小到大都没什么服侍人的经验,一时间束手无策。 他掐一掐水鹊的脸颊,勉强让人牙关张开了,从唇缝送药汤进去。 瓷勺见了底,崔时信松一口气,还没转眼的功夫,水鹊吐出药汁来了。 小脸皱得好像崔三虐待了他。 受了天大的委屈。 黑乎乎的药汁弄脏了两个人的衣衫。 甚至崔时信今日穿的衣裳还是先前重阳筵席让水鹊吐了酒水的。 “你生病了,要喝药的,”崔时信试图和小病鬼讲道理,“你不喝药怎么好呢?来,张嘴,啊——” 死活不肯张嘴,强行喂的又会吐。 崔时信一筹莫展。 再次过来看看情况的杜四娘,笑他,“你竟是半点不懂?娇儿是要哄着的,这么苦的药,你要让人干喝吗?” 崔时信不解:“但是我生病了不也是……?” “你和人家怎么比?”杜四娘捻了块儿桌上瓷碟的雕花蜜饯,上前诱哄道,“乖乖,咱们来吃蜜饯啊。” 水鹊尚有一半清明,听到后下意识张开嘴,蜜饯果子入口是甜滋滋的,正好掩盖了先前喝药的苦味。 杜四娘继续哄道:“娇儿真乖,喝口药汤就吃蜜饯,好不好?” 他在病中,脑子转得很慢,反应了半晌,明白了。 小幅度地点头。 杜四娘示意崔时信。 崔时信抓紧机会,喂了水鹊一勺药汤。 杜四娘递了蜜饯果子的瓷碟过来,这会儿崔时信是有样学样地,捻了块儿凉果送到水鹊唇边。 崔三只见红洇洇的舌尖一卷。 指尖余下了一丁点水迹,他看着愣神了好一会儿。 回神的时候,他娘影都没了。 崔时信在这样的活动里得了趣。 哄一哄小病鬼,喝口药,吃口糖。 他为了多喂几次,越到后面,勺里的药汁故意舀得很少。 最后还是水鹊迷迷瞪瞪地受不了这折磨,捧着碗一饮而尽。 在吃蜜饯的时候,气得咬了崔时信的手指。 留下一个白色浅浅的牙印。 崔三怔怔看那牙印子。 多少痴了。 水鹊还在发烧,不能洗澡,免得温度反复。 崔时信不想假借他人手,晚上入睡之前,让随侍打了盆热水来,用浸湿的帕巾为水鹊擦了身子。 然后换上干净的里衣亵裤。 他其实偷偷在府中备了好几件适合水鹊尺码的亵衣裤。 没什么别的意思。 夜里还要人时刻注意着水鹊的情况。 崔时信于是爬到床帐内,揽着人。 没别的什么意思。 水鹊没清醒,睡得迷糊估计是把他当做了齐二,踹了他一下。 说:“我脚冷……” 声音软绵绵的,尾调黏黏糊糊,叫他去床尾捂脚。 他没反应过来,水鹊还贴过来抱他一下,催促他赶紧去。 床帐内全是小郎君身上甜稠的香气。 崔时信还是呆呆的。 水鹊小声抱怨:“你不听我话了……” 他闭着眼睛,仿佛让男人亲了许多次,极其熟练地寻到对方的嘴巴。 唇瓣覆在上面,方才崔三见到的洇洇红舌探进来,生涩地主动纠缠。 不消一会儿,好像就累了,理直气壮地使唤人,“你快去呀。” 崔时信昏头昏脑地,反应过来时,已经到床尾给人捂脚了。 没什么意思,真的。 想他崔氏三子,自小锦衣玉食,父母开明恩爱。 什么得不到?什么不知足? 该死,齐二平时背着他们过的什么好日子?! 崔时信想着,嫉妒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第74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3) 水鹊在崔府中一待,就是待到了腊月。 主要是杜四娘实在热情好客,好像要将他当做是第四个孩子,他的病原本不消五日痊愈了,结果杜四娘盛情邀请他留下,还询问了他的口味,日日叫厨房按照他的喜好来做,还请了戏班子到府邸唱戏。 崔父似乎是之后了解了齐家的情况,将县衙年末杂务的文书工作派遣给了齐朝槿,润笔费不菲,多少有帮衬这个青年人的意思。 不过这样一来,哪怕是腊月里,齐朝槿也没多少时间来看水鹊。 只来崔府确认过他已然痊愈,没待多久,连饭也没留下来吃,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水鹊记得他提到过,这个时节还能为人书写桃符的。 腊八节的时候,崔府的厨房做了几大锅的腊八粥。 哪怕是在人稠物穰的大融江南一带,仍有吃不起饭做不起冬衣的乞儿丐者,他们装扮成灶公、灶婆或是钟馗的样子,到富足人家门前跳灶王,扮钟馗驱鬼怪,以此乞讨钱物。 崔府每年都会迎门施粥,给这些人送棉布冬衣。 如果观察人数多的话,年月又较之前更冷,那整个腊月里,一直到除夕,长州县县衙门口每日会有崔府的小厮施粥布衣,避免有饥饿者在寒冬岁末冻毙于道旁。 丐者皆涕零感激,称县令崔大人是父母官。 杜四娘叹了一口气,“哪怕是盛世,也免不了路叟之忧……” “父亲再过一年,便要调任回京了吧?” 崔时信待腊八粥吹得不烫口了,才将瓷碗放到水鹊手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5节 杜四娘回答:“嗯,届时我们也搬回京城去了,不是正好你到贡院赴春闱?” 崔父是为了避免崔大和他同时在庙堂任高官,又是世家,容易遭了先帝猜忌,再卷入什么党派纷争,才自书调任长州县县令的。 大融至多六年,会调任官位,新帝自然是会让崔父调任回京的。 毕竟崔大当初是九皇子的派别。 押中了宝,崔家的地位还要再水涨船高些。 粥是七宝调和,五香糁人。 水鹊不了解那些官场的弯弯绕绕,他只拈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吃。 因为先前生病发了两天高热,几乎没怎么吃下东西,所以很是饿瘦了一些,伤了元气,今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又掉了。 下巴尖尖的,埋在围脖里。 唇色浅粉,没什么血气的样子。 崔时信还没说话,杜四娘就心疼得说:“乖乖,都瘦成什么样了,多吃一些。” 天气在飘腊雪,前院的梅花暗香疏影。 他们坐在亭中,团坐围炉四周,左右是屏风,帷帐低垂。 有家僮在院中按照主人家的吩咐,用雪塑雪狮,或是储雪蓄水。 再有的家僮,依崔时信所言,用大石灰块,早早埋于雪中,白釉牡丹纹的执壶盛了酒,放在埋好的石灰上,冷水一瓢浇淋,石灰熔化,不多时,酒壶中的酒水便咕嘟咕嘟响。 煮的是梨花春。 不怎么醉人,主要是为了饮酒驱寒的。 小酌慢饮。 水鹊是真的体验到了古代乌衣门第的风雅生活。 崔时信看他呆呆的,忍不住伸手捻了一下他脸颊的软肉,“消瘦得这么厉害,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养回来?” 水鹊鼓了鼓脸,再让崔时信碰碰,嘴巴闭着,而声音含含糊糊的说:“嗯嗯,长回来了。” 要命,他天生这么可爱的吗? 崔时信心痒痒的,恨不得上去啃他那嫩生生的脸颊肉。 最后还是只戳了水鹊的脸一下。 …… 雪在晌午后停了,可到了晚上,又继续连绵地飞雪。 城南的花师每日会到崔府送可插瓶中养的鲜花,皆是由花铺子的地窖里昼夜燃煴火养出来的,不属于这个季节。 今夜暖阁的案桌上,摆着的细颈青釉瓶中是几枝玉兰。 窗外挦绵扯絮似的下着大雪,鹅毛雪压塌一树梅花枝头,簌簌地作响。 房内是暖融融的。 衔珠灯,织锦帐,玉面雪腮的小郎君懒倚在床头看话本。 崔时信知道水鹊喜欢,所以让人在市井里搜罗了各种各样的话本游记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黄梨木的小匣子进来。 听到脚步声,水鹊头也不抬,他已然熟悉了崔时信的步伐。 直到崔时信坐到床边,他才好奇地抬眼询问:“这是什么?” 雕着牡丹纹的匣子,只有手掌心的大小。 崔时信带他到照台前,按着坐好了。 推开小匣子的顶盖。 里面是金箔花钿。 ? 水鹊没明白崔时信的意思,投以疑惑的眼神。 崔时信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是我娘叫人买的梅花妆花钿,我借一些来,瞧瞧好不好看,你且坐着,不要动。” 水鹊应了一声,倒真的坐好了。 他脸颊本就白嫩,在暖阁里温养,更是闷得粉粉的,天生好颜色。 用不上敷粉,口脂也不必。 只消那金箔花钿贴在额上,崔时信再让他闭眼,点了朱砂勾画,花钿间几笔描出燕尾来。 睁眼时,澄澈地映着灯火。 烛光下,一个眉黛唇朱,犀颅玉颊的小郎君。 “好了。” 崔时信让他去看照台上的铜镜。 新打磨的,很清楚。 水鹊其实看不出来好不好看的,只能看出来燕子尾画工巧妙。 崔时信却怔怔地盯着他瞧。 外面打更巡夜的人击柝,沿街而过叫火烛,他方反应过来。 水鹊眼珠子转一转,忽地问他:“好看吗?” 崔时信愣愣点头,“好看,乖乖,好看。” 他是真有些晕头了。 平日里只有杜四娘叫的称呼,他不经意间也喊出来。 水鹊勾勾手,让他在照台前的另一个圆凳上坐下。 这样两人便可并排坐了。 小郎君睫毛颤颤,抬眼问:“你可否为我宽衣?” 崔时信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水鹊忽地去衣柜里拿出一件银红色的锦袍,先挂在一根雕花横杆的衣架子上。 接着张开手,双目期待地看着崔时信,理直气壮地指使人,“我自己换衣服很慢,你要来帮我才行……” 红烛摇曳,双眸醉人。 崔三公子脑袋木木的,反应过来时已经和家中仆人一般,为水鹊宽衣解带了。 暖阁温暖如春,平日里待在里头,衣衫不必穿得太多。 只外面罩一件圆领袍,再往里头就是中衣了。 松了腰间的宫绦。 衣襟一散开,崔时信的手穿过那腰身,先从袍子的衣袖开始褪下。 水鹊的骨架比他的小上不少。 这样的姿势,几乎只要一收紧手臂,就可以将他整个人拢入怀中。 崔时信喉头发涩,“好了。” 圆领袍搭在一边的衣架子上。 只有一层单薄的中衣,恍惚间,他感觉水鹊身上的香气好似溢满了整间屋子似的。 如何也避不开。 崔时信真是神魂颠倒了。 连带着为水鹊穿上银红色锦袍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喏。”衣衫拢好,水鹊把宫绦递给他,“还有这个。” 竟然是娇气得连宫绦也要叫崔时信帮忙系上。 他只好依言,躬身为小郎君系宫绦。 腰怎么的这么细的一把? 最近吃得不少,却是不长肉的? 崔时信直起腰来。 水鹊唇角翘翘,“我贴梅花钿,再穿这个,是不是很好看?这颜色可衬我?” 银红衬得整个人愈加雪白,漂亮得晃人眼了。 崔三公子怔怔的,只会点头了。 趁着崔时信昏头转向的,水鹊小声说:“我先前看到府上有人送进来一匹漳绒,也是这个颜色……” 他话只说道一半,故意不往下说了。 崔时信顺着话题,道:“喜欢?” 水鹊点点头。 崔时信就自动自觉地说:“那拿去为你裁新衣如何?” 其实那是用来裁他的新衣的。 但是水鹊喜欢,那就没什么所谓了。 水鹊看他自己说出来,唇边旋出一个小梨涡。 唉,崔三看着就笨笨的,让他骗点软饭值怎么了? 得让他吃点教训!不能太大方了! 不然会叫他这种人连新衣服都骗走! 齐二肯定是没什么钱给他做过年的新衣了,但是崔三有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6节 他自己穿了新衣服回去,男主不用着急给他做新衣了。 水鹊美滋滋的,算盘打得可好。 崔时信看他高兴了,方才还白得了帮水鹊宽衣解带的机会,自己也美滋滋的。 …… 腊月末,家家户户打尘埃,要将房舍中的尘埃污垢都清理干净了才好迎接新的一年。 今日烧松盆,满城青烟,天半白。 马蹄声阵阵,朱漆双辕马车停在青河村村口。 裘皮帷帐一掀,人穿得厚厚的团子一般,跳下马车来,绊绊磕磕地要往齐家走。 马车上有人伸出手来,抓住他白狐裘皮斗篷的后沿。 崔时信不满道:“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真不留崔府过年?” 水鹊被迫倒回来,他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留了,不留了。” 崔时信能和父母一起过年,男主可只有一个人。 水鹊见不得一个人孤零零过年的。 所以哪怕系统提醒他扣了十个点的人设分,他还是从靡衣玉食的崔府回来了。 崔时信再将落在软衾上的雪帽给他重新戴上,“好了,走慢点,你穿这么厚实,一会儿摔跤了,当心起都起不来。” 担心他再次让冷风吹了受凉,这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了。 罩着白狐裘斗篷,里头穿银红漳绒夹袄,足下踏羊皮小靴。 头上还要再戴个小兜帽。 水鹊:“嗯嗯。” 他往齐家走,因为穿得太厚实,所以只能小步子小步子地迈。 难得的晴日,齐朝槿打扫了庭院,正在晾晒用水冲洗过的竹椅木凳。 他要把冬青、柏枝插在屋檐上,有民间取“节节高”的意头在。 刚从屋里搬了梯子出来,调整位置。 水鹊和归巢的燕子似的,直冲冲的,埋进他怀中。 “齐郎,好想你。” 好几天没见,他抱一抱齐朝槿,声音有种腻乎乎的感觉。 齐朝槿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轻轻拥住他,“嗯,我也……很想你。” “有多想?”水鹊松开他,扬起唇角,“我想你想得饭也吃不下了,有我想你这么想吗?” 他分明在崔府每顿吃了正餐,还要来碗酒酿小圆子,却故意甜言蜜语地去哄骗对方。 齐朝槿缓声道:“嗯,很想,很想。” 想到晚上要抱着水鹊的衣衫,才能勉强睡着。 水鹊当然不知道这人拿他的衣衫做什么了,但是对男主的回答相当满意。 男主果然爱惨他了。 检查过剧情进度没什么问题,他还试图拯救一下自己扣了的十点人设分。 解开了狐裘斗篷,露出底下的银红漳绒夹袄来。 眼睛亮亮的,好像展示自己勋章一般,神气扬扬,“是崔三送我的新衣裳,听说漳绒可贵了。” 他嘟嘟哝哝地说着自己这段时间在崔府的吃穿用度。 故作一副给泼天富贵迷了眼的模样。 齐朝槿半覆下眼皮,先拢好了他的斗篷,“到屋里去,不要再着凉了。” 他怕极了。 夜半总梦到水鹊发烧的时候,眼睛红红,和他说“好难受”。 水鹊捞回了一点人设分,便不再说话了。 转而,等齐朝槿把冬青和柏枝插在屋檐上,下来后,他问:“怎么门联贴了,不贴桃符啊?” 主屋的门贴了门神,但是两侧和顶上没有贴上春联。 齐朝槿问他:“你要写吗?” 他给许多人写了桃符,只自己家还没有写。 水鹊:“好。” 浣衣归来,路过的时候,刘大娘子稀罕道:“唉哟,齐二郎,你家的春联这么吉利啊。” 终于有了些端正相的毛笔字—— 钱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福到到到到到到到到。 横批,人间富贵。 好好一个读书人的家门口,贴的是相当俗气、用词简朴的桃符。 水鹊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道:“这是我写的……” 写这个还涨回来了一点人设分。 刘大娘子忍俊不禁,“好,那先祝齐二考好功名,发大财喽。” 到了除夕夜,水鹊说要守岁的,结果守岁烛还没燃到一半,他头一歪,靠着齐朝槿就睡着了。 齐朝槿担心他靠着睡,睡偏了,烧到火炉,只好抱他到床上去睡。 正月里,爆竹饧箫一大早便开始响。 水鹊醒来,枕边放了一盘橘子荔枝,洗漱后,齐朝槿剥了果皮让他吃,认真地说这是吉利的。 “齐郎好迷信。” 他嘟嘟囔囔,虽然刚刷了牙,但还是把水果吃了。 齐朝槿是读书人,即便身处这个时代,按理来说不应当这么迷信,可他好像真的相信极了一些吉利的说法。 正月十五还背他登城楼。 日头是晴天,小孩子皆能穿件袄子满城楼跑了,水鹊还披了件斗篷,裹得严严实实。 齐朝槿低声道:“走城楼去百病。新年定然不会再生病了。” 水鹊的脸埋在他肩颈,日光暖融融的,他犯困了,于是闷闷地应答:“嗯。” …… 新的一年过得尤其快。 水鹊隔三差五地就要给魏琰回信,这人好像马递信不要钱似的,一个月四五六封信地写来,驿卒送信的频次多到闭着眼睛也能骑马到青河村齐家了。 有时候水鹊回信还没写好,下一封又来了。 尤其是撞上聂修远每隔一月余也会送来的信时,更是晕头转向。 他一不小心把两人的信放回信的竹筒里,放反了。 好在没写什么奇怪的话。 为了图省事,他回信全是流水账,像吃了什么,看了哪家话本,睡得好不好一类的口水话。 除了书信抬头的名讳,其实内容几乎是复制黏贴的。 因此两人也只是在下一封来信中,表示没想到水鹊和对方私交不错。 水鹊在给聂修远回信的时候心虚地写,交情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记得聂山长当初教训他,问他要给谁当小郎君。 生怕让聂修远猜中了他要跟着魏琰没名没分地上京。 六七月份的时候,魏琰和拱卫司的人手下江南剿匪,主要还是苏吴府四周围交界的山路,每年频频有山匪抢钱货甚至于杀人越货的案子呈上府衙。 因着八月有秋闱,苏吴府是省府,江州的学子参加秋闱的,全要到苏吴府去的。 魏琰有圣上给的令牌,借了苏吴府的厢军,和拱卫司的几个百户一道,剿匪很是雷厉风行,势如破竹,甚至赶在七月中旬,根连株拔地端了几支山匪的营寨。 百姓们夹道相送。 魏琰却没和拱卫司的一起回去复命。 他转道去了长州县。 回到城西的府邸,也没第一时间见水鹊。 八月齐朝槿要到苏吴府去考试,坐牛车需得一日的车程。 水鹊没想明白魏琰为什么到了长州县还日日给他写信。 他同齐朝槿说,坐牛车太累,不要陪他去苏吴府了。 齐朝槿把家里的储钱坛子给他,自己只留了路上要用的盘缠,“你不会做饭吃,我向刘大娘子说了,你可以到她家吃饭,回来我会给钱。若是想到县里吃,就从坛子里拿钱。晚上睡觉要关好院门。” 水鹊小鸡啄米地点头。 这个时节总是多雨,齐朝槿前头刚往苏吴府去,水鹊穿了避雨衫,带上笠帽,悄悄地上门找魏琰。 这人一直没来见自己,可别忘了到时候还要带他上京的。 守门的小厮进内院去报,魏琰一出来,就见着了青绿避雨衫湿漉漉的水鹊。 小脸绷着,上来就质问他:“你莫不是变心了?怎么光给我写信,不来见我?” 魏琰是天大的冤枉,他急急地上来解释:“我怎么会变心呢?我、我都和你牵过手了,除了你,没人会要的了……” “……”不知道和别人亲了多少次嘴巴的小郎君欲言又止,视线一低,转而问道:“你腿脚怎么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7节 故意忍着没去找人,结果还是给发现了。 魏琰闷声道:“剿匪回来的路上,暴雨遇上了垮山,压着腿了。” 现在走起路来有些跛脚,显得滑稽,所以才忍住了没去见水鹊的。 他问道:“我要是以后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吗?” 眼巴巴地看着水鹊,像只担心自己被主人抛弃,要流浪街头的大狗。 只是伤了腿,没伤着脑子就没问题。 水鹊松一口气。 可别忘了他的任务。 于是嗯嗯两声。 过了一会儿,又关心道:“疼吗?这严重吗?” 魏琰:“没事,算不得什么,过个半月就会好全了。” 那还赶得及在桂榜公布后上京。 水鹊彻底放心了。 他将避雨衫客气地递给家僮,亲亲昵昵地上前,扶魏琰往里头去,“那你少些走动,快快把腿养好了。” 水鹊才及他肩头,也不知道怎么长得,他说不上来,又瘦又肉,总之软软的一个,魏琰根本不敢将重量放到他身上,生怕一不小心把人压坏了。 想了许久的甜香因为紧贴着的距离,萦绕在鼻间。 魏琰心痒痒的,强迫自己往严肃的话题上转,“虽说受了点伤,不过垮山冲出了山匪营寨附近的乱葬岗,寻到了许多当初被劫货后又被杀了的行商尸首。和府衙报的案子基本都一一对上了,不过有一家没人认领,似乎是一家大小都没了。” “梁百户寻人来验骨龄,其中一具尸骨却是还未及冠,年纪约摸和你差不多。”魏琰神色后怕,坦诚道,“我当时听到,心脏都要停了,就想到你,幸好你平安。” 他还记得水鹊同他说过,父母也是为山匪所杀。 不过尸首里倒是没寻到水姓的行商,那一家三口无人认领的尸骨,对过府衙的案子,调查出来是苏吴府一家去年夏天失踪的苏姓布商。 梁百户念念叨叨着什么,还挖泥巴,说什么找不到,对不上的,还去查山匪营寨里缴获的金银珠宝。 拱卫司的多少有些毛病,魏琰也没怎么留意他的古怪,估计是圣上另有命令,让他来查什么牵涉的案子吧。 不过,魏琰还是顺着问了一句:“你家中父母又是何时何处遇难的?这两年山匪竟然这般猖獗?” 水鹊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那是当初齐朝槿帮他编出来的身世,为了说是投靠远房表亲,掩盖他失忆了无亲无故,是个黑户的。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打算蒙混过关。 情急之下,没想出什么办法来,光知道焦急地想,不能让魏琰生疑,到时候便因为身世成谜不带他上京了,这样他怎么展开得了剧情? 得转移魏琰的注意,让他变得笨头笨脑。 干脆垫了垫脚,扯着魏琰的衣襟,亲上去。 他亲上去的时候很用力,小巧的唇珠也要挤压着,挤得唇色红殷殷的。 魏琰只感受到唇上覆着的软嫩唇肉。 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他和人第一次亲嘴,反应迟钝,也不知道要去伸舌头。 呆怔了两秒,后面跟上来的家僮压着嗓子惊呼一声,撞倒了院中的葡萄架子。 水鹊反应过来有人,脸上发烫,赶紧尴尴尬尬地松开了魏琰。 这时候魏琰才倒吸一口凉气。 水鹊发现自己刚刚竟然一不小心踩着了对方受伤的那只脚。 退出两步远,紧张地问:“要、要紧吗?你还好吗?” 他眼睫颤颤的,而唇珠微微鼓着。 魏琰咬了咬牙关,“要紧。” 水鹊问他:“那要不要叫郎中来看看?” “不用。”魏琰摇头,耳根滚烫,“要紧,我……我方才没尝出滋味,能不能再亲一次?” 水鹊奇奇怪怪地瞥他一眼。 感觉是被他亲坏脑子了。 第75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4) 雨下得太大了,一直下,像把长州县的天挖了个洞,再灌下水来。 往年雨季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如注般的雨。 不过几重山之隔的苏吴府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竟然只是靡靡细雨,甚至秋闱当日放了晴。 坊间传闻,连京城特派过来监考的官员皆在说这是吉兆,今年江州的生员和监生成绩说不定比往年要更加优异。 这些齐朝槿是一概不知道的。 他只念着快些考完,快些考完,听闻长州县雨大,不知道有没有打夏季的闷雷,又担心水鹊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他闷头考完试,不似别的学子还在苏吴府多停留,游舟观赏雨荷。 当即乘了车马,赶回长州县。 只一回到长州县的地界,便吓了一跳。 接连下了好几日夜的大雨,江河奔涌,滔滔滚滚。 进出青河村村口的木桥头险些要被冲垮。 斜风大雨打过来,齐朝槿抬手压紧了笠帽,在视野里发白的雨幕中淌过河水。 家中屋顶的青瓦吹掀了几片,砸在院子里,地面上是破碎的青瓦碎片。 进出家内外,一点水鹊的踪迹也找不到。 齐朝槿再脚步匆匆地到隔了几丛芭蕉林的屋后,去找刘大娘子家。 雨势这时小了一些,虎子坐在屋里斗蛐蛐,刘大娘子和她的丈夫披着蓑衣,正在忙着抢救漏水的房顶。 苫茅结庐,年深损烂,一逢雨季,就不堪居住了,需得重新再收集稻草麦秆来编织。 齐朝槿隔着雨幕,问:“刘大娘子,可有见过水鹊?” 刘大娘子正在就屋顶的事情同丈夫吵嘴,闻言,还是分神吆喝着回答他:“什么?这几日没见过小水郎君啊,他也没上我家吃饭,雨这么大,是不是人到县里住去了?” 下起大雨来,青河村在低洼地,容易大水淹了,冲垮屋子,人说不定是上县里打尖住店了。 于是她提醒齐朝槿,“你回家看看,说不定给你留了书信?总不能一个人跑走了,叫你没地方找的!” “好、好。” 齐朝槿一时间担心雷雨天,水鹊出了什么意外,六神无主,经刘大娘子一提醒,便回家翻箱倒柜地寻找。 桌上的空白信纸也没留什么字迹。 他在木柜抽屉中找到了一沓沓往来的信笺。 是魏琰和聂修远的。 齐朝槿一直都知道,水鹊同这两人有书信往来,毕竟驿卒每月是要来青河村五六趟的。 他只是没有想过,经年累月起来,这些信笺足有厚厚的一沓。 其实信中也没什么暧昧的字眼。 尤其是聂山长的信,公事公办的一些问候罢了,用词很谨慎保守,端的还是师长爱护学生的架子。 他指尖颤抖地翻过一页页写满字迹的信笺,心中想着水鹊要是知道自己偷看信笺必然会生气,虽然没有细看,但还是控制不住地粗略扫了两眼。 肉眼捕捉到一些词语,眨眼间都是酸涩,好像许久不曾闭眼一般发疼。 他竟是不知道,安远侯世子多次在信中邀请水鹊上京城去。 而且还是在去年就开始了。 里面提及,早在去年岁末,魏小侯爷曾询问过水鹊是否要同他上京。 哪怕知道水鹊肯定是拒绝了,齐朝槿还是心中悬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他一时间有些焦躁,匆匆叠好了信笺,让水鹊回来不能够发现被他翻过的痕迹。 淅淅沥沥的雨声交叠,他还是听到了村落外的马蹄声。 居然笠帽不戴,蓑衣不披,就踏着芒鞋到院落外找人。 身着避雨衫的小郎君,在院门外,怔怔地盯着他,惊讶道:“齐郎,你怎么不避雨啊?” 齐朝槿没有回答,他看见白茫茫雨幕中已经远去的马车。 前面用来牵引的马中,有一匹是白龙驹。 整个江南一带,怕是只有这一匹,正是属魏小侯爷的。 想也知道,为什么这人奉命剿匪之后,不返京城领赏,反而停留在长州县,这么一个僻壤。 “你到哪去了。” 一件雨具也不戴的青年,实在是多少狼狈,没了往日一丝不乱的模样。 “雨下得这么大,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 水鹊心虚地推他进门去,不要在外面淋雨说话。 有些局促,因而细声细气地解释:“我……雨下这么大,还打雷,齐郎不在,我一个人住害怕。” 他那么孱弱,雨水润湿了一点的眉眼,漂漂亮亮的。 雷暴天气,需要别人好好地哄着、抱着。 一进了屋子,外面是阴雨天,屋内没燃灯,灰暗暗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8节 齐朝槿的神色已经看不清了,声音半哑:“你到世子的府邸去住了吗?” 水鹊没有否认,也没直接点头,只是道:“瓦片被风吹下来,砸碎了……魏琰说他那边有很多空余的厢房……”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勉强能够叫人拼凑出真相。 可想而知,定然是安远侯世子,在大雨天里,把竹篱瓦屋里怕得眼睫毛湿漉漉的小郎君,接走了。 齐朝槿低声道歉,“我未曾预想到今年雨势这么大,应当带着你到苏吴府去的。” 那边只有靡靡细雨。 还能让水鹊在自己照顾下,不让别人哄骗了去。 打雷的时候,魏琰会哄他吗? 会抱一抱他吗? 还是说,会亲他? 这样的设想,刺痛了齐朝槿一瞬。 雨打竹帘,吹得掀起卷帘来。 借着半暗的光线,他细细端详水鹊的唇瓣。 好像没有痕迹,又好像颜色过于秾丽了,唇珠往日也是那么鼓鼓的吗? 水鹊惊呼一声。 齐朝槿浑身衣裳湿淋淋的,居然径直将他抱起来。 水鹊不得不用双手环住了对方的脖颈。 背部抵在半掩的木门后,密密匝匝的吻劈头盖脸地亲下来。 频次不比外头屋檐滴滴答答的雨势和缓多少。 简单披着的青绿避雨衫落在地面,无暇理会。 夏日的原因,虽说下雨,但水鹊里面穿的还是轻薄的凉衫,月白色单罗纱,薄如云雾。 齐朝槿衣裳浸湿了雨水,相贴着,他的凉衫吸了水,很快便也变得湿洇洇的。 水鹊打了个寒颤。 “别……别亲了。”他去推齐朝槿的脑袋,半点也推不动,“去换衣服,全湿透了……” 大手往上托,离了地面过高的高度,水鹊没什么安全感,大腿被迫再向上用力夹紧了齐朝槿的腰身。 推一推,纹丝不动的。 反而低头埋首。 齐朝槿的眉骨鼻梁弧线优越,全然埋入那随呼吸起伏的温软肌肤中了。 他身上的温度不知道是否是淋了雨的缘故,灼热发烫。 水鹊有点难受,对方靠着他,身躯是又冷又热的。 甜稠的香气包裹,让齐朝槿的心神定了一些,他沉声道:“这么多天,他有亲你吗?” 水鹊心虚地说:“没有,没有的,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他为了堵嘴,会亲一下的朋友。 男主现在就怀疑他了吗?他惴惴不安地想,是不是有点早了。 他不会是露馅了吧? 他怕有痕迹,连嘴都没让魏琰亲第二次的。 齐朝槿的声线低低的,“真的吗?” 水鹊:“嗯嗯。” 得到了回复,他仍然没抬起头,眼中晦暗不明,状态异常得眼角发红。 隔着轻纱,粗糙的舌苔摩挲,小郎君呼吸一窒,受不住了似的,脖颈和引颈受戮的天鹅一般往后仰,平平的胸脯反而因此挺起来。 凉衫浸湿的布料,底下全隐隐透露出玉雪粉腻的肤肉。 水鹊以为齐朝槿要把他的咬掉,崩溃地抽抽噎噎道:“别……别吃了。” 他整个人,连腿根也在颤颤地抖。 已然是迷迷糊糊的,只会同齐朝槿求饶,甜嘴蜜舌地、乱七八糟地反复说什么只是朋友,没有亲过抱过,只喜欢齐郎之类的话。 齐朝槿抬头的时候,空气中“啵”的一声。 红红圆圆的鼓起在清凉温度里,水鹊甚至晕晕乎乎地以为自己胸口在冒白汽。 他是故意趁着水鹊迷糊,轻轻啄吻了脸颊,眼神清明地问:“你说的话全作数吗?只心悦我。” 水鹊眼中雾气迷蒙,“嗯。” 齐朝槿额头抵住他的额头,“那我们成婚,好不好?” “水鹊,我们成婚,好不好?” 他反复询问,眼中皆是恳求。 水鹊已经是无论他说什么,也会嗯嗯点头的状态。 …… 齐朝槿真的是非常着急了。 他说到了桂榜公布后,趁着八月十五就成婚。 或许又是考虑到当下的条件没办法办起来风风光光光的婚礼。 “待我过了殿试,封了官,向圣上讨个赏赐,我们再正式行婚礼。”齐朝槿认真地和他商量,“中秋的时候,就我们两个人,饮了交杯酒,如何?” 他担心水鹊认为自己是哄骗他成婚的。 齐朝槿亲了亲水鹊的乌发,“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碰你的。只是先行一个简单的婚礼,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好吗?” 他像是有执念一般,只是想先同水鹊饮了合卺酒。 水鹊满脑子全是剧情进度,当然无所谓了。 说着:“嗯嗯,我和齐郎是心意相通的,这样就好了。” 桂榜是十三号的时候公布的。 敲锣打鼓,熙熙攘攘,披红戴绿的马匹,有人急急匆匆地传喜报,“解元——!解元!齐二郎,中解元了!” 中了解元的齐二郎,还在认认真真地书写婚书,一张张剪纸,大大的红红的囍字。 剪子稍微有了偏移,剪的不够好了,他便再抽出一张红纸来,重新剪过。 还要昼夜不停地赶制两人的婚服。 已经是用了当下能买得起的最好的罗布,他要精益求精地将纹样绣得更好。 十四号有鹿鸣宴,是乡绅和县衙一起布置的,当地为了庆贺在秋闱里头中举的学子,大摆宴席。 菜蔬鱼肉、桌椅盘盏,皆是请了县里最好的酒楼排布出来。 “什么意思?”崔时信掰住水鹊的肩头,“你竟真是要同齐二成婚?” 水鹊口中还嚼着小圆子,含含糊糊地回答:“对啊,暂时先简陋一些,到京城等齐郎封了官,再正式办。” 崔时信幽幽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齐二哪怕中了状元,也是得遵先例从翰林院修撰做起,一个从六品的官,岁俸才五百多两银子,你又要吃好的,喝好的,料子糙一些会磨得你皮肤疼,他能养得起你么?” 他知道水鹊不知晓具体情况,故意只说明面上的俸禄。 实际上大融物产丰饶,新帝登基后正是国力如日方中的阶段,除了正俸,官员还能得到许多恩赏,茶酒盐,布绢丝锦,随从马匹,禄粟薪炭,这些才是大头,一年下来零零总总的,将近是正俸的两倍之多。 何况圣上赐下家宅产业,官员的田庄地产经过打理后又能有不少收入。 水鹊抿了抿唇,没说话。 好似被崔时信说动了似的。 总之贪财爱娇的小郎君形象深入人心。 崔时信扬眉,同他细数崔家在京城有多少庄子田产,家宅几何,水鹊听得晕晕乎乎的。 崔时信是秋闱亚元,正巧还是排在齐二之后,即便如此,他还是道:“再说,届时谁是状元还尚未可知……” 水鹊悄悄抬眼看他。 如果他没记错剧情,男主肯定是状元的,崔三原本是榜眼,但因着这样排序,那探花便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因而圣上点了让崔三调作探花,相貌中庸的那个当榜眼。 崔三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如何不服气呢。 齐朝槿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崔时信他们那一桌子,过来把人领走了。 他眼神温和地看着水鹊,缓声道:“喜服我已经缝好了。” 越临近佳期,他的心神便有了安全感似的平静下来。 …… 八月十五,天中悬挂皎洁圆月。 水鹊说要逛灯会,走月亮,待到半夜回去再着喜服,饮合卺酒。 这样的日子,齐朝槿自然是由着他的。 加上自从之前雨天回来后,水鹊没有再和安远侯世子往来,他整个人和吃了定心丸一般,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几乎是要放下了。 婆娑月下,县里的游者联袂踏歌,街巷中火树银花,灯烛敞亮。 临河边画舫征歌赌酒,山塘里笙笛喧天。 河边人潮涌动,摊贩叫卖着,火烛影影绰绰,齐朝槿有一瞬间迷离恍惚,他见到货郎支的小摊上有个磨喝乐,穿着漂亮的迷你服装,神气十足的模样,有三四分像水鹊。 他伸手去牵人,却牵了个空。 人影憧憧,齐朝槿方寸大乱,面无人色,“水鹊?” “水鹊!” 似有所感,水鹊抬眼,从掩在几只画舫后的客船,往岸上看。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29节 鼓乐齐鸣,攘来熙往,语笑喧阗。 77号喜气洋洋地道:【宿主!剧情进度80%了!】 水鹊点头。 怕男主发现他要跑,他东西都没收拾多少。 衣衫也只有身上这一件,不过也算是把各种他和旁人勾勾搭搭的证据留下来了。 男主肯定能发现他是个嫌贫爱富、骗钱骗感情的黑月光,到时候了解真相后就断情绝爱,青云直上。 水鹊的角色和男主的官场升级流没什么关系。 那么,下一阶段的目标是,备受冷落,郁郁而终! 水鹊握拳,给自己打气。 只是,魏琰看上去好像不是要冷落他的样子。 他和一只大狗似的,围在他身边转悠,时不时抱一抱,亲一亲,不过没有水鹊允许,他也就是只能亲亲脸颊。 夜风微凉,魏琰挡着风口,长州县的津渡逐渐远了。 魏琰忽地忿忿道:“真是没想到,你这什么远房表哥,竟然对你存了这样的心思,要同你成婚!” 难怪水鹊之前火急火燎地同他商量,八月十五夜便要上京。 要是待过了今夜,那个什么齐二还不知道灌了水鹊合卺酒,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啃啃水鹊粉白的脸蛋子,和吹枕头风似的,说:“我一看他,这人面相分明是满肚子坏水,虽说你们是远房表亲,可表兄弟,这可是不伦之恋啊!” 第76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5) 安远侯府是个五进四合府邸,中央带了花园,雕梁画栋,红墙黄瓦,推光朱漆,但到了魏琰这一代,已经是人丁稀薄。 魏琰的母亲去世得早,府中没有旁的女眷,应当是由祖母管事,但祖母年事已高,住在京郊的大庄子里,傍着显宁寺,成日礼佛养性。 而父亲安远侯驻扎北疆常年戍边不曾回京,如今偌大的侯府,除却一众家僮侍奉打理,只剩魏氏两兄弟住。 魏琰住的东侧院,魏二魏昭住的西侧院。 两兄弟感情算不得好,魏昭也省得找魏琰的不痛快,因此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日日要进皇宫上朝述职,一个在外头放歌纵酒声色犬马的,半个月也难碰上一次面。 魏昭对自己大哥在府邸里悄悄养了个小郎君这件事,是全然的一无所知。 父亲不在,皆是魏琰作为长兄,对魏昭严加管教,要是魏昭从外头带人回家宅来,魏琰能将他的一条腿打折,再修书一封,马递到北疆,叫安远侯将军千里迢迢地回来,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 魏二哪里想得到,顶上的兄长,在东侧院养了个人不说,还把自己住的正房也拱手让人,自己住到厢房去。 水鹊住进来已有月余。 虽然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魏琰不情不愿地同他分房睡,但还是半分没见对方有冷落他的架势。 每日一下了朝,就往他这边跑,和狗皮膏药似的黏人。 这不符合剧情啊,水鹊发愁。 愁得他直接跳过备受冷落的步骤,开始装抑郁。 他才装了半天,把魏琰吓得够呛。 本来就每天都给他带稀奇玩意儿回来的男人,这下估摸着是向圣上讨了什么赏赐,犀玉方胜、玳瑁、琥珀、黄绫紫罗、金花银器,数不胜数的物件送到水鹊这里来。 魏琰先前剿匪有功,升了官,一跃到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顶上的都指挥使是空缺的职位,实际上他就是统御禁军的一把手了。 每日里不仅要教习检阅禁军部队,还要操练御驾亲临的仪式规范。 每旬方才放一日休沐。 他刚升职,忙了好些日子,但有让家僮时刻关注着水鹊的情况。 长随打马来禀报口信。 早膳少喝了半碗粥! 晌午饭竟然也没怎么吃? 这怎么行? 魏琰下了值,骑马风驰电掣地赶回来。 水鹊:“……” 魏琰分明是一上午没见他,结果好像水鹊绝食了三天一样。 甲胄来不及换下,匆匆上前来,握住水鹊的肩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得出结论,声音低低的说:“下巴都尖了……” 水鹊:“……” 监察者冷嘲:【傻狗。】 这次水鹊没持什么反对意见。 太夸张了…… 魏琰。 太夸张了。 这人怎么和患有分离焦虑的大狗似的,半天不见,就心焦地回来绕着他直转圈。 水鹊眼不见为净,懒倚着红酸枝木阔榻。 他决心再不要给魏琰好脸色了。 既然魏琰不冷落他,那他就反过来冷暴力魏琰! 监察者捧场:【好聪明的宝宝,还会一招反客为主。】 水鹊不大好意思。 他最近确实是在研读什么三十六计…… 方一开始应用,01就夸他。 他只是两餐没好好吃,当然不像魏琰口中说的什么下巴都饿得尖了。 是他本身不长肉,脸小小的,懒倚的时候手掌挤压脸颊,软肉只有那么点。 外头秋凉,在室内温度却还好,穿着对襟宽袖的花纱衫,璎珞圈由颈后佩戴到胸前,肤肉玉雪,披罗戴翠地养着,好像比之前还要愈加娇贵了。 哪怕不理人,摆着小臭脸,也很招人疼。 品种为魏琰的大型犬,心头鹿撞,扒拉着木阔榻的扶手,凑上去问:“怎么不吃饭?是没胃口?可是因为府中的厨房吃食不能叫你满意?” 水鹊抿抿唇,不搭理他。 就不信魏琰能够一直热脸贴冷屁股。 他不回答,魏琰自己越来越来劲。 “那我遣散了现在的厨房,重新招厨子进来可好?” 水鹊有些犹豫。 其实现在的厨子做菜很合他胃口的。 “难道不是饭菜的问题?”魏琰察言观色,看水鹊的表情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问,“怎么了?是不高兴?我惹你不高兴了?” 他倒是很自觉地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水鹊抬眼瞥他,神色恹恹的,“反正不想吃饭。” 魏琰想办法哄他开心,“京城最近有各地的戏班子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哦还有那个写骑驴河山游记的松山居士,近日也归京了,你不是喜欢他的游记?我让府里的人递拜帖去,上门拜访,好不好?” 如果说起这个,那水鹊就有点精神了。 反正刷剧情进度也不急于一时,他这个世界已经刷到及格分了。 水鹊唇角翘翘,明明相当期待,还要慢吞吞地说:“这样会不会有些叨扰人家?” 他的心思全写在那张清清纯纯的脸上。 “怎么会呢?”魏琰信誓旦旦道,“松山居士肯定很高兴自己的游记受人喜欢的。我后日休沐,检阅完金明池水军训练,约摸巳时便可以同你一道去拜访,现在让巧山去递拜帖,如何?” 水鹊:“嗯嗯。” 魏琰见他心情好了,乘时乘势,说:“我去找大相国寺里边占卜卖卦的道士算过好多轮了,我们的八字特别贴合……” 水鹊几乎能猜出来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无非是让自己给他一个名分之类的话。 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集市交易,每逢开市了魏琰就去,去了回来便会和他说大师们算的八字如何如何,算得不合的全是神棍,算得合的、夸得天花乱坠的是大师。 接着问他准备什么时候选良辰节日。 水鹊听得耳朵快要长茧子了。 赶紧按住魏琰的嘴。 熟练地摆出小臭脸,“此事以后再议。” 剧情里可没说要成婚。 水鹊感觉魏琰身后的尾巴好像都不摇了。 不对,魏琰是人,不是狗。 魏琰讪讪地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耳朵贴到水鹊腹部,呆头呆脑地问:“你最近没胃口,不会是……” 隔着花纱料子,腹部温软,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脐眼儿,腰那么细一把,养了这么久,也没见什么肉。 魏琰耳根发烫。 他刚支起脑袋来,水鹊抓住机会赶紧踹了他一脚。 雪白的小脸绷着,骂起人来一字一顿的,温温吞吞:“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亲嘴不会怀孕。” 魏琰给他踹了胸口,愣愣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0节 “哦……”半晌,他不要脸地凑上去亲亲那气得泛粉的脸颊,“那我能不能和你亲嘴?” ……搞了半天,目的是这个。 水鹊拒绝:“不可以。” 监察者冷不丁道:【宝宝,你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男的不会怀孕。】 什么乱七八糟的。 水鹊要给两个人气得晕乎乎的了。 【……你不许说话。】 …… 金玉银器流水似的哗啦哗啦送到东侧院正房去,魏二同京城的狐朋狗友饮酒回来,想不注意到动静也难。 在游廊外倾耳偷听,却听闻东侧院的家僮皆是在谈论什么好生漂亮、皮肤特别白嫩的…… 魏昭当然不会把这些词联想到他那个面冷言横的兄长身上去。 他立即反应过来。 好啊。 大哥背着所有人在府邸养了人? 一道掌风凌厉,狠劲儿劈头打在他后脑勺。 魏昭“唉哟”一声,捂住脑袋。 “鬼鬼祟祟的,在这做什么?” 魏琰面容冷肃,剑眉凌厉,恰逢背光处,在魏昭眼中他和索命阎王没什么两样。 魏昭是酒气上头,敢和大哥叫板了。 “我哪有鬼鬼祟祟?分明是大哥你,偷偷摸摸的,竟然不和我们说一声,在府邸里养了美娇娥!” 他下意识以为魏琰养的是个姑娘家。 好不容易抓到魏琰的把柄,魏昭当然要据理力争到底。 不然凭什么他魏琰就可以一面不让他接秦楼的相好回来,另一面还自己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在府邸里养了情儿?! 他不仅要闹,还要传书给千里外的父亲! 魏昭这时候和老鼠一般灵活,魏琰揪不住他,他一溜烟儿穿过垂花门,跑进东侧院正房去。 “喂!” 魏琰大步流星地追上去。 劈头盖脑,来势汹汹的一个蒲团子,砸得魏昭懵了。 蒲团掉落在地上。 正房里的小郎君,没看清他是谁,直接骂道:“不是叫你不准进来的吗?” 言辞分明是想凶人,但这语调比吴侬软语还软和,魏昭听得痴了。 去外面听什么评弹,他干脆留在府里听娇客骂人就好了。 小郎君正坐在美人榻上,面色不虞。 秀气的眉蹙起来,像湖畔吹皱的一汪春水。 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骂错了人,搞错了冷暴力对象,于是反应缓慢地眨了眨眼。 齐整纤长的睫毛,和蝴蝶羽翼似的,要颤到人心里去。 魏琰和拎鸡崽子一样,毫不留情地拖行自己的兄弟。 魏昭还傻傻地同屋里头的人直道歉,“嫂子,不是,哥夫,哥郎?唉,我迷路走错的,真是对不住——!” 魏琰拉扯到院外,厉色教训弟弟,“他气性大,你别去闹他,要是他不高兴了,我将你丢到北疆去。” 魏昭赶紧求饶,“哥,那你不是要我死吗?我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弟在去北疆的路上就要舟车劳顿,水土不服,溘然长逝了!” “况且……”魏昭眼珠子转转,撇撇嘴,“哪里是我闹了他不高兴了?人家的怒气分明是冲着你的吧?” 魏琰闻言,事情被说破了,他的面色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魏二大着胆子,揣测道:“人家对你冷言冷语的,是不是你没把人家侍候舒服了?” 他酒劲上来,什么也敢往魏琰面前说,便将许多平日里寻欢作乐听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抖搂出来。 虽说他喜爱姑娘,但是南院的风流韵事也听闻了不少。 魏琰听着和脏了耳朵似的,但脑一抽还是听下去了。 …… 他第二日,四更天就要起身,待五更天皇宫左右掖门开了,进入宫内参加每日的朝会。 水鹊睡得迷迷糊糊的,卷帘没放,外面天色还是乌黑,秋风正凉的时候,他额上却细细地沁汗,耳垂粉粉的。 银缕香白檀床,珍珠帐,重明枕,锦衾被。 不知道究竟是发冷还是燥热,床榻上的小郎君手上抱着被子,揉得皱皱巴巴,双腿也绞着被角,粉润的脚趾蜷缩。 中衣单薄,隐隐能够看出来,背脊在轻微地一阵一阵发颤。 魏琰是真做不出来什么腌臜事的。 因为昨日水鹊没吃好,他傍晚的时候吩咐厨房,晚膳要做些药膳,补气血补营养。 什么百年人参、当归、黄芷杂七杂八的一起煲了,眼见着晚秋要来,还布了暖锅涮羊肉御寒。 其实出发点是好的。 只不过魏琰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气血上涌,连夜冲了冷水澡。 他担心水鹊也不舒服,所以趁出门上朝前过来看看的。 这个时辰,果然还在睡。 不过睡得不太踏实。 原先雪白的脸,颊肉让被角挤得软软堆出来一些,额际沁汗,闷得小脸粉洇洇的。 唇鼓出小小的缝,呼吸不似往日的清浅,黏糊许多。 几近可以从唇缝往里,窥见湿热口腔中藏着的嫩芯子。 凉风吹吹,水鹊一个寒颤,迷糊地睡醒,睫毛湿蔫蔫地耷拉,成了一簇一簇的。 模糊的视野里,烛火燃着,窗外墨色正浓,魏琰却趴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痴痴盯着他。 水鹊吓了一大跳。 声线颤抖,“你、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魏琰意识到自己吓到他了,低声哄道:“没有,我……待会儿就去上早朝,天气冷了,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 水鹊反应过来什么,脸颊飞红,不尴不尬地扒拉被子。 闷声闷气地说,“噢……知道了,没踢被子,你快上朝去。” 魏琰的耳根烫得不行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压抑到干涩的嗓子:“你……我、你需要我帮忙吗?” 他满脑子想着魏二今日说的,是不是自己没把水鹊侍候得舒服了,人家才不愿意给他好脸色,更矢口不谈成亲的事情。 不说庇荫,他好歹是个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统御禁军,怎么连给自己挣个名分也挣不到? 大约是半炷香的时间。 安远侯府东侧院传出响亮的巴掌声。 惊飞了老树上的三两只鸟雀。 …… 马蹄声阵阵,天色玄黑,宫灯敞亮。 魏琰快马加鞭,灯笼系上长杆举在马前,终于赶到皇宫左掖门,在南方位的待漏院前等待。 宫门前已经有许多朱紫青绿各色官服的官员在此等待。 知班官正在登记,免得无法上报当日迟到的官员。 “副都指挥使,可携带了牙牌?”知班官见他下了马,客客气气地上来询问。 魏琰一摸衣衫,竟是将出入宫门时验证身份的牙牌也给忘了。 他还头脑发热,如堕云雾中,以为自己在做梦。 知班官知道他是圣上的肱股之臣,他这个人来了就足以验明身份了,便不再多言,绕后去检查其余官员的牙牌了。 牙牌本是记事签牌,还没到上朝的时间,稍远一些立着的都察院的那群官员,已经盯着魏琰的方向,横眉立目,奋笔直书。 魏琰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事儿多的监察御史一定要狠狠弹劾自己一摞。 换了往日,他肯定是烦死这群文人了。 今儿他却还有心情哼曲子。 宫门开了,东西閤门官呼叫报班,群臣鱼贯而入。 魏琰骑马穿过第一道边门,到了第二道边门方才下马步行。 寻常的官员早在第一道门便要提前下马了。 唯有朝廷的股肱腹心,皇恩准予骑马到第二道边门,再步行进入文德殿参加朝会。 不过,还更有例外。 御龙直的三四军士,抬一敞亮的明轿。 最靠近皇权中心的中极殿大学士,身着朱红色官服,垂眼问:“魏指挥,你的脸是如何了?” 左脸顶着个模糊的巴掌印子,魏琰还喜气洋洋地笑,露出了锋锐的犬齿,“多谢聂相国关心。起早贪黑没看清路,今儿个侯府的葡萄架倒了,不慎砸伤了。” 大融不设宰相,大学士即是文官最高官职,与前朝宰执大臣差不多,以“相国”称呼没什么问题。 明眼人一看也知道不是葡萄架倒了这么回事。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1节 聂修远神色淡淡,他无意打听旁人的家事。 只是魏琰喜气冲冲,一路上还在哼曲子。 聂修远莫名地心绪乱了,说:“魏指挥是逢了喜事?侯府的葡萄全熟了?” 魏指挥随口应和他,“是,可甜。” 侯府没有葡萄架。 第77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6) 金明池在京城顺天门外,是前朝开凿的用来训练水军的大型人工湖泊,不过大融除却北方游牧民族国家朔丹的威胁,其余三面承平已久,因此对水军的训练演习,也多是以娱乐化的争夺锦标为主。 金明池山水清秀,三座仙桥横跨湖面,犹如飞虹,两岸杨柳烟草铺满堤岸,在南岸矗立有临水大殿,雕梁画栋,是为圣上亲临检阅水军而修筑的。 休沐日或是开市日,金明池会开放给士人庶民进入游览观赏。 迎岸是彩棚、幕帐,游人坐在其中观看水军争夺锦标。 桥上、彩楼上、回廊中,皆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赌掷财物、卖艺表演,颇为热闹。 水鹊便是这样轻易混进来游览的。 随侍的巧山叫苦不迭,他丢了碎银让人帮忙停驻马车,便赶紧脚底生烟地跟上水鹊,生怕把人跟丢了。 “郎君,郎君……”巧山边追边劝,满头大汗,“一会儿世子爷下了值,就会回来找您一起去拜访松山居士的,这里人这么多,不小心会冲撞了您,还有这日头这般烈,当心您要晒中暑咧!” 说什么中暑的,实际上现在是金秋时节,日头再烈,照在身上也是暖融融的,并不如何灼热。 水鹊当然知道魏琰一会儿下了值,就会来找自己一起去虎翼街,拜访松山居士。 他是故意上魏琰当值的地方找他的。 彩色的幕帐,争夺锦标结束的官兵,刚刚将小龙舟系在岸边。 他们人高马大,身上的衫袍镶嵌金钱,扎的丝质腰带,操练时用的也是金枪、点缀珠玉的弓箭,为的便是在圣上检阅时能够更加具有观赏性。 金丝边绣着龙凤的旗帜在龙舟头飘飘扬扬。 为首的指挥使方才说了下值解散,众官兵振臂齐呼,声音雷动。 “魏琰!” 哪怕耳朵被将士的呼声吵的耳鼓膜疼,魏琰还是听到了水鹊的声音。 幻听了? 魏琰回首。 秋日的金色光线下,一袭水蓝浮光圆领袍的小郎君,冲他招招手。 魏琰立即迎上去,帮他遮了遮日光,“你、你怎么有空过来?” 在场的官兵眼睛瞪大了,几乎不敢置信有人直呼副都指挥使的名讳。 还、还是这样一个…… 皮肤白白嫩嫩,嘴巴红红的郎君…… 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魏指挥使的弟弟? 不应当。 他们都是京城人,基本也知道魏小侯爷的弟弟是个什么模样的酒囊饭袋。 那是谁? 叫平日里不苟言笑、面冷言横的魏指挥换了个人? 魏琰轻咳一声,若是他的身后有尾巴,估计已经控制不住地摇上天了。 不过现在还在外面,他需要顾忌着一些自己作为指挥使的颜面,板正脸说道:“你怎的这般黏人?我不是说好了,一下值便骑马回府上接你?” 水鹊狐疑地看着他。 到底是谁黏人? 平日里围着他打转的是谁? 他蹙眉,不满道:“你不是巳时下值?现在都午时了,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连回府找我也忘了?” 魏琰看他不高兴了,慌慌张张地挠挠头,立刻服了软,“今日检阅出了些岔子,因而耽搁了一会儿。我原本是打算一下了值,立即驱马赶回去的!” 水鹊的小脸绷着,瞧上去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魏琰焦急得将近要团团转。 巧山没拦住水鹊,在一旁作鹌鹑样,不敢吱声。 后面湖岸边的下属官兵好奇得探头探脑。 水鹊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佯装大度道:“这样吧,你背我去,我就原谅你了,如何?” 这是要让魏琰在自己下属前面,为他当牛做马做脚夫的。 魏琰这会儿肯定受不了他这么作! 77号说的,文艺作品里那些作精是特别惹人烦的。 水鹊为了赶剧情进度,什么乱七八糟的全准备学一学,用一用。 果不其然,魏琰瞳孔放大。 “我们,这……出了金明池再背,可好?” 顾忌着在下属官兵面前的威严,他低声和水鹊商量。 水鹊抿唇,直摇头。 他一生气,唇色抿得红洇洇的。 男子汉大丈夫! 怎可——! 魏琰转身,屈膝,闷声道:“那、那你上来吧。” 水鹊眨了眨眼。 怎么,怎么不训斥他,然后从此冷淡了他呢? 这和猜想的发展出入有些大了。 水鹊趴在魏延背上的时候,无端想到。 怎么好像骑虎难下的成了自己…… 后头还在看热闹的官兵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萦绕鼻间的是熟悉的甜香,魏琰双手绕后穿过水鹊的膝弯。 晚秋的衣袍还没有那么厚实。 魏琰似乎还能感受到软软的大腿肉,紧紧地夹住自己腰背。 耳根发烫,他忽地脚步生风起来了。 家里有个娇气的小郎君,说要背,他就背! 这才叫男子汉大丈夫! 魏琰也不顾下属官兵的视线了。 全是些没有相好的独身汉,他已经获胜太多了。 这时候,他倒是完全忘了水鹊从未正面回应他的追求,连结亲也八字未有一撇。 金明池人来人往的,不背着的话,确实容易挤着了水鹊。 魏琰穿行其中,高大的身影很快没了踪迹。 南岸的临水大殿搭着水棚,楼阁高耸,足以将官兵划舟争夺锦标热火朝天的景象,轻易地收入眼中。 殿外肃穆,与金明池西岸游人热闹的景象全然不同,有御龙直的禁军士兵把守在外。 大殿内的坐席挂着层层叠叠的御用帷幄。 如若再往里走,进到内室里,还设有朱漆明金龙床、云水禧龙屏风。 明黄色锦缎,其上彩绣平金龙纹,马蹄袖因着手臂屈伸而出现褶皱,男子将茶杯搁置到条案上。 而立的年纪,剑眉星目,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全然是龙威燕颔的模样。 “那是何人?” 他沉声问,微抬下颌,视线遥遥落在远岸,魏指挥使背上趴着的人。 金明池水军训练,各自穿着对应自己身份的衫袍,能叫皇帝检阅时一眼观清楚来自禁军四军中的哪一支,也能一眼看清楚军衔层级。 独独那个忽然闯入官兵里头的人不一样。 岸边解散时人影憧憧,还是让他一眼就看见了。 不过离得远了,只能瞧见衣衫身量。 远远看着,能看出来皮肤白净。 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 段璋无端地想到。 梁百户是今日殿前司里当值护卫皇帝出行的。 他揣测圣意,估摸着道:“回禀圣上,似乎是魏指挥使在长州县结识的郎君。” 段璋闻言,兴致寥寥。 “是么。”他浅啜茶水,半阖眼,“之前派你至苏吴府查的苏姓布商,属实是一家三人遭遇山贼灭口了?” “是。”梁百户回禀,“一对夫妻,及一尚未及冠的儿子,寻到了尸骨,确实身死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2节 茶水蓦然洒落出来。 随侍的太监立即战战兢兢地上前收拾。 段璋嗓音低哑,“不是一家四口?可有寻到朕画的那纸模样的长命锁?” 梁百户不知道为何段璋提出一家四口的说法,苏姓布商登记在册的确实只有一家三口人,询问过苏吴府的人士,这一方面没什么异常,只是提起苏布商的儿子体弱多病,不常出门见人,出门也多是戴着笠帽,但确实称是家中独子。 梁百户俯首:“臣下无能,在缴获的赃款中,并没有找到那长命锁,兴许是山匪到城里典当了,还尚在追查当中。” 段璋不语。 …… 水鹊到底还是没让魏琰一路背着自己从城西顺天门外的金明池,走到城南虎翼街。 出了金明池,就不让背了,魏琰依依难舍地将他放下来。 撩开马车帘子,水鹊坐进去。 可到了虎翼街,是民居,巷子却比较窄,不足以容侯府的五匹马牵拉的马车通过。 水鹊一会儿说背,一会儿又不让背的。 他净是故意折腾魏琰的。 但是这人怎么不生气啊…… 和文艺作品里写的发展完全不一样。 魏琰背着他下马车,还是不大明白,自己是哪里惹人不高兴了。 顺着巷子往里走,见到有家僮恭恭敬敬地送客出来,漆门客客气气地掩上。 随侍的小厮推着木制轮椅,“大人,我们这便回府了?” 聂修远似有所感,向虎翼街的来者抬眸望去。 魏琰心道真是赶巧了。 而水鹊趴在他背上,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先、先生?” 聂修远眉头紧锁。 他膝上,还搁置着松山居士最新的《骑驴河山游记》的手稿。 正是此行的目的。 水鹊已经许久没有和他互通书信了,上一封信叫他不要再往青河村寄信。 聂修远问。 “这便是你说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水鹊上一封信还是八月寄来的。 说是发现自己实在不是什么科举的料子,叫先生不要再期望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决心像松山居士那样,骑驴游览大融河山。 因而不必再往青河村寄信了,他收不到的。 现在重逢一看,却是娇娇贵贵地让魏琰背着,脚不沾地。 这也算是“骑驴游览大融河山”? 聂修远眉心拱起。 第78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7) 松山居士没拜访上,水鹊和魏琰转道去了聂修远的府邸。 沏好的君山银针茶,盛在青釉瓷茶盏中,推给茶几对面的两人。 聂修远淡声问道:“不是去访大融河山了?” 水鹊心虚地正襟危坐着,回答道:“因为听闻京城景色好,所以上京游览的……” “再说,作为大融人,怎么能不到京城看看呢?” 他信誓旦旦地说着,面上丝毫没有愧疚,仿佛寄了封信就单方面断联了一直音讯往来的师长的,不是他一般。 魏琰还不知道他同聂修远断联的事情,他只顾着喝茶,喝茶也是牛饮,先不说不通那些文人雅客的点茶技艺,他连喝也全然不懂得如何品茗。 水鹊捧着茶盏,茶水有些烫,他就小口小口地啜饮,期间偷偷瞟了魏琰一眼。 怎么和水牛似的,只会喝水,也不知道多说说话,缓解一下他同聂山长的尴尬。 魏琰余光一直有在留意着水鹊的动静,看他分了眼神给自己,还特别殷勤地,先随口夸了夸聂修远,便对着水鹊:“聂相国果然对茶叶有研究。这茶不错,你的杯中已经饮尽了吗?我为你续上。” 聂修远:“是前些日子圣上赏赐的君山银针,若是喜欢,便带些茶饼回去。” 转首,他再问水鹊:“已经上京多少时日了?” 水鹊一紧张,掰了掰手指头瞎算。 “八月半的时候上来的……” 聂修远倒没问他为什么上京两个月了,也没来探望旧师。 毕竟他们虽然师生一场,平素也多有书信往来,但说到底水鹊和他的情分并不如何重。 他照例关心询问了一些近况。 得知水鹊两个月来皆是借住在安远侯府。 “齐二未曾同你一起上来?” 聂修远对此印象很深,一方面是齐朝槿在书院中成绩优异,算一算是今年要继续科举的,另一方面则是,他还记得水鹊和自己这个远房表哥在书院时,表现出来的关系算得上是如胶似漆。 水鹊讷讷回应:“没有,齐郎忙着科举。” 齐朝槿竟然放心自己的表弟独自上京? 聂修远察觉到异常。 魏琰却是要回答,揭发齐朝槿这个远房表哥是要如何逼自己的表弟成婚的。 水鹊担心他胡说八道,赶紧捂住他嘴巴。 自己解释:“我和齐郎吵架了,断、断绝了表兄弟关系,离家出走的,恰好魏琰要返京,我赶方便,坐他的客舟上来了。” 只听闻大融有断绝父子关系,却从未听闻有断绝表兄弟关系的。 聂修远明眼一看就能够判断出来水鹊是在胡诌。 不过他无意劝解,修复关系这种事,是别人家的家事。 只询问了一些书院学子的科举情况。 水鹊和他说了齐朝槿解元,崔时信亚元,还有几个同窗也中了举人的事情。 聂修远道:“那便是来年春可见得他们金榜题名了。” 水鹊垂目,睫毛颤了颤。 到时候齐朝槿按照原本的剧情,上了京城一打听,知道他现在住在安远侯府,肯定能知道他是嫌贫爱富,抛弃了自己的。 虽说原剧情里没有提到齐朝槿会报复自己,但寻常人被这样欺骗了,应当是要勃然大怒,加以报怨雪耻的。 不知道为什么,水鹊感觉对方应该不会这么做。 大概是齐朝槿留给他的印象,确实如原著无cp科举文磊落清明的大男主一般,刷他的剧情进度特别容易且轻松,简直是按部就班的安排。 不像魏琰,三番五次没按照剧情走。 水鹊生起闷气。 聂修远见他眼尾垂垂,不知道哪里不高兴了。 借着时机,一本手稿推送到茶几对面。 水鹊看清楚了书册上的字眼,眼睛一亮,“先生,这是……?” “松山居士的原初手稿。”聂修远声色依旧寡淡,“是骑驴游记的最新一册,书局还未刊印完成。” 这是让他能够抢先在刊印版前,抢先看了? 水鹊摸了摸书封,宝贝得很,明明恨不得现在就带回家去阅读,还要抬眼,可客气地问聂修远:“先生真要送我?” 聂修远道:“本就是为你要来的。” …… 崔时信似乎一早就猜到了水鹊是跟着魏琰上京的。 毕竟也不难猜,知道魏琰和水鹊有交情,又知道魏琰剿匪后从长州县上京的时间,和水鹊不见的日子能够对得上。 崔时信轻易能猜出来是魏琰将人带走的。 只不过,他却是没想到,水鹊是悔婚了自愿走的,他原先还以为是行事张扬不计后果的魏小侯爷,强行把人掳掠走的。 靠近要过年的时候,长州县崔家举家搬迁,返回京城崔府。 崔时信落脚没过几日,悠悠地上门来拜访了。 他也没问水鹊和齐朝槿的事情,只是和水鹊朋友之间般闲聊了近况。 水鹊佯装不动声色地问他:“你回来之前,可有注意到齐郎如何了?” 他是留了书信给齐朝槿的。 一封悔婚诀别信,遵循人设,写得特别无情。 什么羡慕有钱人家的好日子,羡慕得掉眼泪,因为天气变化会生病很难受,所以想过冬日有暖阁,夏日住清凉殿的生活。 嫌弃男主穷穷的,不想以后成婚了要和他一起过苦日子,如此云云。 总之,把嫌贫爱富的人设体现得分外淋漓尽致! 他觉得男主中秋那夜一回到家里,应该可以发现真相了,根本不需要等到上京后打听到他住在安远侯府才能反应过来。 毕竟他就连那些和魏琰往来的书信都还留下在家里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3节 齐朝槿一搜查,肯定能发现早在好久之前,魏琰邀请过他去京城的。 除非他过于刻板,应规蹈矩,连书信也不敢偷看。 水鹊着急得很,他剧情进度卡在百分之八十好久了,魏琰是个呆瓜,刷不动,指望着齐朝槿发现真相后断情绝爱的戏份,赶紧推一推进度。 崔时信偷觑水鹊的神色,却见他好像没什么悔婚的内疚情绪,反而似乎很是期待他说出什么齐二心灰意冷之类的话? 真是无情的小郎君。 亏他当初以为水鹊坚定不移选择了齐二,还很是伤心了一阵,本来都在盘算着到时候抢婚了。 崔时信挑眉,还是老老实实说了:“中秋夜他找了你许久吧,还到我家来寻,问府上的人有没有见到你来过。” “我那晚在画舫和邓仓他们打马吊牌,没碰上面,是回去了护院和我说的。” 说着说着,他回忆了一阵,“应当无事,我后头再见到他,依旧是长了张很是冷淡的死人脸,倒是照常去书院抄经借书,还上陈氏书画铺做工了。” 那到底发没发现啊? 水鹊焉耷耷的,犯愁了。 不过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难道男主提前进入心如死灰的阶段了? 水鹊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勉强放下心来。 …… 他放心得有些过早了。 春闱在次年二月,紧接着同年三月是殿试。 春寒料峭的时日过去了,大庆殿传胪唱名的那天恰恰好是个晴天。 风和日暖,杨柳依依。 圣上钦点了状元以及榜眼探花,还有一众进士,浩浩荡荡的新科进士们拜谢皇恩。 皇榜张贴到京城左门,按照大融的惯例,新科状元是要率领一众进士到京城左门观看贴榜的,接着再到琼林苑,皇帝在此宴请新科进士。 齐朝槿高中状元,御赐游街。 榜眼、探花随其后,再往后是其余进士。 礼部官员先捧着圣旨鸣锣开道,锣鼓喧天,人喊马嘶。 城内大道两边,欢声雷动,人山人海,溢巷填街,皆是为了来看文曲星下凡的状元的。 齐朝槿的身材生得本就高大,中了状元,穿的是大红蟒袍,宽肩长腿倒也撑得起一身衣裳。 头戴金边乌纱帽,骑的是金鞍红鬃马,骏马系着红缨锦制辔头。 明明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他却神色寡淡,没什么变化。 不过谁叫他是状元,旁人看了,也不会说他是板着死人脸,而是要赞叹一声宠辱不惊。 后面是喜气洋洋的榜眼。 和漫不经心的崔时信。 榜眼和探花着的是挼蓝蟒袍,皆是头戴乌纱帽,脚跨红鬃马。 崔时信本来应当是榜眼,因着探花相貌平平,圣上便钦点了他作探花。 这下差齐二两头了。 崔时信心中隐隐郁着一口气,余光一瞥,瞧见了人山人海的街巷尾,立着一抹雪色。 水鹊在等巧山给自己买来樱桃煎。 是樱桃制作的一种饮品。 他许久没吃了,嘴馋得紧。 没想到出了次门,刚巧碰上了今日进士夸官游街。 对上崔时信的视线,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翘翘唇角,以示恭喜。 崔时信眉一扬,兴致倒是高了。 巧山回来了,水鹊接过他递过来的瓷碗,满满一碗的樱桃煎。 他舔了舔唇瓣。 蓦然感受到一道视线,冷恻恻地扫过来。 人声鼎沸中,水鹊抬眼,见高头大马的状元郎淡淡地收回视线,仿佛从未往这个方向看过。 水鹊不会判断错,刚刚齐朝槿看过来的,确实是他自己的方向。 看男主对自己没什么好眼神,他松了一口气。 想来剧情是在循序渐进走的。 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他上了马车,和巧山打道回府。 从这边坊市,回到安远侯府有相当长一段距离。 久到水鹊在马车上就将樱桃煎饮光了。 外面忽地马鸣声嘶嘶。 水鹊撩开马车的布帘,“怎么了……?” 风尘仆仆,急促的呼吸,形容狼狈。 方才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不知道如何脱离了登科进士的队伍。 在人迹罕见的街巷尾,纵马拦住安远侯府的马车。 巧山正在和他交涉。 见水鹊从马车上面下来,齐朝槿腿一跨,踏至地面。 漆黑的双眸紧锁着水鹊,目不交睫,好似他一眨眼,水鹊会飞走消失了一般。 薄唇开开合合,最终只是说:“瘦了。” 水鹊年后是发烧了一场。 因而前一年养的那点肉,再次消了下去。 下巴尖尖,脖子上佩戴璎珞圈,雪颈也是细伶伶的。 齐朝槿的唇抿直成一根线,眸色浓墨一般,沉声问:“侯府不能够让你吃饱饭么?” 水鹊小声道:“吃饱了的。” 巧山是要反驳的,侯府可是锦衣玉食养着这位娇客,哪能让人连饭都不吃不饱? 不过他定睛一看,这状元郎却是长州县里他之前见过的水郎君的表兄? 巧山不知道如何是好,暂且依照水鹊的话,回避了。 没了旁人盯着,齐朝槿大步上前,水鹊还没反应过来,转瞬间整个人便被铁钳似的力道桎梏住动弹不得。 他从没见过齐朝槿这副模样。 双目赤红的、气息紊乱的、喉咙哽住说不出来话的。 死死禁锢住他。 “回来。”齐朝槿直直盯着他,让水鹊无法回避自己的视线,“你回来,好不好?” “我现在是状元了,封官了。” “往后官途坦荡,我努力封侯拜相,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寻来。” 他越说,语速越快。 急切地问水鹊:“你想要什么?暖阁、冰鉴、凉殿,或者是珍珠、瑞炭?” “圣上要为我赐宅子,从前不是说由你来安排宅子的布置的么?” 齐朝槿声音低低切切。 水鹊被他一连串的话,整得人呆呆的了。 怎么、怎么男主也不按照剧情走啊? 听齐朝槿的意思,完全是知道他悔婚跟着魏琰走了啊? 不说报复他,怎么样也应该按照原剧情来,断情绝爱吧? 怎么还挽回起他来了? 水鹊的脸上是纯然的疑问。 齐朝槿没有从中捕捉到任何动心的痕迹。 明明是眉黛唇朱的玉面小郎君,怎么能够做到如此绝情? 不说一声,就悔婚和旁人跑了。 明明答应成婚的那天,还一口一个喜欢齐郎,只喜欢齐郎。 齐朝槿脸色苍白,眼神黯然,低声问:“魏琰当真有这么好?” 水鹊紧张得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嗯,他对我很好的。” “他待你好,为什么到现在也未曾和你筹备婚事?”齐朝槿追问,咄咄逼人,“他只是将你当作后院养的……” 玩意这样的词,他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办法说出来,恐让水鹊伤心难过了。 齐朝槿迂回地说:“他分明并不珍重你。” 魏琰倒是挺想和他成亲的,水鹊心虚,可是和剧情相悖,他怎么会答应? 他可是必须要无名无分地跟着魏琰的! 为了断了齐朝槿的念想。 水鹊梗着脖子,闭了闭眼睛,开始胡编乱造:“没有,他对我很好,特别爱我,非常珍重的。他……” 脑袋瓜子紧急转了转,绷着小脸,胡诌道:“他说我、我下面很甜,每次都会吃得很、很里面。”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4节 其实他和魏琰什么也没做过,没他允许,魏琰亲也不敢亲他,生怕惹他生气了。 只是他每说一句,齐朝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后面,将近是面无人色。 水鹊感觉这个方法奏效了,他从杂七杂八的市井艳情话本里看到过三言两语奇怪的内容,复述给齐朝槿。 “而且,他结束会帮我舔干净,这样就不用洗了……” 他还故作骄傲的样子,似乎他和魏琰的感情生活蜜里调油。 “够了。” 压抑到极致的嗓音。 齐朝槿面如死灰,整个人被人抽掉了主心骨一般,步履艰难。 连大红蟒袍也像是忽地褪了色彩,灰蒙蒙的。 他忽地低头,脸埋在水鹊的肩颈处。 喉咙哽咽,干涩得说不出声。 半晌,声音喑哑,“别这样,不要让他这么对你……” 水鹊缓慢地眨了眨眼。 第79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8) 【……】 监察者无奈。 【舔什么?】 【你知道是什么吗?你就说了?】 水鹊慢吞吞地回答他:【那些话本里是这么写的……】 监察者的频道卡顿了一下,似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叫你不要好奇看那些无良书贩兜售的艳情话本了。】 【说谎会成真的,宝宝。】 【我真怕对面这个疯了,现在就量量你到底能吃得多里面。】 水鹊大约能明白监察者说的话,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他眉眼干脆一横,挪开了齐朝槿靠着自己的脑袋。 语气也不似之前的柔和,梗着脖子道:“我喜欢的,我就要让他这么对我!” 监察者彻底静默了。 水鹊紧张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多眨了几下,齐整的睫毛颤啊颤,磕磕巴巴地尽说些令对方伤心的话。 “你、你当上了状元又如何?人家一出生就是王侯,吃的是海味山珍,穿的是绫罗锦缎!” “我……我就是在安远侯府的大后院里掉眼泪,也不要和你回去吃清茶淡饭了。” 齐朝槿沉默,一声不吭地久久盯着他。 他是戴乌纱、穿红袍的状元郎了,在这巷尾面对着水鹊,仿佛还是从前那个住草庐的贫贱书生。 薄唇无力地开合,恳求道:“你在说气话,对不对?是我发迹得晚了,叫你之前跟着我受委屈,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会让你吃粗茶淡饭,再也不会让你生病了……” “水鹊,往日的情分,你当真就能转头即忘了么?” 齐朝槿的脸色实在不好看,足以用惨白来形容。 水鹊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过分了。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男主还是要断情绝爱,好好经营他的官场升级流的。 他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抖搂出来,“我说心悦你是骗你的,谁叫你那么好骗,三言两句甜言蜜语就肯为我花钱了。” “如果、如果当初不是没地方去,我才不会跟着你……” 他狠心地说罢,偷偷觑齐朝槿的脸色。 大抵是被曾经相濡以沫的未婚夫这般一说,已经心如死灰槁木。 面无表情,双手攥成拳状垂落在身侧,高大的身躯几近要架不起那身大红蟒袍了。 水鹊看他身侧的拳头,心底犯怵。 不会、不会要打他一顿吧? 而对方只是三番两次恳求未果,不堪受辱,拂袖跨马离去了。 他肯定让他伤心极了。 水鹊抿了抿唇。 口干舌燥讲了一堆话,结果77号一播报,剧情进度涨了百分之一。 水鹊:“……” 为什么啊? 晌午,魏琰回到安远侯府的时候,一边卸下甲胄,一边同他说:“今日在金明池训练水军,对面琼林苑在摆宴会。” “你那个什么远房表哥倒是有本事。” 魏琰意有所指,并不是说齐朝槿中了新科状元的事。 而是道:“惊闻圣上到了,将近要开琼林宴的时候,这齐状元郎才姗姗来迟。” 见水鹊被他话中的内容吸引了注意,目光投过来。 魏琰见他还挺关注着齐朝槿的情况,多少心中有些吃味,他耸耸肩,“圣上并未动气。” 水鹊问他:“那你可有看见,齐……状元郎的状况如何?” 他改了称呼,不像从前喊齐郎那般亲近了。 只还是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今天说得话太重,或许应该换个日子说的,不然齐朝槿心灰意冷,连带着在皇帝召开的琼林宴上都状态不好,影响了仕途怎么办? 魏琰嘟囔着,金明池离琼林苑隔了一片湖,他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如何能看见? 就连这件事,也是听来的。 他凑到水鹊跟前,眉眼压低了,心中闷气,问水鹊:“你不会还念着你的情郎吧?” 显然是吃味了。 从前他都不称呼齐朝槿是水鹊的什么情郎,只说是个痴心妄想的远房表哥。 水鹊摇摇头,闷声回答:“没有。” 魏琰不放心,“他要是还回来纠缠你,你可不能搭理他,万一他使些下作手段怎么办?” 水鹊犹犹豫豫,“应当不会吧?” 一方面是出于对齐朝槿作为男主的品格的信任,另一方面是他今天说得这么过分了,齐朝槿虽说脾气好,但人好歹是有自尊的,总不会再来纠缠自己的。 …… 这一次水鹊倒是估计得不错,齐朝槿自那之后,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只听闻目前是按照大融惯例,男主作为状元,官居翰林院修撰,而榜眼探花,则是翰林院编修。 圣上赐的家宅,也离安远侯府这一片远得很,几乎是一个在京城北,一个在京城南。 将近半年过去,夏末秋初。 六月份的时候,崔时信休沐过来,闲聊时说起自己调任都察院,现在每日便是在纠察、弹劾同僚。 水鹊觉得这个挺适合他的。 毕竟崔三说话有时候很刻薄,虽然不是针对他。 总之非常擅长捉人小辫子,说人坏话。 圣上不愧是圣上,知人善任,不过要是他当皇帝,他也把崔三放都察院去。 不对。 水鹊想,他连自己的任务也搞不定,还相当日理万机的皇上,实在是异想天开了。 他将这归结于77号最近给自己放的一部古代皇帝传奇剧。 崔时信饮茶时,还顺口提了一嘴,齐朝槿升迁大理寺少卿了。 短短几个月,自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升迁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在大融是毫无前例的。 齐朝槿也并未辜负皇帝的恩信,升迁后仅两个月便办结了几个震彻京城的贪官污吏大案。 听旁人形容,齐朝槿现在和活阎王无异,周身肃杀的气势,办案毫不留情,审讯完嫌犯,往往出来时原本深绯色的官袍,袍服染成血色的殷红。 有官员送礼,他面上好端端地收下了,不显山不露水,回头就是彻查,拔树搜根。 京官几乎是人人自危,尤其是一些仗着庇荫获得一官半职,但行事枉法取私的官吏。 不知道是哪里流出来的坊间传闻,走街串巷卖茶的提茶瓶人总说,前途无量的大理寺少卿,实际上是死了发妻,才变得冷心冷面,性情阴晴不定,叫别人捉摸不透。 不论如何,他查的是贪官污吏,期间还平反了不少涉及平民的冤案,在民间的声望很高。 水鹊彻底放心了,男主的官场升级流总算是回到了正规。 虽然他的剧情进度还是没什么进展,不过主要是魏琰在拖后腿的问题,至少没有男主那方面的后顾之忧了。 …… 八月初,是魏琰祖母的八十岁大寿。 安远侯作为儿子,但在北疆有些要务缠身,耽搁了脚程,未来得及赶回来主持,就是快马加鞭也要八月半再回到京城。 由魏琰到田庄将祖母接了回来。 寿宴排场极大,请了京城专门的茶酒司,托盘送请帖、安排宾客座次以及宴席活动。 侯府各个院落挂着珍珠缀成的帘子,珠子和刺绣门额在日光下晃动,光影璀璨夺目。 宴席主场在前院,侯府外的大道停了雕饰华丽的马车,镶金点翠,拿着帖子上门来祝寿的皆是朝廷的要员和皇亲国戚,府内的来往者锦缎华服,流水潺潺,围坐的皆是汉白玉桌椅,奏的是教坊司艺人的箫管弦音。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5节 圣上先前下令赐了宴,遣了宫中御膳房来做上百道吉祥菜。 放在哪个王公贵戚,也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 但是魏家三代忠烈,当今圣上逝去的母妃,现已追封为皇太后,曾经是魏琰祖父手底下的副将的女儿,副将在战场中为了保护魏琰祖父而中箭战死,因而唯一的女儿被魏琰祖父母收为义女。 没多久,入宫为妃后,生下九皇子。 因而,皇帝私底下称呼安远侯,是要称一声舅舅的。 而魏琰的祖母,是他的外祖母。 魏琰蹲在水鹊旁边,眼巴巴问:“你真不要出去吃?” “我安排了座次,你我坐在祖母身边的。” 那成什么样? 水鹊眼睛睁大了。 坐在魏琰旁边,参加这种宴席,那不是间接向其余人宣布他和魏琰的关系了? 他这么努力要避开这些,魏琰却一直在拖他后腿。 水鹊抿了抿唇,拒绝了魏琰的提议:“不要,外面那么多人,我怕生。” 对方当即面露遗憾。 魏琰不知道水鹊是不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原本他是打算皇帝坐高位,他和水鹊其下,坐在祖母身边,正式让水鹊见一见祖母,他和祖母探过口风了,待宴会奏到高潮,他就向圣上请求赐婚。 水鹊藏在东侧院,不出去,魏琰只好灰心泄气地去招待外头祝寿的来宾。 临近晌午,日头正高悬,秋日里暑热未退,还是热气炎炎。 水鹊怕热,魏琰就让工匠在东侧院池塘边修了个清凉亭,人造水帘,沿檐直下。 亭中以画石为榻,围着冰鉴,平日里仆从在冰鉴后为水鹊摇竹扇,凉风就送过来了。 他往外侧绕了一圈,皆是熙熙攘攘的来宾,瞥见一抹红官袍的身影,要不是水鹊多看了两眼,几乎认不出来那是男主。 一个同样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在向齐朝槿攀谈。 叫贪官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少卿,长身立着,周身冷淡,生人勿近的气场,与此前在水鹊面前好脾气的样子相去甚远了。 不知道是不是严刑审讯得多了,眉眼中有淡淡刀光血影的寒气。 他眼角余光往东侧院的垂花门内掠去。 水蓝色锦服的侧影一晃而过。 齐朝槿眸光微暗,脸上神情僵了一瞬,正在攀谈的汤大人以为自己哪说错了话。 水鹊差点让男主再捉到,快步回到清凉亭中。 府中人手有些不够,巧山去帮个手,一会儿才能回来。 东侧院有小厨房,平日里做的全是按照水鹊的口味来的,因为水鹊不愿意到外头内院吃,此时正热火朝天地准备他的午膳。 水鹊无聊得在池塘边打扇喂鱼。 侯府前院却忽地传来尖锐的嗓音—— “圣上驾到——!” 他在逗池塘中的锦鲤,被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嗓音吓得一个哆嗦,足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 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揪住他后衣领子,再揽着人收回来。 水鹊惊魂未定。 拍了拍胸口,答道:“谢谢你哦。” 他转过身。 是齐朝槿。 闷声不说话。 冷着脸,收回了手,还拍了拍衣袖。 上面分明纤尘不染,却表现得好似沾上了脏东西似的。 水鹊看他的表现,若释重负,倒是真的没有为男主忽然再来找自己而担心了。 看嘛,男主果然发现他真面目后,就讨厌死他了。 谁能忍受交付一腔真心被人践踏呢? 他回过来去看,方才逗鱼用的团扇不小心掉到池水里了。 水鹊犯了犯愁,蹲下身去准备伸远手去够那把团扇。 齐朝槿眼皮一跳。 扯了他起来。 自己屈身,伸手捏住扇柄,从池水里将扇子捞了回来。 他不像水鹊穿的是窄袖圆领袍,官服是宽袖的,急得袖子也没挽起来,一大片落入水中,锦鲤以为他要喂食,好奇地游过来。 那大手空空,一点鱼食也没有,锦鲤是水鹊养的,性格也随了水鹊,对旁人脾气大得很,当即摆尾,掀起了重重水花。 大理寺少卿现在不只是袖子湿了,眉头也滴着水。 很是狼狈。 沉默无言地把团扇递给水鹊。 将近半年未见,令人日思夜想的小郎君,还是眉黛唇朱的模样,漂亮的眉犹犹豫豫地蹙起来,就让别人想为他不索取报酬地排忧解难。 水鹊收下了湿了一面的团扇,抬眼多看了一下狼狈的男主,小声道:“……谢谢。” 男主真是个好人。 非但没把他按水里,还帮他捡扇子。 齐朝槿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 他好像打定主意,不再和水鹊说话,要当个锯嘴葫芦。 好像只是迷路到东侧院的,看了人一眼,不打招呼就要走了。 水鹊细声小气地抱怨:“你怎么在外头逢人便说我死了?” 刚刚那个汤大人和齐朝槿的对话,他偷偷听到了三言两语。 齐朝槿说什么自己曾有结发小郎君,不过病逝了。 经过汤大人再说之前到齐朝槿府邸拜访的事情。 水鹊才得知,齐朝槿的书房一直挂着以前那副九九消寒图,梅花是水鹊涂红的。 还有府邸里养了鸡兔,想来是以前他们一起养的,他竟是全带上京城来了。 被人说是病逝的小郎君,语气多少有点生气和委屈。 齐朝槿神色一紧,下意识出声解释:“汤大人想为我说亲,我不得已借由回绝。” 说罢,绷紧了唇,噤声。 监察者冷哂:【他倒是装得痴情,意思是在给你守活寡呢。】 水鹊被01的说法,弄得眼皮跳了一跳。 什么奇怪的说法…… 男主肯定是对他心怀怨怼,断情绝爱了,在拒绝别人说亲的时候,悄悄诅咒他! 水鹊不满地哼哼,“你不许借我为由头,要是传到魏琰耳朵里,会以为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他故意去气男主的。 谁让他敢说自己病逝了? 雪肤粉腮的小郎君,说甜言蜜语能三言两句哄得男人找不着北,说起狠话来也是直刺人心窝子的。 齐朝槿听到他提魏琰的名字,神色当即森寒得凛若冰霜。 眼底情绪翻涌,沉着脸,“齐某说的是是自己的结发郎君,不敢和魏小侯爷的人扯上关系。” 他转身离开时,宽袖还湿哒哒地滴水。 …… 又一年八月十五中秋夜。 京城的中秋灯会比长州县要气派得多了。 铺子门口竖起彩绘旗帜,门面彩楼结着纸花灯笼。京城御街筑了灯山,彩带结扎,重重叠叠,上面是著名丹青手绘画的神怪故事。 万盏灯烛,明亮如白日。 御街两廊的艺人,歌舞百戏,还有支着许多饮食、博戏的摊子。 人潮拥挤,摩肩接踵。 这时御街上没了平民与官员的分别,皆是来逛灯会的游人罢了。 水鹊提了盏小鸟花灯,巧山走在靠近人流的外侧,唯恐人群挤到了娇客。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走运,和御街对面的齐朝槿对上了视线。 怎么走到哪里也能见到男主? 但水鹊也不可能一直躲在侯府后院里,只是这次出来得不凑巧。 巧山不知道他为什么停驻了步伐,“小水郎君?” 水鹊摇摇头,“没事。” 好在齐朝槿只是冷淡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往这边走上来。 各自顺着人流前行,隔着一条御街,行走的是相反方向。 天干物燥,不知道是哪家酒楼打落了灯烛。 人群中有人高声:“走水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6节 小鸟花灯撞落在地,巧山被挤得和水鹊分开来,人影很快见不到了,忙喊:“郎君!郎君!” 水鹊撞了几个趔趄,但是并未摔倒磕碰到。 因为没多久,有人逆着人潮拥挤,过来大力拥住他。 火烛明晦变化,齐朝槿的神情模糊不清,语气中尽是后怕。 他喃喃道:“幸好……幸好这次没有弄丢你。” 锯嘴葫芦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无意识中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水鹊缓缓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下意识地拍了拍齐朝槿的背,安抚他。 这样的大节日,望火楼时刻有人瞭望,军巡捕是随时待命着要灭火的。 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的军士们,以极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救火。 马嘶声高而长,御街尾赶来一队殿前司的兵马,为首者是副都指挥使,拔剑出鞘,寒芒晃眼,高声号令慌乱的百姓镇定待命,若有肆意推搡踩踏者押入大牢。 众人镇静下来。 接着由殿前司的军士有序地引导人流疏散,为军巡捕让出更多救火空间。 全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从起火到灭火,左右将近不到半炷香时间。 魏琰终于寻找到水鹊,他今夜殿前司当值,因而不能够陪同水鹊逛灯会。 听闻这边起火,心脏都要从喉咙跳出来,火急火燎带领军士到御街疏散人群。 他翻身下马,看到齐朝槿,顿时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做什么呢?”魏琰强行分隔开两人,“大庭广众的,这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齐朝槿不得已松开水鹊。 冷声谴责:“魏指挥将人哄骗上京,却连水鹊的人也护不住。” 要是单独对着水鹊,魏琰必然是满脸内疚,可齐朝槿在,他一说话,魏琰心中的火气就蹭地燃烧起来。 越燃越烈。 检查了水鹊周身无碍。 魏琰反唇相讥:“比不上齐少卿,对自己的表弟也能下得了手。水鹊可不是我哄骗的,他自愿跟我上京,还不是你这什么表哥逼人成婚,是要陷水鹊于不伦的境地么?!” 齐朝槿皱眉:“我与水鹊没有亲缘关系,当初清清白白的为何不能结亲?” 时至今日,魏琰还以为齐朝槿和水鹊是远房表兄弟关系。 闻言,眉头诧异地一挑:“这时候你抵赖什么?敢做不敢当?” 水鹊听他们吵架,头都晕了,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如何拉架。 …… 这条宽敞御街正对着宣德楼。 楼上正中的座位,是天子御座。 黄色丝绸缎布,层层叠叠搭着彩棚。 御龙直军士护驾两侧,分别执黄盖、掌扇。 圣上见京中军巡捕以及军司面对走水的反应迅速,虽未出声,但神色明显是满意的。 示意随行的大太监准备回头拟了赏赐。 余光一瞥,却见自己的文官武将、左膀右臂在御街中争执,其间还夹着个肌肤白得晃眼的郎君。 看不清眉眼,但段璋忽地想起来许久之前见过的,想来在金明池让魏琰背回去的,应当就是这位。 他吩咐随行军士,“将他们请上来,朕听听有何争端。” 小郎君没见过圣颜,上来后,跟着齐朝槿魏琰他们行礼,慢半拍地说:“见过陛下。” 宣德楼两旁悬挂周长一丈有余的灯球,中间的火烛巨大。 恍如白日的光线中,能让段璋清清楚楚地看见水鹊的样貌。 犀颅玉颊,眉是秀气的,眼睫纤长,唇色淡红。 天生好颜色,不似凡间人。 玄色龙袍的男人眨眼间已经站在他身前,水鹊不自觉地后倾,疑惑道:“陛下?” 挂在脖颈上的银链,被冰凉的手指颤抖着勾起,长命锁暴露在视野中。 段璋轻抚其中的小鸟纹样,锁底坠着的是羊脂玉叶子。 “小幺……” 段璋的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小鸟。 水鹊正迷茫着,对方紧紧抱住他,声音沉沉:“小幺。” 魏琰眼皮一跳。 陡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款式的长命锁。 已经仙逝的皇太后的第三子。 他爹说过,因为身为宫妃的小姑,产下九皇子之后的第二子是被当时的皇后害死的。 因而后来生第三子时,伪造成难产了,偷偷送出宫去,让旁人抱养着。 是涉及皇家和整个魏家的秘辛,安远侯只在魏琰小时候喝醉了提过一嘴,绝口不再提,让魏琰死守秘密。 他死守着死守着,全然忘了。 皇太后是祖父的义女,他称一声小姑。 这样算来,水鹊岂不是就是他“表弟”?! 魏琰喉咙一哽。 这……这样水鹊更该给他个名分了! 这分明是亲上加亲! 第80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29) 京城出了件大事。 圣上一母同胞的,流落在外的弟弟,于平武三年八月十五寻找回来了。 京城的城东,尤其是城东北区,因着靠近皇宫大内,皆是达官贵人的府邸所在。 其中胜业坊最大的宅邸,原本闲置已久,如今重新翻新,作为圣上新册封的沅亲王的王府居所。 所有的规格,全是按照位次皇帝一等,一人之下但万人之上的规制来安排。 七进的宅邸,除却不胜计数的居房,其余的香雪邬、听雨轩、湖心亭、邀月台等一应仅有,府内碧水青山,几乎是一整座皇家园林。 毫不夸张地说,新鲜的沅亲王水鹊看了工部的设计图纸,他几乎可以在王府里泛舟。 段璋还唯恐亏待了他,看了又看图纸,仍然不满意。 “小幺,你可喜欢珍奇动物?我让他们在王府为你修一座百兽园如何?” 他在得来不易的同胞弟弟面前,竟是完全放下了皇帝的架子,连称呼都是以你我相称了。 水鹊坐着紫宸殿中的黑漆木凭几,多少感到无所适从。 方才这里还是内阁大臣们谈论国事的宫殿,现在却用来为他决定装修王府的事宜,多少有点仿佛在梦中了。 面对段璋的询问,他只好乖乖巧巧地弯弯唇,“都、都听皇兄的。” 段璋语气温和,全然没有内阁开会时那般的不苟言笑,冷着脸不威自怒,而是极有耐心地慢声回答:“好,那便是在湖心亭往后的北边,修一座百兽园吧,离内院远一些,百兽虽有意思,但终究是畜生,大多吵闹。” 他之前费了不少心思,才让水鹊改口称呼皇兄,而不是战战兢兢地称呼自己为陛下。 “先前南洋朝觐,进献了他们的瑞兽,说是与我大融的神兽麒麟有两三分相似,”段璋说道,“不若届时待沅亲王府建好,送到小幺的府中去。” 他看水鹊和看小孩没什么两样,小孩大多都爱这些新奇玩意,连段璋小时候也不可避免,常常去宫中的百兽园玩闹,因此却耽误了功课。 水鹊流落在外,却是没有这样的体验的。 段璋顿觉亏欠,打定主意要为水鹊在亲王府内建一座百兽园了。 今日是休沐日,他穿着玄色常服,在工部呈上来的卷轴上批示位置,时不时温声询问水鹊的意见。 午后的阳光暖熙,泼墨画水般从窗棂进来。 如若不是身处皇宫,遍地金砖,飞龙舞凤,他们两人相处几乎是与寻常兄弟无异。 水鹊一边嗯嗯,都听皇兄的,搪塞段璋,一边在心中呼唤系统。 【77,加载进这个世界之前,也没有说我的角色身份是流落在外的王爷啊?】 77号也不明白情况,但是它在极力安慰宿主:【肯定是世界出现bug了,宿主不要担心,77在紧急上报了!】 水鹊还在敬业地惦记着自己的任务,无助地问:【那我的剧情进度怎么办?】 77号支支吾吾地回答:【宿主暂时先不要想剧情了,77申请了紧急措施,保全现在百分之八十一的剧情进度,bug处理前,宿主就当做是度假提前开始了就好!】 它嘀咕着:【反正宿主已经认真工作这么久了。】 如果不是有监察者在,77号想骂一骂主系统的,给它分配的任务书都是些什么世界,漏洞百出,一点儿也不完善! 77号这时候倒是不说是由于自己的系统定位,接不到好任务好角色了。 水鹊突然间被动地放了假,真的有点迷茫,不在状态了,从八月十五之后就和做梦一样。 哪怕段璋知道他是失忆了,还耐心地和水鹊私底下解释了皇家秘辛。 所以,他是已经仙逝的皇太后的小儿子,当初生下来时,母妃和皇兄在宫中正处于如履薄冰的境地,皇宫内危机四伏,顶上有原先的皇后虎视眈眈,皇宫外先帝打压魏家,安远侯腹背受敌,自身难保,只能勉强地给予义妹一些照拂。 母妃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不得已将他托付给宫外的一家苏姓布商抱养。 安远侯曾经救过那布商的性命,他自然是义不容辞地答应了,加上同年布商的夫人临盆,生下来一个与水鹊同岁的儿子,一家子在苏吴府地界内,用安远侯给的银两买了宅子落户,从此之后,夫人与儿子深居简出,就是出门,也必定会戴上笠帽,对外宣称是仅有一个儿子,以此掩人耳目。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7节 段璋熬死了先帝和一众同父异母的兄弟,成功厮杀出来,登基了大权在握后,便一直在查探苏姓布商的踪迹。 只是水鹊出生的时候,他也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只记得弟弟身上的信物,是母妃当初得了的羊脂玉赏赐,叫人先用纯银打造长命锁,再将羊脂玉料雕刻成小叶子,坠在长命锁底下。 “弟弟要像小鸟一样飞出宫廷了。” 母妃当时是这么说的。 “璋儿长大后,还要记挂着弟弟。” 段璋一直记得母妃病逝前的嘱托。 登基后,除了立即将母妃追封为皇太后,下一件事就是暗中追查苏姓布商的下落。 没有弟弟长大后的画像,没有姓名,只知道一个贴身佩戴的长命锁。 追查到苏姓布商一家三口皆被山贼所杀,段璋彻夜无眠,跪在母亲的牌位前,心情惶惶然。 所幸,没有寻到尸首,没有缴获长命锁,便是还有一线希望。 哪怕流落失散多年,水鹊和先帝、皇太后也长得并不是很相似,或许是归功于血脉相连的纽带,段璋还是在第一眼见到水鹊的时候,便将人认出来了。 段璋轻抚弟弟的乌发,“好在……好在上苍还是眷顾我。” 水鹊在吃过晌午饭后昏昏欲睡,旁边又有人低声说话,和催眠似的,坐着坐着,脑袋一歪,靠在段璋身上睡着了。 随身侍候的大太监见状,本是想替圣上将人抱到偏殿去睡的。 不过他跟着段璋多年,机灵着,脑袋多转了一圈没直接动手,果真下一瞬圣上亲自将沅亲王抱起,移步自己平日小憩的偏殿。 圣上对着好不容寻找回来的弟弟,自然是更愿意亲力亲为,甚至正是乐在其中的。 偏殿的龙榻,铺展的神锦衾柔软。 段璋抬手,把水鹊散落的乌发挽至耳后,他低声道:“小幺,我们是彼此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他生长于皇宫中,小时候为异母兄弟所害,服了多年慢性毒药,待发现时,身体已经伤了根本,随着年岁增长,现在就是每日处理政务,只要超过了三个时辰,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段璋此生不会再有孩子了。 ………… 沅亲王府的修筑,被皇帝再三下了旨意务必精益求精,再加上御笔亲书的批注,增大了工程量,就是营缮司的工匠们日以继夜地修建,也必须得等到年后才能竣工,让沅亲王搬入。 段璋让大太监遣人收拾了东宫,在一日之内使得东宫焕然一新。 水鹊一个新册封的亲王,便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留给太子的东宫中了。 不少老顽固的官员上书劝谏,这于礼不合。 段璋一概不理,面无表情地,在奏折上笔走游龙地批示了“阅”。 这时候,由他新提拔上都察院的崔时信,有了更大、更重要的用武之地。 没多久,皇城中四下传出无名者的辞赋。 其中自然是赞颂了圣上与沅亲王的手足情谊。 文辞明白晓畅,令平民百姓也能轻易读懂,情感朴实真挚,使看客无不潸然泪下,泫然流涕。 还言之凿凿,称沅亲王降生时有神光之异,群鸟吐五色气成云,是至福之人,只不过需得在民间寄养,长大后方能够回到皇宫,使得大融国运从此洪福齐天。 水鹊听随侍的贴身小太监念诵了,羞耻得手指蜷缩,握在一起。 崔时信写得也太夸张了…… 水鹊当然知道是崔时信的手笔,现在他是皇兄的笔杆子,除了纠察弹劾百官,剩下的职责就是控制舆论。 还同他说打磨了这辞赋许久,原本想将齐二和魏琰写进去的,暗骂这两人是阻碍沅亲王回归皇室的元凶首恶。 不过碍于这两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左膀右臂。 加上水鹊对段璋的说辞,说流落到长州县的时候,是齐朝槿收留的自己,崔时信也对自己多有照顾,后来又是魏琰收留他住在京城。 圣上闻言,龙颜甚悦,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爱卿。 赏赐哗啦哗啦地流入三人的府邸。 应当是只以为三人和水鹊的关系是好友。 崔时信只好作罢。 水鹊经过他一提,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多日没有见过魏琰了。 倒是见到了安远侯。 在段璋安排的皇宫家宴上,只请了魏家人。 中秋时节堪堪赶回来的安远侯,已经是年逾四十了,多年戍边北疆,同朔丹游牧军队交锋,使得他的两鬓斑白,但身体依旧强壮雄健,膀阔腰圆。 看起来完全可以举起十个水鹊。 安远侯见了他,眉笑眼舒,张开双臂,“唉,小幺,是舅舅,到舅舅这里来。” 水鹊乖乖走上前,“舅舅。” 安远侯将外甥抱得紧紧,恐人要喘不过气了,终于放开来。 眼眶通红,安远侯哽咽道:“我一见你,便想起了芸妹。” 是水鹊母妃的名,单字芸。 虽说是义妹,但武将讲究情义,她的父亲因为救自己的父亲而死,安远侯对待她,是当做亲妹妹一般的。 整个魏家,也是她和孩子们的后盾。 只可惜红颜薄命。 家宴叙旧,说着说着,安远侯和母亲抱头痛哭。 水鹊坐在段璋旁边,脑袋懵懵的,只能忙去安慰舅舅和外祖母。 宴席将要散去的时候,水鹊忽然想起来,“魏琰……两个表哥怎么没来?” 安远侯神色尴尬,摸了摸胡须,解释道:“前一阵子这两人不小心伤了筋骨,正在府中休养。” 水鹊将信将疑。 魏琰和魏昭做什么去了? 竟然能同时发生意外,伤了筋骨? 他们的家宴和和美美,侯府的祠堂冷冷清清。 魏昭的膝头都跪得青紫,将近感知不到了,瑟瑟缩缩地问:“哥,我是让爹抓到逛歌楼了,你又是为什么被罚?” 这不应当啊。 在他的对比下,他爹可是将魏琰当作骄傲的。 祠堂燃着白烛,火光点点。 魏昭都不忍心看魏琰腰背上血肉模糊的鞭痕。 魏昭仅仅只是被罚跪了从下午到晚上,现在膝盖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他哥魏琰受了鞭罚,伤口不准处理,跪了两夜一天,血液要流淌干了,滴米未进,这时候却还能保持神志清醒,跪立如松。 光线灰暗,魏琰的半边脸埋没在黑影中,哑声道:“我提议安远侯,让我们魏家同皇家亲上加亲。” 魏昭马上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双目瞪圆了,“哥,你……你竟是来真的啊?!” “从未玩笑过。” 魏琰目光灼灼。 ……… 水鹊以为自己只是在东宫小住而已。 他每天吃好喝好,足不出户,就有教坊司的艺人、各路戏班子为他上演百戏,灰药戏法、杂剧、杂扮戏…… 还有人专门到宫外去,把书局里还在刊印中的话本小说送进宫里给他。 日日要看的看不完,吃的也吃不完。 水鹊真的感受到自己的度假生活了。 结果过了几日。 小太监突然在五更天轻声唤醒他。 “殿下,时辰到了,该起床了,圣上正在外头等候呢。” 水鹊眼睛也睁不开。 寝殿外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还有大太监忧心龙体安康的话音。 水鹊还是很担心他的皇兄的,整个人蔫呼呼的,勉强离开床榻。 任由宫人为他洗漱过,穿上衣衫,束好发冠。 圆领窄袖长袍,刺绣万里江山纹,锦色衣边,腰间束双绕镶银蹀躞带,发顶是玉环云纹金冠。 一身装束,活动便利。 可往日他在宫中,宫人皆是帮他搭的宽袖大袖衫。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 段璋见他出来了,咽下喉咙间的痒意。 “还没睡醒?”他摸了摸水鹊的眼角,方才洗漱过,眼睫湿漉漉的。 段璋道:“我从前作为皇子时,要四更天起来,五更天到上书房早读等候先生。” 水鹊困极了,说话黏黏糊糊:“嗯嗯。” “皇兄真厉害。” 幸好他不是皇子,他现在回来,只需要当个闲散王爷就好了。 段璋环视了一眼东宫。 “先去用膳吧。”段璋说,“你从前流落在外,君子六艺生疏一些,我为你安排了几位老师。” 天蒙蒙亮,秋日的风凉。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8节 水鹊一下子清醒了。 第81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30)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水鹊刚回到皇室不久,行为举止其实还带着点散漫漫的、懒洋洋的娇纵,没有皇家人的风仪严峻,然而段璋倒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又念着他多年流落在外已经养成了习惯,不想一回家就用繁文缛礼将人拘束起来。 因此礼节方面的事务,段璋准备年后由沅亲王府的属官东、西阁祭酒,平日里稍作提醒即可。 乐毕竟也是急不来的,何况不是当务之急,他看水鹊前段时间在东宫,看百戏看歌舞看得十分入迷,想来自己的弟弟应当是有乐器天赋,暂时先放一放,偶尔陶冶情操再开始接触也全然没有问题。 其余的,倒是必须提上日程了。 段璋的早膳一般是在每日朝会下朝之后,由司膳太监送到养心殿来。 但因为水鹊不习惯,他起得早了,不吃饭就要浑身没劲的。 段璋为了每日能够和弟弟三餐同食,于是只好更改习惯,让御膳房的庖长早些准备,务必让沅亲王在晨起后便能吃上早膳。 早膳完毕,段璋用帕巾给水鹊擦了擦唇角的痕迹。 水鹊是让人宠得惯了,到现在接连三个世界都有不同的人自然而然地服侍他,到现在,连古代的九五之尊垂首为自己擦嘴,他也没什么大反应。 只是因为吃早膳不小心弄脏了嘴巴,他还挺不好意思的,“谢谢皇兄,已经擦干净了吗?” 段璋将脏了的帕巾随手递交到随侍的大太监手里,立马有宫人呈上新的帕子,盘金彩绣,舞龙飞凤纹样,他收起来。 他耐心地再端详,认真评道:“小幺的嘴巴是干干净净的。” 养心殿的宫人以龟纹桃形银盘呈上,上面放了两只琉璃钵。 其中一份里面是白色略微透明的膏体,另一份是檀色,呈冻状,全没什么香味,仅有一点点草本植物的清冽气息。 水鹊好奇地探首,“这是什么?” “口脂,还有面膏。”段璋道,“深秋干燥,小幺要多注意一些。” 小时候,到了寒冬时节,大风冷冽,每天仍旧要天不亮就到上书房等待先生授课,母妃疼惜他,便会为他擦拭护面膏。 现在,轮到他来爱惜弟弟。 “皇兄一会儿要主持朝会。” 段璋细心地用左手托着水鹊的下巴。 “小幺先到文华殿念书如何?” “嗯嗯。” 水鹊乖乖地不动,让嘟嘴就嘟嘴。 淡淡的草木膏体随着指腹抹在唇瓣上面,下唇饱满,极容易将口脂涂抹均匀,只是上唇缀着的一点圆珠,擦拭的时候给挤得扁了一些。 大概是抹好了,水鹊自觉地抿抿唇,红润润的唇肉相碰,挤压再松开时,发出啵的小小一声。 “好了。” 他说着,长时间坐不住似的,就要往外面跑。 段璋让他坐回来,才慢悠悠地给他擦面膏。 水鹊嘟囔着,声音含糊:“皇兄不是要上朝?” 脸颊肉擦拭挤压,轻微变形,他闭着眼睛,任由大手掌连擦带捏地给自己抹香香。 “嗯。”段璋应答,“来得及,要先保护好小幺的脸。” 弟弟比他年岁小了十岁有余,年纪轻,脸也小,雪腻腻的,若是什么也不擦,到了寒冬腊月,风再一吹,指不定就要生冻疮了。 段璋去文德殿主持朝会。 水鹊同他分开了,文华殿稍远一些,他坐轿子到那边看书。 殿内的藏书是段璋的,全是经、史和通鉴辑要,还有些水经农书,天文地理一类,他在层层书架子中转了两圈。 水鹊求助系统:【77,要不然你还是给我放之前那部没播完的古装剧吧?】 77号原本因为小世界bug导致工作没法开展,也没法直接脱离世界,又惭愧又内疚,现在能够有为宿主排忧解难的机会,它当然是义不容辞。 【好!】77号说,【宿主还想看什么,77的积分还可以兑换下载好多电视剧。】 段璋下了早朝过来,却见自己平时看书批奏章的桌案上,趴伏着一个已然睡熟的水鹊。 “……” 脸蛋睡得粉粉润润的,压出一小道红痕。 他再瞥一眼桌案,堆叠的全是他之前的书卷。 水鹊竟然是一本也未曾翻开。 外头是日上三竿了。 段璋叹了一口气。 ………… 或许水鹊只是坐不住,不能够定心下来看书而已,段璋同他坐龙辇,摆驾射殿。 秋光温热。 射殿垛子前站立着招箭班军士,身材高大,穿着清一色宽衫大袍,头束紫色抹额,二十多人,皆是隶属殿前司的。 位列两队,如大雁展翅的形状。 段璋下朝后换了衣裳,着赭黄窄袖骑装,利落地携带弓箭翻身上马,腿肚一夹,马疾驰的瞬间,在马背上接连三箭齐发。 全中靶子。 招箭班军士齐声高喊叫好,呼声如雷动。 水鹊听得耳朵疼,原来这些个军士是来助威的,果然是皇家,连骑马射箭也有这些讲究。 段璋回到水鹊身边,“小幺可要一试?” 军士再牵来一匹矮脚马,但成色上好,马身已足够矫健。 水鹊心虚地坦白:“皇兄,我不会骑马……” 段璋未曾想到水鹊竟是连骑马也不会。 前朝有少数民族掌权过,影响之下,大融人也保留了骑马善射的艺能。 可能确实有点丢脸,皇兄都卡住了,说不出话。 所以水鹊悄悄地抬眼偷觑段璋,自以为动作隐蔽,实际上对方一下就捕捉到了他的情态。 段璋转念想。 小幺多年不在自己身边,肯定过了许多苦日子,何况山匪突袭使他流离失所,说不定当初饥一顿饱一顿,怎么有时间有余力学习骑术? 心中对弟弟的疼惜全要化作一滩水溢满了。 段璋:“那……先从拉弓射箭开始学吧。” 水鹊接过段璋递过来的弓,转头见到了自己的射艺老师。 魏琰缓步走过来,恭敬地行礼,“陛下,殿下。” 段璋颔首,“魏琰,今日起便由你来教授小幺的射艺,他刚回来,从前没学过,射艺生疏一些,你们的关系也算是熟络,应当不会见怪。” 面对着圣上在场。 魏琰郑重其事道:“是,臣定不会辜负陛下和沅亲王殿下的信任。” 段璋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嘱托魏琰,“弓箭无眼,要多加留心,安全为上。” 又转而对水鹊说道:“皇兄还有内阁朝会要主持,你随着魏琰学习,晌午饭到养心殿来和我一起,下午在紫宸殿偏殿,另有传授经史与经世致用之学的两位老师过来。” 水鹊安安静静地点头。 龙辇一走。 魏琰清咳一声,“殿下,我先示范。” 水鹊还怪不习惯的,对方难得这么正经严肃的样子。 魏琰拈弓搭箭,轻易地拉满弓,衣衫紧紧绷出背肌的起伏,拧腕沉肘,平脱撒放! 正中靶心。 军士呼声雷动。 水鹊看了看远处的靶子,再看了看魏琰,“我也可以吗?” “殿下不妨一试,”魏琰道,“我会帮你纠正姿势,勤加练习,一定可以到百步穿杨的境界。” 真、真的能这么厉害吗? 水鹊在古装剧里看到那些场景,主角是能够骑马百步之外射中柳条的。 他忽然有了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觉悟。 系统捧场:【宿主加油,宿主是最棒的!】 水鹊跃跃欲试,他学着魏琰方才的姿势,两脚开立,拈弓搭箭,拉……拉不开弓。 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不敢置信地,再拉,努力得小肩头颤颤,脸也闭气憋红了。 魏琰喃喃:“殿下,竟是一石力弓拉不开么?” 一石力弓是大融武举的标准,系统帮水鹊换算了一下,七十一公斤。 水鹊:“……” 还是太难为他了。 魏琰是天生神力,未及冠的时候便可以挽弓三百斤,因此见识到水鹊的力气,多少还不可思议了一番。 不过他转念一想。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39节 确实是该如此,要是水鹊也同他一般,那扇他巴掌的时候,魏琰哪能半日就消肿? 水鹊闷声闷气地说:“……不许笑我。” 他没练过,拉不开弓很正常的。 监察者哄他:【嗯,宝宝该要用宝宝弓。】 魏琰见他不高兴,赶紧有眼色地说:“是弓不合殿下的手了。” 传了个军士,拿一把软弓过来,只需之前四分之一的力气。 水鹊勉强端着拉开到百分之八十。 “肘尖,”魏琰过来纠正他的姿势,“和小臂要在一条直线上。” 他上手调整,抬高水鹊的肘尖,压低手腕。 雪白的一截腕,好像他多用些气力就要捏碎了,魏琰慎之又慎,连带着动作也小心翼翼放慢了。 “大臂和小臂都要夹紧。”魏琰拍了拍水鹊的手臂,“用力,夹紧。” 他不拍还好,本来纠正动作就慢,水鹊挽弓挽了这么久,经他一拍,力气全泄了。 也不顾在场的还有这么多招箭班军士,和在侯府里和魏琰独处时没什么两样,一生气就真生气了。 把弓塞进魏琰怀里,眉头蹙起来,细声埋怨:“全怪你,你纠正姿势这么慢做什么?我手累得慌,脚也要站麻了。” 魏琰不知所措,围着他直打转,“那我一会儿动作快点,好不好?你别生气,动作方才已经很标准了。” 周围还有人在看,随侍的小太监也守候在一边,水鹊怕别人看笑话了,小太监到时候说到皇兄耳朵里,说他不认真上课消极怠课什么的。 虽说皇兄应当也不会责罚他就是了…… 水鹊憋着一股气,重新拈弓搭箭。 只能堪堪拉到百分之七八十。 魏琰为了纠正得快一些,绕后几乎将水鹊整个人揽进怀里,“我带着殿下瞄准。” 手把手地带着,让水鹊第一次射箭便正中靶心。 接下来才有了点学习的劲头。 只是第二次自己射箭,箭簇一出去,便不见踪影,没入老远的草垛里了。 他一失落,眉眼耷耷的。 魏琰见不得他这样,佯装咳嗽,赶紧找到由头,“这个,这个是靶子的问题。”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他一边鼓励水鹊,一边冲着招箭班的军士使了个眼色。 水鹊弯弓射箭,箭往前疾速飞去,招箭班军士呼声雷动,重整队形,如大雁收翼般合拢两支队伍,再分开时,箭已经射中靶子。 水鹊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招箭班的军士全在夸赞他:“殿下果真是射艺了得!” 魏琰也将他从头到脚夸了一通。 水鹊听得晕乎乎的,感觉自己是神威小将军在世。 ………… “祖宗列之藩服,或仍土酋,或建郡邑,维以武卫,联以胶庠,椎髻之风渐变。*” 齐朝槿垂眸念着策问材料。 水鹊在旁边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殿下。”齐朝槿尚且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顿了一会儿,“殿下,可有在听?” 他是为水鹊讲经史的,讲到历朝历代对于西南地区的治理之道,联系了礼部试的策问题。 从八月十五后,齐朝槿已经将近半月没有见到水鹊了。 他知道水鹊先前失忆了,实际上的出身估计比他从前猜测的还要更加尊贵,只是没想到水鹊竟然是皇家人。 圣上唯一的亲弟弟。 齐朝槿除却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若失,更多的反而是涌上来的庆幸。 天底下除了皇家,确实没有哪户人家,能够温养好水鹊了。 小郎君念了许久的瑞炭,想来今年冬日在东宫是能够烧也烧不完了。 况且,如此一来,水鹊也能够彻底从安远侯府脱离出来…… 齐朝槿再想起水鹊当初对自己说的话。 他是玉叶金枝,不能再让世子轻贱了去。 自前年中秋,对方悔婚一别,齐朝槿再没有像现在这样,能够安安静静地看水鹊的睡颜。 之前为数不多的碰面,两人皆是不欢而散。 午后室内温暖,水鹊撑着侧脸睡,软软的脸颊挤得肉堆起来,呼吸清浅。 或许是一梦黄粱,娇娇贵贵的亲王殿下,竟然陪同自己在长州县度过了两年。 齐朝槿有一瞬间的恍惚。 只不过,往昔对他说的话,却是不做数了。 水鹊脑袋一歪,靠到他怀里去。 但是因着是浅眠,一下子惊醒过来了。 眼睛没完全睁开,但嘴巴会嘟嘟哝哝着,“在听,我在听的,很认真,没有睡觉。” 齐朝槿将策问经卷铺展到水鹊面前,重述了一遍。 “殿下有何看法?” 水鹊面露难色。 “齐郎,你知道我的……” 他没考过一场科举,当初在书院念书,窗课的卷子还能空了一大半,要他临场作答策问,不是强人所难么? 他没了工作需求,对齐朝槿的态度就没了之前的抵触,连称呼也换回来了。 77号说是这个世界任务书不完善,没有发现剧情里他这个炮灰角色的身份设定竟然这么尊贵,这种情况下,后面的剧情肯定是违背了世界设定,推进不了的。 那水鹊只需要等再过一阵,脱离世界的选项修好,就能够回到大世界了。 系统安慰他,将这段时间当作度假。 只是,谁会在度假的时候学经史策论?? 齐朝槿抽出三份策论答卷,“水……殿下,不必作答,殿下只需要判断为臣者的答卷,懂得取之精华便好。” 是他从礼部借来的科举答卷,还是再次糊了名的。 水鹊双目无神地去看那些长篇策论。 不一会儿,他直摇头,“我觉得、我觉得齐郎的写得最好。” 实际上他连剩下两篇内容还没看全,只是认出了齐朝槿的字迹,认为像往常一样甜言蜜语,对方就会纵容他。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水鹊夸了夸齐朝槿,看人脸色趋于无奈,于是伸出手臂来,唉声叹气,“齐郎,我可辛苦,练了一上午射艺,手臂太酸,课听不进去,如果有人能为我捏一捏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瞄齐朝槿。 好好的经史课,一个时辰,前半个时辰打瞌睡,后半个时辰全享受齐少卿为他捏肩捏腿了。 后面还有聂修远来为他讲授什么农书水经、天文地理的,水鹊撑了这么久,头昏脑涨,他把对齐朝槿的招数,再故技重施。 聂修远眉目冷肃,全然不受他的干扰,“殿下往后要更勤恳学习,这才第一日,不可因为手酸腿疼就懈怠了。” 他手持一卷《水经注》,再加之一卷《河防通议》。 语气没有起伏:“今日要学的是治水论。” 水鹊晕晕乎乎,只觉得聂修远说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结果什么也没留下。 他讲授的哪里是治水论,分明是治水鹊论! “不学了,我不学了……” 水鹊欲哭无泪。 这和他吃软饭的人设完全相悖了! 他绑定的难道是什么大男主系统吗? “我生来……!”就是要吃软饭的。 水鹊正要复刻之前的经典言论,聂修远用指腹按住他的嘴巴,严肃地说道:“殿下贵为亲王,要摒弃之前的思想,绝对不能再提给别人当小郎君的一番话,否则我会如实禀告圣上。” 水鹊眼巴巴地看着他,抿住唇。 聂修远见他不闹腾了,收回手。 只是指腹仿佛还残留着润润软软的触感。 嘴巴怎么这般嫩? 聂修远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眉眼压低,抛开念想,说:“殿下既然无心听讲,方才我说的河防通议想必也没有听进去了。” “不若先将上卷抄十遍,有了大致的理解,明日我再来细讲。” 水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先生不是答应我,不再罚我抄书了吗?!” “……今时不同往日。”聂修远道,“我现在已经不是西江书院的山长,殿下也已经是沅亲王了。” 水鹊牵住他的宽袖,“先生,你骗我的,你疼疼我,我不信先生这么无情……” 可怜巴巴的,抬眼看他时,眼尾垂垂,睫毛颤啊颤。 好似要把旁人的心神勾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0节 聂修远:“……五遍。” ………… 第二日的内阁朝会,还是在紫宸殿召开。 等内阁朝会结束,聂修远才要准备着为水鹊授课。 授课的地方就在紫宸殿偏殿。 等散了会,聂修远转步便可以去到。 只是不知道对方抄完河防通议没有。 聂修远商讨国事时,脑海中时不时浮现水鹊昨天可怜的样子。 ……没抄完也不打紧。 “众位爱卿,青州水患的赈灾事宜,可还有异议?” 段璋高坐在漆金雕龙木椅上,身前是摆着诸多奏折的条案。 赭黄袍子宽大,铺满了整个龙椅,他手持一卷奏章,大袖垂落到地面。 底下的内阁大臣全无异议。 散了会,聂修远总觉得哪里有异样。 同僚皆出了紫宸殿,聂修远本就没推动轮椅多远,忽地又转回去。 缠枝纹紫毫笔落至地面,鼓溜溜滚到圆木轮底下。 聂修远抬起视线。 却见圣上的大袖挪开,露出方才一直遮掩着的沅亲王,坐在软绒团上,手臂垫在脑袋底下,枕着兄长的膝头,双目安然闭着,睡得唇微微嘟起,张开一道小缝。 他的骨架小,段璋的龙袍又宽大,大袖一遮,加上前面有条案遮住,无人发现异样。 竟是抄书抄得忘了时间,撞上内阁群臣开会,躲在那儿,结果睡着了,毛笔挥墨挥得龙袍横七竖八的黑痕,甚至睡沉后,松开了手,毛笔落地也不知道。 聂修远猜测,说不定到紫宸殿抄书,也是沅亲王计划中的一环,装装可怜,让陛下帮忙说话,往后就不用再抄书了。 别看沅亲王身量小,躲在那儿睡得脸颊红红,却是和狸奴一样狡猾。 第82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31) 水鹊辛辛苦苦上课,竟是一直持续到了十二月。 不过好在有他之前的努力,聂修远妥协了,不再要求他抄书,只是每日正式授课前都要考察一下他昨日学习的内容。 甚至有的时候还让段璋来考察他。 以至于段璋在紫宸殿批奏章的时候,时不时就让他背书,一心二用,一边工作还能一边纠正水鹊背错的地方。 甚至因为前头秋末青州水患,跑死了十几匹马火急火燎从地方送到段璋条案前的奏折,他也让水鹊过来看过,还结合此事考校他的功课。 水鹊从河防通议学到水经注,在这方面虽说不上应答如流,但好歹能罗列出一二三点。 现在已经在学什么齐民要术了。 只是水鹊还是不大明白,段璋为什么要他学这些。 他是沅亲王,无论是亲王府,还是封地,都有专门的官员打理,他学这些做什么? 他又不用像男主一样每日四更天起来上朝,走什么官场升级流。 光是靠皇兄的赏赐,领食邑的赋税、还有爵位的俸料,就已经让他几辈子都吃不完花不光了。 勉强上课上到腊月初十,乾宁节,本朝天子生辰,水鹊终于有了喘息的休息时间。 早在节前一个月,教坊司便召集了艺者排练演奏,文官武将们,皆在节前两日组织前往相国寺为皇帝祈福。 相国寺内的祈福斋筵结束后,皇宫内笙歌鼎沸,凤管鸾箫,大摆天子御赐宴席,宴请文武百官,光是菜式便足有一百零八道,八宝野鸭、 佛手金卷、砂锅煨鹿筋、 鸡丝银耳…… 旁人吃得如何,水鹊不知道,但是他反正是吃得脸颊粉红、肚子鼓鼓。 他在相国寺给皇兄求了香囊,现在好好地挂在段璋的腰间了。 他去看段璋,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吃多少,脸色好像也不是多好的样子,水鹊坐得近,因此可以发觉段璋明显是强打精神,眼底倦色深重。 水鹊知道,段璋为了乾宁节接连五日的休沐假,加班加点地提前批完了堆积的奏折,有好几个晚上,紫宸殿几乎是彻夜通明。 他有些担心。 散了筵席后,都将要回到东宫了,还是改道去了养心殿。 按照时点,皇兄应当要准备休息了。 紫檀宫灯明亮,养心殿的宫人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水鹊给这幅场景吓了一跳。 内殿绛帐重重,龙榻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好似要将心肺一同咳出来。 养心殿的宫人们见他来了,皆行礼,低声:“见过亲王殿下。” 咳嗽声停了一阵,结果过了一会儿又压不住了,愈演愈烈。 水鹊看到从内殿快步端着水盆出来的宫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这是……怎么了? 水鹊小心地探头,往内殿看,“皇兄……?” “小幺。” 段璋坐靠在龙榻,面色苍白,御医正在为他把脉。 不是旁人,是之前也为水鹊诊过病的,翰林院医官局的杜医官。 他的语气凝重,劝道:“陛下自当珍重龙体,前几日劳累过度,沉疴宿疾难免复发。” 写了方子让大太监送到御药院去煎药送来。 杜医官见他来了,让出龙榻前的的位置,“殿下。” 水鹊上前,握住段璋的手,惴惴不安地问:“皇兄生病了,很难受吗?” 段璋不愿意让弟弟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但控制不住,偏头咳嗽了一阵,清了清嗓子,缓声安慰他:“无事,是多年的顽疾了。” 他挥手屏退内殿的宫人。 水鹊才知道,能够轻易骑马拉开一石力弓,百步之外正中靶心的皇兄,看似无所不能,实际上身患多年的顽疾。 一旦劳累过度便会咯血。 翰林院医官局的所有御医皆束手无策。 可他是天子,九五之尊,普天之下的事项如此之多,无论如何,也是难以空出时间来休憩的。 段璋声音喑哑,轻抚水鹊的脸颊,“小幺要用功念书,我听聂相说,近日小幺的功课多有进步了。” 水鹊好像终于猜到了什么,“皇兄,你不会是……” 等等,是准备让他以后继任君位吗? 是、是开玩笑的吗? 段璋垂眼,应声。 御医曾经保守估计过,按照如今他的工作强度,大约也仅有十年时间。 每年招募声名在外的游医进宫面诊,结论也相差无几。 除却天下百姓,段璋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弟弟。 万一自己走后,这些人不能够善待沅亲王,该如何办? 思来想去,段璋认为还是将帝位传到弟弟手中,最为稳妥。 谁人敢冒犯九五之尊呢? 虽说以弟弟的能力,恐怕在十年之内不能够成长到独当一面,但是有魏家在,有他提拔的心腹在,想来或许是不成问题的。 水鹊直摇头,“不要不要!” 他紧紧抱住段璋的腰身,仰面可怜道:“我只想当小幺,要皇兄养着我,处理政务这一类事项,我不行的……” 难怪脱离世界的选项一直都没有修复好,原来是因为段璋将他认作了继承人,他要是脱离世界了,大融便无人继承大统了,因而小世界的意识潜移默化,将他认定为重要角色了。 要是段璋继续持这样的想法,水鹊就一直没法脱离世界了。 那就要天天上朝,每日四更天起来,寒冬腊月批奏章批到深夜。 这样的生活,绝对不可以的。 何况皇兄待他这么好,他也舍不得对方英年早逝。 水鹊埋首,声音闷闷的,“聂先生骗你的,其实我什么也不会,齐民要术也背不清楚,皇兄不在了,那些人肯定不服我……” 段璋无奈地轻拍他的后背。 水鹊问:【77,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77号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宿主别着急,77向上面紧急申请,看看能不能更改皇帝的角色数据。】 现在仅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水鹊想办法劝段璋从旁系接一个孩子过来抚养,要么是奇迹出现,治好段璋的顽疾,让他能够继续治理社稷。 水鹊当然更倾向于后一条路。 皇兄是个好兄长,也是个好皇帝,是明君,怎么想对方当皇帝也会比其他人更好。 第二日,77号终于得到了大世界的回复。 相关部门评定后,认为可以更改段璋的寿数,但需要职员的积分来换取。 数额相当于水鹊这个世界积攒的一半软饭值。 水鹊没有犹豫,【兑换吧。】 反正他后面的软饭值也是靠段璋的赏赐刷上来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1节 段璋下了朝会,便见水鹊等候在紫宸殿内,眼巴巴地望着他进来。 “怎么了?”段璋道,“今日的功课学完了?” 他安慰水鹊:“我今日已经好多了。小幺不必担忧我的身体,皇兄最希望的是小幺自由快乐。” 水鹊小声地反驳:“不会的,皇兄身体不好,小幺再也不会快乐了。” 他过了这么多个世界,别的没什么明显长进,甜言蜜语的功夫倒是愈来愈炉火纯青了。 段璋神色动容。 水鹊赶紧趁热打铁,正色道:“皇兄,你信不信我?” “嗯?”段璋回答,“皇兄当然信任小幺。” 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段璋怎么可能不信他? 水鹊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匣子,开始大言不惭地认真胡诌:“其实我是小神仙,下凡来为皇兄治病的。” “这是可以祛百病的药丸子,”水鹊抬眼观察段璋的神色,“只要连续服用一个月,皇兄的病就可以好了。” 小匣子中正是三十粒小药丸。 段璋以为他还是孩子心性,说什么小神仙的,不顾大太监的反对,在水鹊期待的目光中,拈起一粒小药丸,送入口中。 神奇的入口即化,但是口味和段璋小时候吃过的糖丸没什么两样。 更觉得水鹊说不定是被相国寺里摆摊的无名方士忽悠了,只不过不好打击水鹊的一腔真心,段璋让大太监收好了,背后去用银针检验一番。 水鹊嘀咕:“我会每日检查皇兄有没有认真服药的。” 段璋好笑,只当做是为了小孩子的戏言,连吃一个月的糖丸罢了。 ………… 腊月过了,便是正月。 神奇地,只过了半月,但段璋能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在逐渐好转,他最近一日内处理政务超越三个时辰,身体也没有出现往日的不适症状。 或许,水鹊真是上苍派下来的小神仙也说不定。 段璋的视线落在弟弟身上。 又趴着紫宸殿的条案睡着了…… 罢了,当皇帝或许当真是为难小幺。 正月初一,新的一年,大融举行朝会大典。 段璋高坐大庆殿上。 法驾仪仗威严,军士站立大殿四角。 文武百官皆头戴冠冕,身着朝服,排列其下。 水鹊站在百官当中最前方,距离段璋最近的位置。 因为是正月朝会,宫人们将他打扮得极隆重,殷红底五福捧寿团花绛纱外袍,红罗裙裳,担心他冻着了,在外披了一件大缎毡斗篷。 连脖子也好好围着了,双手揣在大袖中,整个人只露出一张雪腻靡丽的小脸。 水鹊左右瞥了瞥,发现似乎只有自己穿得这么多…… 他甚至还站在大殿最里头,有的文官在队伍最后,立在大殿门边,也不见得穿了多少,大家皆是在外面一件锦袍御寒了。 水鹊想悄悄招呼宫人过来,收好自己身上这件大缎毡斗篷,大太监凑过来不动神色地提醒,“殿下,穿着吧,陛下可担心呢。” 水鹊抬眼,段璋果真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怎么这样? 他抿了抿唇,还是做了整个大殿里最暖融融的人。 各国使臣井然有序,进入大殿中朝贺。 太监高声喊: “康国进献——金桃、银桃……” “粟国进献——殷红玛瑙琉璃盘……” 各国进献的单子名目很长,使臣朝拜,大融天子再加以赏赐作为回礼。 水鹊揣着手,强作端庄,实际上无聊得很,在数段璋戴的十二旒冕上的珠子。 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眼角泪花也眨出来。 怎么还不结束啊? 他起得早,都没吃早膳,就等着一会儿皇兄晌午赐御宴了。 蓦然,如芒在背,水鹊察觉到一道难以忽略的视线。 “大襄进献——玉花骢、照夜白……” 异宝奇珍琳琅满目的大殿,牵入两匹高足贡马,皆是膘肥肌腱、神采雄骏。 水鹊往大襄使臣当中看去。 震惊得呼吸一窒。 为首的高大胡人,鹰目深深,头戴金冠,身穿绛紫窄袍,腰带是金躞蹀。 那个是……乌淳? 好像比此前认识的木讷胡人形象,相差极大了。 他满脸严肃,鹰眼锋锐,目不斜视,拜见天子时和大融人的礼节相似。 左足屈膝,右足下跪,窄袍绷紧了一身精劲虬扎的肌肉,双手抱拳碰右肩,此为一拜。 水鹊原本担心,对方在大庆殿上就做出了认识他的模样,那他还不知道之后要如何同皇兄解释。 所幸并没有,对方只是按照礼节,进献完贡品后便回到大襄使臣的行列当中。 朝会结束,圣上赐御宴,往偏殿去的时候,水鹊听到有武官谈论,一个陌生的名字,综合判断应当是乌淳回归大襄后的名讳。 他们说,他是大襄最有可能继任的王子,大襄的国王此时病重,本当是夺权的好时机,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千里迢迢赶到大融朝觐。 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大融国力强盛,连大襄也不可避免地想要攀附大融。 只有齐朝槿和魏琰的神色怪异,眼中带着提防。 偏殿是常常摆宴用的,玉除彤庭,画栋朱帘。 盛筵满座,推杯交盏,这样的大筵席,菜式百样,不断有宫人鱼贯而入,更换菜碟,中央舞衫歌扇、丝竹管弦,往往可以使热闹持续到入夜。 筵席的座次比方才朝会时要自由一些。 魏琰和旁边换了座次,挤到水鹊旁边,“那个胡人,不会还惦记着你吧?” 他说话拈酸带醋的,多少有些说不清楚的吃味。 水鹊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偏头小声问魏琰:“为什么舅舅一直盯着你?看起来好凶。” 安远侯见魏琰和水鹊靠得这么近,更是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从对面直接跨越过来,狠命揪住魏琰的耳朵。 魏琰对刀剐般的眼神视若无睹,耸耸肩:“安远侯年纪大了,总有些毛病。” 他和水鹊又没有血缘关系,凭什么棒打鸳鸯?! 想要亲上加亲,还不乐意了。 魏琰乐颠颠地给水鹊布菜。 水鹊的口味,他早已经了然于胸。 肉吃多了,口中有些腻得慌,恰好有宫人持酒壶,将流香酒倒入白玉高足杯中。 杯盏不大,水鹊微仰头,一饮而尽了。 那宫人却不知道怎么的,足步趔趄,手中一抖,清透的酒液洒在水鹊的宽袖上。 当即两腿颤颤,要跪。 水鹊不想在这样的年节闹出点什么来,何况就是弄脏了一角而已,安慰他道:“无事,你退下吧。” 他早已褪了大缎毡斗篷,筵席却越吃越热,想来是偏殿这么多人,恒舞酣歌的,不够透气。 魏琰还在挑鱼刺,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问:“你到哪里去?” 水鹊犹豫,小声回答:“小解。” 顺便到外面透透气。 魏琰和狗皮膏药似的黏人,“要不要我陪着你?” 哪有人小解还要跟着的? 水鹊莫名又想起之前还在长州县时对方糟糕的话,他实在是怕了魏琰了。 “不要,你吃你的。” 魏琰落寞,“那你要快去快回。” 水鹊:“不许催我。” 魏琰望着他的背影从侧门走出去了。 水鹊到另一边净了手,身上闷闷的热,他将外袍解开了抱在手臂中,到偏殿外的御苑逛了一圈,池中锦鲤游曳。 好半晌,还是觉得过热了,想回去同段璋说一声,自己不吃了,先回去休息。 却在拐角撞入一个清冽怀抱。 水鹊脸颊闷得酡红,眼中波光潋滟,“嗯?” 第83章 嫌贫爱富的黑月光(32) 高了他一个头的身量,足以轻轻松松地把撞上来的沅亲王揽入怀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2节 水鹊的额头不小心磕到了对方硬邦邦的锁骨,倒吸一口凉气,“嘶……” 金枝玉叶,娇贵得很。 明明本就这么近的距离,轻轻一扯,撞到额头红了。 他捂住自己的脑袋。 “殿下……” 圣上面前风头无两的大理寺少卿,此刻无措,好似做了错事一般,低头仔细去看水鹊的额前,“臣莽撞,殿下可有撞疼了?” “……没事,我又不会让你一撞就碎了。” 水鹊自己不大爱惜,只粗暴地揉了揉额头,弄乱了前额的乌发,连带着束好的发冠也些微散开了。 他自己动作随意,齐朝槿却见不得这样。 气息温凉,吹拂在撞红的皮肤上。 “……殿下。” “……殿下。” 齐朝槿一直低声唤他。 水鹊真是受不了他殿下长殿下短的,抬眼疑惑地问:“怎么了?” 齐少卿的官服一身酒气,不知道在筵席上望着沅亲王的方向,饮了多少酒。 水鹊忽然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记得齐朝槿的酒量是极差的,但是对方都当大官了,应当是锻炼出来了吧? “你不会是喝醉了?”水鹊犹犹豫豫地问,伸出两根手指在齐朝槿面前挥挥,“这是多少?” 齐朝槿眼若寒星,与水鹊浅茶的瞳色不一样,他的是漆黑一片的。 眼中清明,定定地盯着沅亲王。 忽地,他抬臂,大掌握住水鹊不安分挥舞的手。 “……是殿下的手。” 答非所问,水鹊彻底确认对方肯定是醉了。 或许他也醉了,只不过他饮了酒,是浑身直冒热气,而齐朝槿的手却还是温凉的。 凉丝丝的,很舒服。 水鹊原本揽着的外袍,嫌沉嫌热,丢到了齐朝槿手臂上。 捏着齐朝槿的手腕,迷迷蒙蒙地强行让人捧着自己的脸。 细声细气地说:“齐郎,你的手好凉啊……” 他的脸颊温热,软肉全陷在齐朝槿的掌心当中。 午后阳光金黄,穿过宫殿的飞檐,暖呼呼,懒洋洋。 齐朝槿恍惚间以为,自己布着薄茧的手掌中,停驻了一只蓬松的小鸟。 让他再也没办法轻易松手了。 齐朝槿半阖眼,“殿下的发冠歪了,不若到后阁去,臣为殿下挽发。” 大庆殿的偏殿左右狭,皆是箫声宴饮,觥筹交错,而后阁的殿内是安安静静的。 洒扫的宫人大约是全到大庆殿偏殿去了。 后阁的殿中,往里走,内间有可供休憩的起居房。 水鹊坐在照台前,撑着脑袋,任由齐朝槿将他发顶的缠丝缕金冠去了,乌发散落,再细细用梳篦一缕缕梳顺。 齐朝槿尚在醉中,仍能一丝不苟地重新束好水鹊的发冠。 半晌,忽然唤他:“水鹊。” 许久没有这样叫他的名字了。 水鹊应声:“嗯?” 齐朝槿久久盯着他。 他方才想,如果水鹊当初没有逃婚,他是不是能够多为他挽几次发? 或者,他遇见水鹊时,不是在长州县,不是一穷二白的书生…… 初见时,已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眼就见到了那个从宫中偷跑出来,爱吃樱桃煎的沅亲王。 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水鹊。”齐朝槿醉意上涌,他双手捧着粉腻的小脸,“我能不能亲你?” 像从前那样。 水鹊热得晕晕乎乎,他说的话在脑袋里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 小脸绷紧了,正色严肃地按住齐朝槿的唇,“不可以。” “臣子不可以啵亲王嘴。” “你要当心,我皇兄生气了,叫你人头落地的。” 他非常认真地说着,结果话音刚落,小小声地闷了个酒嗝出来,沅亲王刚端起来的威严是一点点也不剩了。 水鹊气恼地捂住自己嘴巴。 齐朝槿尚留一丝清明,发觉不对,“你的体温怎么这么热?” 水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手心的温度和额头相差无几,自己分辨不出来。 监察者冷声道:【酒有问题,刚刚那个倒酒的宫人。】 【宝宝你可真是个香饽饽,大殿中多少人想攀上沅亲王的高枝。】 水鹊现在都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了。 他的眼睛雾蒙蒙,闷声复述监察者的话:“酒……有问题。” 齐朝槿的神色一寒。 水鹊还没说完,还在回忆监察者两秒前说了什么,吞吞吐吐,“我、我是香香的。” 01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自顾自地点头认可了01的意见,“我是香香的。” 齐少卿本就饮了不知道几两酒,心尖上的沅亲王这般说话,更是醉得迷晕头了。 后面的事情,水鹊好像不大记得清楚了。 齐朝槿说:“臣为殿下排忧解难。” 衣襟散乱,发冠白束了。 绛帐重重,锦衾深陷,沅亲王周身上下,全是酒气和细细密密的香气缠绕,玉雪肤肉浮现一层靡丽的粉色。 小圆珠鼓起在微末的起伏上,覆着咬痕和透明的水光,在寒气中颤颤地抖。 齐朝槿喉结上下滚动的时候,水鹊眼里全是泪花,忍不住崩溃地想。 他以后是再也不会让齐少卿啵嘴了。 ………… 大庆殿的筵席是从晌午一直持续到入夜的。 沅亲王没吃多少酒肉就离了座,还和同样离开了许久的齐少卿,一前一后地回来。 脸颊红红地坐回原位。 殿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沅亲王的动向。 全是痴了。 怎的沅亲王离席不过一两个时辰。 整个人却好似—— 叫人养得……熟了一般。 水鹊后来药效过了,怎么也不让齐朝槿亲嘴。 他的唇上自然还是完好的,没什么异样。 唇珠也好端端地缩在上唇中央。 只是红罗裙裳底下,腿根颤颤,就是坐在酒宴中,也忍不住夹了夹腿,压抑住有些一抽一抽的大腿肉。 魏琰疑心地环顾他周身,“你怎么去小解也去了这么久?我都以为你回东宫换衣裳去了。” 可那繁复精致的外袍,分明还是离席时的那一件。 他分明没有名分,此刻却像是捕风捉影怀疑小郎君的怨夫,“你怎么和那个姓齐的,前脚后脚的回来?” 水鹊不敢再喝自己面前的酒水了,让魏琰给自己倒他那边的茶。 润了润嗓子,才有精力糊弄魏琰,“凑巧而已……我到御苑散步了,回来的时候正好和齐少卿碰上。” 魏琰将信将疑,“噢……你散步这么久,饿了吗?” 人一回来,魏琰终于能够忙活起来。 他眼里有活,水鹊一点头说饿,就自动地给人切羊肉夹菜。 水鹊离席太久,这酒菜全换了一轮了。 他正认认真真地吃肉,宴会歌舞到了热闹的顶峰。 结果有一高大身影,从席中走出来,向着最上方的大融天子行礼,郑重道:“大襄愿以三千良驹,万两黄金,求娶沅亲王,使大融与大襄永结同心,成百岁之好!” 大襄王子说的三千良驹,不是大融北疆境内能产的马匹,是匹匹成色类同玉花骢、照夜白的高足贡马,旁人一估计,这对于长期与朔丹交恶的大融来说,恐怕是极有吸引力的,何况大襄位于西北,与大融结亲便是联盟,两国包夹朔丹。 百年之内,朔丹只要君主不昏庸,便不会生出侵袭大融的想法。 水鹊呆呆地抬起头来,与那双鹰目对上视线。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3节 箫笙鼎沸的宴会,以段璋怒不可遏地摔下玉杯为告终。 …… 散宴后,水鹊还是把宫人和异常的酒告诉了段璋,其中省略了与齐朝槿的细节,只说是自己喝得少,吹吹冷风药效就散了。 段璋脸色可怕得很。 仅仅只是一个时辰,宫人与其后指使的康国使臣,便被殿前司纠察出来。 康国使臣两股战战,跪倒在地,嚎啕道自己只是想为沅亲王献上美人,与亲王结识交好,万万没有加害沅亲王的心思。 大融皇帝一听到与沅亲王“交好”的话,额角青筋突起,只是皇弟在此,不好发作。 水鹊劝了劝他,叫他要消气,记得要吃每天的药丸子,就拍拍手回东宫休息了。 他可不想看到血溅当场的场景。 前来朝觐的各国使臣,都在大融京城内安排了妥当的去处,有的在都亭驿,有的在礼宾院,大襄使臣被安置得尤其远,到了京城梁门外的同文馆。 水鹊不小心听到,大襄使臣多次递帖子希望进宫。 全被皇兄拦下来了。 这几日是长假,百官没有早朝,水鹊也不用上课。 但东宫的守卫莫名奇妙多了许多,严防死守,不让任何身份不明的人进入。 生怕皇宫内唯一的玉叶金枝给旁的人偷走了。 皇兄本来也不让他随意出宫,这几日他一有动向更是再三询问。 水鹊的耳朵都要给段璋唠叨出茧子来了。 正月十六,皇帝登临宣德楼,御街中各立着招箭班军士,于垛子边警戒两旁。 宣德楼前,两座朵楼相对,其下皆排列着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各国使臣的彩棚、帐幕。 这是大融的传统,在各国使臣辞行前,举行射宴,射箭后赐下筵席,第二日使臣们再入朝辞行。 水鹊原本的彩棚是在西朵楼正对的方向的。 但是段璋让他跟着一起登上了宣德楼。 旭日东升,光线自天边喷薄欲出,灿烂地撒在大融的土地上。 物阜民丰,海清河晏。 内侍卷起宣德楼垂挂的帘子。 在熹微的天光中,下面的人只要往上抬眼,便能看见威仪的天子身旁,立着一抹雪色。 水鹊有些困倦,想打一个小小的哈欠,强行压制住了。 他是端庄的沅亲王。 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呢。 要庄严、风仪! 水鹊再也不想听礼官的唠叨了。 大襄使臣行列,跨步出来参与射宴的高大人影,正是乌淳。 水鹊小心地去瞥段璋的脸色,眉头果然皱起来了。 段璋余光注意到水鹊的动作,严肃道:“小幺,皇兄是万不会将你配给大襄蛮人的。” 明面上从来都是以礼相待的两个国家,提及这件事时,大融天子却毫不顾忌地把大襄的继承人称作蛮人。 彩棚中传来军士喝彩呼声,魏琰一身玄色窄袖蟒袍,大步流星地上前,他是这次大融出列陪同大襄射箭的臣子。 两个男人打了个照面,眉眼锋锐。 “久仰。” “……幸会。” 说着客气的话,行的也是抱拳礼,两人的视线对上,皆没什么好脸色,空气中好似莫名有火药味一般。 大襄的随从站起来,为乌淳呈上已经搭好箭的弩弓。 鹰目一眯,抬手,瞄准,松手时仿若有雷电破空声。 百步之外,正中箭靶靶心。 魏琰拈弓搭箭,蟒袍紧窄绷出背肌起伏。 拧腕沉肘,平脱撒放! 同样正中靶心。 按照大融惯例,射宴中表现优异者,得到银鞍马、鞍辔、金银器物多重奖赏。 两国是打了个平手。 左右也是筵席前的友好交流罢了。 两旁的彩棚帷帐中呼声雷动。 魏琰下场前,冷冷道:“胡蛮人不识天高地厚,真是会异想天开,大融的亲王可是大襄能够肖想的?” 乌淳皱眉,数不清他来大融碰过了多少次软钉子,尤其是提亲后不受天子待见,闷沉沉地回答:“沅亲王不愿远嫁,那我也可以入赘大融。” 入赘也休想! 魏琰要被这个人的不要脸惊到了,重重擦肩而过。 “痴人说梦!” 文官的彩棚基本都聚集在一处去。 崔时信看魏琰回到武将的行列中,一挑眉。 没想到魏琰倒是打平了,他原先讽刺魏琰失手的文赋都作好了的。 他换一个人找不痛快,“我已将齐少卿在正月朝会离席多时的事情告知圣上,却不知道圣上明察秋毫,如何看待了。” 崔时信说的正是之前酒宴上齐朝槿离席将近两个时辰,和水鹊前脚后脚归来的事情。 他那日酒宴坐在都察院的那边,只是没多留意两眼,再看到沅亲王回来时,发现人已经是颜色靡丽的模样。 嫩得能掐出水来。 崔时信瞧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齐朝槿的唇抿作一根直线,不受他的挑拨,冷淡地回答:“我问心无愧。” 射宴乐声鼎沸,风中笑声、喧嚷声相互应和。 宣德楼上,金凤彩纸随风飘飘摇摇地落下来,正好躺在聂修远的膝头。 金凤落在哪个人身边,落在哪个帷帐上,便能得到圣上的赏赐。 他抬眸往上看去。 暖光融化,漂亮的沅亲王正在宣德楼上,一把把往下洒落金凤彩纸。 唇角翘翘,像为天子散财的快活小神仙。 ………… 【世界脱离成功。】 【软饭值已达上限,折算中……】 【剧情进度:100%(含小世界bug补偿进度19%)】 【程序评价:优异的职员,错的不是职员,是这个小世界。】 【以下为[监察者01]的评价打分】 【人物设定维持度:s】 【剧情流畅度:s】 【剧情合理度:s】 【新职员潜力评估:s】 【[监察者01]评价:凭什么不让打s+?s不是宝宝的上限,是打分系统的。】 水鹊让他夸得不好意思了。 监察者01在评价结束后需要整理工作,退出了频道。 系统77号挤进来,终于能够说话。 【宿主!77已经找到新的小世界角色了!】 水鹊:【那我们出发吧?】 77号诧异:【宿主不用回大世界休息吗?】 水鹊其实在小世界都休息够了,便回答:【我想多过几个世界,说不定能评上年度优秀新人职工……】 他也是有一点点事业心的。 77号受到激励,干劲满满地介绍: 【在下个小世界,宿主将扮演骗氪养崽游戏《神子》中的隐藏角色!】 过了一会儿,77号疑惑:【这是小世界中的小世界?】 它差点把自己绕晕了。 水鹊:“嗯?” 系统仔细看了资料,解释道:【这个小世界游戏行业发达,男主是靠测评各类游戏爆火的主播。他接了《神子》的商单,拿到了测试服的账号,要直播测评并宣传这款西幻背景养成类游戏。】 【而宿主……】 77号犹豫了一下,【是男主抽到的第一个角色,也是隐藏角色。】 【因为这个角色,男主剪辑了一个小时的视频,专门吐槽《神子》这款骗氪游戏。】 水鹊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我做什么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4节 【宿主是游戏厂商设计的骗氪力度最大的角色——武器要氪金、服装要氪金、角色心情、行动力一切都必须氪金!非但如此,还是各项数值低到离谱,空有美貌的花瓶角色。】 【男主作为游戏区的大主播,玩完游戏后愤怒地做了个控诉游戏的视频,最后你会因为全网喷,被厂商无限期延迟上线正式服的计划。】 77号认真道:【总之!宿主要做的就是骗氪!】 ………… 在全息角色扮演游戏已经相当发达的当下,养成游戏《神子》无疑算是异类,虽然是全息沉浸视角,但是玩家没有自己的角色,只能以上帝视角观察。 神子、神子,指的是被玩家养成的角色。 而玩家,在游戏中是没有信徒的末位异端神明,通过养成信徒,信徒长大后建功立业,会转化成玩家作为神明的受信仰值。 按道理来说,在尚武的星际世界,全息格斗类游戏才是大热门。 《神子》这种养成类、扮家家酒的游戏本不应掀起什么水花。 奈何抵不过厂商实在是太有钱,铺天盖地造势宣传,在游戏正式服没上线前,就已经隐隐有了成为星网顶流的趋势。 晚上八点,星网直播间0311准时开播。 观众和主播共享视觉,能看到完整的全息游戏画面。 开幕是大大的“神子”二字,鎏金中古风花体字。 弹幕刷得很快,覆盖在直播画面上。 【没想到合耳大神也拿到神子的内测账号了?】 【我关注的主播最近全在播神子,冲业绩哈哈哈哈】 声音低沉,开玩笑道:“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今天不开摄像头吗?】 关郃只开启了视觉共享,直播间的观众无法看到他的脸。 是青年当中优越的长相,小麦色肌肤,鼻梁高挺,朗目断眉。 “嗯。”关郃回答弹幕的问题,“今天认真玩游戏。” 游戏开屏画面结束后,直接进入的卡池画面。 关郃道:“厂商送了十连抽,先抽卡。” 十连抽保底一个角色。 【合耳万年非酋……我不忍心看。】 【主播,抽卡记得跳过,观众的命也是命。】 关郃向来是反骨的,断眉一挑:“不,仔细看好了,我直播前洗了手,这次抽卡必定不会只吃保底。” 免费的十连砸下去。 他连点几次,呈现在眼前的皆是最低级的精力药水和体力药水。 关郃:“……” 倒是最后关头,出现一抹金光绘卷。 绘卷展开,是他抽到的角色。 神子这个游戏当中,所有角色在动态绘卷上呈现的初始形态都是成年体,穿的是统一的最基础的白色长衫。 角色名字浮现。 “水鹊?”关郃诧异,“和我一样是蓝星华氏血脉?” 他呼唤了角色的名字。 绘卷铺展,流光溢彩,角色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目。 光影摇曳,在温和的风中,白金色柔软发丝披拂到锁骨。 他的肤肉雪白,眼睑细薄,止不住地颤颤。 关郃这辈子没见过睫毛这么长的男生。 眼睫鸽羽似的舒展至眼尾,眼角是圆圆钝钝的,削弱了过于靡丽的冲击感,显出几分清纯来。 【这才是神子……】 【合耳老登,滚开,我来养!你的账号是我的了!】 【没在其他主播的直播间见过这个角色啊?不是基础角色?我去,老登你不会抽出隐藏崽崽了吧?!】 【内测阶段是不是从十四岁开始养成来着?不知道公测会不会开从零养成的线,我都不敢想,要是我能从零开始养这个宝宝,我会是个多么幸福快乐的妈妈。】 关郃轻咳一声,“我都说了,我的运气没那么差。” 关郃:“接下来是做什么?有角色了,就能开始游戏进行养成了吧?” 他进行了下一步,绘卷收起来,开始游戏,选择好了存档位置。 视野漆黑了一阵。 再次见光时,面前出现数十张卡牌。 游戏文字浮窗提醒:“请抽取角色开局身份。” 神子的游戏背景是剑与魔法的中世纪轻度奇幻世界,但是角色身份局限于人类,这里要抽取的,无非是角色家世背景和基础开局设定,包括了角色在原有数值之上,再带有的buff与debuff。 关郃没多犹豫,随手抽了一张。 “鹊·路易斯,图瓦王国的路易斯伯爵与其第一任夫人的孩子。第一任夫人离世,时隔四年,路易斯伯爵再娶,新妻子带来了巨额财富,以及与前夫生下的双胞胎兄弟。” “鹊因此从贵族长子变为末子,丧失继承资格。” 关郃耸耸肩,“没关系,继承家产有什么意思?养成游戏就是要有点难度才好。” 【这个身世,是白雪公主吗?】 【好像是灰姑娘?】 【伯爵之子……相当好了这个开局,主播竟然有这么好的手气?】 【我看隔壁抽到的是三代贫农……逆天改命了属于是。】 ………… 路易斯伯爵的祖父是图瓦王国最初的十二大贵族之一,因此哪怕到了他这一代,因为子嗣单薄,没落了许多,与其他伯爵不能相提并论,甚至比不上一些在国王面前风头正盛的男爵,但仍然在多克郡保存有一整座城堡庄园与周边的两个村落。 塔楼高耸,站岗的侍卫看到远方茵茵绿地中央的土路上烟尘滚滚。 吊桥适时放下,供四轮厢式马车从门楼通过。 穿过吊桥,衣着鲜亮的四人进入庭院,再步行至城堡大厅。 仆人们四处疾走,食物从储藏室拿入厨房准备午餐,木桶从井中汲水以备为风尘仆仆的新婚伯爵夫妇和双胞胎少爷洗热水澡用。 路易斯伯爵问:“鹊还没有起床?” 男仆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伯爵大人,鹊少爷说还需要更多时间休息。” 这个时候,城堡的日光房已经格外敞亮了。 路易斯伯爵皱眉,“加里克,去和你的弟弟打声招呼。” 被喊到名字的是双胞胎兄弟当中的弟弟。 十六岁的年纪,他不耐地挠了挠脑袋,弄乱了金色的头发。 “在二楼最靠里的房间。”路易斯伯爵说,催促他,“快去。” 城堡二楼最靠里的位置,是采光最好的、最大的房间。 门没上锁,加里克一拧雕花把手,轻易地便将门推开了。 漆黑得几乎要与夜晚无异。 天鹅绒窗帘层层叠叠,厚实得完全遮盖住了窗外的阳光。 加里克眉头紧锁,上前一把扯开窗帘,光线喷薄进入房间内部。 他那可怜的不能行走的弟弟,坐在织锦丝绸的床边,腿上盖着蓝色织毯。 上帝视角的关郃才发觉不对,他忘记看刚刚抽出来的基础开局设定了。 从游戏浮窗中拖出资料来。 清清楚楚的字体。 【正面效果:无。】 【负面效果:1无法行走+2体弱多病[该状态叠加下健康值-30,力量-30,行动力-3,心情值-4]】 关郃一惊,除了这些抽出的debuff,他再去看角色自带的基础数值。 【力量:10/无上限】 【评语:14岁,害怕砸不开的核桃】 【头脑:85/无上限】 【评语:平平无奇,凡夫俗子】 【魅力:???】 【评语:到达评价系统的上限】 【健康值:40/100】 【评语:当心风吹,以及鹅绒被子下的豌豆】 【心情值:-4/10】 【评语:需要哄哄宝宝了】 【行动力:0/10】 【评语:没人抱的话,就不能离开床铺了吧】 【角色基础秘技:扇耳光】 【您的养成角色[水鹊]因为继兄的莽撞闯入,心情-2】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5节 【目前心情值为-6,请留意角色的心理健康。】 房间内好不容易明亮起来,水鹊坐在床上,垂眸沉默不语,手指揪紧了蓝色织毯。 加里克还在别扭地和对方说话,“真是麻烦,好吧……不管你愿不愿意,总之,小先生,往后我就是你的兄长了。” 他话音刚落地。 豆大的水滴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接连不断砸在织毯上。 加里克懵了。 他的弟弟,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衫,小肩头哭得一颤一颤的。 睫毛湿湿黏黏。 但是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角色心情值不断下降中,即将跌破-10,玩家是否选择以100星际币购买15心情值?】 【是/否】 关郃也懵了。 第84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 加里克早在跟随母亲到多克郡的时候便早有听闻 。 他的弟弟,鹊·路易斯,是路易斯伯爵与一位来自远东身份不明的孤女诞下的孩子。 那位孤女后来成了路易斯伯爵的第一任夫人,当然,由于他们的身份等级不对等,这样的婚姻并没有为图瓦王国所承认。 也包括他们的孩子,于图瓦王国的律法而言,仅仅只有受抚养的权利,没有继承权。 不过第一任夫人去世多年,路易斯伯爵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如果法外开恩,鹊·路易斯也并非不能继承爵位。 哪怕他的双腿先天残疾,无法行走。 但是,既然路易斯伯爵决定与格鲁休斯家族联姻,他们兄弟二人即改姓路易斯,作为比鹊更年长,并且更健康的婚生子,爵位的继承便应当从他们兄弟两当中产生。 虽然按照图瓦王国的律法,长子得以继承,但谁知道出生时,助产士是不是弄混了他和多里安? 加里克从来都认为他才应当是双胞胎当中的哥哥。 他在来之前并没有将这个孱弱的、不值一提的幼弟放在心上。 毕竟对方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事实确实如此。 加里克一眼丈量,对方应当有十四岁了,但是身量几乎可以用瘦小来形容。 贵族的孩子基本在七到八岁左右就开始学习骑马射箭,他们的身体窜高得很快。 加里克十岁时的身高就和现在的鹊差不多了。 他甚至敢断定,床上那个提花织缎的长靠枕立起来,可能也比他的幼弟高。 织毯因为连绵不断的泪珠,砸出湿洇洇的深蓝色。 加里克实在疑惑,他进来后态度算有礼客气了。 出声问:“你哭什么?” 他甚至疑惑地伸手,掌心去接那滴落的泪珠。 “啪嗒,啪嗒”—— 掉在加里克手心。 在掌纹脉络中,砸出一个小小的水窝。 晶莹的,全是泪。 他的幼弟,是水做的吗? 加里克茫然地想。 水鹊的心情值跌破了-10,他的脾气坏到极点,摇头不愿意出声回答,他以为对方的行为是在取笑他,直接去打加里克的手。 说实话,不疼,只是加里克没有防备。 接的小小水窝打翻了。 加里克讪讪地收回手。 似乎连哭这件事也格外消耗幼弟孱弱的身体。 他的额际沁汗,白金色头发湿蔫蔫,柔顺地耷拉着,因为费气力而脸颊泛粉泛红,弧度柔软,水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布着的全是水痕。 肩头一抽一抽的,肌肤在金色阳光中将近雪白得透明。 哗啦的声响,加里克回头,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多里安将厚实的天鹅绒窗帘一把拉上了,动作干脆利落。 偌大的卧室重归黑暗。 火焰呲呲冒起,墙边的白铜烛台燃起烛光,男仆恭敬地立在一旁。 加里克不满地对多里安道:“多里安,你什么意思?” 两人的长相别无二致,金发,英气勃勃,鼻梁高挺,因为尚未成年,眉目隐约保留着两三分秀俊。 小时候连父母都无法分清楚两人。 或许是因为时常为旁人所混淆,越长大,两兄弟的性格气质越发迥异。 木棉衬衫,领口滚边,与加里克随意敞开露出少年人的蜜色肌肉不同,多里安的领口系带一丝不乱,束到脖颈。 声音冷淡地解释:“他畏光。” “你怎么知道?” 加里克将信将疑地回看。 水鹊果然不哭了。 只是鼻尖和脸颊晕得粉粉,尤其可怜。 像暴风雨后淋湿的雏鸟。 【当前角色心情值4/10】 更可怜的是关郃。 他刚开播,银行卡余额就少了一百星际币。 【老登你输个支付密码这么慢,银行卡密码都能忘,是不是吃饭也能忘了?!】 【水鹊宝宝哭得妈妈心脏抽抽。】 【老登请开免密支付。】 “不是氪一百星际币兑换十五心情值吗?”关郃也不想说这个游戏一上来就明晃晃地骗氪了,好歹是抽到的第一个养成角色,哭得这么可怜,氪点小钱也没关系,就算是从游戏厂商给的商单工资里扣除了。 为什么游戏系统还能计算错误? 慢悠悠地,游戏文字浮窗才显示—— 【由于继兄加里克的戏弄行为,您的养成角色水鹊的心情值-1】 分明应该在两分钟前提示的。 抵扣了为负的十一点心情值,砸了一百星际币,也只剩下四点心情值。 该死的资本。 多里安针对加里克之前的问题,简洁回答:“父亲说的,你走太快了。” 加里克脚步匆匆,性格莽撞,因此路易斯伯爵才让多里安也上来看看。 完全不出人意料。 只是和新的幼弟打个招呼,也能闹成这样。 加里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你改口更快。” 他是在嘲讽多里安,婚礼后两日之内改口称呼路易斯伯爵为父亲。 他们说话的间隙,男仆躬身上前,“日安,小少爷。” “请允许我服侍您穿衣。” 男仆在丝绸床前蹲下,他的手上拿着的是长筒袜。 城堡的午餐即将准备好了,水鹊不能穿着充当睡衣的长衫,并且不穿鞋,然后到一楼大厅就餐。 这是非常失礼的事情,何况餐饮开始前还要例行饭前祷告,穿着不当的衣衫,是对圣灵的不敬。 因为心情值的设定,水鹊哭得特别累。 不过男主应该是氪了金的,他刚刚感受到一缕温暖的气流拂过眉心,沮丧的心情瞬间消失了。 77号说男主氪的金会以10:1的比例转化为软饭值。 他好不容易歇一口气。 【功能解锁:查询养成人物威望值与npc好感度】 关郃跟着游戏浮窗的引导。 【人物威望值:2400】【源自路易斯庄园内260位人员】 【npc男仆约翰好感度:40】【印象:孤僻的小少爷】 【请玩家多留意养成角色的威望,提升威望值与npc好感,有利于角色的未来成长发展】 【威望值与npc好感的提升,可以通过在每日行动点安排列表中选择向npc问好、与npc共度下午茶、帮助npc等选项,更多提升途径,待解锁……】 【新手礼包一:十星际币回复本日六点行动力】 【新手礼包二:三百星际币连续三百六十五天,每日回复六点行动力】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6节 【提示:礼包介绍的天数为游戏内时间】 【提示:受限于角色鹊·路易斯无法行走、体弱多病的负面效果,回复后每日自动扣三点行动力】 关郃:“……” 没有人管管这个游戏吗? 【我看其他主播的直播间,他们玩这个游戏,骗氪力度没有这么严重啊,三十星际币就可以包揽游戏一周目的行动点了,养成到二十岁,每日自动回复十点。】 【感觉主播你是不是陷进了什么内测杀驴盘……】 【可是、可是水鹊宝宝这么可爱,我感觉三百星际币养成一年,已经很实惠了,寸不己,我是昏头妈咪】 不得已,毕竟接了商单,至少得玩完一周目,否则算违约,关郃无奈地氪了性价比更高的新手礼包二。 【当前行动力3/10】 应该是刚开始玩的缘故,今日行动力安排提供的列表只有三个。 【与npc友好相处、阅读《圣书》、与[合耳]聊天(仅限深夜)】 合耳是关郃一开始输入的玩家昵称,也是他的直播账号昵称。 玩家的角色是末位神明,属于异端,没有信徒,更谈不上信仰值,因此力量微薄,在游戏起始,只能于深夜与养成的角色简单沟通。 关郃按照顺序安排了行动力。 【请选择您希望水鹊能够友好相处的npc】 即使关郃今年才二十五岁,但他已经代入家长的角色。 目前看来,这个叫加里克的,一上来就和水鹊发生了矛盾,不利于往后的兄弟相处。 关郃标了加里克的名字。 水鹊在神子的游戏世界里是沉浸式的,他只能看到自己的视野左上角出现的三个行动力任务,无法得知男主的具体目的,只能由77号作弊,透露给他。 77号:“宿主,他想让你和加里克打好关系,刷npc的好感,是能有助于提升威望值的,但是我们这个角色是骗氪花瓶,一定要让男主越玩游戏越生气,他要宿主刷高npc的好感度,宿主就要反其道行之,偷偷把好感度刷低!” “只要男主怎么养成都养不好,他肯定会玩完之后愤怒地吐槽宿主的角色,控诉游戏厂商骗氪!” 水鹊暗暗点头。 明白了。 男仆约翰低着头,正扶着水鹊的小腿,小心地给右脚套入长筒袜。 图瓦王国其他年纪相仿的贵族少爷,从小学习骑马打猎,小腿肌肉健壮,而路易斯庄园的小少爷先天不能行走,即使定期有仆人为他按摩腿部,对比之下,小腿还是瘦弱苍白得过分了。 男仆约翰分神想着。 水鹊垂头,他胡乱擦了擦脸,抹了一手泪,湿漉漉的。 白金色发丝有一缕黏在眼尾。 为了贴合小世界,77号将他的发色调整了,身体也回到十四岁时的状态。 他忽然想到了要如何既能够完成行动力任务,同时还能反过来降低npc的好感。 水鹊腿脚无力,只能扯了扯男仆约翰肩膀的亚麻布料。 那是混纺的低劣亚麻布,手感粗糙。 “不要你。”水鹊抿了抿唇,“我要里昂来。” 里昂是鹊·路易斯原来的贴身男仆,从五岁起就跟在身边。 水鹊是在关郃开始游戏的同时进入小世界的,这意味他是不久前才真正成为十四岁的鹊·路易斯,在此之前,整个小世界都是数据自动在跑。 在他进入后,之前跑的数据也化作记忆进入水鹊的脑海。 约翰的动作停顿住,“小少爷,您忘记了吗?里昂已经因为可怕的伤寒永久离开了我们。” 水鹊当然知道。 甚至因为路易斯伯爵绝口拒绝为了治疗一个仆人,而去动请卡斯特罗教区的牧师,鹊·路易斯发了一场大火,在此期间,路易斯伯爵为他带回来了继母和两位继兄,他更是生闷气到现在。 水鹊固执地摇头,用力推了推约翰的肩膀,“走开,不要你来。” 十点力量,让约翰纹丝不动。 但作为男仆,他不敢违抗小主人的命令。 加里克对着多里安说:“原来他会说话,我以为我们的幼弟是个哑巴呢。” 他毫无顾忌,因此也没有压低声音。 空气凝滞。 加里克回首,水鹊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抬起手指,颐指气使地命令:“你来。” 小脸绷着,眼尾还是红红的,就敢不顾长幼尊卑,指使继兄为自己做仆人的活。 加里克皱眉。 多里安看热闹,神色淡淡,说道:“你惹哭了的。” 潜台词是既然不道歉,那至少要补偿。 加里克神色不耐地过去。 屈膝,左边膝盖抵在地面上,与厚地毯发出闷闷的咚响。 时值初夏,长筒袜却是细羊毛织就的,足够保暖。 脚也很小,在烛光摇曳下,白得晃眼了。 加里克认为他的幼弟需要多晒晒太阳。 将长筒袜上沿拉至膝盖,帮他穿上鞋,即使加里克认为这并不需要。 他再为水鹊重新整理好长衫,自然而然地接过男仆约翰递过来的钴蓝色罩袍,帮幼弟穿好,套在长衫之外。 罩袍的袖口和衣摆,滚边挑绣着鸢尾花,这是路易斯家族的纹章图案。 衣料质地上乘,长长地垂落到脚踝。 矜贵优雅的小少爷。 加里克习惯自立,不需要仆人为自己穿衣,只是没想到自己服侍起别人来反而有模有样的。 “……好了。” 水鹊不自在地扯了扯罩袍,抬起脸,高傲道:“我需要有人背我下楼。” 他盯着加里克,以至于旁人根本不用解读他话中的含义。 【主播是不是懵了,怎么不说话?】 【等等,小少爷……打好关系是这样打的吗?】 【挺友好相处的,他一个当哥哥的,不就是要来给水鹊弟弟当马骑的?】 ………… 一楼大厅墙上挂着宝剑盾牌,彩绘壁画以及香根鸢尾的家族纹章。 仆人们东奔西走,贵族的用餐格外繁琐,要持续一两个小时,这是事关家族荣誉的大事,因此他们要充分准备。 旋转扶梯,传来皮革鞋与梯面产生的脚步声。 底下的仆从匆匆忙忙拉扯起大厅所有窗户的鹅绒帘子,各处烛台上的蜡烛点燃。 路易斯伯爵为他的第二任夫人玛伦拉开扶手椅,“抱歉,鹊有些畏光。” 玛伦轻轻颔首,两人毕竟是出于利益的联姻,何况她很快能够搬回布鲁城料理生意,这段时间,迁就路易斯家族也无妨。 只是她没想到,加里克竟然能和继弟相处得这么好。 长桌几乎跨越整个大厅。 长桌最上方,无疑是路易斯伯爵的位子,在此之前,他右手边是水鹊的位置。 不过家庭重组后,餐桌顺序也重新排位。 路易斯伯爵坐在最上方,右手边是玛伦夫人。 双胞胎兄弟本应相对而坐。 加里克将他刚放下来,水鹊却用手撑着长凳,挪到了旁边的位子。 这样的话,他和多里安相对,加里克还差他们一截了。 继父和母亲在场,加里克不想闹得难看,反正他也不大在意,索性就在水鹊左手边坐下来了。 桌布上是纯银餐具,刀叉打制成百合花柄,烛台上蜂蜡燃烧的火焰明亮,足以让所有人看清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的佳肴。 长桌前端的餐点色彩华丽、香料丰富,多是炖野鸡、芥末腌野猪肉、小山羊肉冻…… 到长桌最末端,则是分量较少且朴实的肉汤了。 毕竟依次坐下,往后的是侍从官和男仆们的餐点。 侍者捧着大口水瓶上来,水流倾泻,另一个侍者持碗在底下接水。 手伸入,水鹊简单洗了手,毛巾适时递过来擦干。 饭前祷告之后,路易斯伯爵动起刀叉,大家就可以开始吃了。 水鹊还记得要和加里克打好关系呢。 他悄悄地用刀切割了烤松鸡的鸡屁股,放到加里克的汤盘里。 在长桌的桌沿底下,伸出了个小尾指,对着加里克。 对方看过来,水鹊还神气地扬扬下巴,做了个口型:“你吃。” 那烤松鸡摆在两人面前,显然是为他们两个准备的,按照图瓦王国的贵族餐桌礼仪,地位较低的那个人应该为较高者切割食物。 他看水鹊拿刀,往他这边切,还真以为对方想起来要尊重一下哥哥。 结果给他切了个往往在餐宴上能剩下来,当残羹送去给农奴吃的鸡屁股。 加里克咬牙,他算是知道了。 他的幼弟,是个爱哭鬼,小气包!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7节 第85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 应当无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看着加里克吃瘪的模样,水鹊得意,他唇角翘翘,心情好地扭了扭腰,连带着脑袋也晃晃悠悠。 抬眼时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多里安,隔着枝形烛台与菜肴,一双古井无波的湖蓝眼睛盯着他。 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对水鹊的态度。 与加里克同样的英气眉眼,在对方的脸上却显得沉稳寡淡许多。 水鹊尴尬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幼稚了。 身子板正,腰挺得笔直。 但还是凝目瞪了对面的多里安一眼。 做着口型:“不许看我。” 他真是霸道。 明明是他抢的位子,导致现在多里安与他相对而坐,他却连看也不让人看。 如果多里安不能往他的方向看的话,那么整个晚餐,这位长子就只能盯着手中的纯银餐盘,钻研刀叉上的百合花纹路。 多里安收回视线。 晚餐才刚刚开始。 除却一开始长桌上已经摆好的,他们足有三道餐程,每道餐程有好几盘菜。 端上长桌后,使用公共的刀叉切割划分,由最上方的领主开始,划出份量到自己的餐盘里,再顺着座次传递。 每个人应当不多也不少地,每道菜只取适合自己胃口的份量,保证自己能够吃完餐盘内的食物。 于是,从长桌上方到最末端,每道几乎还会有些剩余。 这些剩余的肉、菜、果子以及酒水,全部都会在晚餐结束后,分给城堡里最下一等的杂役和领地内的穷人。 如果是节日晚宴,领主授意城堡的厨房,做更多更丰盛的菜肴,远远超过整个长桌的人所需要的份量,保证充足的食物酒水能够在晚宴后分发给领地内的农奴。 因此,在这个时代,食物的意义不仅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更重要的是关乎家族荣誉。 杏仁奶炖鹿肉的盘子传递过来。 水鹊只切了一小部分,因为他看到第一道餐程里,后面由侍者捧着准备上桌的,还有四五道肉菜。 他总不能在第一道餐程就吃饱了。 将杏仁炖鹿肉的餐盘传给加里克的时候,故作得意地和人对视,意思是在挤兑加里克只能排在他后面吃。 关郃从安排完行动力之后就沉默了许久。 他再次核验日程安排,确认上面写的确实是“与npc加里克友好相处”。 关郃疑惑:“我没有安排错行动力点数吧?” 【认认真真传盘子了,没有把菜直接扣二哥脸上,嗯……怎么不算友好相处呢?】 【还是宝宝,溺爱一下。】 他甚至还为了核验,查看了加里克对水鹊的好感面板。 【npc加里克好感度:41】【印象:坏脾气幼弟,小气包,爱哭鬼】 后面的评价,关郃是认可的。 毕竟他真的没见过心情值跌得这么快,哭起来眼泪没完没了地掉,简直要把毛毡浸湿了。 而且…… 很可怜。 哭得太漂亮了,睫毛湿湿黏黏,脸颊红红,还不出声。 关郃以为自己会相当烦,他讨厌一切小孩,包括青少年,尤其是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哭的男孩子。 但是没有。 他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哭得太可怜了,以至于他想先安慰他。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点击了确认支付。 这是关郃第一次玩养成游戏,之前他都是播一些全息机甲战斗类游戏,他的直播间不开通打赏通道,主要收入来源是机甲游戏的热门联战赛事,以及靠直播间热度接合作商单。 战斗游戏还有官方举办的联赛,夺冠会有高额奖金,而养成游戏只能从玩家手里骗钱。 关郃是这么想的。 虽然抽到的角色挺可爱的,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让游戏官方再从他的卡里骗走一分钱了。 晚餐慢慢悠悠地,吃了一个多小时,才临近尾声。 水鹊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和他的父亲,路易斯伯爵说一句话。 毕竟按照记忆,这时候他的角色还在和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甚至再娶的父亲冷战。 路易斯伯爵多次嘴巴开开合合,但又考虑到是在长桌上,始终端着领主的威严,没有主动和水鹊开口求和。 水鹊吃完了晚餐,【与加里克友好相处】的任务被划去,这意味着行动力成功消耗了。 因此他这次没有拒绝男仆约翰的帮忙,由对方背自己上楼。 稍作休憩,水鹊洗了澡,换上丝绸长衫睡衣,他还需要去完成第二个任务【阅读圣书】。 城堡的二楼有家庭图书室。 他让约翰背他去,即使他的卧室门口就摆放着笨重的轮椅。 这个时候,城堡二楼各处厚厚的鹅绒窗帘终于可以拉开了。 银河长明,星子闪烁,木制百叶窗开敞,风的语调中送来护城河边蕨类、百合还有杜松的气味。 图书室仅供城堡内的识字者进入,空间宽阔,书架上皆是路易斯家族的藏书。 书页是用羊皮纸制作的,全是手稿,所有的羊皮纸页用皮革缝合在一起,再用毛皮织物包裹在外。 因此整个图书室除了四壁烛台静静燃烧的烛蜡味,还有隐约的羊皮膻味和草茎气息。 水鹊指挥约翰,将自己放置在松木书架中间,过道的软垫上。 他坐着,软垫是用木棉和香肖楠的树叶填充的,松松绵绵,一坐下去便下陷。 书架上触手可及的低矮的两三层,大多是寓言绘本,还有一些文学小说。 既没有圣教礼拜书,也没有启示录和赞美诗集,甚至不见图瓦历史。 偌大的图书室,只有这两个书架中间的过道铺着厚织毯,放置软垫,连架子上的书籍也全不是深沉的类型。 不难看出来,这个安宁的角落,从来都是为了先天不足的小少爷准备的。 约翰虽是男仆,但他的地位远比不上城堡内的牧师管家和侍从官,并且他的父亲只是佃农,由于好运,他能够进入城堡服侍,没有接受过识字教育的约翰,除非有主人的特别命令,寻常情况下,他是不能够进入图书室的。 哪怕进入,他也只能在放下小主人后,走至远处的门边等候下一步命令。 这是为了防止目不识丁的愚者,粗手粗脚碰坏了珍贵的羊皮纸书。 水鹊的双腿不能行动,他坐在地上,低垂眼眸,用手笨拙地把自己的腿盘起来,这样他能够更容易前倾身体,取出书架上的书。 软垫子有两三个,这个是最大的,绒面绣着象征路易斯家族的香根鸢尾花。 长衫睡衣和睡裙差不多,长度及脚踝,可以把腿盖起来。 这样子盘腿坐,水鹊整个下半身全要陷进软垫了。 【水鹊窝在软垫子里,好小只啊。】 【笨手笨脚的小鸟……好可怜,妈妈看他自己乖乖地放jiojio,看得热泪都冒出来了】 【都怪主播抽的什么垃圾debuff】 因为继承了数据,有记忆,鹊·路易斯从七岁起就受家庭教师的识字教育,这让他能够一目十行扫过书名。 水鹊一一扫过书架,好像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圣书。 他随手抽了一本书封外壳没有名字标注的。 打开来,大多是插画,用一种叫蛋彩画的颜料画的。 过两日,等探亲的家庭教师回到城堡,水鹊也会学绘画,就用这种蛋清与植物染料混合做成的颜料。 羊皮纸上画了许许多多花草,天空是没有云朵的,有一只展开双翼的骨龙。 龙? 水鹊倾身,眼睛一眨不眨地仔细看。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被上面画的骨龙吸引了。 【omg宝宝就应该看这种宝宝绘本……】 【为什么要让人家读圣书!老登你说句话啊!】 关郃:“……” 当然是行动力列表只能选择这个,并且小字提示“阅读后智慧+1”,一百智慧值才涨一点头脑,至少要把圣书读一百遍,把书读烂。 水鹊当然不知道关郃在想什么。 他看得有些入迷。 那只骨龙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后面一页还画了在羊肠小道中向山谷进军的骑士队伍。 有人走过,带起悄然的风声,烛影摇了摇,水鹊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把圣书忘在脑后了。 他抬起头,眼睛酸涩,没有灯,在夜里,只依靠百叶窗外的月光和室内的火烛,看书伤神。 是多里安。 对方似乎还相当意外他坐在这里。 水鹊见他手指中夹着鹅毛笔,眼睛定定地看了自己一会儿。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8节 不知道是不是角色数据的影响,水鹊感到烦躁。 【因为继兄多里安打扰阅读,心情值-1】 【目前心情值3/10】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要给男主的游戏过程找不痛快,这样的话还需要降低别人对自己的好感度,以此降低威望值。 其实,水鹊也不用特意去想。他只要维持数据原本跑出来的性格就好了。 多里安背对着墙壁的烛台,站在书架另一端,他的身量高拔,影子长长,吞没了水鹊的身体,只有那张雪白的小脸还在烛光下,仰起来,安安静静地和多里安对视。 忽地,对方小小声喊:“哥哥。” 水鹊知道他的名字,路易斯伯爵曾经提到过。 “多里安哥哥。”他喊。 声音细弱得像贵妇人养的家猫。 他问:“你能抱我起来找书架上层的书吗?” 多里安默然,无声地凝望水鹊,状似沉思。 “你要找什么?”他说,“书名。” “我可以帮你取下来。” 多里安的声线和加里克的也是一样的。 只是语气平淡冷静。 水鹊摇摇头,固执道:“我忘记了,多里安哥哥抱我,我看到上面书封的名字才能想起来。” 合理的事由。 也可能他只是在找感兴趣的书目。 多里安判断。 他走上前躬身,手臂穿过水鹊的腰。 睡衣的用料上乘,是来自东方的丝绸,这在图瓦王国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哪怕是贵族,也是用领地自产的兽皮毛居多,看来对方原本作为路易斯伯爵的独子,很受宠爱。 多里安没有抱过弟弟。 他和孪生弟弟加里克水火不容,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开始因为玩具打架。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弟弟”。 弱小的,无力动弹的。 还需要大人的庇佑。 多里安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洗澡的时候,加入了紫罗兰、藤蔓百合或者是别的香料药草,又或者是擦了爽身粉? 是香香的。 幼弟如同氤氲水汽的清新花束。 柔软无害,这让多里安感到心神安宁。 “高点,再高点。”水鹊催促他。 到最后几乎是坐在了多里安的肩头。 还是少年,但肩膀的骨架、手臂上覆盖的流畅肌肉,已经初步塑造出成年人的精壮。 然而他坐着,这让多里安必须格外注意护住他,避免他滑落掉下来。 水鹊找到了那本圣书,抱在怀中,眼睛狡黠地转了转,在多里安稍有动作,似乎想要放他下来的时候,趁其不备,他手一揽,整层书架上的书都扫下来。 最后还用自己的十点力量,奋力推了书架一把。 多里安本就下意识地去接他扫落的书,结果书本稀里哗啦地掉落,他一时不察,水鹊往侧边偏倒,他又要去护住人。 两人和书架,相反方向,轰轰然一起倒下。 刚刚电光火石间,多里安只能顾住用手去保护水鹊的后脑。 好在水鹊身体砸下去的地方有软垫子。 而多里安的手背,正好垫在水鹊的脑袋和织毯中间。 不疼。 水鹊仰躺着,眼睛眨了眨。 书架倒下这么大的动静,男仆约翰从门口处跑进来,惊吓得大呼,“少爷!圣灵保佑!你还好吗?” 情急之下,只对水鹊称呼了少爷,连现在城堡中新来了两位伯爵继子也忘记。 脚步声重重,路易斯伯爵进入,嗓音闷雷一般,怒然道:“孩子们,你们谁能向我解释,城堡图书室发生了什么?” 幸运的是,只倒了一个松木书架。 书架只有六层,比普通成年人稍高一头。 羊皮纸书堆叠散落,一片狼藉。 多里安很快起身了,检查自己有没有压到水鹊,约翰也跑过来蹲下,帮忙将水鹊扶起来。 细细弱弱的哭泣声。 泪水打湿了丝绸睡衣。 “对、对不起……”小少爷低着头,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擦拭,肩头一颤一颤,“父亲,这是我的错,请不要、不要责怪多里安哥哥……” “哥哥说一定要抱我起来找书,肯定是因为我太重了,所以哥哥才摔倒的。” 水鹊抬起头,眼眶揉得通红。 多里安沉默地盯着他。 对方却一眼也没有往这边瞥,只是瓮声瓮气地对着路易斯伯爵解释:“多里安哥哥不是有意的。” 水鹊天生眼尾圆圆钝钝,这让他显得格外天真,没有什么攻击力。 路易斯伯爵把他抱起来,痛惜地放在一旁的软椅上,好好整理,又拍走了睡衣上沾的灰尘。 他亲手养大这唯一的骨肉,说不偏心是不可能的。 但顾忌到是联姻对象带来的孩子。 最后冷肃地说:“多里安,看来你的力量还需要多加锻炼。” “明天跟我去猎场。” 仆人们鱼贯而入,整理地上的书籍,扶起书架。 路易斯伯爵与他平视,手帕擦干净眼泪,温和地说:“鹊,这应该是你睡觉的时间。” 水鹊摇摇头:“不,父亲,我还想在图书室多待一会儿。” 路易斯伯爵不再劝他。 等伯爵离开,仆人们把现场整理干净退出图书室。 坐在软椅上的水鹊,对一直没有出声反驳的多里安,勾一勾手指。 多里安上前,单纯是不解地问:“为什么,说谎?” 甚至故意推倒书架。 只是为了让路易斯伯爵责怪他。 幼弟的眼尾还是红的,香气也是和之前撒娇要他抱起来时一样,使多里安感到心神安宁。 却弯起红艳艳的唇,手缓慢地拍了拍多里安的脸。 近在咫尺。 “讨厌你。”幼弟说,秀气的眉蹙起来,嫌恶道,“讨厌你们。” 多里安一怔。 【因为欺负继兄多里安,人物心情值+1】 水鹊心跳得特别快,他面上恶狠狠的,实际睡衣背后全被汗浸透了。 他的人设就是阴暗扭曲的小少爷。 因为天生无法行走而自闭忧郁,又由于父亲早前过于溺爱而性情阴晴不定,在此前,备受他折磨的是贴身男仆里昂。 总之,他本来就不讨喜! 只要维持原本的性格,不管男主怎么养成,npc的好感度肯定刷不上去! 水鹊刚刚拍了多里安的脸,收回手,转念一想,又在对方干净的亚麻衬衫上擦擦手。 他绷住小脸,恶声恶气道:“害怕了吗?” 多里安垂眸看他。 加里克说他们的幼弟,是个恶魔。 游戏提示关郃—— 【恭喜解锁养成人物的善恶倾向,目前善良倾向4,邪恶倾向6,之后可以在人物资料处查看】 【宝宝……你是一只邪恶的小狸花猫……】 第86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 多里安果然被他吓到了。 水鹊想。 一声不吭。 还凑前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刚刚磕碰到的伤口。 肯定是害怕得大气不敢喘,要看看有没有弄伤了,怕他以后报复。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49节 水鹊有点控制不住得意了,他现在扮演坏蛋真真是炉火纯青。 多里安摸了摸幼弟的脑袋。 白金发柔柔顺顺。 大概是小男孩独有的馨香。 “……晚安。”多里安说。 水鹊的唇角压不住,说话连尾调都有黏黏糊糊的笑意,“晚安,希望你晚上不要做噩梦。” 说不定半夜梦到被他用手拍脸威胁,吓醒了睡不着。 多里安:“……” 他从图书室带走了一本书,亚麻衬衫的胸袋里是鹅毛笔。 既然找到圣书了,其实没有一定得待在图书室阅读的必要。 水鹊让男仆约翰背他回卧室。 圣书极其晦涩,内容是长篇大论的圣灵史诗,后面附着的,相对崭新一些的羊皮纸抄写的则是图瓦王国内广为流传的几版歌颂词。 再往后翻就看不懂了,因为不是用图瓦语记载的。 水鹊一目十行,什么也没看进去。 但是行动点消耗了。 这就足够了。 他把圣书放在床头的赤松木柜上。 这时候已经是草月了,也就是水鹊原本认知中的五月,是绵羊和奶牛在白天会被农夫赶到牧草地的月份。 天气热起来了,但他还是需要盖厚厚的阿拉斯羊毛毯。 甚至在入睡前,需要约翰端着一木盆的热水进来,浸得双脚温温热热,用毛巾擦干净了,约翰抱着他的双腿摆好,才能够拉起羊毛毯,准备入睡。 男仆约翰为他吹灭墙壁烛台的白蜡烛。 “晚安,小少爷。” 他静静地退出房间。 除了贴身男仆,能够睡主人大卧室旁的小卧室,甚至可以在主人的床边打地铺,其他低等级的仆人,会睡在城堡地窖或阁楼的共用房间里。 水鹊闭起眼睛,他的睡姿很乖,平躺着,手里捏着羊毛毯的被角边边。 他快要睡着了。 “水鹊。” 音色低沉沙哑,喊的是他的名字,但好像声源是从极度遥远的山谷深涧中传来的,虚无缥缈。 寂静无人的深夜,是玩家唯一有机会能够与养成人物进行谈话的时间。 没有反应。 关郃看着水鹊,对直播间观众喃喃:“他是不是睡着了?” 【晚上十点了,再迟睡会长不高的。】 【宝宝陷入了宝宝梦乡……】 【老登别吵,我在欣赏小鸟婴儿般的睡眠。】 【好想抱着鹊鹊一起睡,不敢想象这样的话,我会是一个多么健康、早睡晚起的妈咪。】 好在77号紧急提醒,水鹊被喊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回应:“你是谁……?” 他必须符合人设,装作不知道男主身份的样子。 神子的玩家,在游戏中设定为末位神明,在圣灵教盛行的阿兰提亚大陆,一切非推崇圣灵的信仰都会被打为异端,更有甚者,一旦发现有异端信仰,圣廷与王室会将异教使徒绑上绞刑架,并用烈火炙烤。 因此,玩家是个可怜的没有信徒的神明,因为缺乏信仰值,没有实体,几乎完全无法干涉游戏内的事物,除了在深夜能和养成人物谈谈心之外,无法做其他任何互动。 当然。之所以说是几乎,是由于诡计多端的游戏厂商推出了神力礼包。 没有信仰值,但是想要神力?想要实体与养成人物互动? 只需要一千星际币,便可以获得额外神力,在深夜凝聚灵体,抱着人物阅读睡前绘本,更有机会获得养成人物的晚安吻。 关郃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让神子这个游戏回收他的工资,他毅然决然,关掉了神力礼包的弹窗。 鉴于这个世界对异教的不留余地的排斥,关郃在解释的时候,换了一种说法。 他说:“鹊,我是你的守护灵。” 在阿兰提亚大陆的民俗传说当中,每个孩子出生时都会有一个守护灵护佑他们健康长大,一直持续到他们成人,甚至有的会持续陪伴到他们二十岁。 只有极度幸运的孩子,才能够与守护灵沟通。 关郃套用这个说法还是有依据的,毕竟玩家不是人物在阿兰提亚大陆上世俗意义的父母,但他们的游戏过程又有养成人物的目标,既当爹又当妈还要引导人物成长,保护人物远离危险,这几乎与守护灵的职责无异。 所以神子的游戏玩家全在调侃自己是凝视人物的背后灵、不但没有薪水还要倒贴钱的保镖。 水鹊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知道守护灵的说法,便佯装天真的孩童,“真的吗?你是我的守护灵?那你能不能给我变一块樱桃挞?” 晚餐的最后,有几道甜点,其中之一就是樱桃挞,但可惜的是每人只有一块,水鹊抢走了加里克的那份,他吃了两个。 挞皮甜甜的,酥脆,樱桃也用糖浆渍过,吃完意犹未尽。 水鹊馋嘴了。 【新手限时免费福利:一块樱桃挞,食用后人物心情值+1】 关郃诧异,这个游戏原来还是有免费项目的。 【怎么感觉游戏系统都对水鹊宠宠的……】 【系统肯定是发现穷扣主播氪不起,别饿着了我的鹊鹊!】 【主播,求你,老王我这辈子没求过人,求你开通直播间打赏通道,本人所有打赏在平台克扣手续后,全部用于给宝宝买樱桃挞。】 关郃没去看乱七八糟的弹幕,他点击了确认。 水鹊双手用力撑,从床上坐起来,背后倚着长靠垫。 墙壁的烛台燃起,火烛摇摇,盘子上一块樱桃挞,神奇地降落,放在他面前的羊毛毯上。 他三两下吃完了,还舔了舔指腹的碎屑。 【人物[水鹊]心情值+1】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恭喜解锁好感度,人物对玩家的好感度也是神力的来源之一,请玩家努力提高好感度,给人物留下好印象】 水鹊吃完了樱桃挞,这时候终于有心情听关郃说话了。 【玩家您希望人物水鹊称呼您为——】 看来是到了输入昵称的环节。 既然是养成游戏…… 关郃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输入了“爸爸”。 养成游戏不都是这样吗?玩家相当于是人物的父母。 如果他以后的孩子也有这么可爱…… 不。 关郃打消了念头。 他还是讨厌小孩,玩玩游戏就足够了。 他就走了一会儿神的功夫。 【人物心情值-1】 “好奇怪呀……” 水鹊抿唇,随后轻声问。 “怎么会有人名字叫‘爸爸’?” 变态! 死变态! 他恶狠狠地在心里骂。 脸蛋明明已经因为生气而泛粉,却还在乖乖巧巧地笑,脸颊肉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 【人物心情值-1】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当前人物心情值2/10】 【目前好感度为-10】 关郃急得问:“不是,这个游戏没办法改名吗?” 好感度再这样跌下去,他还玩什么? 他的话语里提及了游戏、改名的事项,游戏系统自动屏蔽了。 水鹊只能听到百叶窗外,风穿过铁杉树的声音,夹杂着虚无的絮语。 他坏心地故意问关郃,“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啊?”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改名卡礼包:只需100星际币,玩家即可获得一次改名机会,购买一次后该礼包常驻商城】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0节 【可购买倒计时10:59】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0】 【目前好感度为-30】 【可购买倒计时10:55】 趁火打劫的游戏厂商。 一套组合打下来,关郃咬牙切齿,是不得不支付了。 这次他正正经经地输入了单字,郃。 “噢……”水鹊拉长声音说,“原来你不叫爸爸啊。” 变态! 男主,臭变态! 水鹊都看过了,77号之前给过他一本小册子,书名是《小男孩的自我保护指南》。 总之,陌生男性,让他叫爸爸的,叫老公的,全是变态。 他似乎忘了这是一个养成类型的游戏。 关郃冤枉大了。 他只是想在游戏里过一把家长瘾而已。 还以为这个游戏的机制不会让角色察觉到称呼不对,输入的称呼不过是一串无意义代码而已。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 扣了的30好感,哪怕他改了名字,也别想立刻回来了。 水鹊明显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并不待见这位守护灵。 无奈之下,关郃只能打开商城。 只有之前购买过的改名卡和樱桃挞。 六星际币一个。 游戏中的樱桃挞,竟然和在现实中买一个蛋挞差不多。 黑心游戏! 新的樱桃挞落在水鹊面前。 【人物心情值+1】 【人物对玩家好感度+1】 扣好感度的时候扣得爽快,加好感却一点都不愿意多给。 最后一点行动力消耗成功,关郃再说话,水鹊这边已经听不见了。 他只能看着水鹊吃饱,昏昏欲睡,脑袋一歪就进入梦乡。 ………… 清晨,山涧河谷雾气朦胧的时刻。 庄园的教堂钟塔传来一下沉闷闷的敲钟声。 阿兰提亚大陆将夏天的白昼分为十八个小时,夜晚六个小时,这是一天中的第一个小时,拂晓时分。 绝大多数人在这个时点便起床了。 城堡外的乡村升起炊烟,牛羊被赶到公共牧草地。 城堡中的仆人杂役清扫壁炉,从庭院中打水,为主人家烧热水洗漱。 厚厚的窗帘遮住,卧室昏暗。 路易斯伯爵对门口的男仆做出噤声的手势。 幼子还在安睡。 卧室长期有帘子遮盖着,空气也不流动了,路易斯伯爵小心地推开木制百叶窗,只在边缘留足一点窗帘没掩上的小缝。 太大的缝隙,会让阳光照射进来。 水鹊的眠浅,路易斯伯爵一推窗,他就醒了,“父亲……?” 路易斯伯爵上前,疼惜地在他额头亲吻,“鹊,我早饭后会去打猎,你想要我带些什么回来?我可爱的孩子,想要扁角鹿?还是野兔?” 图瓦的国王赠予了路易斯家族以狩猎权,按照《森林宪章》,这意味着他们家族得到王室允许,能够拥有一片私人森林。 在路易斯伯爵的领地,除却环绕城堡庄园而过的护城河,外圈一望无际的连绵高原与村落,直到视野尽头,层峦迭嶂的山也是属于路易斯家族的财产。 在山里的森林当中,领主能够狩猎鹿和野猪,与此相反的,如果国王仅仅授予“自由猎场”,那么这位领主只能巡狩狐狸鼠兔。 城堡餐桌上的鹿肉,主要就是领主带领扈从到私人森林中打猎所得。 水鹊还记得自己多日来与路易斯伯爵冷战,昨晚只是因为要欺负多里安,并不意味着是他向父亲求和了。 “都不要。”他一大早就和路易斯伯爵翻旧账,“不要鹿,也不要野兔,我要里昂。” 水鹊固执:“你要把里昂带回来。” 这位曾经属于小少爷的贴身男仆,早就已经因为伤寒高热不退而病逝,在夏天到来前送出城堡,于山脚的墓地长眠了。 路易斯伯爵收回话头,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补偿孩子,无奈地离开卧室。 ………… 路易斯伯爵的巡猎队伍,满载而归。 多里安从马背下来,他结实的手臂上停了一只猎隼,灰色的尖喙,羽翼丰满,在巡猎的时候用来捕捉小型飞禽走兽。 马夫们前来迎接,帮领主与随猎的扈从将马匹牵回马厩,喂食养护。 管家遣杂役清点猎物时,惊呼:“这只熊……圣灵护佑,伯爵大人真是英武!” 足有三人高壮的棕熊,躺倒在地,扈从们为了将它带回来,花了不少力气。 庭院坌实的泥土路上点点猩红血液。 路易斯伯爵开怀一笑,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老伙计,不是我,这位是真正的勇者!” 他让开空间,让管家见到了跟随在队伍最末尾,始终一声不吭的年轻人。 成年左右的年纪,灰色粗糙麻布衣衫,赤脚,有几道伤痕从破损的上衣中露出来。 浑身上下,许多泥点子,灰扑扑的,一眼就能让人判断出来是流浪者。 面色沉静,只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睛能看出来锋芒。 路易斯伯爵夸赞:“真正的勇者不用十字弩,不需要弓箭,无畏与棕熊搏斗!”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年纪也差不多。 路易斯伯爵安排了他的去处,“老伙计,带年轻人去洗个澡,换干净的男仆装束。” 管家遵从领主的命令。 “鹊是不是还没起来?”他又问。 男仆约翰回答:“是的,鹊少爷说要睡回笼觉。” “整天不吃早餐。”路易斯伯爵摇头,“约翰,一会儿教导新男仆礼节,先让他学会服侍少爷洗漱。” 男仆约翰一愣,明白了伯爵的意思,“听从您的安排,领主大人。” ………… 今天服侍的不是约翰。 水鹊疑惑地打量新来的男仆。 他知道父亲为什么让这个人来了,长得有三四分像里昂。 尤其是眼睛。 早上的窗没关,这个时间风有些大,吹开了窗帘。 阳光灌进阴沉的卧室。 水鹊抬手遮掩,一瞬间感到不适,雪白的皮肤也因此泛红。 新的男仆上前,严丝合缝地拉起窗帘,恭敬地低头,“主人。” 看来是要安排为他的新贴身男仆了。 水鹊问他:“你叫什么?” 男仆好像还不太习惯和人说话一样,迟钝地回答:“流浪者,无名无姓。” 水鹊想了想,取一个新名字太麻烦,他干脆道:“那以后你就叫里昂吧。” “是。”新男仆接受了自己的名字,他一板一眼地按照约翰之前教的内容,端着盛满温热水脸盆,脸盆边突出的一格,搭着鹅绒毛巾、肥皂、一盒末药牙粉以及木柄的牙刷子,刷毛是马鬃制成。 “请让里昂服侍您洗漱。” 还有一个用来装水的桶送到脚边。 水鹊刷了牙,水吐到桶里。 里昂用湿毛巾为他擦拭脸,他的动作时不时有犹疑的生疏停顿。 水鹊鼓了鼓脸,忽然脸色一变,他吐了什么出来。 里昂摊开手心,是小少爷吐出来的一颗小小牙齿。 加里克不耐烦地进来,他是来看看水鹊的情况,催人吃饭的。 他连门也没敲,大大咧咧地走进来。 水鹊瞪他一眼,“出去。” 加里克还没说话,就面临驱赶,不满道:“门开着,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还有,这是路易斯家小少爷面对兄长应有的态度?”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1节 水鹊生气地要和他吵架。 但是他一说话,就想起来自己的牙齿。 赶紧尴尴尬尬地捂住嘴巴。 不会是因为他昨晚吃了两个樱桃挞,没有再次刷牙吧? 水鹊捂着脸,只一双眼睛忐忑地眨巴眨巴。 加里克惊奇道:“你怎么了?” 水鹊缺了上颌门牙旁边的一颗牙齿,在里昂手上。 加里克:“你已经过了换牙期吧?”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水鹊玩笑:“赶紧把牙齿放到枕头底下,今晚牙仙子把你的牙带走。” 第87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4) 图瓦传说里小孩换牙后把掉落的牙齿放在枕头底下,牙仙子会在晚上把牙齿带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小孩就会发现枕头底下的金币。 水鹊当然不会相信这种哄小孩的说法,因为枕头底下的金币,他知道每次都是路易斯伯爵塞进去的。 他早就换过牙了。 于是大中午让里昂背着自己,眼泪汪汪地去找路易斯伯爵。 手心里捧着那颗小小的牙齿,嘴巴闭得紧紧的。 无措地看着父亲。 路易斯伯爵神色一滞,命令里昂把水鹊放到椅子上。 掐着幼子软嫩的脸颊,他心急如火,怕吓着孩子,还是哄道,“张开嘴巴,鹊,让父亲看看。” 水鹊不太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缺了一颗小牙齿,不情不愿地指了指加里克的方向。 那家伙正在看他热闹。 他嘴巴也不肯张开,黏黏糊糊的,从嗓子里挤出哼哼:“不让他看。” 知子莫若父,路易斯伯爵打发走了加里克,以及在场的其他人。 水鹊才愿意张开嘴巴,湿红的口腔,齿如含贝,齐齐整整的,因此上颌门牙旁边,缺了一颗就格外显眼。 不完全是缺了一颗。 留心仔细去看的话,其实那里已经探出了一丁点牙尖。 水鹊还不习惯空气直接冰凉凉地贴着牙肉,他用舌头抵了抵那里的空缺。 同样发现了是尖尖利利的。 路易斯伯爵松开手,眼底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水鹊靠着椅背,满脸后怕,小声嘀咕:“我好害怕……我以为从此之后那里都不长牙了。” 没有哪个孩子,十四岁还在换第三号位置的牙。 路易斯伯爵安慰他:“不会的,孩子,不会的。” “新长出来的牙齿会更健康。” 路易斯伯爵看着他,笃定地说道。 “噢,甜心,你怎么了?” 玛伦夫人从外面回来,她解了绕过下巴的托鄂带,将麦秆帽从金发顶摘下,女仆上前来为她收好帽子。 她穿着长罩衫喇叭裙,随意一扯丝绸手套,递给女仆。 “甜心,你还在换牙?”玛伦夫人惊奇道,她上前躬身检查孩子的口腔,“看来你最近吃饭要留心一些了。” 水鹊对着年长女性还是很乖巧的,给人看了牙还认真点点头。 路易斯伯爵简单地向她问候过,“你从布鲁回来?” “是的。”玛伦夫人说,她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裙,“姓格鲁休斯的家伙全都麻烦透了!” 格鲁休斯是她的家族姓氏。 她是格鲁休斯男爵的长女,没有同胞兄弟,按照图瓦的法律,她拥有继承权,前提是她有一个同等地位的丈夫,否则爵位将落到她那些愚钝的堂兄弟身上。 这也是玛伦夫人会和路易斯伯爵联姻的原因。 路易斯家族是老牌贵族,而格鲁休斯是靠着香料生意逐渐发展实力的新贵族,要在布鲁周边的城郡,找到这样地位大约相当的家族可不容易。 因为打理香料生意,在仓库中走过一轮,玛伦夫人的裙身沾着酿啤酒用的混合香料味。 她需要先去洗漱,再过来享用午餐。 回来的时候,警告了一直在招惹水鹊的加里克。 “不要总是逗你弟弟。” 加里克耸耸肩。 鹊大概是一个很爱俏的小男孩。 因为加里克逗他很多次,甚至围着他做鬼脸。 水鹊也是紧紧闭着嘴巴,决然不吭声的样子。 加里克心痒痒,他就是喜欢惹对方,然后看弟弟给自己翻一个白眼。 还挺可爱的,一个缺牙的小恶魔。 加里克表情一皱,吃痛,原来是对方砸了一个李子到他脑门,嘴巴哼哼两声,加里克没猜错的话,水鹊说的是“走开!”。 加里克直起腰来,佯装被砸之后动气了。 高大的人影却忽然横亘在两兄弟之间。 里昂沉默不语地护着自己的主人。 加里克冷冷嘲讽:“流浪者全这么急着表忠心?真是护主的狗。” “我们是兄弟,我又不会动他,用不上你插手。” 里昂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仍旧拦在两个人中间。 水鹊拍了拍他的手背,夸他 :“好里昂。” 听起来大概和“好狗”差不多。 ………… 深夜。 水鹊抱着羊毛毯,辗转反侧。 他看起来实在可怜,冷汗湿黏黏打湿了后背,细眉皱着,脸色苍白,像被寡言的雨水打湿了羽毛,缩在巢里的鸟儿。 关郃看他一直捂着半边脸颊,尝试和他沟通:“水鹊?你是牙痛吗?” 他哄水鹊张开嘴巴看看。 【人物健康值-5】 【人物心情值-1】 水鹊抱着羊毛毯,不听守护灵的话,还用毯子蒙起头来。 喉咙挤出细细弱弱的无意义的词语,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关郃明明在今天的行动点列表里加入了睡前刷牙的项目,为了避免水鹊吃了甜点后倒头就睡。 看着床铺上瑟瑟发抖的一团,关郃都着急火大,质问系统:“你们这游戏怎么这时候又不出礼包了?健康值礼包呢?” 和一开始骂游戏厂商黑心骗氪的样子,判若两人。 【神力礼包:一千星际币,即可获得额外灵力,包年享受凝结灵体陪伴崽崽的乐趣!】 【神力礼包内容仅限深夜生效】 【由于游戏内不可抗力,缺乏对应健康值礼包,给玩家带来不好的游戏体验,非常抱歉】 关郃也不细究“不可抗力”指的是什么了。 他直接开了免密支付。 白茫茫的灵体出现在卧室里,只有躯体的高大轮廓,看不见五官,凝聚的神力和雾气一般,弥漫在偌大卧室四周,保证房间与外界空间彻底隔绝开来,不让外面的人类发现异样。 关郃上前,他的手也只有形状,白雾一般,小心地扯了扯羊毛毯。 水鹊探出头来,小声问:“是、是幽灵吗?” 关郃无奈:“是我,郃,你的守护灵。” “让我看看,是不是牙痛?”关郃弯下腰,手指和铁钳似的夹着水鹊的下颌。 水鹊被探过来的白色人影吓到了,让关郃得了逞,下颌小幅度张开。 由于玩家设定,关郃能够在夜间清晰视物。 湿湿红红,透明的水液沾到了指腹上,水鹊嗓子眼里呜呜两声,又要抿嘴巴,关郃掐着他脸颊,躬身,侧着抬起视线去看。 白天只冒出一点点的牙,到了晚上,已经长出了更多的部分,像螺壳一样白,但是尖尖的,不像普通人那样平平钝钝。 令人联想到锐器一类,富有攻击性的物品。 关郃目光一凝,察觉到不对。 拇指的指腹顺着唇边,贴近,轻轻按在尖锐的牙上。 还没完全长出来,只能摸出大约的形状,末端比一般人的虎牙要尖。 但是却不像看起来的那么锋锐。 关郃一时怔愣卸了力气,水鹊牙关合上,死死咬住他的拇指。 没有血,甚至没有破皮。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2节 只是像幼崽磨牙一样,咬着,好像这个动作能让水鹊好受一些。 【人物心情值+1】 【人物对玩家好感+1】 关郃原本腹中的疑团重重,也被系统的提示音打消了。 他就静静地看着水鹊。 有东西抵住那颗牙,也不呜咽了,昏昏欲睡地闭起眼睛,彻底安分下来。 时不时磨一磨,咬着。 【人物对玩家好感+1】 【人物对玩家好感+1】 脸颊粉粉的,睡熟了。 睫毛耷拉下来,好长。 关郃一时间怀疑,自己养成的人物真的是个小男孩吗? 怎么会有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睫毛这么长? 【这个视角看水水,好可爱哦。】 【老登你真是的,也不早点要求氪神力礼包,全直播间就等着和水水贴贴了】 【上好的视角,非常好礼包,老登,你的灵体借我穿一下】 【我也要享受宝宝的咬手指服务】 【宝宝宝宝……】 【宝宝的牙齿,是不是不太对?】 ………… 第二天早上醒来,水鹊的枕头底下多了四个小手袋的金币。 讨人厌的加里克竟然也有份。 好在对方过了一周就要回到隔壁城市的维吉尼亚学院上课,只有休息日和长假能够回来。 水鹊终于不必再见到他的两个继兄,不用做每日行动点里安排的【向加里克问好】、【向多里安问好】。 维吉尼亚学院是仅供王公贵族的孩子上学的学校,设立在卡斯特罗城,虽然与路易斯家族所在的多克郡接壤,但是卡斯特罗城是图瓦王国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国都。 作为图瓦教会最顶端的萨勒大主教管理的四个主教区之一,卡斯特罗城是真正的荣誉、财富、公正、权力、艺术之地,而多克郡,相比之下,更像乡野田园。 王国的市政要员、神职人员、勋章骑士,大多都从维吉尼亚学院这类主教区的学校中挑选出来。 学校招收的也是贵族子女,通常在十六岁时就进入学习。 水鹊看着庭院中的仆人来来往往,将行李搬运到马车上,路易斯伯爵背着他,躲在庭院阴凉的橡树下,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水鹊长了那点牙尖尖之后,他对阳光的耐受好像变强了。 现在能够在阴凉的地带停留,只要不是阳光直射,他不会有皮肤泛红发痒的不适反应。 路易斯伯爵对此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水鹊说的时候,只是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多里安告别的时候,想来看看他的牙齿,一副很是担心幼弟的长兄模样。 水鹊急忙避开,他埋着头,脸贴在路易斯伯爵的肩背上不愿起来。 加里克挑眉,语气揶揄:“多里安,你少惹他,小心鹊用他的小牙齿咬你!” 水鹊终于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加里克一眼。 多里安抬手,水鹊躲避不及,让他掌心压着揉了揉脑袋。 “休息日会回来看你。”多里安细细抚好他乱翘的白金发,冷淡的眉眼显露出温和来, “不要害怕寂寞,我会写信回来。” 水鹊没办法像关郃一样,能够查看npc的好感度。 他明明最近总是在欺负多里安,做行动点任务的时候故意找茬。 比如在问早安的时候故意说对方今天的搭配很丑,因为他不喜欢黑色,吃饭的时候趁所有人不注意,把骨头都堆到对方餐盘里,让别人以为多里安像恶龙一样能吃。 多里安在图书室看书的时候,非要对方过来抱他背他,悄悄把他的鹅毛笔掰断,总之不能让多里安认真做事。 明明是又坏又阴暗的恶魔弟弟! 然而对方好像不再穿黑色的衣衫了,在餐桌上会为他切肉,特意把骨头剔除出来,还送了他两支新的鹅毛笔。 水鹊不太明白多里安为什么对自己态度这么好,可能对方就是逆来顺受的正直好哥哥。 或者是故意在父亲面前作戏,背地里肯定恨死他了! 【npc多里安对人物的好感度为70】 【印象:需要关注和照顾的弟弟】 【omg我们水鹊是一只缺爱的小猫猫,不是故意干坏事的……】 【那天也不是故意污蔑哥哥的对吧,书架会倒,怎么想都是因为书架非要立在那里……】 【崽崽好,哥哥好,书架坏!好在哥哥不计较,不然真要冤枉我们崽崽了。】 关郃没有注意弹幕在刷什么,只是欣慰地看着兄弟和睦的场面。 行动点果然没有白刷。 马车远去,烟尘滚滚,逐渐消失在原野尽头。 “父亲……”水鹊伏在路易斯伯爵的背上,小小声问,“我也能去维吉尼亚学院吗?” 他是伯爵之子,当然有资格进入教区学校。 只是…… 路易斯伯爵往上托了托水鹊的腿弯,“这恐怕有些难度,我的孩子。” 维吉尼亚学院的通识课程,除了七学科,还有骑士七艺,都要学习马术、剑术、弓箭、投枪,还有游泳一类的杂项,甚至会开始接触元素,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魔法天赋的,即使有的是图瓦最初十二大贵族的血脉。 哪怕学院中的学生,往后可能仅仅从事神职、或是当政客,他们仍然被要求有良好的身体素质。 水鹊无法行走,维吉尼亚哪怕是看在路易斯伯爵的面子上,也不会招收先天不足的学生,他无法承受维吉尼亚高强度的教育训练。 路易斯伯爵叹了一口气。 水鹊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太好了,他终于来到一个不用上学的小世界了。 路易斯伯爵再缓声道:“但是不必羡慕你的两位哥哥,我为你请的家庭教师今天就会回来。” “除了绘画,你哥哥学的七学科,你也能够学习,我们比起他们,不差什么。” 水鹊:“……” 图瓦所有附属于教堂、宫廷或政府的正规学校,乃至于贵族家庭启蒙教育,皆会学习的七学科,包含文法、修辞、逻辑、算术、音乐、天文和几何。 这些显然不需要额外的体力要求。 水鹊蔫蔫地趴在路易斯伯爵背上。 77号对他说:“宿主,男主给你氪了包年的额外大师课程,请的画画老师曾经是宫廷画家,其他学科也是闻名王国的大师!和维吉尼亚学院的老师不相上下!” “氪了三千星际币呢!” 难怪刚刚播报水鹊的软饭值涨了一大截。 【人物水鹊对玩家的好感度-10】 关郃:? 他连着这么多个晚上给水鹊磨牙,讲睡前故事,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就这么扣了? 加好感吝啬地一点一点加,扣好感却是一声不吭就十点十点地扣。 真是特别坏、特别坏的小男孩。 脾气这么坏的小男孩,到底是谁在养啊? 第88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5) 水鹊每天的行动点列表上,排满了【学习几何】、【学习逻辑】、【学习乐器】之类的任务。 可能是玩家望子成龙心切,七学科每三天一个轮回,连平时那些刷好感的打招呼一类行动点全都不选了。 像是在赶什么数值目标…… 幸好他一天只有三个行动点上限,不然水鹊怀疑对方可能一天让他刷七门课。 虽然游戏内时间与外界不同,大约全息游戏内一个月,换算到男主的现实世界里才是一天,但关郃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盯着水鹊,有时候他就挂着游戏和直播间,让游戏内容自动推进。 顺带一提,自动推进服务需要五百星际币。 并且关郃找了很久,发现这款游戏只有一个存档位,存档仅仅能在游戏每周目一开始时选择。 这也就是意味着,开始游戏后,没有回头路。 要一直玩到结局,期间可以全息游戏舱后台挂着游戏,但是不能关闭,如果关闭了,将会重回游戏一开始,前功尽弃。 关郃实在不明白,研发游戏的策划是怎么做到这么歹毒的。 他不是算是彻底的全职主播,关郃会在星网上为人编写程序当做外快,偶尔还会帮他哥的公司线上解决一些问题。 全息游戏仓再次每日提醒他到时间该休息了。 关郃看着还在认真画画的水鹊,对直播间说:“你们帮我看着点。” 【主播这就要休息了?】 【没事,电子父母都在直播间呢】 【啊啊啊啊啊你们不许看!你们不许看!这是我一个人的宝宝!他是不是喊我妈妈了?天杀的游戏厂商啊啊啊啊,怎么把我的孩子关进游戏里了?妈妈好想你tvt】 关郃眼角抽抽,后台挂着游戏和直播间,离开了游戏舱。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3节 他前脚刚走,77号就和水鹊通风报信了。 “布朗先生。”水鹊举手,打断了曾任宫廷画师的布朗先生讲课,他细声小气地说,“我想我有点不方便……” 意思是他需要去解决一下。 布朗先生停下滔滔不绝的课堂,轻轻颔首,“请快去快回,小少爷。” 这不是第一次了。 水鹊趴在里昂背上,懒洋洋地用手指抬一抬,指挥着,让里昂从城堡主楼穿越连廊旋梯,走到前楼,再下楼从通往后堡场的大门潜到后堡场。 这个时间的后堡场没什么人,仆从和匠人大多都在前堡场忙忙碌碌,进行日常生产,候补骑士与侍从们的剑术训练也会选在上午,而不是现在。 空空荡荡的后堡场,悄悄从城堡后门溜出去完全不会有人发现。 主楼上传来布朗先生气急败坏的叫嚷,水鹊满怀歉意但还是偷偷捂住嘴巴。 从城堡出去后是整片草原,只偶尔有低矮的石兰灌木丛,小丘陵起伏,边缘是以高大的蓝橡树为主的树木,浅蓝绿色的树叶和白色树干,绵延到天际变成深色的森林与高山。 水鹊还挺喜欢里昂的,对方虽然话不多,但是足够言听行从。 换了男仆约翰,肯定是不会支持他偷偷逃课的。 但是里昂什么也不说,偶尔应一声,让水鹊不至于以为他是哑巴。 水鹊让他托起自己,送到老蓝橡树巨大的向下垂的树枝上。 那树枝非常粗壮,将近要两个人合抱,水鹊下肢不能行动,但这样的宽度可以让他趴在上面。 蓝橡树的橡子可以做染料,掉落的树枝可以制火柴,路易斯伯爵准允人们拾取领土中树木的自然掉落物而不收取额外的税,因而附近的居民常常到这边来捡,踏出了羊径。 在树上看远处黄褐色的草皮,附近佃农放牧的羊群像是灰色地毯。 晚夏的风不大,有点秋天闷热的意思,里昂压下吹动的亚麻布衣角,静静地仰首望着水鹊。 他幽绿色的眼睛在阴凉树荫底下,灰暗暗的,牢牢锁定对方。 水鹊支着脑袋,轻声自言自语:“如果我是小羊,那我就可以在草地上打滚,奔跑。” 他还有点不习惯,不能行走的状态,有时候早上起床一着急,会从床上滚下来,把睡在小房间的里昂吓了一跳。 贵族的孩子自出生能够活动后,便被鼓励翻跟斗、奔跑、踩高跷、玩皮球,想要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健康的体魄经常为大人所挂在嘴边。 但是水鹊在这个小世界里先天不足,他好不容易终于能够暴露在阳光底下,路易斯伯爵已经相当欣慰了。 里昂已经与一开始呆呆木木的流浪者不同了,他现在能够理解基础的文辞逻辑。 他知道他的主人是在假设。 如果主人是一只小羊…… 里昂的视线凝固,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他背对着,远远的草地上是灰白色羊群。 堆着橡子的地面点缀着零散的蓝紫矢车菊,一只蝴蝶振翅,飞粉像角闪石的小碎片,颤颤巍巍,它落到水鹊的鼻尖上。 水鹊表情无措,眼皮轻颤,过长的睫毛,与蝴蝶振翅收翼一般翕合。 【好漂亮的宝宝……】 【别动,妈咪先截个图】 风大了,蝴蝶扇动翅膀飞走,水鹊下意识地伸手,结果错估了他在枝干上的位置,身子一歪,从树上直直坠落! 里昂瞳孔一缩。 风声中,草地满是橡子,水鹊紧紧闭上眼。 ……不疼。 好像刚刚垫在了毛毯上。 水鹊睁开眼睛,里昂焦急地看着他。 里昂垫在底下,亚麻布衫弄脏了。 水鹊感觉对方眼睛的绿色深了,可能是错觉。 【等等、、】 【我刚才没看错吧,大、大灰狼?】 【狼毛毯……】 关郃回来的时候,游戏里已经是过了一周了。 “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吧?”他一边询问直播间的观众,一边打开了水鹊的资料面板,满意地看着已经刷到88的头脑值。 弹幕支支吾吾。 【你不说?】 【你说?】 【你们都不说是吧,那好,那……我也不说】 ………… 七学科轮换着刷,竟然从五月刷到了八月。 水鹊苦不堪言,一天天就盼着关郃能够挂机,抽空溜号。 他故技重施,趴在里昂背上,指挥对方带他从城堡后门偷溜出去。 却在经过连廊的时候,转角,一只大手扯住他天鹅绒上衣的后领。 “去哪?”加里克当场抓包,“我刚才可是听着父亲夸赞你最近认真上课?” 他从维吉尼亚学院回来,风尘仆仆,趁着多里安还要向路易斯伯爵学习领主管理之类的事务,他外衣没脱,圆顶帽没摘,匆匆就上来看自己认真学习的可怜弟弟。 更可怜的是布朗先生。 走廊后面又传来对方哀切的声音:“小少爷——?!” 脚步声重重。 加里克做了个手势,三人一起从主楼快步转到前楼。 从石阶旋转扶梯而下。 加里克问:“听说你能晒太阳了?” 水鹊瞥他一眼,念在这个人没有通风报信,就不计较他之前扯自己领子了。 他点头回应。 “难怪……”加里克多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嘀咕,“气色好了,脸蛋粉粉的。” “想出去玩?”加里克诱惑他,“叫声哥哥,我带你去看木偶戏,怎么样?” 两个月不见,加里克的个头又拔高了,窄袖上衣,外面是腰腹贴身的纵向褶羊毛背心,勒出愈加向成年人靠近的紧实轮廓。 但还是一样令人讨厌。 水鹊扭头不看他,闷声道:“那不去了,我和里昂回去下棋。” 他说着,拍了拍里昂的肩头,想让对方转道回卧室。 加里克果然先屈服道:“好了好了,走吧走吧,真是的,加里克哥哥带你去看木偶戏。” 听不到水鹊称呼哥哥,总不能管他自称吧? 水鹊枕着脑袋,侧向加里克,“你们学院放假了吗?” 加里克带领着路,“收获月当然放假了。” 八月是收割的时节,图瓦人称为收获月。 缓丘起伏,田野喧闹,金色小麦铺满了巨大的田野,佃农用月牙形的镰刀割下,麦束堆到手推车上,缓缓推回农舍前,用打麦棒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击打麦穗。 收获的时节,领主口中的“恩惠日”。 路易斯伯爵带着多里安,向他示范如何举办领地内恩惠日里的晚宴,如果要成为一位受到领地村民爱戴的大领主的话。 教堂在水车、磨坊的上游,宴会将在这里举行,现在是傍晚时分,磨坊轰隆声和打麦穗的声音都消停了。 加里克领水鹊到教堂外的空地。 哔哔剥剥作响的篝火,随便喝的麦芽酒,足够的白面包、馅饼、整鸡、浓汤,竖琴、短笛,围着歌唱奏乐的人群。 比城堡内要热闹许多,哪怕城堡内吃饭有私人乐师、小丑演员作乐。 “看。”加里克努努嘴,小孩子群群围起来的地方。 那是流浪演出的马戏团。 杂戏演员走钢丝、火焰表演。 花衣魔笛手伴奏,魔术师摊着双手,示意他并没有操纵木偶,但临时搭建的小木舞台上,手套木偶不断上演着屠龙斗士与风龙的故事。 气质彬彬的魔术师,头戴尖顶帽,麻布制成的阿鲁特袍罩着高大骨架。 “当然了,舞台下也没有人。”他微笑时眼尾狭长,耐心回答小孩的质疑,手指撩开小木舞台下的红布帘子,证明里面除了木支脚,空空如也。 欢呼声高起,夹杂着人群的惊呼。 花衣魔笛手的笛声悠扬,地面四周围流窜出来小而细长的黑影,坠着长长的尾巴。 里昂抬脚,水鹊感到颠簸了一下,他攀着里昂的肩膀,低头去看,全是大大小小的黑耗子,从四下的农舍里窜出来,排着队到魔笛手前面的空地。 魔笛手的长笛一扬,笛声转了个调子。 成群结队的黑鼠,向着河流奔去,入水淹死了,河流奔腾,往更下游冲走。 鼠患原来是这样消灭的吗? 水鹊呆呆地眨了眨眼。 魔笛手转头的时候,正好见到了趴在男仆背上的水鹊,五官柔和漂亮,火光映得脸颊粉红。 “下面的魔术表演需要另一个人的配合。”魔术师摘下尖顶帽,棕发蓝眼,“小先生们小姐们,你们谁愿意帮助我完成这个演出?” 瓦蓝的眼睛在篝火光中,和水鹊对上视线。 “这位小先生愿意吗?”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4节 魔术师向他行了一个面见贵族的礼,显然从水鹊的衣物面料辨认出了他们三人的身份。 水鹊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 有些怕生似的,藏在里昂的肩背后面。 魔术师并不强求,他邀请了另一个高举手的男孩。 敞着一面的木制箱子套在男孩头上,面向大家,男孩的脸色也有些紧张。 魔术师说道:“下面我会使用这个挡板,遮起这一面,用这些匕首插入箱中。” 马戏团的学徒呈上闪着寒光的匕首。 木头挡板遮住男孩的脸,魔术师的动作流畅,五把匕首分别缓慢插入两侧与木箱顶。 台下的小孩们遮住脸从指缝里看出去。 水鹊缩了缩脖子,从里昂的脑袋后面凑出去小心翼翼地看着。 脖子上凉凉的。 挡板再拉开时,没有血腥的残忍场面,男孩的整个脑袋消失了,木箱中只有布着寒芒的匕首,空空地插入。 水鹊和底下的小孩们一起发出惊讶的呼声。 魔术师享受够了众人的惊讶,抬手木板合上,木箱整个抬起时,还是完完整整的男孩。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想回到小伙伴中间,又呆了呆站在原地,想向大人讨抱。 魔术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使得男孩对着的方向是魔笛手,黑发的魔笛手身上的衣袍是各色粗布料拼接的花衣,他扬了扬长笛,道:“孩子,我的手持惯了轻便的乐器,会摔了你,还是去找你的父母吧。” 男孩没能与神通广大的马戏团成员拥抱,但他刚才幸运的参加了表演,于是兴高采烈地回到小伙伴中间。 加里克看水鹊盯着表演目不转睛,不满地嘀咕:“果然是专门骗小孩的把戏。” 但他还是在过了一会儿后,上前对马戏团的魔术师表明来意。 水鹊看着他和魔术师不知道说了什么。 柴火哔哔剥剥作响,他只听见魔术师回答:“荣幸之至,先生。” 马戏团的车仅仅只用两匹盲马牵拉,圆形木质的穹顶天蓬,盖着粗劣的红布,橡木车身长而窄,只占了城堡庭院小小的一块地方。 今天是水鹊的生日。 准确的说,是鹊·路易斯的生日。 水鹊忘了。 他惊奇地望着张灯结彩、撒着金花的城堡大厅。 食物香气扑鼻,摆满长桌。 大家拥着他坐到位子上。 图瓦人认为生日是人一年中最容易受到魔鬼侵蚀的日子,为了生辰者,亲戚朋友必须与他团聚在一起,祝福他,并送上蛋糕。 长桌中央巨大的蛋糕。 但说是蛋糕,其实更像是大的圆形馅饼,大麦粉、石榴籽、坚果与葡萄干填充,淋上蜂巢蜜。 餐食装在镶金篮子中,由仆人不断地送到桌上,烤小山羊、烤乳兔、鳕鱼、葡萄酒浸李子、糖浆拌梨、松茸奶油浓汤…… 马戏团表演,乐师伴奏,还有舞者。 路易斯伯爵身上都是麦芽酒的气息,用力拥抱了自己的骨肉。 “好孩子,乖孩子……”他说话也是酒气,口齿不清,“父亲的好孩子。” 礼物堆满了水鹊周围。 多里安缓声道:“生日快乐,愿你这一年幸运顺遂。” 加里克抱了一个大大的礼物,不知道装了什么,“生日快乐,鹊,必须要接受加里克哥哥的礼物。” 水鹊决定这样的夜晚,就不要欺负自己的两个兄长了。 他乖乖地收下了礼物,小声道:“谢谢。” 小舞曲欢快悠扬。 马戏团的学徒旋转轮子,拨动手摇风琴的琴弦,与魔笛手的长笛合奏。 当夜空的星子和地上的百合花一样绽放时,吃饱喝足的马戏团才在黑夜中驱赶着盲马,长车车轮滚滚,带着领主早早赏赐的大半箱金银离开。 图瓦的道路并不笔直平顺,车轮常年累月碾压,下沉的路面形成深深的车辙,尤其是乡野道路,遇到大树倾倒,路就断了。 长车驱赶的是两匹盲马,要阻止一匹马回家或认出它的原主,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把它刺瞎。 不用指望长期流浪的杂戏团能够有什么钱财,这次的半箱金银大约是他们今年的全部收入。 不管是乡村还是城郡的巡夜者,皆不会太过在意这样穹顶天蓬的木质马车,或许道路不平,这马车就会在颠簸中散架。 车上也没什么物件,也许要抵达下一个城郡,花出银币购置新的旅行家具。 窄而长的马车内部用粗布帘子隔开,公共的地方在最前端,餐具除了小刀,其余皆是木制的,粗劣的牛油蜡烛燃烧着,唯一值钱的柜子放着木梳、毛刷、缝纫马鞍的韧线,以及装满麦芽酒的几个皮酒袋。 一层层帘子往内隔开的地方是各自睡觉的场所,亚麻被褥、垫子、枕头。 学徒是不允许睡在里面的空间的。 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前端的公共区域,麦芽酒气熏天,大着舌头说胡话。 “贵族老爷的城堡真是气派……!” “你们看见今天剩下的菜肴了吗?十个马戏团也吃不完,分发完仆从的量,施赈者还要送给领地的佃农,该死,肉山酒海,我要是城堡里的一个男仆,每天也能吃上吧?” “那你应该去当那个小少爷的贴身男仆,他胃口最小,剩下的全给你!” 他们叽里呱啦的,说到后面连彼此的话也听不懂,脑袋一歪,大约是会伏在桌上到天亮。 已经远远甩在后面的遥远城堡。 乌鸦惊飞。 月光洒落在二楼末端的小房间,里昂猛地睁眼,头脑混沌,摸索着到大卧室。 幽绿色的眼睛,瞳孔一缩。 …………… 杂戏演员绕过伏倒的学徒们,表情嫌恶,“你们不会叫这几个蠢货少喝些酒吗?不要吐在我的马车上!” 内部安安静静的。 杂戏演员感到不太正常,他猛地扯开帘子。 魔术师坐在木凳上喝酒,他的皮酒袋将近瘪了,仍然理智清醒的模样。 瓦蓝色的眼睛向杂戏演员看过来。 杂戏演员卡了一会儿,“呃,你见到魔笛手了吗?” 魔术师耸耸肩。 杂戏演员狐疑,他大踏步往车厢最里面走。 红布帘子一把用力扯开。 “嘘。” 魔笛手皱起眉心,厌恶杂戏演员总是鲁莽的大幅度动作,他竖起食指抵着唇,示意对方噤声。 杂戏演员瞪大了眼睛。 长笛随意丢在地面上,黑发黑眸的魔笛手抱着贵族小少爷,轻拍哄睡。 脸颊粉粉,皮肤雪腻,双眸闭合,穿着深红色天鹅绒外衣,金丝镶边,白色衬里,袖子绑着重重丝绸蝴蝶结。 怎么想,对方都不应该出现在这流浪马戏团的车上。 “该死……” 杂戏演员对着捅娄子的同伴,咬牙切齿。 关郃只是挂了个机回来。 看完弹幕的前因后果。 “天杀的!”他忍不住骂道,额际青筋突显,“这个黑心肝要把水鹊偷哪去?” 第89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6) 荒野里的马车道,受到维护的次数屈指可数,路况崎岖,充当马夫的学徒被杂戏演员叮咛嘱咐了不能任何碰一滴麦芽酒,他钓着灯笼坐在车厢外,缓缓驱着盲马。 从多克郡离开后,进入一片深色森林,枝桠岔出来像魔鬼的爪牙,灌木带里堆砌着秋天自然掉落的树枝,学徒需要注意着驱车躲开地面大块的卵石,避免这木制马车在道路上颠簸散架,即使他知道有广大神通的魔术师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但免不了臭脾气的杂戏演员对着他一顿臭骂,尤其是今晚杂戏演员还喝了酒的情况下。 对方一定会气急败坏地怒骂—— “你疯了?!真该叫圣廷的人将你抓起来!” 他震声怒骂,嗓音像夏日山谷里爆发的闷雷,充当马夫的学徒缩了缩脖子,车厢伏在桌上的学徒在睡梦中侧了侧身。 “安静。”魔笛手冷冷地盯着杂戏演员,他的眼睛有一瞬间赤红,轮廓深邃的眼窝,薄唇压出锋锐的直线,警告道,“如果你也不能自然入睡的话,我不介意用魔笛砸晕你的脑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丝丝吐信子的毒蛇一般。 杂戏演员看他的眼睛,还是犯怵了,他只能在木凳上坐下来,握拳锤了一下自己的腿。 音量降低了,咒骂:“这是伯爵的孩子,该死,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么?你还嫌我们不够引起圣廷的注意?” 魔术师撩开帘子进来,斜倚着厢壁,姿态恰意自在,“我猜你在想……去年亚西纳城,该让圣廷的人用白杨木树桩将他钉死。” 被猜中了想法,杂戏演员讷讷了一会儿没吭声。 这个马戏团的主要成员之间的关系,就和肆意流浪的生活还有岌岌可危、要散架的长车一样,没有圣廷宣扬的爱之欲生,只有随时的恨之欲其死。 “我是纯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5节 白杨木桩毫无用处,只有愚昧的圣庭骑士还以为这能够对付血族,哪怕是斩首,对于纯血的吸血鬼而言,也比小孩子的玩闹严重不了多少。 魔笛手凉凉抬眼。 怀中的人侧了侧身,他立刻便转移了注意力,动作生疏,但认真地拍一拍水鹊的背。 他们的争端如此激烈,伯爵家的小少爷却还是睡得脸颊粉粉,毫无所觉的天真模样。 魔术师称奇,“你吹了几首安眠曲?” 能让整个城堡的人全然安睡?连诞辰的主人公给人偷走了都毫无所觉。 难怪让他们在马车中等待了这么久,才慢悠悠回来,发号驱赶马车。 魔笛手没有回答他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针对原本杂戏演员的质疑。 “他也是我的孩子。”魔笛手平静道,“我是他的教父。” 图瓦的孩子出生受洗时,会有名义上的教父教母作为监护,他那时早就脱离了氏族,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件,一个叫芸的年轻血族希望他能够充当孩子的教父,以庇佑混血的幼小血族。 魔笛手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那个年轻血族似乎也不是纯血种,可想而知混血与人类的孩子,血脉驳杂,会有多么孱弱。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居然会有血族邀请一个已经脱离氏族上百年的吸血鬼,充当孩子的教父。 但毕竟血族不可能出现在圣灵教的教堂,于是他按地址回了一些珠宝和丝绸过去,默认了。 过去挺久的事情了,魔笛手也是察觉到年幼血族的气息,才想起来自己在多克郡的教子。 “……”杂戏演员听完他的述说,凝噎,“那你也不能够直接把孩子带走。” 魔笛手远离人类社会,甚至没有基本的同理心。 理所当然的态度,他反问:“为什么不能?这是我的孩子。” 他大概就是人类口中冷漠刻薄的恶魔。 作为人类的杂戏演员不敢置信:“这是你生的吗?” 一个挂名都不能公之于众的教父而已,该死的不死族! 魔笛手斜睨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只顾抱着年幼的血族,像是抱着什么珍宝。 【恭喜玩家解锁养成人物水鹊的身世】 【正面效果:四分之一概率永生不死】 【负面效果:1无法行走+2体弱多病[该状态叠加下健康值-30,力量-30,行动力-3,心情值-4]】 关郃:? 他看着游戏系统姗姗来迟的信息解锁。 怎么游戏开始的时候不和他说? 这难道不是基础信息吗? 天杀的游戏厂商! 【不是开局只能抽到人族身份吗?】 【主播为什么运气这么好,我看别的内测主播已经馋哭了。】 【我天呢……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血族宝宝……】 【难怪虎牙那么尖尖的!咬我!妈咪上个月刚做的血常规,各项指标超健康!】 水鹊睡得不是太好。 好像乘坐小舟在大洋当中飘摇。 星移月转,破晓的阳光从林间枝桠间刺过来。 穹顶天蓬的红布遮盖不了什么,天光大亮。 睫毛小扇子似的扑了扑。 视野朦胧,水鹊疑惑地含糊一声:“嗯?” 简朴的车厢,橡木架构的窗子开着,空气中是林间灌木隐藏的小山菊、薄薄树皮上滴落的树脂、蜜蜂与委陵菜相伴的气味。 摇摇晃晃,不是在他织锦丝绸的大床上,没有蓝色织毯,身上盖着的是亚麻被褥。 他的脚有点冷,原来是在睡梦中不小心踹出被褥外了。 从后面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拈起被子的一角,盖好雪白的脚背。 水鹊终于发现自己背后垫着的不是提花锦缎靠垫。 “醒了?” 魔笛手不需要睡眠,他将近是盯了水鹊一整个晚上。 水鹊吓了一跳,像是要从枝头惊飞的小鸟,撑着手要往别的地方逃开,“你是谁……?” 他记得他昨晚明明是在大床上睡着的。 一觉醒来天地都换了。 他不能行走,挪也挪不了多远,背倚着橡木车厢,缩在角落。 魔笛手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他倒是想说他的名字,但是在长久的沉眠和流浪中,他全然忘了。 不管是人类还是魔物,认识的只称呼他为魔笛手。 就像魔术师也只是魔术师一样。 魔笛手简单地解释:“我是你的教父,你的母亲曾经托我照顾你。” 简直是图瓦大陆最蹩脚的人贩子说辞。 水鹊的记忆里,他们明明昨天才是初次见面。 他悄悄地把对方的被褥拽过来,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张神色警惕的小脸。 “我不认识你。”水鹊说,“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父亲会担心的。” 路易斯伯爵找不到他,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他是一个勇敢的小男孩。 他在尝试和可恶的人贩子谈判,细声小气地问道:“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田地?我父亲什么都有,他还有一个很大的葡萄园……” 为了在对峙时显得有气势,水鹊鼓起胸膛,笃信道:“他最宝贝我了,你想要什么全可以和他交换。” 一个最受伯爵宠爱的幼子。 魔笛手皱眉,“我不想要什么,我什么也不缺。” 水鹊环顾了一圈四周简陋的车厢,连像样的床铺也没有,睡觉的地方是底下垫了毯子和垫子,上面铺好枕头和被褥。 和小少爷平时睡的带华盖的丝绸柔软大床完全不一样。 水鹊小声嘀咕:“是吗……?”真的什么也不缺? 魔笛手没能理解他的态度与言外之意,他觉得他已经尽到了解释的义务。 教子跟着教父学习,在父母离世后由教父提供庇佑,这很正常。 他完全忽视对方尚且健壮的人类父亲。 他也不是为了金银珠宝来的。 血族淡漠的金钱观,哪怕在坐拥氏族的金山银山时,也能视若无物。 水鹊的肚子不争气地在谈判的时候叫了。 “咕咕。” 他抿了抿唇,抬眼抢先对魔笛手说:“你是不是饿了?我听到你肚子响了。” 魔笛手没能理解水鹊的暗示,“不,那是……” 掀起帘子的魔术师,打断他们的谈话。 善解人意地说:“是该吃早饭的时候了,我找到了备用的牙刷子。” 一个白影抛给魔笛手,正是白色马鬃毛制成的。 “好了,为你的教子小鬼刷牙洗脸。”魔术师说,“尽管那些蠢货没什么用处,但他们已经在做早餐了。” 马车停在森林中,靠近河流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吊锅底下是篝火,半干的木柴噼噼啪啪地燃烧,灰烟缭绕。 锅里的谷物粥咕嘟咕嘟响。 刷牙洗脸,魔笛手掐住水鹊的脸颊,让他没办法挣脱,刷牙时还格外注意了照顾那唯一一颗长好了的小尖牙。 魔术师略过一眼,“看起来这小鬼发育得不错。” 虽然只有一颗尖牙,但是已经成形了。 魔笛手:“嗯。” 让水鹊吐了水,又往湿红的口腔里塞了小豆蔻和丁香,他说:“嚼。” 混合香料也用于清洁牙齿。 因为尖牙的意义重要,吸血鬼格外注意口腔健康。 水鹊听话地嚼了嚼,再吐走。 魔笛手满意了,他抱着对方到篝火边坐下。 盛满谷物粥的两个木碗由学徒递过来。 魔笛手可以长时间不进食,如果他饿了,他会捕食山间的动物。 他是一个罕见的素食吸血鬼,意思是不吸食人血。 为了避人耳目,在人类学徒面前做做样子,他还是浅浅喝了一口粥,放下碗。 用勺子盛着温热的粥,送到水鹊嘴边。 四分之一混血的血族,应该是五谷杂粮都能接受。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6节 水鹊吃了一勺子,面露难色。 好难吃。 没有调味料的,粗糙的谷物粥,水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嚼到了未褪的谷壳。 他小声地呸呸两下。 魔笛手恍然,看来应该是和他一样的素食吸血鬼。 杂戏演员不知道去哪里了,魔术师在远处的河边钓鱼,学徒们只会做难以下咽的谷物粥。 草木灰在木柴的火焰中飞舞。 魔笛手找不到能够差遣的有用人手。 他抱着水鹊回到最后面的车厢,放到软垫上,“我去捕猎,很快回来。” 魔笛手用了一个极动物化的词汇。 捕猎? 水鹊看他没拿任何弓箭离开了。 他实在没明白对方在打什么哑谜,马戏团的成员说话是奇奇怪怪的。 水鹊还对自己的身世毫无所觉,他在猜想对方绑架自己是不是由于什么悬赏,或者是希望他在马戏团当学徒。 可是当学徒的话,他们应该把目标放在活动灵便的小孩身上。 他拍了拍裤腿上沾的灰尘,刚刚吃粥时一点点草木灰撒到他脚背了。 水鹊抿了抿唇,他环顾了长车车厢,空无一人。 悄悄扯下魔笛手挂在厢壁上的斗篷。 他的柔韧性很好,上身往前曲腰,手捏着斗篷,仔仔细细擦了擦自己的脚背。 草木灰弄走了。 脚背恢复干干净净的样子。 水鹊左右瞥一瞥,斗篷推到木钩子底下的地板,假装这是风吹掉的。 反正是人贩子,拿一下斗篷擦脚怎么了? 风吹动车厢壁的窗帘,日影投下来。 窸窸窣窣的,几个人的鞋跟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你没看错吧?真的是伯爵家的小少爷?” “当然,不然魔笛手还能一夜之间凭空多个这么大的孩子?” “我以为是我的酒没醒,看错了……” “我皮酒袋里的麦芽酒是不是被你偷喝了?你这个该死的老鼠!” 吵吵闹闹的说话,水鹊撑着手,往后缩了缩,躲在车厢角落。 最后的这一截车厢,门锁在早上出去时打开了,对外敞着。 几个年轻学徒围到这里,贼眉鼠眼的。 完全没将未成年的小鬼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就说。 “真的是!魔笛手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我天个乖乖,是要绑架威胁路易斯伯爵老爷么?” 浑身金贵着的贵族小少爷,平日里穿的衣服用料估计都是银松鼠、白鼬一类昂贵的皮毛织物,有人看他衣服的料子值钱,伸手来触碰。 手指上不仅有草木灰,还有泥泞与草茎。 水鹊已经缩到角落尽头了,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瓮声瓮气地说:“走开!” 脏兮兮的手指还是碰到了裤腿,草茎和泥屑掉下来黏在脚腕。 “碰碰你怎么了?”那人胆大地挑衅。 其中一个眼珠子转转。 “还不如将他卖到另一个王国的公爵家里,我听说巴里亚的贵族老爷就喜欢这样的,公爵可比伯爵有钱多了……” 另一个学徒笑:“你真不是人啊!” 提议者耸耸肩,“本来也不是。” 水鹊的脸色已经吓得白白的。 魔术师在树荫下冷眼旁观了有一阵,眼神淡淡,与昨天伪装出来气质彬彬的温和形象相去甚远。 直到和那双浅茶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大概是因为昨天自己和他搭过话,所以天真地认为他是个好人? 竟然用求救的目光投向魔术师。 像只刚学过河的小羊羔,小心翼翼走到水面,发出可怜巴巴的声音。 魔术师讨厌木偶戏中的屠龙斗士、圣骑士,假惺惺的英雄,被推到舞台中央,接受视若神明的崇拜。 即便如此,他还是驱逐了围着小少爷的恶徒们。 魔术师抬手,空腔谐振,打了个响指。 几个年轻学徒消失了,原地只剩下吱吱唧唧的黑老鼠,托着长长的尾巴。 魔术师投下视线,弯唇体贴地给出选择,“马戏团不需要愚氓,你们是想等魔笛手回来再投河,还是现在主动顺流而下?” 河流奔涌,打在岩石上水流交错,漆黑的几只影子遁入,水流迅速聚拢成呼啸的波涛,一路奔腾咆哮,晶莹剔透。 像是童话故事改编上演的一幕戏。 如果是在巡回演出,大约会有许多孩子投来崇拜的目光,叽叽喳喳地围住魔术师,希望能够幸运地当上学徒。 魔术师望向水鹊。 小少爷并没有像昨天一样发出天真的呼声。 他只是抿起嘴巴,指向自己的脚腕。 上面沾了草茎和半干的小块泥巴。 水鹊小声说:“脏了。” 睫毛颤了颤,还是抬眼看着魔术师。 第90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7) 没有像小孩子那样对魔术的钦羡,也没有大人一眼看出黑魔法之后的畏惧。 好像比起恶徒变黑鼠,那点脏兮兮的痕迹更吸引水鹊的心神。 确实也足够显眼。 双脚光裸着,原本是干干净净的,现在脚踝沾了泥灰。 水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魔术师沉默了一会儿,只好从口袋中取出帕巾,白色的,折叠得方方正正。 他准备用帕巾去擦拭,可是水鹊又制止他。 眼神期待,亮晶晶的,“你要用魔法呀。” 魔术师还没有见过这样的。 他知道那是魔法,却不害怕么? 传闻中,邪恶的黑魔法术士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带来灾厄。 即使这是圣廷捏造促成的舆论,为了避免民众落入炼金术贪婪陷阱。 一切非属于圣廷的白魔法,皆是异教。 水鹊哪里知道什么是白魔法,什么是黑魔法。 他只是看到了只有童话里才会上演的一幕。 能把黑鼠变人再变回黑鼠,那肯定会有什么洁净术之类的招式吧? 水鹊猜测着,不知不觉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魔术师看了他一眼,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洁净术?完全是圣廷的把戏。 眼皮覆下,瓦蓝色瞳仁不再与水鹊对视,手掌中央聚出一汪泉水,清洌可鉴。 倾倒,清凉凉的水流蔓延过。 他再用帕巾擦拭。 “好了。”魔术师语气淡淡。 脚踝一尘不染的。 【一点都不体贴,八月份秋天了要用热水给我宝洗脚!】 【妈咪要报警了!游戏策划你是死人吗!危机时刻竟然不出[氪金9999一秒升级lv.99拳打脚踢恶霸]的终极礼包!】 【好远古的页游广告风礼包,但实用。@塞米工作室,我大哥跟你说话呢,现成的策划,还不快高薪聘请?】 【@塞米工作室,我大哥跟你说话呢】 关郃在几个学徒聚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游戏面板上能点的全点了,商城空空荡荡,除了食物、书籍就只有改名卡提供购买,连把匕首都没有。 游戏弹窗:【温馨提示:不可以为未成年人物购买管制刀具。】 关郃:??? 【游戏厂商!你个宝宝贩子!我要报警把你们工作室全送进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7节 弹幕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魔笛手牵着一头白鹿回来。 他刚一松手,白鹿整只歪倒在草地上,下一瞬便没有呼吸起伏了。 宰杀不能够在马车当中进行,会使得上面全是血腥。 魔笛手像是完全没发现草地中原本叽叽喳喳的学徒们消失了,他漠不关心那些在投喂年幼血族之外的事项。 “让让。” 魔笛手对在马车尾部站着的魔术师说道。 对方让出空间,魔笛手进入马车内,他看水鹊,就像回到巢里看到嗷嗷待哺的幼鸟,薄凉的眉目显出三两分温情来,“很饿了吗?” 他脚步不停,跨过地上的斗篷,到内侧取了一个木碗,动作顿了顿,还是搭上一只汤匙。 然后抱起水鹊,放到草地边的凳子上。 斗篷收着叠两层垫在地面,这样水鹊的脚不至于踩在草茎里。 匕首闪着寒芒,在白鹿的脖子一横拉,和给野雉放血时相差无几的手法。 温热的血液汩汩涌出,沿着碗边流入木碗。 水鹊看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 结果魔笛手拿满满一碗的鹿血,送到他嘴边。 还是温烫的,在清晨的空中冒出丝丝缕缕白汽。 水鹊看了看碗,又看了看魔笛手,不敢置信。 这是要做什么? 是给他喝的吗? 是、是在警告他还是准备让他适应流浪马戏团刀尖舔血的生活? 血腥味扑鼻,水鹊苦着脸撇开脑袋,“我不要喝。” 魔笛手问他:“你不饿?” 再饿也不能直接茹毛饮血啊…… 水鹊紧闭眼睛,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饿了,不饿了,你快拿开!” 魔笛手收回木碗,看向水鹊时,眼中蒙着浅淡的疑惑,仿佛在看挑食的幼崽。 魔术师清洗白色的帕巾,弄干后叠回方方正正的块状,熨帖地放入口袋中。 “或许这小鬼喜欢熟食。” 一个不爱吃生素食的小吸血鬼。 魔笛手接受了对方提出的建议,生疏地开始处理白鹿。 篝火燃烧到了极佳的状态,灰白色的草木灰,木材噼噼啪啪烧出爆裂的声音。 水鹊忽然小小声提醒,“你的手……流血了。” 他也不是关心绑匪的身体健康。 只是,空气中有一道美味的气息。 鹿肉还没串起来放在篝火上烘烤。 所以……那道气息好像是,从对方手指上传来的。 水鹊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从起床到现在,只喝了那两口粗粮粥,嘴里没味,又渴又饿。 魔笛手看见那双眨也不眨,定定盯着自己的眼睛。 匕首不慎划过,因而流着血的手指,送到水鹊唇边。 果然像小羊羔一样舔舐起来,脸颊晕得一层粉粉红红的。 他的教子,原来不是和他一样的素食吸血鬼。 相似点少了一个,说不上来有没有失望。 他的手收回去,对方抬起脸来,可怜巴巴地望着。 匕首划拉,猩红的血液像山谷间奔腾的溪流一样冲垮堤坝,滴滴答答溅落,黏在草叶上。 “你做什么呀。” 水鹊本来吓得瞳孔紧缩,想出声提醒,可是对方的手腕抬起来送到他唇边,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急急地用唇瓣贴在创口上,唯一的尖牙刺入肌肉覆盖下的血管。 他第一次尝到这样的食物,吃得又急又馋,但嘴巴就这么小一点,喝也来不及喝,一大半全滴落到草地上浪费了。 魔术师饶有兴味地观察,“好没吃相的小鬼。” 唇洇得红红的,脸颊餍足地泛着粉,靡丽得过分了。 仿佛下一秒就要舒服得喉间发出呼噜呼噜声。 直到魔笛手扯紧纱布,粗劣地包扎完伤口,水鹊才怔怔地反应过来。 他刚刚怎么抱住别人的手,又咬又啃啊? 魔笛手的黑眸变得赤红,静静的,出声问:“吃饱了?” 水鹊诚实地点点头,还下意识礼貌地说:“谢谢……” 魔笛手摩挲了一下纱布,浸红了,“嗯,不客气。” 联系了前因后果,还有魔笛手之前的异常反应与说辞。 水鹊终于明白了—— 他是一个邪恶的吸血鬼! 还不等他接受完事实,水鹊让魔笛手抱回车厢内,被仔细检查了小尖牙的发育状况。 他迫于姿势,仰着小脸,靠在魔笛手怀里,这个视角能够看见林中风吹动窗布的形状,透明光线,日影偏移。 离开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杂戏演员,怒气冲冲地回来。 皮革鞋底碾压草茎,青色的汁沾满了。 “你这该死的不死族!”杂戏演员猛地一拍,一张揉皱的小牛皮纸按在木桌上,“寻人告示都快飞到马屁股了!他们怎么清醒得这么快?” 寻人告示上面仅写了流浪马戏团的特征,附上了水鹊的画像,但是因为每一张小牛皮纸都需要人工一笔一笔写上并绘画人像,时间紧迫不可能画得太精细,导致上面的模样只与水鹊的有两三分相似,识人辨别的重点主要还是服装衣物。 杂戏演员可不想再来一遍被圣廷追捕的日子了。 整个马戏团的成员,包括那些黑鼠学徒,只有他是想安安心心当个杂戏演员,使马戏团经营壮大,巡回阿兰提亚大陆演出! “对了。”杂戏演员反应过来,环顾马车四周,“那些黑鼠蠢蛋呢?” 只剩下坐在最前面的,负责驱赶马车的学徒,他是一只鼹鼠,比大黑耗子是要安分一些。 魔术师拈着小牛皮纸,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顺便解释:“丢进河里了。” 杂戏演员也不知道那些黑鼠是怎么惹到了这位魔术师。 不过他也不想细究了,没了黑鼠,总会有白鼠、灰鼠。 现在刻不容缓的是,避开伯爵手底下士兵与候补骑士的追捕,估计过不了多久,爱子心切的伯爵还会告到圣廷去。 水鹊伸着脖子,好奇地瞧,魔术师看他辛苦,手腕倾斜,寻人告示送到水鹊眼皮子底下。 他认出来那是多里安的字迹。 在魔笛手怀抱中挣扎了一阵,水鹊说:“我的家人找我了,我要回去了……” “不行!” 出乎意料,这次反应激烈的是杂戏演员,他焦虑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口中自言自语:“他们肯定已经送信传达给圣廷了,没有回头路——” 现在把人送回去,说不定会遇上伯爵的扈从们与圣廷骑士团的前后包抄。 毕竟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绑架贵族小少爷的案子,魔笛手的安眠曲一吹,这已经成了一桩涉及异教徒与黑魔法的、针对圣廷的挑衅。 万一被骑士军队抓捕后,魔笛手固执地搬出血族教父教子那一套,那他们一个马戏团全将面临圣廷清理魔物的火刑。 魔笛手和魔术师逃出生天倒是容易,他可不会黑魔法! 杂戏演员左思右想,忍痛割舍了今年后续的巡演计划。 “提前回到维斯山脉去。” 他做下决定。 维斯山脉是横亘在阿拉提亚大陆与远东之间的巨大山脉,外沿的森林覆盖深绿厚厚的苔藓,堆叠的巨石诡异奇特,扭曲的树根在岩石之间穿梭生长,缠绕成密密麻麻的树枝网,人类步行其中,稍有不慎会踩入足以吞没头顶的沼泽。 那是魔物的温巢。 哪怕来自东方的丝绸在阿拉提亚大陆掀起怎样的疯狂,没有一个王国会选择派出骑士军队侵占维斯山脉,哪怕是比邻维斯山脉的图瓦王国,对于神秘的山脉而言,人类的力量像是妄图撼动大树的蚂蚁。 因此,东方的丝绸瓷器传过来也只能绕过绵延起伏的山脉,用驮马与骆驼经过底下的沙漠,再经转图瓦南方的内陆海,四散到阿拉提亚大陆的各个王国。 一旦进入维斯山脉深处,哪怕是圣廷骑士团也没有办法。 杂戏演员做了决定,鼹鼠学徒开始驱赶盲马,一路向东。 “但是多克郡再往东去,就是卡斯特罗教区……” 他再次踌躇。 卡斯特罗教区是图瓦王国大主教萨勒的主教区之一,几乎算是图瓦教会的核心。 岂不是进了圣廷的老巢? 杂戏演员可不想看到圣廷骑士拿着寻人告示在满城张贴。 魔术师掩起橡木百叶窗,马车内的光线晦暗了一些。 瓦蓝的瞳仁愈加深了。 “寻人启事上面载明的是流浪马戏团和……路易斯伯爵家的小少爷。” 橱柜中晒干的桉树叶飘出来,浮在空中,无火自燃。 灰灰白白的烟雾缭绕,热气蒸腾。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8节 浓厚到只能依稀辨别人形。 水鹊看到魔术师屈膝在地上画着什么,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他手中是丝柏树枝,画出来的字符也不像任何阿拉提亚大陆的文字。 马车从森林出来,重见天日,向着卡斯特罗外城驶去的时候。 盲马变为齐头并进的四匹高壮驯马,偌大车厢,底盘用彩绘橡木梁制成,车顶用金百合纹样的皮革织物布覆盖,车身四周雕刻饰品色彩明艳。 华贵得像是车轮上的小型宫殿。 沿路赶着驮马的旅人,推着手推车头顶鸡蛋筐的农夫,步履不停的朝圣者,全在往卡斯特罗教区去。 马车驱使而过,扬起道路上的灰尘。 或许是贵族,再或者是游走大陆向领主售卖丝绸皮革的商人。 人们揣测。 正这样想着,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驰过,马背上是身着铁叶盔甲的骑士,甲片坚硬光滑,在阳光下呈现耀眼的流线。 马衣上的徽章纹样是圣十字与狮鹫。 圣廷的候补骑士,维吉尼亚的学生,负责护卫临近卡斯特罗教区这一段路的朝圣者安全。 人们崇敬地垂下脑袋。 聪明的旅舍学徒早早守候在卡斯特罗城墙大门外,对着过往要入城的行人,“先生,要房间吗?你从哪来?需要过夜吗?” 高大的战马在过了桥后缓步前进。 是圣廷骑士! 学徒眼前一亮,抛弃刚才攀谈的旅人,上前奋力抓住马缰,满面红光,“阁下!需要牛排什锦馅饼吗?白天鹅旅舍的馅饼!” 年轻的骑士,从侧面的挂扣抬起头盔的面罩,面容俊朗,笑道:“当心了,别让马蹄踩到你。” 城门士兵正在盘问进出的马车。 丝质窗帘掀起来,递交出大主教发放过给大商人的安全通行证。 阿瑞德余光一瞥,想要合起面罩的手顿住,视线穿过窗子,往马车更内侧看。 大大的宽边帽,饰以鸽羽和百合花,遮得只能看见小半张雪白侧脸,眉眼低垂,白金发丝软软耷拉。 高领的层层细褶皱裹住脖颈,湖绿色织锦短斗篷在胸前系带,还有坐着时会繁复叠起的金丝绒长裙,双手不安地搭在裙面上,揪皱了刺绣的银莲花。 像是木偶戏里才会出现的公主。 对方向这边看过来了。 阿瑞德呼吸一滞。 很漂亮。 眼睛好大,颜色像甜甜的枫叶糖浆。 水鹊没办法说话,他急得冲外面的年轻骑士挤挤眼睛。 阿瑞德以为是自己冒犯的视线惹恼了马车中的人,他翻身下马,如同挺立的高拔树木般立在战马旁,取下头盔行礼。 深深表达歉意,“是我失礼了,小姐。” 没有暗示成功,水鹊着急瞪他一眼。 身旁坐椅上的魔笛手说:“好了,爱丽丝,不要总向外面看。” 他已经熟稔地称呼水鹊的化名。 芸曾经在信件中提到过,如果当初生的是女孩,魔笛手的教女将取名为爱丽丝。 魔术师坐在对面,掩上窗帘,似笑非笑地说:“大小姐,外面灰尘会迷了你的眼睛。” 第91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8) 卡斯特罗教区远比多克郡要繁华。 高耸的方形城墙环绕,石材与砖块堆砌而成,墙面彩绘图案华丽,雕刻着城市的守护神与圣十字徽章。 守城的卫兵放行商人的车辆。 他们正好赶上了每周五的定期集市,卫兵还担心富有的巡回毛皮商找不到路,为他们指明了集市的方向。 在市政厅前的伯格广场。 那是卡斯特罗工商业活动的中心,很显眼,只要跟随着驮着谷物的母马、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的长袍教士们进城,不必理会街头公告员的叫声。 农民们推着装满鸡蛋、奶酪的手推车,去往的地方就是伯格广场。 那是一个贝壳形的巨大广场,有一面依偎着港湾,船只的桅杆轻摇,货物不断从船上卸下来,由港口的工人搬运到仓库。 毛织物行会的会馆也在伯格广场,并排的还有城市矗立的钟楼。 马车穿过伯格广场,却没有做过多的停留,鼹鼠学徒在人潮中沉稳地赶着马匹,这是他唯一能够得到杂戏演员褒扬的优点,对方夸张地说他是天生的赶马的一把好手,决定让他留任为马戏团的固定马车夫。 十字路口尽是喧哗的大笑声与吆喝声,越靠近南大街,旅舍客栈的学徒们招揽生意的声音越大。 马戏团需要在南大街找一家旅舍暂时落脚,不只是因为人类的进食与休息需求,更重要的是马匹也要到旅舍的马厩吃些干草,接下来的路途还相当遥远。 水鹊刚才有留心听到城门口的学徒,对经过的圣廷骑士询问需不需要旅舍的馅饼,那个旅舍的名字是…… 白天鹅? 他掀开另一边的马车窗帘,街道两边皆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房屋的木质横梁拦住光线,在街头投下阴影。 他的眼睛一瞬也不眨,扫过各个房屋的挂牌标志,这个时代的识字率还不算高,因此商铺会挂上圆形的挂牌,表明自己的经营范围或者是商铺标志。 水鹊几乎没有出过多克郡的城堡,他只听路易斯伯爵提起过,旅舍的老板会在门柱上挂出花环,他看到前面有三四家挂着花环的房屋,其中一家挂牌上绘画的正是一只天鹅。 水鹊扯了扯魔笛手的衣袖,指着那家旅舍的挂牌。 魔笛手明白了他的意思,“住这家?” 水鹊点点头。 魔术师给他下了一个短时间内在外不能够说话的禁制魔法,避免他逃跑,害他现在只能通过动作和眼神与魔笛手交流。 马车驱使进入白天鹅旅舍的一楼后院,管马厩的学徒上前招呼他们。 魔笛手抱着水鹊下了马车,金丝绒裙摆大而繁复,大门推开铃铛轻响,进入一楼公共大厅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奇怪的同行者搭配。 两名巡回商人,仆人,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噢,她或许是不能行走,难怪要让人抱着。 有人惋惜地看向水鹊。 巡回经商的奔波生活,怎么能带上这样金贵的人呢? 太多异样的视线,水鹊不自在地扯了扯宽边帽的帽檐。 大厅一侧是招待的木柜台,墙上橱柜展示着镀银的饮酒器具与各种酒,另一侧是厨房,不断传来在砧板上宰割牛肉的声音。 多克郡到卡斯特罗教区中间横亘的森林绵延,即使是驾着马车,他们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进入旅舍的这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了。 百叶窗开着,阳光昏黄,许多人围着大厅中央的火炉边吃肉边喝酒,汗涔涔。 角落有更清净的独立餐桌,魔笛手放下水鹊,仔细帮他抚顺了层层叠叠的裙摆。 墙上用白垩粉笔记录着菜品名目,魔笛手对人类的食物没有兴趣,但是他的教子是个混血,除了他的鲜血,还需要摄入这些杂粮。 魔笛手问他:“想吃什么?” 水鹊张了张口,忘了自己不能说话,反应过来后一个一个名目指过去,他抱着把马戏团吃穷的想法,几乎把墙上的菜名全点了一遍。 魔笛手点头。 果然还在长身体。 他走向柜台,魔术师和杂技演员正在与房东太太,也就是旅舍的老板娘说话。 “夫人,愿圣灵与你同在。”魔术师温文尔雅地笑着。 一个黑魔法术士,面不改色地用圣教徒之间的祝福话语进行问候。 老板娘头发有几缕花白,但行动仍然十分利索,笑容和蔼,“远道而来的朋友,白天鹅旅舍欢迎你们。” 杂戏演员问:“我们有五个人,能在这儿过夜吗?噢,还有四匹马,马车夫已经把它们牵进后院的马厩了。” “当然可以。”老板娘点头,“我们是卡斯特罗最好的旅舍,房间都是整洁舒适的,每日有薰衣草与药草熏香,保准你们能够安眠!” “五个人,五间卧房,对吗?”她问。 魔笛手皱眉,“四间。” “恐怕爱丽丝更想要一个人睡,你觉得呢?”魔术师扯下了黑色手套,用鹅毛笔在柜台的小牛皮纸上登记,因为不记得早就抛弃的姓名了,他写下的是杂戏演员的姓氏,马弗里克。 只需要登记一人即可。 魔术师直起腰,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三人可以听见,劝告魔笛手,“即使是教父子,也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少年的心理可是很脆弱的。” 魔笛手没再反驳,只是摩挲了一下手腕缠着的纱布。 说服了对方,魔术师转而向老板娘说:“请给我们安排五间卧房,夫人。” “一个晚上,加上四匹马儿的干草料,晚餐另外点……”老板娘计算,“三先令四便士,怎么样?” 相当于一个普通雇佣木匠两个多月的薪酬。 金银币叮叮当当地掉落在木柜台上。 比金银币更响亮的是吟游诗人饱含怒怨的惊呼。 水鹊面无表情地放下酒壶,刚刚险些与麦芽酒一起泼出去。 吟游诗人也不知道这酒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夕阳光蒙住了他的眼睛,只顾着看面前美丽的小姐,刚刚连桌上是否有酒壶也没注意到了? 深藏功与名的关郃道:“泼得好!” 这胆大包天的吟游诗人,上来就说些不堪入耳的调情话,关郃氪不了别的,只能先给水鹊氪了一壶酒,看起来黄铜壶身坚硬,静静出现在餐桌上。 水鹊抿了抿唇,他本来没想这么大的反应的,等魔术师回来让他把对方变成老鼠就好了,但是余光瞥见了从后门进入的年轻骑士,他灵机一动,想着闹大一些能吸引起注意。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59节 吟游诗人恼羞成怒,动作却被搭上肩头的手掌制止,铁钳子一般,力道重得将近能随意捏碎人骨。 正直的年轻骑士谴责他,“实在是太失礼了,先生。” 吟游诗人因为肩头的剧痛,面目扭曲。 水鹊眼角瞥见魔术师他们已经从木柜台往这边来了,着急地对阿瑞德比划着,险些要从椅子上滑下来。 阿瑞德便顾不上这轻浮的吟游诗人,匆忙忙扶住水鹊的时候,手中塞入了丝质滑滑的一小块布料。 魔笛手眉头紧锁,揽过水鹊抱起来,眼神阴翳,森然警告两个人类道:“别用你们的脏手碰他。” 阴恻恻的,像吐信的毒蛇,手抱紧对方,就像蛇尾缠紧柔软的雏鸟,转步上二楼。 他? 阿瑞德呆滞了两秒。 顿了顿,他收回之前紧急让水鹊支撑的手臂,攥紧了掌心中的帕巾。 魔术师上下打量了吟游诗人,缓声道:“先生,我想刚刚那只是个误会,对吗?” 他的态度比魔笛手要温和许多,吟游诗人急忙点头,解释:“是的,是的,我只是想和那位小姐攀谈,聊聊美好的夜晚而已。” “是么……”魔术师看了他两眼,薄唇弯起,“那祝你今夜愉快。” 污水道多一只黑鼠,这夜晚应该会更加热闹。 杂戏演员看两个人全上二楼了,回头匆匆地对老板娘说,“请将我们点的晚餐送到楼上。” 扶着梯子时,他不动声色,在转角回头警惕地瞥了怔愣在大厅中的圣廷骑士一眼,学徒正为他端来牛排什锦馅饼。 热闹没得看了,众人收回视线,各自饮酒。 吟游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阿瑞德坐到水鹊刚刚坐的位置。 刚出炉的牛排什锦馅饼,在盘子里冒着白汽。 他低头,摊开手心的帕巾,大概是和物品的主人贴身放久了,有种说不说出的甜稠香气,阿瑞德想起野外灌木丛的莓果、百合球茎、秋天护送朝圣者队伍时铺到空谷边缘的紫桔梗。 察觉到哪里不对,这丝质帕巾好像过于厚了,他掀开折叠的四方形,里面的小牛皮纸露出来,他仔细辨认,目光一凝。 ………… 晚餐很丰盛,奶酪、鸡蛋烤饼、小麦蛋糕、通心面、烤鳕鱼、炸苹果片…… 水鹊故意点得太多,最后也只吃了烤饼和一些鱼肉,再吃了炸苹果片,剩下的被他们分食了。 对于血族来说,这些应当是零嘴。 魔笛手划开愈合的伤口,水鹊咽了咽口水,还是吃了正餐。 他原来是打算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和对方抗争到底的。 但是必须要承认…… 好像鲜血对他的吸引力要超过正常食物了。 水鹊进食完,舔了舔嘴唇,他的禁制魔法时间一到就失效了,特别礼貌地和食物道谢,“谢谢……教父。” 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对方。 但既然喝了魔笛手的血,他就勉勉强强承认对方之前教父子的说法。 【人物水鹊进食鲜血,心情值+1】 【邪恶倾向+1,目前邪恶倾向7,善良倾向3】 关郃无力地劝:“不要喝陌生吸血鬼的血……” 水鹊听不见,无知无觉的,下意识还舔了舔猩红唇角,尖牙完全成形了,沾着一点点血迹。 已经初具邪恶小吸血鬼的模样了。 洗漱之后,魔笛手为他掖好被角,床垫和被子是羽绒的,松松软软。 “一个人可以睡着吗?” 他淡声问,好像水鹊是离了大人就不安得睡不下的幼崽。 水鹊眨了眨眼,诚实道:“我六岁就和父亲分开睡了。” 魔笛手不想让脸色太严肃,但还是皱起了眉:“忘掉你世俗意义的人类父亲。” 他连给血族伴侣守节都做不到,让二婚的妻子带着两个拖油瓶兄弟进到城堡来。 魔笛手看水鹊一路上都不高兴,问:“和我到维斯山脉去不好吗?我名下也有城堡,比路易斯家族的要更大。” 在雪山顶上,冰雪的宫殿,遍地珍宝,面积大约是路易斯庄园的三倍有余。 血族幼崽需要跟着他学习如何攻击敌人,如何使用与保养尖牙,如何抵御白魔法。 这些事项,最好在没有圣教徒势力打扰的环境中进行。 那岂不是成了魔笛手在养成他? 水鹊摇摇头。 可不能直接就把男主架空了,游戏才开始没多久,他还没给男主带来足够糟糕的游戏体验呢。 虽然现在的游戏体验肯定也不怎么样。 男主昨晚因为外人在场,都没办法现身,只能和他沟通策划今天如何逃出去。 遇到骑士士兵的话,要想尽办法传递线索,晚上要支开其他人,等守护灵有显形的机会,偷偷背他离开。 水鹊捏着被角,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小声催促魔笛手:“我要睡觉了,你出去,记得要把门关上。” 魔笛手:“要我吹笛子哄睡吗?” 他说的是普通的摇篮曲,没有魔法效果。 水鹊还以为他又要吹安眠曲,直接就捂住耳朵侧过身,背对魔笛手,“不需要!” 魔笛手收起长笛,离开时关上厚重的橡木门。 ………… 夜晚,侦察骑士队伍带着猎犬与鹰隼,悄然包围旅舍。 卡斯特罗教区有宵禁,城市静谧地呼吸着。 守护灵的灵体降落在卧房。 关郃反锁房门,走到床边,想要喊醒水鹊。 旅舍全是木制架构,隔音条件不好,关郃担心惊动了隔壁的魔笛手与魔术师,压低声音:“水鹊、水鹊……” 或许是舟车劳顿,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睡颜安静,粉粉白白的脸颊肉挤在羽绒枕上。 关郃喊了他好几声,还没醒。 监察者在水鹊脑海中道:【……宝宝。】 监察者10知道,他的同事总是这么喊水鹊。 似有所感,薄薄的眼皮颤了颤。 【宝宝。】 10重复了一遍。 还是人造人毫无起伏的冰冷声线。 即使这本应是一个充满眷爱的称呼。 水鹊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嗯……?” 他早被别人这么喊惯了,睡梦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都没反应,听到人家喊他宝宝却醒过来了。 第92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9) 多克郡和卡斯特罗教区之间的密林很长,星子闪烁,流泻的月光也穿不过宽大厚实的树冠与布满巨大裂纹的叶片。 窸窸窣窣,重物踩在地上,枯黄叶片碎成沫儿的声音。 灰色皮毛光滑,四肢矫健,穿梭在灌木丛间。 鼻子耸动,在泥土路上嗅闻。 最近半个月都没有下雨,坌实的泥土路干燥得仿佛飞沙走石,不会因为雨水的冲刷抹去痕迹,坏处是留下的气味也多重多样。 驮马上的褪了壳的谷物,摔碎的鸡蛋,皮酒袋里的麦芽酒…… 里昂甩下了路易斯家族的扈从队伍,他们围绕多克郡四处地毯式搜查,进度太慢了。 灰狼一路嗅闻,从密林出来的时候,昂首狼嚎,满月在橡树顶上,照耀着卡斯特罗教区的城墙。 彩绘圣十字色彩斑斓。 时间紧迫,旅舍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不知道是谁在上楼时撞翻了墙壁的枝形烛台,火光与灰烟中隼鸣犬吠,灯芯草灰与二楼大厅的壁炉的炭火星子飞舞。 “圣廷骑士团侦察队!开门!无关平民请立即撤出旅舍!” 靠近大厅的木门破开,宝剑寒芒挥出一道道弧线,冷兵器相击时刀光剑影,噼噼啪啪地震鸣使耳膜生疼。 水鹊的卧房靠里,远离最开始爆发刀戎相见的地方,他有点紧张,缩进了守护灵的怀中。 关郃揽住他,把斗篷披到水鹊背上,动作匆忙,连胸前的系带也只是打了一个松松垮垮的蝴蝶结。 “别害怕。”他拍了拍水鹊的背,哪怕外面套上了织锦短斗篷,也显得单薄,“我会保护你的。” 关郃说这话时,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 毕竟他只是一个缺乏神力的、没用的守护灵。 显形无时无刻都在倒计时,遇到第三人,灵体还会直接消失。 最没用的还是这个游戏系统!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0节 塞米工作室招的什么策划?! 水鹊窝在关郃怀中,任由守护灵把自己横抱起来,侧脸贴着对方的肩头,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给守护灵捣乱了,于是细声小气地回答:“嗯,有你在,我不怕。” 橡木窗推得大开。 夜晚的冷风灌进来,水鹊打了个颤,他里面穿的是纯棉的白色长袍,因为是睡衣,只有单薄的一层棉布料垂坠到脚踝,底下空荡荡,风一吹,手冷得缩进湖绿色的短斗篷里。 关郃注意到了,心疼地问他:“你原来的衣服呢?” “在手提箱里,”水鹊回忆,“放在魔术师的卧房。” 房门扣响,魔笛手淡声问:“水鹊,醒了吗。” 门把手拧动,发出历经年代许久的咔咔响声,反锁了,魔笛手皱紧眉头。 “谁在你的房间里。” 他的脸色冷得能够凝霜。 几步之外的走廊刀光血影,魔术师用了些障眼的把戏,使得圣廷骑士们分不清敌我,宝剑和盾牌相击,长矛挑落,掷地如闷雷。 不过这支撑不了多久,毕竟在卡斯特罗教区,他们势单力薄。 刀剑无眼,魔笛手要尽快带着水鹊离开。 他手一用力,骨节绷紧发白的一瞬间,铁锁剥落,来不及拍走黏在掌心的锈迹,魔笛手推开房门。 仅供一人睡的卧房狭仄,窗户大开,冷风吹得窗帘荡到他眼前。 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 二楼下去的位置正是后院的灌木丛,平时有人打理浇水,灌木生得高大,还有马厩外的葡萄藤架子遮掩着。 关郃抱着水鹊,在葡萄藤下躲避。 有人从二楼的窗户探出来,扫视后离开。 “他会不会下楼来捉我了?” 水鹊不确定对方的视线是不是在葡萄藤中停留了一瞬,局促不安。 关郃:“二楼有圣廷骑士拦着。” 但以马戏团他们的本事…… 上面战况激烈。 关郃觉得自己还是要尽早带水鹊离开这边,但是他的灵体有时限,过不了多久就要消散了,肯定没办法带水鹊逃离多远。 零点刷新,关郃发现原先冻结的灰色行动点列表亮起来了。 【触发剧情分支:请玩家帮助人物选择——】 【a.向???求助】 【b.向圣廷骑士阿瑞德求助】 【c.原地等待】 【本次选择涉及后续职业养成路线,请玩家慎重选择】 【选择将消耗三点行动点】 不用想也知道,原地等待就是让马戏团的带走了,关郃神色凝重。 其实吸血鬼的身份…… 好像选择跟随马戏团的黑魔法术士与魔笛手学习会更好。 但那就真的彻底要成为阿拉提亚大陆人人深恶痛绝的异教徒了。 他可不想水鹊摇身一变,成了邪恶的血族小巫师。 还要跟着马戏团颠沛流离,在角落里可怜兮兮地发抖,躲避圣廷骑士的猎巫行动。 关郃排除了这个选项。 因为涉及养成重要分支,77号悄悄把男主这边的情况透露给水鹊。 水鹊认认真真地分析。 a选项应该是未解锁npc,暂时不太清楚路线,b选项是和圣廷有关的,说不定是往骑士方向发展…… 他分析到这里,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想一想,既然要给男主的游戏体验上难度…… 那不如选骑士作为职业养成目标? 水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双腿不能行走,肯定没办法战斗,到时候男主肯定想破头也想不到要怎么让他当上骑士。 余光瞥见撤到后门的刀剑寒光闪烁。 水鹊小声喊:“骑士先生……” 他夺走了关郃选择的空间。 【由于玩家长时间未做出决定,人物水鹊已向圣廷骑士阿瑞德求助】 【本周目[水鹊]的养成目标为:圣廷骑士】 【路线锁定,初始善良倾向+1,目前善恶倾向为4:6】 阿瑞德的剑锋一挑,刺入对手的胸膛,受伤的男子“嘭”的一声变成鼹鼠,下一瞬消失不见。 黑魔法的力量,让干瘦的学徒膨大到足有两人高壮的体积,又能在最后变为鼹鼠消失逃脱。 阿瑞德喘了一口气,握紧宝剑。 剑的横档上镌刻着麦穗,嵌一颗菱形龙晶,横档与剑身形成十字架构。 这是他那位成为屠龙斗士的曾祖父留下的,杀死巨龙后获得的龙晶,熔炼打成一柄剑。 他平稳呼吸,向着背后的葡萄藤架抬步。 刚刚是那里传来的声音,细细弱弱的求救,像小猫叫一样。 身上几十公斤重的铁叶甲,行走时金属片碰撞发出锵锵声,院中的泥土下陷,踏过的地方留下深而大的脚印。 看清楚葡萄藤架下的景象,阿瑞德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抬手搭上头盔侧面,掀起保护面部的铁罩,俊朗五官却显出呆呆怔怔的神情来。 “骑士先生……” 小少爷陷在草丛里,架子上垂落的一根葡萄藤勾住他一缕白金发丝。 小脸冷得雪白,鼻尖是冻粉冻红的。 他的处境有些狼狈,一双无力蜷缩的腿,不知道是怎么逃出到这里的。 地面太冷,草茎扎得皮肤刺刺地疼,水鹊向他伸手,像对待城堡中的男仆,“抱。” 他一抬手,短斗篷的带子松开了,露出里面纯白的棉布长袍,和曳地睡裙一般无二。 圆领口打着蝴蝶结,坠着花苞挂饰,少年人的胸脯是平坦的、温暖的,只有单薄的微末起伏。 没了大大的花羽宽边帽遮掩,也没有了厚厚的斗篷盖住,任谁都不会把他错认。 哪怕他的眉眼柔软,阿瑞德也可以清晰地认识到—— 这只是一位长得过于漂亮的小先生。 身娇肉贵的,对于辛苦营救他的圣廷骑士也没有多少敬意,反而不耐烦地说:“我手都僵了,快点抱我呀。” “草地上好冷。” 他嘀嘀咕咕。 阿瑞德回过神来,屈膝时金属片锵锵响,“是,小先生。” 服从对方的要求,他伸出手去准备抱起落难的小少爷。 对方接着挑剔起来,秀气的眉蹙紧了,“你的盔甲看起来好硬、好冰。” 像是又不乐意让他抱了。 因为阿瑞德出现,而不得不消失的关郃:“……” 他默默在商城氪了一块羊毛毯子。 静悄悄落在葡萄藤架子的角落,仿佛这毯子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 ………… “阿瑞德呢?!” 圣廷骑士团侦察队的队长清点人数。 阿瑞德是从维吉尼亚学院派过来的,已经定下了候补骑士的名额,成年礼后会由萨勒大主教举行授剑仪式,正式成为圣廷骑士。 他是这次行动的线索提供者,也是在场的圣廷骑士当中资历最轻的。 街道静静停靠了一辆彩绘圣十字与狮鹫的四轮马车,白魔法的力量从那而来,缓慢包裹充盈了整栋旅舍房屋。 刚才就是这股力量驱散旅舍内的黑魔法。 圣廷骑士们恢复神智,但敌人已经潜逃无影无踪了。 侦察队长没有找到阿瑞德,先到马车外,剑未收鞘,尖端对准地面,左手隔着铁叶甲按住右胸,郑重低头,“司铎大人,卑职无能,令黑魔法术士和他的同伴们有机会脱逃。” 夜露深重,图瓦圣廷的司铎,西尔卫斯特,只穿着大麦缝制的粗糙提袍,腰带也仅仅以普通绳子替代。 侦察队长因此将头垂得更低。 被称为图瓦最年轻的副主教,最有可能是下一任教宗的司铎大人,从幼年被萨勒大主教收为门徒起,一直严格遵循初期圣职者的清贫美德,装束简单朴素,修身洁行。 白烟从青铜提炉升起,从敞开的马车窗飘出。 “是从赫里奥来的黑魔法术士。”西尔卫斯特的语气没有起伏,视线遥遥望向月夜。 他的神情与其说是圣职者的高洁,不如说是空寂。 蓝灰色的眼睛古井无波。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1节 “照顾好其他骑士,每一个圣廷骑士都是图瓦珍贵的勇者。如果有需要治疗,医师在修道院中等待。” “那位叫阿瑞德的年轻骑士,还没有找到吗?” 侦察队长回答司铎大人的话,“是的。” 他神色凝重。 赫里奥来的? 赫里奥是阿拉提亚大陆的圣城,这么说来之前圣杯险些遭到异教徒盗窃的事件,也是与这伙人有关了。 他更为自己没能捉住邪恶的异教徒而感到羞愧。 西尔卫斯特展开小牛皮纸,“路易斯伯爵的爱子呢?” 重型盔甲行进的声音。 阿瑞德不便行礼:“司铎大人。” 他的话音铿锵有力:“队长,候补骑士阿瑞德,申请归队。” 水鹊捂了捂耳朵,凑到阿瑞德耳边抱怨,“你也可以小声一点说话,他们又不是年纪轻轻耳背,这么大声,我耳朵疼。” “抱歉。”阿瑞德低声道。 水鹊:“下次不要这样了,在抱着我的时候。” 隔着头盔,小少爷身上的香气好像也在往鼻尖钻。 阿瑞德耳廓发烫,“是。” 路易斯伯爵的幼子嘟嘟囔囔。 声音再小,也瞒不过圣职者的耳朵。 西尔卫斯特看向他们。 盔甲严丝合缝笼罩住高大的身形,铁叶甲在月光中折射寒芒,坚不可摧。 铁臂圈着羊毛毯,裹住柔软无害的小少爷。 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圣职者的视线扫过,水鹊和对方说悄悄话时,露出了一点点小尖牙。 【解锁npc司铎[西尔卫斯特]】 【npc西尔卫斯特对人物水鹊目前好感度为0】 第93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0) 阿瑞德是这次从黑魔法术士手中救回路易斯伯爵家小少爷的大功臣。 圣廷的信使已经带着消息前往多克郡的路易斯庄园。 为了避免黑魔法术士杀回马枪,除却伤员,这支侦查骑士的队伍会跟随司铎一起,安全把水鹊送回家。 或许是圣职者清修的缘故,彩绘华丽的马车,内部却十分简陋,坐椅全是木制的,连鹅绒垫子也没有。 结构狭窄,最多只容四人坐下。 阿瑞德的盔甲大而厚重,他一个人坐在对面就要把整排座位占了。 水鹊在他对面,和西尔卫斯特一排同坐。 出城后进入林间,道路有些颠簸。 摇摇晃晃的。 水鹊时不时碰到旁边的人,对方身上穿的大麦提袍,料子实在粗糙,他隔着衣服蹭到了,都觉得手臂麻麻的。 圣职者全要穿这样的衣服吗? 路易斯庄园里家庭牧师穿的也比这个好上许多。 水鹊想起77号和自己透露的选项a,是当时没有解锁的npc,现在看来就是司铎? 他悄悄松一口气,幸好没选a,不然他以后就要像对方一样,穿这种粗糙的衣服了。 娇娇气气的小少爷哪里能穿这衣袍? 想也知道,一身细皮嫩肉全会被磨得发红,晚上偷偷掉眼泪,连睡也睡不好。 水鹊正悄悄打量着西尔卫斯特,在想这个人穿这身衣服难道不会难受吗? 冰冰凉凉的,指腹忽而点在他额心。 水鹊眨了眨眼。 这是在做什么? 小脸上神情是不加掩饰的疑惑。 西尔卫斯特却面无表情,没有解释。 他是浓墨水般的黑发,眼睛的褐色却极其浅淡,和无机质的玻璃珠子一般。 水鹊心中犯怵。 好在阿瑞德为他解释:“司铎大人在为阁下检查身体,驱逐体内的黑魔法残余。” 魔术师之前确实为他施下一个不能说话的禁制,时效已经过了。 不然阿瑞德估计还会以为眼前的小少爷,不仅是不良于行,还是个小哑巴,连话也说不了。 只一双灵动的眼睛。 指腹冰冷,但涌进身体内部的能量是温和的,清扫魔术师留下的痕迹。 西尔卫斯特正是因为年纪轻轻,白魔法已经达到与大主教相差无几的造诣,才会被人们传为“阿拉提亚最有可能的下一任教宗”。 哪怕不是,萨勒大主教再过几年退位后,他也会是图瓦最年轻的红衣主教。 板上钉钉的事实。 “好了。” 西尔卫斯特放下手。 在水鹊正放下心来的时候,冰冷的手反而钳住他的下巴。 猝不及防,水鹊不得已因为按在下颌的力道,张开牙关。 马车行进在密林深处,隐隐约约的月光,圣廷骑士们骑马护卫在外,提着牛油蜡烛的灯笼。 岔出来枝桠一层又一层,树木影影绰绰。 马蹄声,风声,以及狼嚎。 队长警觉:“有狼?!” 因为之前出现了异教徒,简直是杯弓蛇影,他们一瞬间联想到了狼人。 寒剑刷地出鞘,烛影摇晃。 踢踏的马蹄声乱了一阵。 阿瑞德也因此扯开马车的窗帘,目光敏锐地在外扫视。 马车内的景象因此无人在意了。 雪腮带粉的小脸,颊肉掐在手指中,软软挤出来。 口腔湿红,小小的一颗尖牙上,还蒙着层透明的水光。 “唔唔……” 眉梢低垂,眼角圆圆钝钝的。 声音好似在哀求,异常可怜。 像一不小心掉落陷阱的雏鸟,希望人类放过自己。 和传闻中嗜血恶劣的吸血鬼模样,相差太远。 西尔卫斯特的指腹碾过唇瓣,转移到尖牙上。 平常人看来,那只是一颗稍微尖锐的虎牙,甚至能瞒过大多数圣职者的眼睛。 初发育的时候会更尖一些,等到成形了反而形状会变钝,以此掩盖捕食者的特征。 西尔卫斯特不怎么和吸血鬼打过交道,如果是大主教萨勒在场,他可能也会因为这孩子的虎牙犹豫。 指腹抵过尖牙末端。 鲜血冒出来。 明明是在这样的危机关头了。 水鹊还在不合时宜地想—— 司铎的血……有点香。 是不是圣职者的血液都是这么香的? 也不是他主动咬的,是这个人非要把手指放到他牙齿上。 小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西尔卫斯特一怔。 软软的舌头,在舔舐他流血的手指。 到后面,几乎是反客为主,捏着他的食指轻咬。 但是也不敢太用力。 水鹊不舍地抬起头,用两个人之间才能听清楚的音量,小声说:“你不可以抓我,是你先碰瓷的,我其实不想喝人血的,我是素食吸血鬼,你的血很难喝很难喝……” 他念念叨叨,好像认为这样就能够把圣职者催眠洗脑了。 关郃为他捏一把汗,无力地再次劝道:“宝宝……不要随便乱吃陌生人的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2节 万一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万一对方是坏人,把你捉起来,以身饲养血族,逼迫你每天只能喝他的血,喝得肚子鼓鼓的? 关郃决定晚上要好好和他的养成人物探讨这个重要的问题。 因为狼嚎停歇,没有搜寻到目标,马车内与外皆已经再次安静了下来。 ………… 担惊受怕的路易斯家族,在看到小少爷平安归来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阿瑞德从马车里抱出水鹊,把人全须全尾,一点伤也没有的,送回路易斯伯爵手中。 路易斯伯爵嘴唇颤抖,哽咽了两声,才好好地碰了碰水鹊的脸,“瘦了,瘦了……” 他只是被绑走了一天一夜,让魔笛手用血养着,后面吃的也是卡斯特罗教区旅舍中最好的食物,现在好端端地送回来了,哪里瘦了呢? 还是关心则乱。 水鹊环顾了一圈,管家仆从们全看着自己,玛伦夫人用帕巾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孪生兄弟穿着骑装,风尘仆仆的样子。 大家都好关心他,虽然他是一个特别坏的小少爷。 水鹊唇角翘翘,彻底窝进路易斯伯爵怀中,困困顿顿地打了个哈欠。 路易斯伯爵把爱子哄睡了。 在城堡的庭院中大摆餐宴,款待英勇的圣廷骑士,并以金银珠宝作为谢礼,可惜圣廷骑士们严谨遵守规矩,不接受私授相赠,路易斯伯爵只能改日以家族的名义捐赠圣廷骑士团。 阿瑞德仰头,葡萄酒入喉,比啤酒花和麦芽酒要更余味悠长。 他垂目,攥着的拳松开,一枚纽扣躺在手心。 是小少爷的睡衣上掉落的,他大约是在那一瞬间被恶魔感召,不知不觉地留了下来。 路易斯伯爵在与司铎大人攀谈。 阿瑞德只能捕捉到三四个词汇—— “腿”、“治疗”、“成年”、“圣水”。 是要为小少爷治疗双腿吗? 阿瑞德醉眼望向鱼肚白的天际。 通晓白魔法的圣职者,能够对骑士在战斗中的伤势进行治疗,但在整个阿拉提亚,这样的圣职者少之又少,还从没有出现过先天残疾治疗成功的例子。 可是,如果对方能够站起来,应该会更加漂亮…… 纽扣失手掉落入鹅卵石缝隙里,阿瑞德忙弯腰拾起来。 ………… 衣扣从上往下,一颗颗解开。 城堡的礼拜堂在最顶层,拱形的屋顶,高到仰头时看不清白色的梁上雕着的花纹。 光线从彩色玻璃透过来,日光清凉。 肤肉雪腻,白得晃眼,关节处却是浅粉色的。 这是水鹊第二次接受洗礼,除却还在襁褓中由路易斯伯爵抱着的那次,这次在成人之后。 只允许司铎和服侍的贴身男仆在场。 他的身形好像并没有长大多少,因为里昂还是能轻轻松松地抱起他,放入池水中。 水是温热的,烧水的时候混入了来自大教堂的圣水。 “嘶……” 水鹊倒吸一口气,有点太烫了,但由于是在受洗,他也没办法说。 于是闷得小脸和肌肤粉粉,白金色的发丝潮热地黏在脸颊两侧。 应当是肃穆的,庄严的。 接骨木静静燃烧,月桂叶、七里香、车前草浸没水中。 氤氲的白汽,混合白魔法的力量,让他整个人随水波一荡一荡地被裹起来。 受洗除了为接下来的治疗做准备,更重要的是洗去四分之一吸血鬼血脉的罪恶。 这件事只有路易斯伯爵和西尔卫斯特知道。 由贴身男仆捞起来后,披上圣职者的大麦提袍。 布料粗糙,磨得玉雪肤肉发红。 放在扶手椅上。 这个月是收割月,天气干燥,日光发烫,但西尔卫斯特的手还是冰凉彻骨。 水鹊冷得抖了抖,拢起大麦提袍,不大舒适地抿着唇。 他身上还湿淋淋地滴水,圣职者的手握住他小腿,水痕从衣袍遮盖的大腿根一直滑落下来。 水鹊的皮肤本来就滑腻,这样几乎是握也握不住。 西尔卫斯特皱眉,从男仆手中接过布巾擦拭了小腿上的水痕。 水鹊眨了眨眼。 这个治疗过程其实就和按摩差不多。 不过按摩者不是他的仆从,而是卡斯特罗教区的司铎。 西尔卫斯特按到膝盖的时候,水鹊的腿隐约有了感知,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他和他的腿是第一次认识吗? 对方按到腿根,水鹊已经感觉到痒了,条件反射地一踢,直直踹到对方结实的胸膛上。 西尔卫斯特松开手,语气毫无起伏,没有因为他冒犯神职人员的举动有任何波动,“两个月一次,期间可以逐步练习行走。” 关郃为这个治疗,在游戏系统氪了将近一万,为此他还更改了每日消费的额度。 听到npc这么说,赶紧打开行动点列表,加上了新解锁的复健选项。 满意地看着水鹊在二楼大厅中,扶着墙边的栏杆,颤颤巍巍地迈步子。 西尔卫斯特走后,水鹊赶紧把衣服换了,可不要穿他们圣职者的提袍。 他自己居家穿的丝绸长衫,柔软地垂坠着,随着勉强迈开的步子,落到脚踝的长衫荡开。 阿瑞德沿着扶梯上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如果他知道有关于美人鱼的传闻,大概就能用贫瘠的语言形容—— 像是刚上岸的小美人鱼在学习人类的行走。 缓慢的,小心翼翼的。 放在胸袋中的纽扣仿佛在发烫。 阿瑞德多年在圣廷骑士团中,或是征战,或是护送商队穿行险象环生的茫茫沙漠。 餐风露宿,经历了许多次生死关头,他的眉目更加锋锐,身躯锤炼得愈加高大,铜筋铁骨,装着沉甸甸的灵魂。 只是听到骑士团中新来的后辈加里克,邀请他途径路易斯家族庄园时,进入做客。 阿瑞德好像又重回三年前,途径卡斯特罗教区城门,心脏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 还在重新认识双腿的水鹊,忽地左脚绊倒了右脚,扑通一下子摔到在鹅绒毯上。 “快点,过来抱我。” 水鹊全然忘记自己让里昂去准备下午茶了。 他看也不看,就以差遣贴身男仆的语气,对另一边呆呆站立的人说话。 阿瑞德抱人还是与从前一样不熟练,对他来说,这个动作比剑术还难运用一般。 水鹊在他怀中不大舒服,低着头调整坐姿。 今天是休息日,阿瑞德没穿铁叶甲。 因此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挪动时,恰恰好坐到了他的手掌上。 明明看起来清瘦的人,底下绵绵软软的肉陷着,能从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溢出来,仿佛要在阿瑞德的掌心里,悄然融化了。 他的手掌布着剑茧,磨得不舒服,水鹊调整姿势的时候不注意,险些从侧边翻下去。 阿瑞德也着急了一瞬。 阴差阳错下,水鹊后怕地稳住大腿维持平衡时,腿根细嫩,紧紧夹住了手掌。 阿瑞德心头横冲直撞的野马,应该是撞死了。 第94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1) 伯爵家的小少爷,穿的普通长衫也是丝绸的,几乎与树干上蝉的翅膀一般薄,滑溜溜。 他走路没什么力气,走了两三个来回便累倒了,可是用腿夹住别人倒是夹得紧。 温软的腿肉紧紧挤着,把阿瑞德的手当成是救命稻草,简直一松开就要掉到地上了。 双手也自觉地攀上来,扣住阿瑞德的脖颈。 香气细细密密缠绕,哪怕是圣廷骑士,最多也只是经受过毒草的抗性训练,阿瑞德招架不住,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时间变得虚无,空间是扭曲的。 后背的汗洇湿了亚麻衬衫,看起来比练习行走的水鹊还要辛苦狼狈。 【宝宝你倒是抬头看一下啊啊啊啊,这不是你的贴身男仆!可恶的骑士快点放开我的宝宝!】 【腿肉看起来好软,夹得好紧,让我啃啃啃……】 【感觉宝宝是睡觉会偷偷夹被子的那种……好那个……】 【我来!我来!水水夹了一晚上的被子不要丢,我来洗!】 【你是要洗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3节 【老登!老登!人呢?管一管啊?你是死人吗?】 【主播两分钟前下线了,我服了,怎么安排完小鸟练习走路的日程,你不监督的吗?知不知道复健多危险?野男人的手都伸进宝宝的腿中间了!你现在开心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家长!】 水鹊挣扎了一下,对方终于回过神来,手掌改而托在膝弯,稳当当的。 他不满地诘问自己的男仆:“你今天怎么连抱我也抱不好?我差点要摔到地上了。” 虽然地面铺了厚厚的鹅绒毯,但是这么高,他摔下去也会痛的。 水鹊抬起视线去看,阿瑞德俊朗的面孔好像克制忍耐了不知道多少的情绪。 错怪人了…… 水鹊反应过来,才小声说:“我还以为你是里昂。” 他下意识想要道歉的,刚说了一个“对”字,想起来自己的设定,马上摆出一副高傲小少爷的模样。 双手环抱胸前,鼓着脸,“对……对!为什么你刚才来的时候不说话,害我认错人了,全是你的错!” 高大的骑士沉默不语。 已经是圣廷骑士团骑兵队长的阿瑞德,连王国的贵族领主都要礼让三分。 只是在面对水鹊时,还要恭谨地说:“抱歉,小先生,是我走神了,圣廷骑士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 水鹊还记得他的面孔,毕竟是当初选择职业道路时的重要npc,“骑士先生,你叫阿瑞德是吗?” 阿瑞德颔首,“是的,小先生。” 水鹊:“那你抱我去楼下小花园喝下午茶吧?阿瑞德?” 他分明是在理所当然地命令圣廷骑士,但却并不惹人讨厌,因为声音是软软和和的,说起图瓦语来时,尾音像是在撒娇。 喊他名字时声音也很好听。 阿瑞德耳廓一烫,“我的荣幸,小先生。” 他郑重得仿佛背负神圣使命。 ………… 白色蕾丝布铺展在矮圆桌上,其中一把扶手椅上放着松软的垫子,阿瑞德按照指示,放下水鹊。 里昂吩咐厨房做好了甜点,正在泡红茶,他斟酌着糖的用量,见到阿瑞德抱着主人过来了,动作停滞了一会儿,神情最终还是恢复仆从应有的低眉顺目。 三层的架子堆在圆桌中央,第一层是饱腹的馅饼,二层是蔓越莓司康,顶层是水果塔。 亮晶晶的果酱和奶油盛放在罐子中,方便主人和客人根据口味涂抹。 虽然整整三层架子上的糕点,全是按照水鹊的喜好做的,其他人的口味全然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关郃处理了些事情回来,画面中一派和谐。 远道而来的骑士客人,正在不太熟练地为水鹊涂抹馅饼,厚厚的一层果酱,淋上少许蜂蜜。 为了保持清修,圣廷骑士团中的生活很简朴,除了节日宴会,平时的一日三餐只有简单的杂粮面包和肉类,不会加多少香料作为调味。 下午茶是没有的,毕竟骑士要随时整装待发,行旅的途中甚至可能一日二食,吃得潦草,只保证饱腹。 水鹊吃得一脸满足,唇上是鲜亮的枫糖浆,年轻的骑士从胸袋中取出帕巾,局促地沉声道:“阁下,你的唇角沾上了糖浆,可否……” 他捏紧帕巾,话还没有说完,小少爷已经骄矜地抬起下巴,示意阿瑞德为他擦拭。 神气十足,唇角翘起来,“你的荣幸。” 其实是十分失礼的举动。 但阿瑞德之前,只在公爵夫人家养的名贵猫儿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帕巾捻着,慎之又慎地,擦掉唇瓣表面的枫糖浆。 一道冰冷的视线,阿瑞德抬目,贴身男仆正垂着头,在泡新的一壶红茶。 错觉?阿瑞德疑惑。 “这不是我的帕巾吗?”水鹊奇怪地看着,白色方方正正的,绣着鸢尾花和一只小鸟。 香根鸢尾花是路易斯家族的家纹。 他问话直白,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戳破了骑士的心思,“两三年了,你怎么还留着?” 是他之前在白天鹅旅舍传递消息时,塞进阿瑞德手里的那块帕子,看起来保存得完好,还干干净净的。 阿瑞德一时间紧张得说不出什么话来解释,讷讷:“嗯。” “一直没有机会归还给阁下……” 他低着头,说要归还,手指却还捏紧了帕巾一角。 水鹊不介意这个,无所谓地说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 反正他还有好多好多一模一样的。 仆人每天为他搭配衣服的时候,都会在口袋里叠好一张。 阿瑞德郑重:“谢谢。” 水鹊多看了他两眼,感觉这个人还挺古怪的。 怎么他这样故意使唤打发他了也不生气……? 水鹊没办法看到npc的好感度,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个人心里讨厌他不说而已。 【npc阿瑞德目前对人物[水鹊]好感度:75】 关郃看着称奇,“没想到这个什么骑士,还挺念旧情的。” 【他那是念的什么情……】 【老登,你不会以为他对着清纯漂亮的小鸟,是想和对方当好兄弟吧?】 【主播原来是直男吗?这也看不出来?我以为玩这个游戏的都……】 关郃早就给水鹊规划好了,这些npc,除了马戏团那群渣滓,其他的都还不错。 按照职业规划,以后水鹊进骑士团,这个骑士前辈可以充当引导者和为后辈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角色,那个教会的司铎,看起来治愈魔法本事十分到家,可以给水鹊当血包,两个继兄,经商从政那个当后勤,进骑士团的那个也可以辅导…… 他暗自点头,这不得让水鹊打出一个“阿拉提亚最英勇的骑士”名号? 走路都还不太顺利的水鹊,完全想不到玩家给他安排了一个怎样光明的未来。 【触发养成路线分支任务——】 【获得[卡斯特罗城修道院院长、医院牧师长、教会司铎、圣廷骑士团领袖、市政厅市长、王国巡回法官]其中之三的引荐信,进入维吉尼亚学院骑士学舍修习】 【引荐信收集(0/3)进行中】 卡斯特罗城是图瓦王国的第二大城市,世俗与神权势力盘踞,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人才培养地的维吉尼亚学院,是各个势力胶着,共同捐资建设的结果,整个学院建立在文学舍、神学舍、法学舍、医学舍与骑士学舍的基础之上,向图瓦源源不断输出精英。 如果不是一开始水鹊先天不足的情况特殊,作为贵族的后代,他原本应该在十六岁就进入修习的。 维吉尼亚学院的招生名额这几年一直在增加,已经开始面向全图瓦,乃至于平民阶层,招收具有特殊天赋的适龄学生,据传与王国向维斯山脉的扩张规划有关。 不过这些离目前的水鹊来说,还是相当遥远了。 按照维吉尼亚的学制,入学即确认分舍,两年通识课程与各学舍选修课,第三年除去上课时间,逐步开始与修道院、教会、骑士团等接触分编,第四年正式确认了职位,毕业后直接进入对接的势力。 水鹊的年龄不适合与十六岁刚入学的学生一起修习通识课程,但也鲜少有一入学便修习三年级的课程的例子。 分支任务倒是指了条明路。 三封引荐信…… 水鹊有个在市政厅当议员,同时还是卡斯特罗香料行会会长的继兄多里安,要拿到市长的引荐信,不算是什么难事。 关郃盘算着怎么分配行动点。 剩下的目标,一个教会司铎西尔卫斯特,一个圣廷骑士团领袖…… 不如利用一下骑兵队长的人脉? 行动点增加了。 水鹊的视线忽然落在阿瑞德身上。 他悄悄推一杯红茶到对方面前,支着脑袋,好奇地问:“骑士团的生活很艰苦吗?” 水鹊看阿瑞德和变了个人一样,之前还是候补骑士时,俊朗的面孔稍显青涩,现在仍旧英气勃勃,但是肤色黑了一个度不止,眉目也显得锋锐许多,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像多克郡边缘沉默的青色山谷。 “还好。”阿瑞德回答,“平日里虽然会有操练,但休息时间充足,而行旅的时候要提防着流患与可能到来的魔物,条件相对艰苦一些。” “你们好厉害啊。”水鹊趴着桌子,下巴搁在在手臂上,抬眼看着阿瑞德,“其实我也想当圣廷骑士守护大家……” “但是我身体不太好。”他歪了一下脑袋,“你觉得我可以吗?” 粉雕玉琢的小少爷,说话时这般姿态,声音软软和撒娇差不多,半边脸颊软肉挤出来一点儿。 比起英勇的骑士或是勇者,他这样的,在戏剧里应当是要扮演被解救的公主。 偌大的阿拉提亚,哪有让公主持剑杀敌的道理呢? 连最凶恶的龙也会因为他的柔软,舍不得伤害他。 阿瑞德迷得头脑发昏,只会点头,光顾着同意对方的话,不管水鹊说什么,都回答好。 水鹊:“那你能帮我向骑士团大团长要一封引荐信吗?” 阿瑞德:“好。” 反应过来时,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了。 ………… “你是中了魔鬼的诡计,在开玩笑吗?”年轻的骑士团长拉东,近乎是苛责的语气,质问,“骑兵队长阿瑞德?” 铁靴大步迈开,踏在大理石地面,砰砰作响。 他没覆面甲,眉宇凛凛,短发是红棕色的,面冷言横,像是盖着冰川积雪的休眠火山。 直冲冲过来,立在了水鹊跟前,身形高大,把水鹊身后的影子也覆盖了。 拉东垂着视线,端详对方几眼。 没见过这么白的,脸很小,眼睛为什么这么大? “阿瑞德,你最好和我解释清楚,这个小鬼成年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4节 他转头诘问得力的部下。 不用阿瑞德说话,水鹊细声细语地回答他,“我成年了,团长先生,在三个星期之前。” 拉东一时语塞。 他掐住了水鹊的脸颊,在对方“呜”了一声后,又不自觉地松懈力道,转头询问:“好吧,明智的骑士,告诉我,你认为他哪里符合骑士团的要求?或者,从维吉尼亚毕业后,我要将他安排到哪支队伍?” 水鹊不满地抿唇,没忍住打了一下拉东的手。 像铁钳子一样的手掌,在轻得几乎感受不到多少力气的一拍后,松开了。 “请不要这么对他,团长。” 阿瑞德上前一步,把水鹊护在身后。 拉东瞥他一眼,躲在骑士身后的小少爷,探出一个脑袋。 脸颊有点红了。 明明他没用上力气。 拉东下意识捻了指腹。 脸蛋怪嫩的,每天洗脸是抹了杏仁膏吗? 阿瑞德静静陈述:“我认为凭借他的身形和聪慧,经过训练,可以进入银蛇。” 圣廷骑士团有几个分支队伍,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阿瑞德现在领导的骑兵队伍,象征纹章是狮鹫,而银蛇象征的则是侦查队伍,里面的骑士往往在敏捷与观察力方面优于常人。 他的用词说得很委婉,只是没有直言水鹊的身量小。 拉东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问水鹊:“戳刺步,单手刺击,会吗?” 不提什么真十字式、中央铁门式,至少刺击是剑术的基本功,戳刺步也是基本步法。 这些在贵族小孩从小的骑士教育中就应该学会的。 拉东从一旁成排的武器架子上挑了一柄长剑,他原本直觉想抛,最终顿住动作还是递给水鹊。 “向我展示一下,你的天分。” 拉东试图找到合适的措辞,即使他并不认为这样基础得不能够再基础的东西,也能称为天分。 长剑有将近三斤重,长一米,水鹊穿了外套不太好活动,于是将绒面外套递给了阿瑞德。 立领褶边衬衣外面,只保留着紧身织锦背心,收腰的设计。 斜丝裁剪的过膝裤,膝下是羊毛浅色长筒袜裹着小腿。 一身都是贴身合体的,方便活动,但过于精细的金线绣纹,让他看起来并不像斗剑的骑士,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误入决斗场观赏席位的小贵族。 关郃给水鹊猛氪了精力药水、力量药水,四位数流水般哗啦啦进去了。 之前的几天里,水鹊有让加里克和阿瑞德加紧训练过。 单手刺击,戳刺步…… 左脚向前迈出,后脚再接着跟上,大步踏出的同时采取刺击。 长剑在空中划出寒芒。 水鹊收剑。 他的额角沁汗,仅仅几个动作有些超额耗费了他的体力。 毕竟他现在还处于复健的阶段,平时走路都不灵便。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骑士团大团长。 “啪啪啪——” 拉东鼓掌。 “哪怕是骑士团里十岁的马童,也能轻易捕捉到破绽,在斗剑中胜过你。” 他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 水鹊抿了抿唇,雪腮粉红,脸上热度消不下去了。 也、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好歹玩家氪了药水,力量增幅200%的。 拉东看他的神情,便不再挖苦他,简短地点评道:“单手刺击,主要在于沿着最短距离、以最短的时间攻击,能使敌人应接不暇。” “手臂无力,”骑士团长抬了抬水鹊的胳膊,细伶伶的,绵软乏力,“还有,步伐不稳。” 夸张地说,小猫学步。 “抱歉了——” 拉东正要劝水鹊和阿瑞德回去。 关郃咬了咬牙,连氪了五瓶幸运剂。 无情的骑士团长转念一想,“或许骑士团确实有职务适合你。” 水鹊和阿瑞德在外面的马车中等候,不多时,仆人快步出来,从窗口递了一封引荐信给他们。 小羊皮纸外的封皮绣了紫桔梗花,水鹊好奇地展开。 落款是拉东。 抬头是推荐的学舍。 确实是骑士学舍,下面细分应该还要有不同学部,也是对标着骑士团不同队伍的。 象征的纹章是紫桔梗花。 水鹊念:“安抚骑士?这是什么?” 他只听过骑士团里有骑兵、侦查、后勤之类的队伍。 文字书写着—— 用欢娱、希望、保证以及同情心,安抚或鼓励圣廷骑士,减轻行旅与战斗带来的痛苦,抹去他们的鲜血,抚平伤痕。 看起来像…… 像是向导? 水鹊看过77号给他下载的各种文学作品,里面有种哨兵向导的设定。 比较类似,但这里不是哨兵向导的世界观啊? 或者这其实是提供情绪安慰的“心理医生”? 阿瑞德神色却是变了又变。 “不,不行。”阿瑞德矢口否定,他急得要下了马车直直往里去找拉东理论,“这不合适,骑士团已经许多年不再设置这样的职务了。” 水鹊扯住他,“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听起来就没什么用的职务岗位。 水鹊唇角翘翘。 非常符合他的角色,连标志也是花,暗示了他是摆设的花瓶! 按照这个养成下去,玩家都是有野心的,肯定更喜欢威武的狮鹫骑士一类,这样的养成路线必然会玩的不痛快。 这正是他这个小世界的目标所在。 “提供情绪支撑也是合格的骑士的职责。”水鹊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还反问阿瑞德,“难道你认为骑士团里只有骑兵才是领头?你看不起其他的职务?” 他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不让阿瑞德回去。 正直的狮鹫骑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对水鹊解释。 水鹊当然不知道这个职务一百多年前被搁置的渊源。 阿瑞德却是知道的,他的曾祖父处于那个年代。 安抚骑士最初的精神是好的,只是在施行过程中,险些破了圣廷骑士团成立之初的清修原则,没多久就搁置虚设了。 阿瑞德捏住拳,后背沁汗。 他怎么能说—— 那些年轻骑士,可能会借着需要安抚的缘由,请求牵手、亲脸颊,甚至是更过分的要求,来冒犯矜贵的小少爷? 年轻骑士们,拥有着哪怕是抗击魔物与流患,也没能发泄完全的旺盛精力,等见到了清清纯纯又会柔声安慰人的桔梗骑士,定然会热血上头全围着对方团团转了。 甚至在骑士团中,为了贯彻圣徒清修的精神,连自己解决也是不允许的。 那粗糙布着剑茧的手掌,除了帮新来的“骑士团桔梗”忙前忙后地提东西,还会在私人一对一安抚的过程中,请求能否握手后…… 整个裹住小少爷的手。 把指间也磨得红红的,舍不得放开。 行旅时在野外安营扎寨,连帐篷也要故意扎在人家旁边,在对方起夜时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晚上的风混合着对方身上甜稠的香气,确实会让行旅中的骑士重振旗鼓了。 水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这个职务的设置也有神圣的使命的,对吧?” 阿瑞德耳根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个理由,只能闷闷点头。 水鹊取得了这引荐信,和捡了大便宜一样,美滋滋的。 第95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2) 阿瑞德还需要送水鹊安全回到多克郡的城堡。 毕竟出门时对方的贴身男仆死死盯着他,生怕金枝玉叶的小少爷跟着他到骑士团里有什么磕碰。 今天是晴日,万里无云,马车缓缓在城中的街道行进着。 屋檐被阳光塑造出金边。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5节 水鹊撩开一些帘子,风和光就送进来了,阿瑞德偏着头,视线落点在车厢的角落,仿佛要把车厢壁盯出花来。 始终不敢看坐在对面的水鹊。 膝盖。 ……碰到了。 相对而坐的距离逼仄,马车颠簸了一会儿,膝头相抵摩擦。 风从窗沿灌进来,气温清凉,阿瑞德却是无端出了许多汗。 半封闭的空间,极容易让对方身上的香气盈满。 “阿瑞德?”水鹊只看了一会儿街景,转过头想问阿瑞德一些事情,结果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好,“你很热吗?” 出于关心,他抬手将帘子撩高了,想要束到上面去,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肌肤白得晃眼,街道侧面的路人频频投注视线。 阿瑞德皱起眉,重新把帘子放下来,“不,不热,还好。” 真的不热吗? 水鹊狐疑地多打量了他两眼。 阿瑞德不自觉地更加挺直了腰板,双手尽量显得自然地搭在膝头,“刚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我是想问你,”水鹊想起来,“你的盔甲是在哪里打造的?” 他眼中期待地补充,“安抚骑士也需要合身的骑士盔甲,对吗?” 其实对于这类骑士的定位来说,刀枪不入的盔甲可能并没有必要。 最合适的,应当就是现在小少爷身上柔软的服装。 看起来无害又温和。 尽管如此想着,阿瑞德还是诚实地回答:“在城东的铁匠铺,小先生,那家由赫尔姆施密特家族经营的铁匠铺。” 赫尔姆施密斯,在图瓦语里,就是“头盔匠”的意思。 卡斯特罗城中最好的铁甲,穿在圣廷骑士身上,头盔后刻着的小标识,是世代打造铁甲的赫尔姆施密斯家族的纹章。 “噢,是阿瑞德队长!” 铁匠铺的学徒看马车停在门口,上前迎接,“这位是……?” 他诧异地看着骑兵队长站在车沿,另一个人搭着阿瑞德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阿瑞德:“还好吗?” 他是问水鹊能不能继续走路,对于还在复健阶段的病人来说,今天的运动量可能超过了。 水鹊抿抿唇,“还好。” 阿瑞德才转首向学徒简单介绍了人。 学徒:“是、是路易斯小少爷?我去找一下师傅!定制铁叶甲是吗?” 这一代的赫尔姆施密斯已经是两鬓斑白的怪脾气老头,踱步出来打量了水鹊一眼,自顾自道:“不太合适……算了,安迪,你让他先试试最小号的那件样甲。” 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少爷,几十斤重的铁叶甲穿戴在身上,可不要把人压垮了才好。 安迪引水鹊进入内间,给人指好了是最小的铁人架子上摆着的那一套,还是最近才打好,崭新崭新的。 踱步出来的时候,安迪向阿瑞德支支吾吾地说:“路易斯小少爷说、让你进去帮他,他一个人不会穿……” 阿瑞德进来的时候,水鹊正坐在椅子上,曲腰弓着背,试图穿上护胫甲。 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好像因为穿戴这个就足够伤脑筋了。 “请让我来吧。” 阿瑞德屈膝跪在他身前的位置,接过水鹊手中的甲片。 护胫甲是用来保护小腿和脚踝部分的。 有些大了。 不只是护胫甲,包括膝甲和大腿甲……都要大上那么一小圈的样子。 阿瑞德的神色不太自然。 明明——已经是最小号的了。 他拦住水鹊直接套胸甲的动作,“不,这个需要先在里面穿上软布甲。” “嗯?哦……”水鹊站起身,就在原地等着阿瑞德把铁人模特上的软布甲带过来。 他身上还套着紧身织锦背心,再穿软布甲应该会热得难受,这么想着,水鹊扒着背心的边缘往上扯,要把背心脱掉。 底下的衬衣跟随背心往上移,先是露出一小截肤色雪腻的腰肢,还在向上挪,布料皱起来。 阿瑞德瞳孔一缩,肘弯还搭着软布甲,就想伸手先帮水鹊压住衣角。 扯空了,大掌覆在平坦的小腹上。 大概是出来之前午餐后的点心吃多了,有微凸的一点弧度,呼吸时浅浅起伏着。 阿瑞德大脑宕机了一瞬。 好容易背心脱了,头发弄得乱翘,水鹊后知后觉:“你在帮我暖肚子吗?但是我其实不冷的。” 阿瑞德急忙把手收回来,匆忙解释道:“刚才,衣角……” 他好像舌头打结了,越是急越是解释不清楚。 水鹊贴心地“嗯嗯”敷衍他两声,表示自己知道的。 上帝视角的关郃还在说:“不愧是看好的好兄弟,这个阿瑞德还挺贴心的。” 【……煮波你要不要还是喝中药调理一下吧。】 【你的频道和我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宝宝肚子,阿瑞德好幸福……我也要贴贴宝宝的肚子。】 【这位骑兵队长,你最好没有在脑子里想什么把水水肚子填满的形状、、】 【够了,我在里面。】 【前面的,逆天。我警告你!你挤到我的位置了//-//】 阿瑞德因为自己之前失礼的动作而耳根滚烫,他小心地帮水鹊穿上软布甲,这次是慎之又慎,半点也不敢碰上水鹊的肌肤。 软布甲是棉花和毛料衬垫,外面用亚麻布缝在一起。 料子比水鹊平时穿的差远了。 胸甲和上身的其他护甲全套上,沉甸甸的,水鹊感觉自己要被压扁了。 头盔下面和护颈甲衔接,“啪嗒”一声,前方的面甲扣下来,视野一下就变暗许多。 是他动作出现了疏漏,阿瑞德慌慌忙忙地说:“抱歉。” 他赶紧抬起前端的面甲。 掀起来时,瞳色浅浅的眼睛看着他,像是一汪枫糖浆,晶晶亮地眨了眨眼。 “你觉得我怎么样?”水鹊慢吞吞地动了动,转了一圈,仰起脸看他,“前辈?” “……” 阿瑞德被这个称呼砸中了。 好半晌,反应过来,才说:“很好。” 他不是诗人,不会那些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只会简短地重复用词,“很合适。” 水鹊转过头,看向镜子,是铜版制作的,不太清晰,只能大概映出人形,五官轮廓模糊。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分明像只小企鹅。 “……” 好笨的样子。 水鹊直皱眉,笃定是盔甲的问题。 77号及时出来提醒,“虽然宿主穿起来也很好看,但是这个不合身,而且后面商城肯定会推出合适的盔甲的!” 言下之意是,不能放过让男主氪金的机会。 水鹊借着铁叶甲太笨重的缘由,不打算定制了。 安迪站在铺面门口目送他们的马车远去。 结果傍晚的时候,阿瑞德孤身折返回来,买了水鹊白天试穿过的那套铁叶甲。 安迪嘀咕:“不是不合身吗……?” 正直的骑士队长没说话。 他只是直觉水鹊试穿过了,后面有人再穿的话,不太好。 ………… 水鹊回头乐滋滋地把骑士团长的引荐信放进床头柜里收好。 他原先计划是等多里安回来,晚餐后就和他说一下的,有关市政厅市长引荐信的事情。 但是路易斯伯爵告诉他,多里安最近不在卡斯特罗教区,到邻市处理香料贸易的纠纷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路易斯伯爵还诧异他怎么主动找多里安了,询问幼子需不需要用城堡的信鸽传讯让多里安早日回来。 水鹊摇摇头。 反正也没有特别急,他还可以先要别人的引荐信。 这个星期的星期四,是濯足节,西尔卫斯特邀请了他参加濯足仪式。 水鹊想着,说不定能借机说一下,请这位圣廷司铎给他写一封引荐信。 虽然对方一副讨厌他的样子…… 听77号说,人家对他的好感度一直都是零。 濯足节算是图瓦春季度相当重要的节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6节 附近的民众在这一日可以到教堂以圣水濯足,这也是平民少有的除了受洗外接触圣水的机会。 水鹊以前因为行走不方便,外出又舟车劳顿,城区的节日他都是不参加的。 早知道会这样…… 他也不来参加了。 水鹊揪紧了衣摆,简直要尴尬得蜷缩脚趾。 但他一点也不敢动。 青筋脉络明显的大手托在他足底,流动的圣水从水道中掬起来清清凉洒在脚背。 “司铎大人……”水鹊坐着小小声问他,“好了吗?” 西尔卫斯特屈膝抵着石板,眼皮掀起,和水鹊紧张的反应对比,那双灰蓝色的眼珠淡然无波。 “嗯。” 回应冷淡,嗓音冰凌凌。 大麦提袍的袍角随着倾身的幅度,坠入圣水中。 西尔卫斯特在白得新雪似的脚背上,落下一吻,教堂外穹顶的白色鸽群因为钟声振翅乍起,巡回了一圈重新立在穹顶。 按照圣书的记载,圣灵在受难的前一天,历史上的这一日,曾经为门徒洗脚,并亲吻他们的脚,为了纪念,圣廷往后都在这个星期四举行濯足仪式。 没人和他说,这个也是必要的一环啊? 滚烫的温度仿佛火苗似的,一路蹿上来,水鹊面红耳赤地把鞋袜迅速重新穿好了。 仪式结束,避开了熙熙攘攘接着能够使用圣水的人群,水鹊跟在西尔卫斯特身后,嘟囔着:“你应该提前和我说的,刚刚吓了我一跳。” 西尔卫斯特作为图瓦最年轻的司铎,这是他第一次代表圣廷主持濯足仪式,尽管他已经将流程熟记于心。 “有什么区别吗?”他问。 即使是提前说,那仍然是仪式必经的一环,作为受邀者,水鹊只需要配合就足够了。 西尔卫斯特神色漠漠,只是余光看见水鹊垂着脑袋,才道:“下次,我会先说明的。” “还有……”水鹊抓紧最重要的事情,“你要记得给我写引荐信。” 西尔卫斯特原本步履不停,闻言停驻,回视:“你要向我保证不会伤人。” “我才不会。”水鹊不满地向他亮出小小的尖牙,现在看起来和寻常的虎牙无异,“你看,我怎么会伤人呢,我都咬不动的,真的。” 他还自己笃信地点点头,“明明是别人要保证不能伤害我吧?我这样一个柔弱无力的吸血鬼,怎么看都是别人要把我吃掉。” 水鹊鼓了鼓脸颊。 【是的……吸血鬼宝宝我现在就要把你吃掉!】 【宝宝你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宝宝。】 【这是什么?水水的脸颊,我啃啃啃,这是什么?水水的小脚,我吃吃吃!】 【刚刚那个,恋足癖属性大爆发了、、】 【为什么这位,能够做到始终好感为零……?】 【抓着宝宝的脚不撒手,说亲就亲,你信他好感度为零,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第96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3) 市政厅设置在伯格广场的后方。 比邻卡斯特罗工商业活动的中心,另一面依偎着港湾与宽阔的河道,这样的选址最初也是出于方便民众到市政厅内的法庭进行诉讼的考虑。 法庭设置在市政厅偏厅,几乎就是骑士比武时使用的决斗场的缩小版。 卡斯特罗教区内的所有审判都公开,市政厅的大门向所有人敞开着,允许民众进出观看审理的过程,原本的目的是希望借此教育与普及法律,但是由于图瓦法庭斗剑的审判程序设计,法庭成为了一部分买不起骑士比武大赛门票的观众们的最佳去处。 同样的死生不论,参赛者——原被告委托的斗剑代理人,通常同样也都是骑士,除却法庭斗剑的过程中没有银光闪闪的盔甲和高大战马辅助,只要观众不讲究的话,法庭斗剑也和每年的骑士比武相差无几,甚至门票免费。 水鹊是和多里安一起来的,但他这位作为卡斯特罗香料行会会长的哥哥,公务缠身,才到城区没多久,就因为生意的洽谈绊住了脚步。 多里安只能先让水鹊在观审席的位子上等他,“我会很快回来,不要随意走动,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找法庭的警员保罗。” 水鹊顺着兄长手指的方向看去,对方的臂膀上扣着有城市纹章的袖带,身形高壮,在庭审的间隙维持着进出的秩序,极容易与人群区分出来。 水鹊坐在观审席前排的位置上,点点头。 多里安抬手本想抚过他垂落颊边的金发,最后只是轻轻按在水鹊肩膀上,重复了一遍:“我很快会回来。” 这样的表现让他看起来多少像一个有分离焦虑的长兄。 “知道了。”幼弟不耐烦地回应他,“你好啰嗦,你对派得也这么啰嗦吗?” 派得是卡斯特罗香料生意的大客户,曾经到多克郡拜访过路易斯一家。 多里安早习惯了弟弟对自己的态度,看他在座位上坐好,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放下心来先离开。 路过法庭警员保罗时,特意多叮嘱了一句。 警员点点头,又望向水鹊的方向,最后对着多里安郑重行礼。 按照计划,多里安应该在上午十点代表行会参与最近的一起诉讼,如果进行得顺利,多里安会在午餐的时间之前结束法庭调查环节,由斗剑代理人接手后面的事项,那么他就能够抽身带着水鹊和市长见一面。 现在还是早上,大概八点。 眼前的这场庭审还没有结束。 案情是一艘载着矿石从南方郡城来的货运船,造成了卡斯特罗城港口河道的阻塞。 听起来是一起河运纠纷。 水鹊好奇地发现,因阻塞造成损失的原告们一致控告货运船的船长是异教徒,河道造成阻塞是因为对方借用了恶魔的力量,在人间为祸。 相当滑稽的理由,但是观审席的民众听到“异教徒”,全是义愤填胸的样子。 被指控者百口莫辩,甚至有人从观审席投掷烂掉的菜叶,警员们不得已上前劝告以维持秩序。 庭审陷入僵局,法官敲了下法槌,进入法庭斗剑的程序。 水鹊看到了熟人—— 是阿瑞德。 从侧边入场的,被告委托的斗剑代理人,是阿瑞德。 他穿着适合战斗的低跟鞋,和那些文员、法官穿的尖头鞋都不一样,法庭为斗剑预留的场地在中央,大理石的地面,铺着木屑和港口运来的沙粒,低跟鞋踏在上面簌簌响。 原告委托的代理人似乎不是卡斯特罗城所属的骑士团成员,是水鹊没见过的生面孔。 斗剑的双方入场,观审席上喧哗起来,喝彩声阵阵,吵嚷的谈笑声让水鹊以为自己其实误入了角斗场,而不是肃穆的庭审现场。 坐在附近的一个男子,自从水鹊坐下后,就已经观察他相当一段时间了,看水鹊无所适从的拘谨模样,总算找到机会,开始卖弄自己对于斗剑的学问。 眉飞色舞地介绍:“被告请的代理人是圣廷骑士团的骑兵队长阿瑞德,或许是这船长砸了大价钱,或许是他们之间相熟,毕竟骑兵队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来的。平时法庭斗剑能看到的也大多都是候补骑士,初出茅庐啊,没什么看点,今天庭审来的人多,就是因为听说能看到骑兵队长出手。” “屠龙斗士的传说,你知道的吧?” 水鹊没想到这人自来熟地和他说话,下意识往侧边躲了小半个身位。 男子好似没注意到他抵触的表现一般,自顾自地继续道:“传说中的屠龙斗士,正是这位骑兵队长的曾祖父。” 斗剑者的侍从为他们呈上宝剑。 男子更加兴奋了,“看呐,是屠龙斗士留下的宝剑,上面那颗菱形宝石就是龙晶!” 对方喋喋不休,丝毫没有陌生人应有的边界感,水鹊都要挤到座位的角落去了。 水鹊抿了抿唇,还是说道:“你太聒噪了,可以安静一点吗?” 男子一怔,发现水鹊脸上隐隐的嫌弃和不安,反应和他想象中会收获的崇拜眼神全然不同,讷讷地收住了话音。 剑身相撞,寒芒四溅,丁零当啷作响,如同敲金击石。 原告的代理人虽然也是正式的授剑骑士,但显然不是阿瑞德的对手,面对接连而来的直刺,只能做到不间断地格挡,偶尔反击,开场没多久就陷入了下风。 阿瑞德的发色是棕中带红的,斗剑的时候脸色沉着,彩色玫瑰窗的玻璃折射出破碎阳光,棕红发丝和剑尖一样勾勒出锋芒,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鬃狮。 又是一记直刺,对手堪堪正手格挡住攻势,好不容易压上剑身推回,沉腕使用短刺反击,阿瑞德后退两步,躲过了剑尖,对手却脸色一喜,大意地追击时忽略了左肩被刺伤的风险。 阿瑞德腰身一晃,剑尖已经没入对手肩膀半寸。 显然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 流血后慌了神,在面临阿瑞德的下一击时,格挡的力量不足以荡开宝剑,膝盖重重跪在地面的沙砾上。 仿佛能听见剑尖抵住骨头的声音。 水鹊眼皮颤了颤,偏移了视线,却正好和阿瑞德对上眼睛。 阿瑞德晃神了一瞬,眼中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掩饰,被对手抓住空挡,反击时长剑一挑,麻质衬衫下的臂膀晕开了一线血红。 与此同时,他下意识的回击也让对手彻底被剑钉在地面上,毫无翻身之力。 【养成人物[水鹊]在观察斗剑的过程中获得启发,对剑术有所感悟,力量+1】 法官的法槌一敲,斗剑结束。 医者上前为斗剑的双方进行简单的治疗,获胜的骑兵队长却避开了他们,绕到观审席。 “日安,鹊先生。” 脱离了战斗,阿瑞德仿佛从一只威风凛凛的鬃狮重新变回了温顺的大型犬类,局促地和水鹊打招呼,“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阿瑞德直觉斗剑的血腥场面和对方并不相配。 小少爷神色不适,眼眶湿润润的,偏过头,目光飘到阿瑞德手臂上,“你、你不包扎一下吗?流血了,好……” 好香—— 好想吃。 水鹊咬紧牙关,决绝道:“好恶心。” 阿瑞德怔愣,随即被水鹊丢了一个帕巾。 “你自己处理一下。”小少爷用手掩住下半张脸,嫌弃地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臂。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7节 阿瑞德本能地点头应好。 但他却没有用帕巾按住伤口的意思,只是接过了医者送过来的绷带纱布,紧紧裹住了手臂流血处。 起码血腥气没有越来越浓,往鼻尖涌了。 水鹊松了一口气。 抬头时,似有所感,对面高台上,法官旁边陪审席的位置,有个黑发黑眼的青年目光定定地盯着他。 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水鹊没有放下虚掩着嘴的左手,猩红舌尖隐秘地抵了抵小尖牙,因为血液气味刺激,那儿隐隐发痒,让他想要咬些什么才好。 被发现窥视的视线后,青年非但没有收回目光,仍然盯着水鹊看。 水鹊注意到他的夹克衫领口高高束起,少有的装扮,时下流行的小立领都是后高前低的,他的是前后将近一般高,不露出一点脖子的肌肤。 冷白的肤色,眼瞳漆黑。 没有表情,感觉阴恻恻的。 水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因为这人无礼的态度。 反正他是路易斯小少爷,脾气差出了点名声的。 青年轻轻扯了扯唇角,幅度小得难以察觉。 法官向陪审席询问表决意见时,陪审席中的其他人见黑发青年点头后,也纷纷举手赞同。 法槌一敲,法官当庭宣判被告胜诉。 水鹊见原告方灰溜溜地散场了,对阿瑞德道:“恭喜,你的剑技好厉害,我有一直在看。” 阿瑞德的眼睛一下亮起来,“谢谢,我没想到你会来观审,身边没有别的人陪同吗?” “还有这个帕巾……”他的双手是折叠好的一小方帕子,刚刚水鹊丢给他的。 水鹊解释:“我一个人,在等多里安,他待会儿在这里有一场诉讼。” “手帕给你了。”他摆摆手。 阿瑞德立刻将叠好的帕巾收进胸袋里,视若珍宝地妥帖放好。 完全忽视自己眼下还需要到伯格广场的另一边医院进一步处理的伤势,忐忑地问:“你现在有时间吗?或者中午?白天蜜蜡酒馆的人不多……” 蜜蜡酒馆的蜂蜜松饼卷在卡斯特罗城区遐迩闻名。 多里安一回来就听见有人想要约自己的弟弟共进午餐。 他不动声色地和阿瑞德点头示意,转而牵起水鹊的手,“失陪,我们先走了,市长先生已经在等候了。” 水鹊还没动,茫然地问:“待会儿不是——?” 多里安:“我安排了其他人。” “噢……”水鹊还没和阿瑞德道别,正巧伤势更重的原告斗剑代理人由医者搀扶着,绕过观审席的位置,浓烈的血气扑鼻而来。 雪白的小脸一下皱起。 多里安尚未回神,胸口被幼弟紧紧贴靠着。 水鹊抬起头,眼睛湿润润,鼻头粉粉的,“多里安。我有点、我有点晕血了。” 晕血晕到尖牙发痒,肚子也要饿得咕咕叫。 恨不得生啃个人。 但是他要克制住! 传到西尔卫斯特耳朵里就不好了。 他是一个信守诺言的吸血鬼! 又在看他了。 水鹊攥紧多里安的衣角,斜着眼睛偷偷向对面陪审席瞥了一眼。 那双窥视的漆黑眼睛。 “我们快走吧。”水鹊催了催多里安,手上推一下对方的胸膛。 多里安误会了他的意思,和小时候一样熟练地抱起幼弟,向外走去,不忘对原地的阿瑞德道:“失陪了。” 周围尚未散场的民众投来诧异的目光,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哥哥抱的。 【养成角色[水鹊]的知名度上涨,威望值+100】 【路人印象:香料行会会长的娇气弟弟,走路也要人抱,但看起来很好抱的样子。】 众目睽睽之下,水鹊脸上升起温度,脸埋到多里安肩膀处,小声对人埋怨:“我是说赶快走,没让你抱我。” 多里安完全是潜意识的反应,他暂时没有习惯水鹊不需要他抱的日子。 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抱起来,闻到水鹊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就感到心神安宁许多。 虽然弟弟能够重新行走令人高兴,但是多里安心中第二反应是还有少许道不明的失落。 现在弟弟甚至还要申请到维吉尼亚学院学习了。 多里安低声问:“你要下来自己走吗?” “……”水鹊抿唇不吭声,在多里安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是你要抱我的,我可没有要求你。” 多里安:“嗯。” ………… 从市长那里要到引荐信十分轻易。 非要说的话,水鹊可以致辞一个——我的议长兼香料行会会长兄弟。 他是和这一年的新生一起,在复活节后的春季学期入学的,直接编入骑士学舍三年级。 维吉尼亚学院的入学手续顺序是,宣誓、登记、缴费,接着就可以到公共的中央起居室领到各个学舍的外袍了。 文学舍法学舍都是红色系的,一个绯红一个深红,神学舍是简朴的灰色,医学舍是纯然的白,骑士学舍的则是深蓝。 依照外袍的颜色辨认学舍,而胸口处绣的不起眼的横杠可以看出各自的年级。 迎新是每一年维吉尼亚学院的头等大事,傍晚的宴会在中央大起居室旁边的礼堂举行。 礼堂是教会出资建立的,彩色玻璃窗上刻画着圣书里的故事画面。 水鹊穿好了深蓝的外袍,他原先想将马甲背心换下来的,但是身边没有仆从在场,脱下来的话没有能够帮他拿衣服。 维吉尼亚学院为了培养学生的独立自主,不允许学生带仆人进校。 早晚膳食有学院的厨师准备,午餐由同一间寝室的学生轮值准备,公共区域有雇人打扫,但是学生寓所内属于自己的单间要自己清理。 这些全记录在学院的章程里,再具体的,因为学舍不同又各有规矩。 水鹊手中还拿着一张羊皮纸的学院章程,加快了脚步,他已经落后其他新生步伐许多了。 “哗啦啦”的水声。 在水鹊推门进入礼堂后戛然而止。 胸口绣着两条横杠、三条横杠的各色外袍学生,呈半包围着鹌鹑似的新生们。 冷水就是从如今搁置在地面的木桶中倒出,兜头给新生淋下。 使人外袍里衫全部湿淋淋的,发丝狼狈地贴着头皮,完全是侮辱的手段。 水鹊忽然明白了刚刚新生排队缴费时,排在后面的男生对他说的话。 “你太瘦弱了,待会儿接受‘去角术’的时候要多小心啊!听说老生最喜欢欺负弱小的新人了,你还长得那么——” 那么漂亮。 在场的学生无不想到。 肌肤雪白,金色精梳花边的深蓝外袍披在身上,翼袖垂落两边,像拢住柔软身体的羽翅。 骑士学舍的外袍是不是有些宽大了?收这么高的学费,维吉尼亚却没有给他订制吗? 有人眼尖,发现了水鹊胸口绣的三条横杠。 “三年生?” 但分明是新面孔啊。 这样的人,他们不可能见过之后全无印象的。 “推荐生。”另一人道出了真相。 骑士学舍为首者当中的一个说:“推荐生,那也是新生吧?去角术是为所有新生准备的,推荐生可不在例外。艾尔德兰殿下,你认为呢?” 那人回首去问游离人群之外高坐着的男生。 水鹊记得这个人。 黑发黑眸,在法庭的时候见过的。 漆黑的眼睛映出水鹊的身形,不置可否。 追随者以为他是默认了,耸耸肩,“好吧,推荐生,欢迎你。” “过来——轮到你了。” 水鹊抿唇,走近乌泱泱的人群包围中,小声问:“做什么?” “去角术”,他其实大概知道这个概念。作为入学洗礼的一项仪式,往往离不开冷水和拷打。 洗礼新生的过程中,各种离不开、避不及的各种恶作剧,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够认定为是虐待。 在被水彻底洗去不成熟的污点之前,新生必须在高年级生的面前时刻保持谦卑,以使他们成功被抹去棱角,从“野兽”驯服为“文明的动物”,正式被接纳为学舍的一员。 站得近了,这些人终于完全看清楚推荐生的模样。 原先危险的气氛忽地一滞。 推荐生看起来害怕又紧张的样子。 唇咬得好紧,红洇洇的,简直熟得要冒汁水。 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翘,居然真的有人的睫毛颤动起来清晰可见,像蝴蝶晃晃悠悠地振翅。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8节 明明什么都还没干,让人过来的男生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恶人。 犹豫了一下,男生转而开启话题,问道:“你的培养方向是什么?” 骑士学舍内部有不同的培养方向,对应了圣廷骑士团的不同队伍,虽然后期会有流动,但是大部分毕业后都是进入相对应的位置。 水鹊回答:“安抚骑士。” 男生没听清,“什么?” 水鹊只好认认真真地重复一遍,“安抚骑士。” 男生询问周围人:“有这个方向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知道。”另一个男生插嘴道,“偷听今天新生宣誓大会听来的,是负责抚慰和鼓励他人的骑士。” “抚慰?什么意思?就是说他会学习一些包扎什么的辅助技术吗?那和我们医学舍的有什么不一样?” “不,安抚骑士的努力方向应该是情绪方面吧。” 这个问题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这个年纪的男生具有过于丰沛的好奇心,他们七嘴八舌地围绕水鹊讨论起来。 “所以你的天赋是让人看到你心情就会变好吗?” “骑士行军这么疲惫,确实需要鼓舞士气啊,好重要的角色。” “其实我们也很需要啊,宗教法庭看到异教徒总是会感到相当沮丧,所以你不能到我们法学舍来吗?” “还有……你好香啊。”有男生冒昧地靠过来,高大的体型投射到地面则完全笼罩了水鹊的影子,“你是熏香了吗?晚上洗澡用的什么水?香味也是挑选安抚骑士的必要条件之一吗?” 对方简直像十万个为什么,一个个问题抛出来。 目的是贯彻去角术的迎新宴会,突然就成了安抚骑士水鹊的个人见面会。 关郃本来已经在商城准备买刀,磨刀霍霍了。 【笑得我,主播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魅力值为???的宝宝,无需多言。】 但还是有人不肯放过他,扯回话题道:“虽然是新方向又是推荐生,但入学洗礼是每个新生必经的吧,大家差不多都是这么过来的,没必要为一个人多搞特殊。” 周围的声音沉寂了一会儿。 没有高年级生站出来。 “凯德,你来,最开始不是你让人过来的吗?” 背后有人推了凯德一下。 水鹊看了对方一眼,说着:“你不能用冷水浇我……我身体不好,会发热的。” 说话细声细气的,总之好可怜了。 凯德“哦哦”两声。 最后,和孩童玩闹之间会做的没什么两样,水珠仅仅溅出来弹到水鹊脸上。 还是打湿了睫毛。 湿湿黏黏的,一小簇一小簇。 晶莹的水珠点在圆钝的眼角、粉粉的鼻尖。 飞过来的眼神隐隐有不满,但俏生生的。 生气了? “好了,凯德,别太过分了。” “对啊,待会儿感冒了。” 凯德感到匪夷所思,刚才不是这群人推他出去的吗? 【迷晕直男。】 【这是什么?水水!我舔舔!这是什么?水水!我舔舔!这是什么?水水!我舔舔!】 【够了,你已经舔三遍了。】 【宝宝,危险!你被食物包围了!】 第97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4) 竟然还斯斯文文地从胸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帕子。 一点儿一点儿的,按在鼻尖和眼角擦拭。 一群大男生,虽说在场的大部分也都是王公贵族出身,为了形象整洁干净,也会随身携带手帕巾,但没有哪个见过水鹊这样的。 好像这个人的帕子比他们的要小一点,花纹也要精细一些,是因为随身带着的缘故吗?帕子是不是也和人一样香香的? 凯德的手掌还是湿冷的,清水顺着手指往木制地板滴。 他忽而不自觉地攥了攥手掌心,又伸展开整个手掌,比了一比大小。 这么说多少夸张了,但他感觉眼前这个人的脸还真没有他的手掌大。 如果让他帮忙擦脸的话…… 肯定一只手就覆盖住了。 凯德手是冷的,耳畔是烫的。 有人忽地出声问:“加里克·路易斯、多里安·路易斯,是你的兄长?” 他们发现了水鹊手上的帕子,缝制的纹样是香根鸢尾花。 毕竟是从维吉尼亚学院毕业的,加里克和多里安作为当年表彰过的优秀毕业生,学舍的档案簿里还保留着他们的名字。 至少在骑士学舍和法学舍,除了今年入学的新生,剩下尚未毕业的老生基本全知道这两个名字。 鲜少的几个,还听说过路易斯双胞胎兄弟还有个弟弟,不良于行、是爱哭鬼……哦,脾气还很差。 传闻中脾气糟糕的路易斯小少爷,轻飘飘瞥他们一眼,闷声肯定:“嗯。” 维吉尼亚学院的学生,大多是王公贵戚,连作为前太子的艾尔德兰也在这里学习,水鹊只是一个小郡城伯爵的幼子,在这群人当中身世谈不上多显赫。 大家只是惊异,以路易斯双胞胎的在外形象,难以想象他们有这么一个……瘦弱的弟弟。 水鹊好不容易擦干净脸上的水痕。 【人物[水鹊]心情值-1】 冷然的嗓音,像大雪压塌了凌晨的枝桠。 “你的职责——也包括为你的骑士兄长提供安慰吗?” 水鹊的视线投向出声的青年。 除却深蓝的外袍,与脖子上高高结着的亮白色领巾布,对方身上其余装束是全黑的。 坐在高脚椅上,靠里的位置光线昏暗,肤色冷白得渗人,漆黑的眼盯着他目不转睛。 水鹊之前留意到这群人貌似以凯德为首,但实际上凯德行事也要先询问过对方的意见。 凯德称呼他为——艾尔德兰殿下? 水鹊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好几次一直盯着自己看,他捏紧了手中的方巾。 “当然。” “用欢愉、希望、保证以及同情心,安抚圣廷骑士,减轻行旅与战斗给他们带来的痛苦。” 水鹊能够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他略微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即使这个动作在臃肿宽大的外袍遮掩下令人难以察觉,信誓旦旦地说道:“这就是安抚骑士的职责。” 艾尔德兰没做任何表态,只是说:“那么祝你顺利毕业,进入圣廷骑士团。” 水鹊多看了他一眼,“谢谢。” 他的入学洗礼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结束了。 ………… 第二日上午就是实战课。 按照骑士学舍三年级的必修安排,这一天的上午是柔术课,下午是剑术。 在一天的课程开始之前,他们要做弥撒并且使用早餐。 维吉尼亚学院的早餐份量足够,每个学生可以领到半磅的肉和卷心菜、豆子或者其他的一些根茎类蔬菜,以及一块干干巴巴的大麦面包,食材用料全是来自修道院所属的农场送来的。 水鹊面露难色,用叉子戳了戳。 没有鲜美的蘑菇肉汤,也没有葡萄酒浸李子。 图瓦的厨坛失去了维吉尼亚学院的厨师,就像骑士比武大赛失去了水鹊——完全不够格。 真是色香味弃权的一份早餐。 他动作慢吞吞地切割着大块的炖羊肉。 膳食室有富裕的空间,几张长桌围坐着的是整个骑士学舍的学生。 维吉尼亚每年招收的学生人数稀少,以至于仅仅一张长桌就坐完了骑士学舍的三年生。 其他人在维吉尼亚待了三年,早就习惯了这里的食物,风卷残云地吃着,只他一个慢慢吞吞的。 把肉切割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一小块,才叉进嘴里。 水鹊眼睁睁看着旁边座位的棕发男生三下五除二地,把又干又硬的面包解决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棕发男生腼腆地笑了笑,在避免被其他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问:“是需要我帮你切吗?” 水鹊摇了摇头,把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你还饿吗?这个,我吃不下了。” 指甲粉润齐整,指头对准的正是那格外大块的全麦面包。 棕发男生在指头上停住了视线,转瞬又腼腆地笑道,“你可以叉到我的盘子里来。” 水鹊眼中一亮,立即将这面包当是烫手山芋一般戳到别人的盘子里。 “谢谢你哦,你叫什么名字?”他也不继续吃了,盘子一推,下巴搁在自己手臂上,就这么看着对方。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69节 棕发男生明显羞涩起来,咀嚼的幅度拘谨,“布莱恩,我叫布莱恩。” 他仔仔细细地帮水鹊解决了面包,经过水鹊允许后,把剩下的炖肉和蔬菜也吃完了。 水鹊也留心到座位附近的男生几乎全在一盘吃完后又重新打了一盘回来。 吃得和大象一样多。 “我吃完了。”布莱恩面前是两个空空荡荡的盘子,一丝一毫也没有浪费,“但是你会不会饿?今天的课程消耗体力,你只吃了一点,要我帮你去打一些炖羊肉吗?” 水鹊拒绝道:“没关系,我已经吃饱了。” 课间要是饿了,只要他做做样子,男主肯定会给他氪金买小蛋糕的。 水鹊已经熟练拿捏了关郃。 他和布莱恩一路去放了餐盘。 上午是柔术实战,他们用餐和做弥撒时穿的宽松外袍不合时宜,需要在上课前回到寓所的寝室更换适合活动的服装。 布莱恩诧异地问:“你也和艾尔德兰殿下他们一间寝室?” 学舍的寓所分了不同寝室,十人一个寝室,每个寝室内分成单独的小间,还有充足的公共起居室。 水鹊来的时候被安排进了学舍里唯一还有空床位的一间寝室。 昨晚他回去洗漱后就回自己的小间休息了,早上还起迟了,差点错过早餐时间,就没有和寝室其他人碰上面,他现在才知道布莱恩和自己是一间寝室的。 现在回到寝室也没有听到别人的声音,不知道其他人是各自在自己的小间里,还是已经换好了衣服出门了。 【商城更新2.2.1版本】 【商城服装区上新推出——】 【更新春季服装五套,十天内购买享受尝鲜价八折优惠,当季购买享受九折优惠。】 【根据当前情景,向玩家推荐第一套搭配:羊毛衬衫+马裤,衬衫纯白蕾丝边袖口,马裤反褶裤脚加纽扣固定,兼具美观与活动性。】 【惊喜尝鲜价只需999星际币,立即购买赠送圆头黑皮鞋x1。】 已经适应了塞米工作室的骗氪节奏,关郃现在已经不会再对这游戏破口大骂了。 他只会面无表情地免密支付,顺便捎带一份蜂蜜松饼卷。 红木门推开时“嘎吱”作响。 “你怎么不敲门啊?” “你怎么——不关门?!” 水鹊的声音和凯德的重叠在一起。 不止凯德,还有他没见过的几个室友,扒拉着门框。 水鹊刚褪了上衣,在门响时,慌忙间只来得及披上外袍,背对他们。 圆润的小肩头暴露在灼灼目光中,空气冰冷,细微地颤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浅粉肩头冻得变红了些。 秀气的眉皱起来,恼怒地瞪着他们。 【人物[水鹊]因为感到冒犯,心情值-1】 “抱歉,抱歉。”凯德急急忙忙捂住自己眼睛,还不忘去捂同伴的眼睛,“快上课了,我们担心你没跟上,找不到地方,就想来看看情况。” “我们就是敲门的,但是门扣了两下就……开了。” 也不是没见过同伴打赤膊。 但好像,只是看到新来的推荐生裸露的一点肌肤,就已经格外冒犯了似的。 几个男生热血滚烫过身体,向头脑上涌,自觉回避视线。 “我们不是故意的。” “你、你别生气……” 旁边的小间,房门从里推开。 “滚出去。” 艾尔德兰冷声道。 结束了早上热哄哄的闹剧。 关郃骂骂咧咧的,这几个npc的名字有一个算一个的全让他记进了黑名单里。 【吃饭像大象,还说门一敲就开了,你是在用砸门的力气吗?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水水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啊!妈咪心痛痛。】 【完蛋了,宝宝今晚要出现在好多臭男生的梦里了……】 【怎么说呢,他们这个年纪,感觉看一眼我们水水的肩头就会竖旗子、、】 ………… 水鹊还计较着刚才的事情,到课室后那几个男生和他打招呼,他一个眼神也没给出去。 抿着唇,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还在生气,小尾巴一样站到布莱恩旁边。 只是重新排队的时候,被揪出来排到了第一排首位。 是按照身高的排序。 甚至比旁边第二位的还要矮上半个脑袋。 好小一只,完全是误入骑士学舍的羔羊。 授课的老师看起来眼熟。 眉宇凛然,额前红色短发压着眼,面冷言横。 “威伦今天安排了额外的事务,西进维斯山脉的队伍需要他的力量,所以暂时由我代课。”拉东简洁地说明了情况。 “柔术不算是我擅长的领域。”他说着,踱步绕着圈,视线如锐剑打量这群初出茅庐的学生,“但不论是柔术还是别的实战课,最终授课目标都是培养你们的力量和反应,让你们能够在与敌人或者魔物的近身战斗中抢占先机。” “当然,也不全是。战斗攻守变换就在眨眼之间,这节课要教给你们的,就是在处于劣势时,能够迅速搭建防守框架。” 拉东说着,“注意,与一般的防守不同,防守的目的是摆脱劣势,而防守框架是为了避免你陷入更劣势的位置而设计的。那么,在能够做出有效防守之前,你必须保证自己不滑落到尤其不利的境地。” 因为是现任圣廷骑士团团长讲课,难得的机会,在场的学生们听得倾耳注目。 拉东问:“知道高位骑乘吧?” 在场者点点头,只有水鹊小小声问旁边的同学,“什么意思啊?” 拉东听力敏锐,何况水鹊站在第一排,于是看向他,介绍道:“简单说,就是在敌人取得压倒优势后,乘胜越过身体中线,使人无法再进一步反抗。” 怎么还看着他解释…… 这不是摆明了让别人知道他连这个都不懂吗? 水鹊不好意思地轻咬唇。 “在已经被骑乘的情况,搭建防守框架,一定要注意不能让敌人取得高位骑乘的优势。”拉东在自己躯体上比划,“不能让对方坐到肋骨以上甚至胸口的位置,注意一手横挡,另一只手手肘夹紧,保留腋下空间。” “谁是布莱恩?”拉东问。 布莱恩举手。 拉东:“听威伦说你上学期的柔术学得不错?他还挺看好你的。” 布莱恩腼腆地笑着,不做回应。 拉东轻易下了命令,“那就由你来做防守示范。出列!” 布莱恩:“是!” 拉东再随意点了一下水鹊,“你来。” 水鹊不敢置信,“我、我来进攻吗?” 拉东挑眉,直接反问:“不然你要被骑吗?” 众人眼皮一跳,反而是拉东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奇怪。 他的想法其实只是看对方那个小身板,做防守示范的话,估计整节课连身都翻不了,会让别人压坏了。 水鹊犹犹豫豫地上前,“好。” 【怎么回事呢,你们这个课程有我宝参加,一切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虽然知道是在正常教学但实在是……】 【团长,没看到后面的几个小伙眼睛要滴血了吗?我看他们超级想被鹊鹊骑啊。】 布莱恩躺倒在地面,做好被压制方的准备—— 呼吸一窒。 水鹊坐在别人紧绷的腰身上,还在喃喃低语:“会不会太重压到你啊……” 布莱恩头脑一阵阵嗡鸣,没有听清楚。 好软。 这是布莱恩的第一感觉。 大腿肉挤压在腰身两侧,与紧绷得坚硬的腰腹肌肉相比,软腻得要化了。 马裤是贴合身体曲线的设计,黑色绒面的用料与精心裁剪,让堆出来的大腿肉弧一览无余。 水鹊还在听拉东的话,意识到示范开始后往前坐了一小截,没有受到任何布莱恩的阻挡。 【举旗投降、、】 【对不起宝宝,我有点那个了。】 拉东饱含怒气的声音像夏日山川中的闷雷,“布莱恩!你死了吗?防守框架呢?” “你至少要有防守反击吧?”拉东质问。 布莱恩躺在地上举手,闷声回答:“……老师,反击的话,会弄伤他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0节 第98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5) “希望你在实战中对魔物也这么仁慈。” 拉东环臂,冷笑一声。 后颈处的领子捏出褶皱,水鹊被人轻而易举地提拉起来。 漆黑的眼睛对上他的,声线毫无起伏,等同于陈述的语气:“你要一直赖在布莱恩身上吗。” 是艾尔德兰。 水鹊眨了眨眼,无辜道:“没有。” “我们明明在示范。” 他挣扎了一下,艾尔德兰松懈了手中的力道,好端端地让水鹊站在地板上。 圆头的低跟小皮鞋踏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水鹊拍了拍黑绒面的及膝马裤,材质稍微有些容易沾灰。 小腿肚由最里层的白色裤袜饱满地裹住。 课室安安静静的。 拉东面色不耐地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布莱恩,“我想他应该不至于把你压到瘫痪?” “我很轻的。”水鹊不满地嘟囔。 刚刚还在小心地询问自己有没有压到别人,但其实他是一个相当霸道的人,只准自己说,别人故意说他重就会生气。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确实……看起来也不重。 腰身细伶伶的,大腿却在坐着时能发现挤压出来的明显肉感。 早春的空气莫名使人愈发燥热。 布莱恩闷不吭声地从地板撑起身来,他的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垂落下来棕发正好完全掩盖住发红的耳廓。 低着头不敢去看水鹊。 拉东没再管他们,只让他们回到队列当中,并且对于之前擅自出列,在他叫停之前打断示范过程的艾尔德兰进行了斥责。 后面随意再挑出了两个身量差不多的男生示范。 动作生风,肌肉轮廓在衬衫布料当中绷实,几个眨眼间攻守位置交换了两轮。 这一次的效果马马虎虎达到了拉东的期待。 起码这两个人是真的有在要把对方毫不留情按着打。 他拍了拍手:“找搭档自由练习。” 水鹊遭遇了上课的第二个难题。 好像没有人愿意和他搭档。 他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男生,结果别人马上不自在地挠了挠了后脑勺,装作没看见他期待的眼神,绕过他往后找了另一个人,“咳,我们一起练习吧。” 接连两个都这样。 水鹊咬了咬牙关。 他是……被孤立了? 因为刚才表现得不好,所以被小看了吗? 【养成人物[水鹊]因为感到孤独,心情值-1】 水鹊挪了两步,装作不在意地扯了扯布莱恩的衣角,声音低低的,“我们还要一起练吗?” 棕发男生轻轻抚开他的手,拒绝时磕磕巴巴地说:“抱歉,我、我现在不怎么舒服,暂时不参与练习。” 水鹊怔住了。 鸽羽似的睫毛垂着,盯住地板,圆头小皮鞋时不时去磕一磕地面,闷闷地响。 【养成人物[水鹊]心情值-1】 可能是前三个世界无论如何,他就是发脾气,也有人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没脸没皮地哄他,水鹊觉得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真的变娇气了许多。 自从做任务以来,他还没遇到过现在这样的冷待,让他忘了,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他一个人在实验室的角落待到天黑才是常态。 水鹊吸了吸鼻子。 【我的宝宝要掉小珍珠了……】 【你们这群狗男人,快来哄哄他!】 【呵呵,我们争着让水水坐脸上都没机会,你们在清高什么!我问你们在清高什么!让他坐一下怎么了!】 已经频频有人装不经意地往这边看。 凯德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打断了和固定搭档的动作,想要走到水鹊那边。 “凯德。” 冷不丁地,艾尔德兰喊了他的名字。 凯德顿住了脚步,神色颓然而灰败地回到原本的位置。 水鹊敏锐地发现了—— 这些人不和自己搭档,似乎除了他太菜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顾忌了艾尔德兰的态度。 什么意思? 艾尔德兰讨厌他吗? 他偏过头,枫糖浆般澄澈的眼眸,映出站在角落的高大身影。 艾尔德兰仍旧穿着一身黑,不同于其他人只穿了衬衫马裤衣着轻便,他还在外罩了一件海狸毛皮的薄外套,暗色调的装束强化了对方冷淡的气场。 他周围空了一圈,大概是其他人练习时有意避开的区域。 薄薄的眼皮掀起,漆黑得渗人。 又在盯着他了。 水鹊回想了一遍。 他之前和这个人话都没说过,哪里惹到他了? 善恶倾向四六开的小少爷,可不管这个人是什么前太子后太子。 让他不开心的话,他就要反过来让这个人更不高兴。 不是讨厌他吗? 低跟鞋与地板碰撞,直直走过去时,步履清脆。 水鹊抬眸,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扬起下巴,“其他人不愿意和你搭档?” 他趾高气昂的。 艾尔德兰环视一圈,和冷血动物般的压迫感,逼退周边其他人的视线。 眼睑半阖,低低回应水鹊:“……嗯。” 水鹊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反正想着这个人这么讨厌自己,那他就不管怎么样都要强迫这个人和他搭档。 专门给人家找不痛快!他最在行了! 他们全避着他,那他就要当维希尼亚里最讨人厌的,刷出一个【万人嫌の安抚骑士】结局。 男主怎么氪金也不管用! 水鹊说话时神态和给人恩赐似的,“那我就好心陪你练习吧。” 艾尔德兰:“好。” 水鹊压制住艾尔德兰时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我要反击了。” 这个人还在动作前出声提醒。 地板上铺了一层木屑,缓冲效果微乎其微。 冰凉得不似人体体温的大手,在翻转前先行垫在水鹊后脑勺的部位,即使如此,水鹊还是吓得下意识闭眼,双手狠狠揪住了艾尔德兰的领口。 这人已经是穿了立领的衬衫,脖子上还要束着亮白的领饰巾,一点皮肤也不露出来,经过水鹊狠狠那么一揪,领饰巾乱了。 水鹊的手掌好像划过什么坚硬的锐物,立刻摩擦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耳畔听到压抑到极点的闷哼一声,鼻尖弥散湿冷绿苔藓的气味。 大手从水鹊后脑勺抽出,撑在两侧的地板上,眨眼的功夫,艾尔德兰已经撑起躯体,站稳好好地整理领饰巾了。 水鹊抿唇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沾的木屑。 余光瞥见,艾尔德兰整理衣领的手,一直在幅度轻微地颤抖,手背的青筋突起盘踞。 “你还好吗?”水鹊怀疑他的状态不对。 试探过去的手被艾尔德兰侧身避开了,对方沉下来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尤为可怕。 水鹊看得心尖发怵,仿佛是被大型捕食者锁定为猎物。 “不练就不练了……”他也生气了,梗着脖子呛声,“你这么凶做什么?” 艾尔德兰启唇又合上,最终什么也没说。 ………… 午餐的时候,寝室轮值到布莱恩和水鹊,他们要负责寝室十个人的共同午饭。 寓所一层的公共起居室有厨房。 布莱恩在切肉,忽然缓声道:“谢谢。” 水鹊正坐在小木凳上择菜,因为这人之前找借口拒绝和自己搭档,还有点不高兴,不过仍然好奇地问:“你谢我做什么?” “之前寝室是九个人,每次轮到我,只有我一个人负责。”布莱恩平直的嘴角微翘起来,“你来之后,能够有人陪我……我觉得很开心。”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1节 他脸皮比水鹊还薄,只是这样说了点心里话,红色就上了耳廓。 水鹊用一盆清水涮了涮卷心菜,择得七七八八的。 “但是我不会做菜的。”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以前没条件,后来做任务,大家也没让他做过饭。 水鹊的厨艺水平仅仅限于能把饭煮熟。 “没关系。”布莱恩腼腆地笑了一声,“他们的水准也只能保证炖的肉上面没有毛而已。” 布莱恩不论是气质上,还是现在熟稔的厨艺,皆彰显出他与其他学舍的贵族子弟不是来自同一阶层。 起码曾经不是。 水鹊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布莱恩和艾尔德兰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不过布莱恩是私生子,他的母亲更像是水鹊以前看过的狗血版灰姑娘。 布莱恩没有再多介绍他和艾尔德兰的关系如何,明眼人看也知道其中尴尬。 水鹊从来不知道,光是学院膳食室提供的那点食材,就能做出牛肉馅饼、沙司烤梭子鱼、杏仁乳布丁。 他趴在桌沿好奇地看。 “我之前的理想是经营一家酒馆。”布莱恩说,脸上泛起与他身型不符合的温和与羞涩,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收敛神色,“不过成为圣廷骑士能够保护大家也不错。” 他只字不提自己的王储身份。 水鹊眼巴巴地看着他,“要是以后需要行军扎营,我想和你一个帐篷。” 布莱恩:“当然。你想喝柳橙酒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橙子。 水鹊:“下午还要上课。” 布莱恩点头,“那还是要保持清醒。” ………… 简直是一语中的。 图瓦的教会和王庭一致决定在今年的狂欢节后一个月,向维斯山脉进发。 阿瑞德是带领骑士学舍学习剑术的老师,在开课时宣布了这则消息后,同时严肃道:“这次整装进军是在圣灵护佑下,圣廷与王室对维斯山脉发起的第一次攻势。” “因此,除却圣廷骑士团的授剑骑士与候补骑士,我们还会从学院的三年生与四年生中挑选人员——” 跃跃欲试的目光投向他。 阿瑞德补充:“作为后备的队伍。” 正年轻气盛的青年们,听到仅仅是后备队伍,一下子失望了。 阿瑞德:“后备队伍并不代表你们不会跟随整体部队进入维斯山脉,而是作为后勤补充力量,跟在队伍之后,你们仍然有机会面对魔物。” 他们立刻精神抖擞。 在场的几乎全是久居象牙塔之内的王孙子弟,或许从小学习骑术与剑道,但亲眼见过魔物的可能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他们沉浸在吟游诗人咏唱的勇者史诗里,只把它当成是立身扬名的机会,将一切想得太轻易,听到与魔物战斗便亢奋得过头了。 只有水鹊想起了之前在骑士团包围下还能全身而退的魔术师与魔笛手,颇有些忧心忡忡。 关郃收到了游戏系统的提示。 【触发养成路线分支任务——】 【成功被骑士团选上并参加第一次向维斯山脉的进军(0/1)】 【分支任务进行中】 【截止时间为狂欢节后一天】 【推荐在此之前数值达到:力量50、头脑100、健康80】 【目前数值为力量41、头脑89、健康70】 关郃的第一反应已经变成了:“能氪金吗?你们商城不能上点什么药水?就算没有直接增加数值的效果,没有那种学习效果增幅百分之两百的吗?” 【本游戏秉持养成的真实效果,不提供任何角色成长过程中的作弊道具:)不能提供帮助,对玩家深感抱歉】 关郃:“……” 阿瑞德为学生们亲身示范过今天学习的内容,就让他们和搭档进行练习了。 经过上午的那件事,水鹊和艾尔德兰气氛僵持,或者说,一个是单方面讨厌对方,在冷战,另一个则是盯着无人处,若有所思,实则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水鹊的动静。 水鹊还是找不到搭档。 剑影寒芒,敲金击石般铿然作响。 练习的人有意避开了水鹊和艾尔德兰身处的空间,他们周围空出一片区域来。 刀剑无眼,剑术课的时候他们不会轻易更换搭档,上午或许还有和水鹊一起练习的心思的,但在这时候也都担心刀剑伤人,同时又碍于艾尔德兰,他们是不敢再起邀请水鹊的心绪了。 阿瑞德也留意到这两个人的处境,询问艾尔德兰。 黑发青年静默了一阵,回应道:“我和凯德他们一组。” 有的练习组有三人,谁累了就换下来。 ……看来艾尔德兰真的讨厌死他了。 水鹊撇撇嘴。 反正他也没打算和对方处好关系。 圆头小皮鞋在地板磕了两下,水鹊低头,对阿瑞德嗫嚅着解释,“没有人愿意和我搭档。” 眉眼耷耷的。 天底下再也没有这样可怜可爱的了。 青年们分神向这边看过来,剑身碰撞的节奏霎时间乱了,劈里啪啦地嗡鸣。 阿瑞德大致了解情况后,缓和了脸色,安慰他:“没关系,请让我来陪同练习吧。” 他把一柄短剑递给水鹊。 整堂课下来,水鹊得出亲身的教训—— 不要和老师在实战课一起练习。 尤其是格外正直又认真,还对自己水平知根知底的老师。 阿瑞德不会放水,但也不想因为实力差距不慎伤到水鹊。 他只会让水鹊从基本功的剑式与步法开始,一个一个手把手教,并让水鹊重复,直到熟练而完美。 【养成人物[水鹊]体力迅速下降中,伴随心情值-1】 【劳累导致身体肌肉酸痛,健康-1】 【通过练习剑术,对此有所感悟,力量+1】 最后还是因为水鹊说自己腿好酸,阿瑞德才停下来,面带歉意地说:“抱歉,因为之后的行军危险,所以我一时间……” 他是不是要求过于苛刻了? 阿瑞德内疚地看着水鹊。 双腿酸软得像是面条,持剑的手也要抬不起来了。 从小连走路都要人抱着走的小少爷,哪里经历过这样严苛的训练? 只想躺回城堡的床上。 水鹊能行走没多久,身体虚,一天练习下来,出的汗多,但大部分也是虚汗,弄得后背黏黏糊糊的,衬衫也贴在身上,很不好受。 风一吹,身体直接颤颤地发起抖来。 关郃看着他担心得不得了,在水鹊走到拐角无人的地方时,从商城兑换了一碗热热的姜汤给他,免得待会儿感冒了。 白金发软软地耷在额前,发尾湿润润的。 这个时间点学舍的学生一般在膳食室打晚餐吃,寓所没有浴室,水鹊正好避开高峰,到中央起居室的浴池去先洗澡。 虽然知道每过一波人,起居室的浴池就会从水道换一轮热水,但水鹊不太习惯和别人洗同一池水。 他是个爱干净的小男生,所以要抢在其他人之前洗澡。 起居室弯弯绕绕,有五个大浴池。 外面的两三个他没进去,因为在走廊已经听到里面的交谈声了。 水鹊在回环的拐角处,停顿脚步。 内部廊道是封闭的,没有开窗,只有墙壁的烛台燃烧着牛油蜡烛,光线不敞亮,路过的人就难以发现转角的帘子。 奇怪…… 之前这里是一直有这个帘子的吗? 水鹊掀开帘子,里面是窄一些的通道,空气中往外氤氲的水汽告诉他,这通向一个浴池。 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慢吞吞地走进去。 走到底,昏暗的视野一下子比之前提亮了。 原来这里隐藏了一个更大的浴池。 水鹊抬头,头顶的天花板开了教堂那样的彩色玻璃天窗,傍晚风起,忽然就开始下雨,豆大的雨滴砸在天窗上,噼噼啪啪。 他出神了,正好没注意到浴池水面之下消失的庞大黑影。 “出去。” 不含情绪起伏的嗓音。 远远地,在浴池里离水鹊最远的一角,白雾蒸腾,黑发青年冷不丁地出声。 水鹊被他突然说话吓了一跳。 他进来的时候分明没看到有人的。 隔了有相当一段距离,水鹊看不清艾尔德兰的面容。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2节 但是从语气来听,对方的脸色肯定不会太好。 漆黑的眼睛,盯着不断靠近的人影。 水鹊怏怏不悦,咕哝着:“你好霸道,这个浴池又不是只有你能洗……” 不过他也不想和这个人洗同一个池子,他只是想过来讨人嫌而已。 艾尔德兰没有反驳,没有出声。 生气了—— 好漂亮。 雪色脸颊被水汽闷得泛粉。 眼眸委屈得雾蒙蒙的,像宝石。 艾尔德兰一瞬也不曾眨眼。 水鹊突然停下,瞳孔紧缩。 大概是他今天揪人衣领但不小心擦过的位置,水鹊看到了艾尔德兰脖子上覆盖的幽黑鳞片。 害怕的时候也好漂亮。 艾尔德兰想。 第99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6) 水鹊的第一反应是跑。 艾尔德兰盯着他的眼神相当可怕。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现在不跑的话,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但是他今天练习得实在太累太累了。 双腿发软,小腿肚仅仅是站着就在打战。 水鹊慌忙后退时,踩到地面的一小滩冰凉水痕。 他进起居室浴池区域前,在入口处脱了鞋的,光洁的足底和打磨得格外平滑的大理石板,中间又有一层湿哒哒的冷水,踩上去后完全不受控制地打滑,身体后仰—— 摔倒了。 但是摔坐在石板上,好像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水鹊缓缓眨巴了眼睛,看清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艾尔德兰在水中的移动速度异于常人,分明刚才还在浴池边缘远离他的角落,现在却是和他面对面了。 或许正是因为对方不是人类。 即使距离如此之近,只隔着石板边缘,简直快要到呼吸交缠,水鹊也根本不敢往水面底下瞥。 他怕看到全是漆黑鳞片覆盖的躯体。 发现了艾尔德兰的秘密,他会不会被人家干掉啊? 现在还能不能假装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艾尔德兰的呼吸逐渐加重,水鹊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也在紧张。 “起来。”艾尔德兰说。 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受了什么刺激,黑色鳞片在白茫茫水汽中无声翕张。 艾尔德兰动了动手。 水鹊光顾着观察他有没有攻击的意图,没有摔疼的屁股底下传来异样,他恍然反应过来,艾尔德兰是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瞬间越过大半个浴池…… 接住了他。 或者说,用手垫在了他摔的石板上。 水鹊慌乱地抽身。 手心中软腻的触感消失了,徒留空气冰冰凉凉的。 艾尔德兰作为垫底直接抵着石板的手背,上面覆盖的鳞片静静地收回沉默的躯体中。 除却脖子上那片今天被水鹊触碰过的黑鳞,任谁看艾尔德兰也与人类无异。 “谢谢你。” “虽然我摔跤也是因为你吓到我了……” 他弱声弱气地说着,把自己慌乱中摔倒赖到别人身上去。 在意识到艾尔德兰不会伤害自己后,水鹊捡起掉了的衣服,那是待会儿要换洗的。 他一抓,有一块衣角简直拧得出水来。 原来是掉到地上弄湿了。 不过不打紧,湿的面积不大,估计没多久就风干了,或者他赶紧洗完,回到寓所里再换一件干燥的。 水鹊说:“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要趁艾尔德兰还没反悔,赶紧离开这里。 艾尔德兰:“去哪?你不是进来洗澡?” 水鹊背对着他,顿了一下脚步,声音低低:“我去找别的浴池。” “其他地方的,”艾尔德兰皱眉,“人很多。” 他说:“你的动作太慢,他们已经吃完晚餐了。” 他是在提醒水鹊,洗澡的高峰时点到了。 水鹊果然犹豫了,站在原地进退两难,“那、那我去吃晚餐,他们都洗完了我再洗。” 艾尔德兰声音淡淡:“夜深了最后洗,水是凉的。” 水鹊:“……” “我现在去别的浴池和他们一起洗。” 他抿起唇,一点红的唇珠因为水雾蒸得湿洇洇的。 打定了主意就要往外走了。 艾尔德兰听到他的话,瞳孔呈现竖状,开口道:“回来!” 水鹊被他骤然加大的音量吓住了。 艾尔德兰说:“我洗完了。 “……你可以留下来洗。” 水鹊身后传来出水的哗啦哗啦声,以及不像人体赤脚在石板走路的声响,大概是鳞片与锐爪碰撞摩擦,显得刺耳。 他可能是故意的。 水鹊想。 艾尔德兰是可以自主收回鳞片的。 他是想吓他,所以才这样的,故意让爪子和地面弄得可怖地嘎吱响。 水鹊笃定。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养成人物[水鹊]心情值-1】 他肚子里憋着气呢,不顾艾尔德兰说了什么,脚底哒哒哒踩着石板,就往外走。 艾尔德兰再次提高音量:“你要和那群人一起洗?” “一个池子里至少十几个人。” “你今年才入学,之前一直是生活在城堡里吧?” 声线淡漠,好像只是无意间说起话题,但每一句都踩到点上。 “去过公共浴池了吗?” “你生的这么白,他们都会围上来问你,平时是不是不晒太阳,还会好奇你是怎么洗澡的。” “他们很闲,头一次见你来浴池洗澡,为了和你交朋友,打好关系,说不定就算自己洗完了,还会在原地多磨蹭很久等你洗完。等的时候无聊,就会一直盯着你看。” “还是说,你想被别人看见?” 艾尔德兰若无其事地整理衣服,余光始终揽住远处背对自己的身影。 水鹊以为艾尔德兰是天生寡言少语的人,实际上可能只是因为这人说话太难听,别人不爱听他说话,才逐渐话少的。 【养成人物[水鹊]心情值-1】 大掌冰冷,不同于常人体温,落在水鹊肩头上。 “衣服给我,我帮你晾起来,去洗澡吧。” 水鹊狠狠拍落他的手。 下睫毛濡湿,眼周有一圈浅浅的红。 连唇珠也好像在颤抖,“你说错了,根本没有人要和我交朋友。” 艾尔德兰一愣,没想到水鹊抓的内容重点是这个。 他的手背顺势被打落,那点力气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但对方似乎是难过了。 【养成人物[水鹊]心情值目前0/10,持续下降中——】 水鹊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被惯坏了,矫情了好多。 他本来……他本来是不在意那些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3节 一个人也好,不被人在意也无所谓,他好长一段时间是实验室角落里的小蘑菇,只偶尔,只偶尔才会得到外界的一点回应。 可是任务世界里有那么多对他特别好的人。 连皱皱眉也有人问他是不是不高兴了,马上买新鲜玩意逗他开心。 他逐渐变得太娇气了,需要别人时刻在意着、哄着、像保护绝无仅有的珍宝一样捧着。 水鹊吸了吸鼻子。 鼻尖粉红。 艾尔德兰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过,哪怕是被废除王储的位置时,他也能从容地对着上位者冷哂一声。 此刻喉咙卡住了果核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水鹊低着头。 “他们上课也不愿意和我搭档的。” 晶莹的一小颗泪珠,就这么悬在下睫毛上,没掉下来。 关郃长吐了一口气,幸好他氪金氪得快,止住了持续下降的心情值。 他才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看到这个杀千刀的艾什么的把水鹊弄哭了。 要是出了毁灭npc的氪金套餐,他关郃第一个就把这人暗杀了! 【哎呦,宝宝的小珍珠,我亲亲我亲亲】 【天杀的,老师,我家水鹊怎么上学回来不高兴了,还说学校有人孤立他?我家孩子从来都是最可爱的,转学前整个学校的小孩都想和他交朋友,隔三差五就有人为了争谁才是“水鹊最好的朋友”打破头,你们这新学校是什么鬼地方啊?】 监察者10忽地出声:“不要哭……宝宝。不要哭。” 水鹊咬住下唇,随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他情绪上头得快,去得也很快。 止住了就好了。 反而担心起自己的人设分。 不会扣分吧? 77号出来和他说没有扣分,并且义愤填膺地臭骂了艾尔德兰一顿,尽管知道这人听不见,也还是骂的可脏。 安慰水鹊道,他的表现是符合人物鹊·路易斯敏感又爱哭的性格的。 水鹊想了想,放下了心,毕竟他之前就被加里克说是爱哭包。 “对不起。” 艾尔德兰蓦然出声。 “我阻止他们找你搭档,当时的想法是认为他们会……在实战中弄伤你。”黑发青年半阖眼,“我不太擅长这些人际交往,可能在表态的时候,让他们误会了我的意思。” “他们很喜欢你。” “是因为碍于我的缘故,才没有邀请你作为搭档。” 艾尔德兰坦然承认。 水鹊半信半疑:“是吗……?” 艾尔德兰:“嗯。” “如果你和他们一个浴池的话,他们绝对会盯着你目不转睛。” 他只说人话说了没几句,就又变得难听了。 水鹊没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眼睛和琥珀、宝石一样漂亮。 艾尔德兰看着他,于是说:“所以在这里洗吧,除了我没有人会进来。” 水鹊嘀嘀咕咕:“谁要洗你洗过的脏水……” 他说得小小声,艾尔德兰听见了,认真解释:“水是流动的,水道开着,入口一直在灌新的热水进来。” 他从水鹊臂弯那里接过衣物。 几次接触下来,水鹊知道他的体温冰得和雨雪天裸露的枯枝一样,但是不知道艾尔德兰用了什么能力,湿哒哒的衣角一下子弄干了。 “好了。” 艾尔德兰帮他将衣服挂到一边。 水鹊好奇问他:“你是蛇吗?还是什么?” 他只见过艾尔德兰的黑鳞,但是听刚刚走动的声音,是锐爪和石板在碰撞,蛇又没有爪子。 艾尔德兰:“龙,恶龙。” 转过头问水鹊:“你害怕吗?” 水鹊诚实道:“有一点。” 他还掐出两个手指头比划着,“不,大概还要多一点。” 水鹊缓慢拉大了大拇指和食指的距离。 甚至说出原因:“因为你之前对我大声说话,好凶。” 他控诉的时候,眼尾垂垂的,周围一圈粉红还没散。 艾尔德兰放轻了声音,“对不起。” 【恭喜达成成就[恶龙の真诚道歉]】 【本养成分支中重要npc[艾尔德兰]好感度80/100】 【养成人物[水鹊]获得称号:驯龙高手】 第100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7) 水鹊披着别人的外袍回来了。 至于怎么知道的,维吉尼亚学院的学生袍是在入学前量身定制好的,合不合身一眼就能看得清楚。 其他男生吃饭洗澡适应了学院的节奏,动作比水鹊要快得多了,结束后坐在寝室中间的小起居室里,若无其事地翻阅平时看也不会看一眼的理论书籍。 桌上泡的红茶加的是冷水,反正也没有人在意。 几道视线时不时往寝室的门口撇过去,心中嘀咕着推荐生怎么今天一下课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水鹊拢着明显宽大许多、甚至袍角在走动时偶尔会拖到地上的深蓝色外袍回来。 白天时雪白的一张小脸,现在被浴池的热水蒸得晕红,白金色发尾半干半湿的,润润地贴着后颈曲线。 进门后看大家都盯着他不动,水鹊站在门边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凯德从长椅上起身,拘谨地挠了挠头,“不,没什么,你去哪儿了?我们见你快天黑了还没回来,所以在等你。” 他这么说了,又怕加重水鹊的心理负担,补充道:“呃,也不是特意等你,只是刚好空闲,大家都在起居室坐会儿。” “你饿不饿?下课后去吃过晚餐了没?柜子里还有些大麦面包和香草烤小牛肉卷。” “渴了吗?想喝红茶吗?加不加糖?” 他说话一连串一连串的,水鹊连插嘴的机会也没有。 “两勺够吗?”得到回应后,凯德提着茶壶柄,倾倒茶水,用雕花银汤匙放了糖还搅和了一下,“请喝茶吧。” 水鹊接过凯德递过来的茶杯。 凯德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身上的外袍是哪里来的?你的不是在寝室吗?” 就挂在红木衣帽架上,小小的单薄一件。 艾尔德兰侧身进入寝室,将门虚掩上,转首见他们全堵在门口,对着水鹊说话。 一群年纪介于向青年过渡的贵族,体型是从小练习剑术和骑术带来的清一色挺拔精壮,简直要把人围得密不透风。 艾尔德兰冷哂,“你们用冷水泡茶?”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瞧起来像水鹊看过的黑道电视剧里演的,手下背着老大向敌对势力投诚结果当场败露。 凯德讪讪道:“是、是吗?” 水鹊小小啜饮了一口,眉心当即蹙起来一点儿,证明艾尔德兰的质疑,“是冷的。” 凯德忙取回那茶杯,“你别喝了,你先别喝了,冷的不好。” 转头强忍恼怒,“卡特,你个脑袋被糖糊住的可怜鬼,泡茶怎么也不知道烧壶热水来?” 卡特被骂了,走上前来,提眉凝视水鹊喝过的茶杯一会儿,突然低声快速说了一句:“冷的吗?我试试。” 凯德迅速隔开卡特想要抢过茶杯的手,“滚开,我去烧热的。” 艾尔德兰一出现,他们就反应过来水鹊外面罩的外袍的原主是谁。 只是不知道艾尔德兰什么时候和水鹊的关系亲近到了这个地步,但之后他们不必再在对方面前强装回避水鹊了。 ………… 守护灵只有每天等到夜深人静了,才能出来活动。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时候水鹊都迷迷糊糊睡熟了,关郃也不会自讨没趣把人吵醒。 他之前试过那么一次,还是在城堡里那会儿,白天没有机会提醒,晚上是想和养成人物好好说说,让水鹊认真上课不要总是偷溜出城堡去,外面也不安全。 结果把人从睡梦里叫醒之后,说上他这么两句,关郃就被扣了好感。 他的心从来没有像那次听到【养成人物[水鹊]对玩家好感-30】那么凉过。 那晚窗台的风真的很大。 虽然维吉尼亚的学生不多,但寝室各自的小间也并不宽敞,仅仅能放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靠墙的衣柜。 洗漱之类的在寝室中央的起居室解决。 水鹊的小间恰好在廊道最里面,所以外墙打了一扇百叶窗,采光条件比其他小间要好得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4节 月亮高悬,风送进来院子里杜松的气味。 格外安宁祥和的春夜。 白色的虚影立在床前,逐渐凝聚结实成人形的灵体。 担心他在学院认床,被子和靠枕全是入学时从家里带过来的。 “怎么又踢被子了?”关郃低声说完,叹了一口气。 只盖住肚子那点位置,半点也不怕着凉。 侧着睡的,半边软嫩脸颊肉挤在枕面上,鼻尖不知道是冷还是热得泛粉。 睫毛耷耷地覆合,睡得沉。 关郃伸出手去想掖被子,动作却忽地顿住。 作为睡衣的薄长衫,是去年商城服装区开通的时候买的,当时是夏天,卖点就是丝绸用料、单薄透气如蝉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久了,洗得次数一多,变旧后过于薄了? 不是宽松的裁剪,略带垂坠感但也还算贴合身体曲线。 导致月光下几近透明的白色长衫暧昧不清。 原本是不显眼的,现在在冰冷空气里,一点点晕红弧度微鼓,安安静静地随呼吸起伏。 肉圆的,像软粒石榴。 关郃想起来,难怪傍晚浴池外守门的艾尔德兰,当时脸色变了,非要让水鹊披他的外袍。 他慌忙地给水鹊掖好被角,齐齐整整的,连脖颈也盖住。 关郃莫名其妙感到口干舌燥起来,心跳声鼓动如雷,像是迫不及待要从嗓子眼里蹦出。 掖被角的手掌无端冒出汗。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脑子浆糊似的。 又粉又红的,占据了整片脑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呢? 关郃手足无措,很忙,不知道想忙些什么。 于是表情木木呆呆的,好半天想起来原先的目的。 从商城里兑换了药油,给水鹊白天酸软的腿按捏。 不然明天的课程也不知道水鹊能不能坚持下去。 关郃不知道别人玩这个游戏是不是这样。 别人抽卡抽中的人物也这么难带吗? 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小小的一团,长尖牙了还要半夜疼得哭,脾气挺坏的,和其他兄弟也相处不好。 要担心生病,要担心磕到碰到,要担心嘴巴一抿就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 反正关郃没养过这样的。 他之前有在想,如果这是真实的,要是他有这样一个弟弟,也不错…… 很长一段时间关郃都抱着这个想法。 “呜……” 不知道是不是捏的力道重了,水鹊迷迷蒙蒙地踹了他一脚,长衫是及脚踝的,这样一动作便顺着往下滑溜。 涂了亮晶晶药油的小腿,圆润的膝头,还有露出来的一点儿大腿软肉。 关郃的鼻腔一热。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关郃,你完了。 二十五年水泥封心,严选处男突然觉悟—— 关郃,你是一个没救的鹊性恋。 你还摸了小男生的小腿,以后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要了。 关郃手心冒汗。 被角一掖。 白色的虚影原地蒸发。 ………… 第二日。 【养成人物[水鹊]收到一封情书,你的选择是——?】 【a、交给水鹊】 【b、代为回复】 【c、销毁】 天际蒙蒙亮,水鹊还没睡醒,关郃收到提示,果然在小间的门缝看到一纸折叠的信。 没有落款,小羊皮纸用从地衣中所得的红紫色染料浸泡过,誊写的估计是从学院公共图书室书架上某本诗歌摘下来的内容。 关郃是全知视角,看了一眼,肉麻得很。 什么完美无瑕,点燃照亮整个世界的火焰。 该死,这不是个骑士学舍吗?圣廷骑士团奉行禁欲主义不知道? 关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销毁。 火舌一卷,小羊皮纸燃烧殆尽。 【游戏已更新爱慕统计】 【目前养成人物[水鹊]的爱慕者为256人】 【恭喜[水鹊]获得称号:魅力无限的初恋脸小男生】 关郃:? 再说一遍? 整个骑士学舍才两百名学生不到,还全是男的,哪来这么多爱慕者? 关郃仔仔细细回忆了,水鹊之前见过面的女性算来算去人数连这二百五十六的零头也没有。 他猛然发觉不对。 意思是,这个骑士学舍,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有可能是暗恋水鹊的卑鄙可耻的男同! 甚至还远远不止! 【煮波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好好笑】 【老登……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宝宝的嘴巴被坏男人吃了,你才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好兄弟】 【现在觉得主播可能更想先吃吃的样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来,关郃如今看谁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吃早餐的时候,那个男的是不是故意往水鹊这边挤了? 长凳这么宽敞,为什么非得往这里靠? 还有值日的那个,食物做得这么难吃,还有脸问好不好吃? 关郃对每一个与水鹊交谈的男生,提起十二万分精神,眉头锁得死紧。 因为准备下半年狂欢节的比武大赛还有节后向维斯山脉进军的计划,骑士学舍增加了剑术的课时,其余的实战课课程也有所增设。 水鹊收到了77号的提醒,许久没有动过的剧情进度涨了—— 涨了2%,涨到了42%。 他一时间没有判断出来,为什么这时候涨剧情进度。 一般来说,根据原本的剧情安排,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度是和男主玩游戏的时候的不满意度成正比的。 总之就是男主越不爽,对游戏的控诉抨击越激烈,剧情进度才涨得越快。 他做了什么吗? 明明之前努力上课摆烂,拖课程进度后腿,也不见涨。 水鹊出神思考了一会儿。 搭档的布莱恩抓住空隙,认真地说:“我要撂倒你了。” 水鹊还没回神,人已经被布莱恩客客气气地放倒了。 他仰面看着天花板,缓缓眨了眨眼睛。 耳畔是周围练习的人接连不断被搭档狠狠过肩摔在地上的声响,“砰砰砰!” 被摔者咬牙吃痛。 没有像他们组这样和和气气的。 【笑死了,感觉布莱恩下一秒就会抱出一床被子来,当场给水水哄睡】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你俩怎么和课室里其他人的热血画风格格不入】 水鹊说:“你动作没做完。” 他躺在地上,看着布莱恩,白金色的发尾沾到了一点木屑。 自己主动地抬起左脚,往头部的方向扳。 因为发力,大腿内侧的软肉都在打颤,但水鹊的柔韧性显然相当好。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5节 还疑惑地歪歪脑袋,“你不抓住我的脚吗?” 特别认真努力地对布莱恩提醒,“摔角技里折膝裂股的招式,在放倒对手后,不控制住对手腿部,很容易会被反击的吧?” “你刚刚上课是不是没有认真听?” 水鹊自以为抓住了别人的小辫子,得意洋洋地翘着嘴角,眼中满是狡黠。 布莱恩手掌沁汗,轻轻地圈住他的脚踝,“嗯。稍微有点走神了。” 【驳回前面弹幕的观点,这边也很热血,主要热的是我的血】 【感觉气血翻涌,我那个了、、】 布莱恩扶起水鹊。 “有摔伤吗?” 水鹊摇摇头。 对比起其他组一节课砰砰嘭嘭地练下来伤痕累累,他可能破个皮就是大事情了。 有好多人想要和他搭档,他光是拒绝就有点累了。 黏黏腻腻的一点汗贴着后背的衣衫。 背脊发凉的阴森感又来了。 水鹊回头,艾尔德兰站在远处,默然无声,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这头黑龙真的好奇怪…… 他又不是公主,总是盯着他做什么? 水鹊其实想问问艾尔德兰,恶龙真的都会像故事里一样掳走公主吗? 但是鉴于问这种问题好像是先入为主把对方摆在坏人的位置上了,不太礼貌,所以水鹊也只是好奇地想一想。 除了实战课程,水鹊因为安抚骑士的特殊定位,他一周有那么一两节特殊的选修课,学的基本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比如如何治疗晕船、如何泡好喝的红茶…… 还要学习一些处理伤口的简单方法。 骑士团随军有牧师和医师,重伤轮不上水鹊来解决,他未来可能只需要帮忙打打下手,以及在治疗过程中尽可能地和骑士说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以缓解痛苦。 又是一天傍晚时分。 明天是休息日,除了每周一次的布道,不用上课,水鹊靠着床头的鹅绒软垫,百无聊赖地翻阅书籍。 很薄的一本,只记录了简单的治疗方法。 他前两天上课的时候学了前面一点,老师是从医学舍借过来的,教这些大材小用了,剩下的让他回去自学。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水鹊坐在床上不想动,就提高音量对门外说:“请进来吧,没有锁门的。” 艾尔德兰进入小间。 他先是环视了一圈门内的布置,视线最终顿在织锦丝绸的床上,皱起眉,反手关上门后,发问:“为什么不锁门?你平时晚上也不锁吗?” “嗯……”水鹊心不在焉地回应。 艾尔德兰眸色幽黑,“太危险了,以后还是锁门吧。” 水鹊:“反正寝室大门是锁着的,没有陌生人会进来的。” 艾尔德兰的薄唇抿成直线,随后说:“不是陌生人。寝室里也会有人手脚不干净。” 他说的手脚不干净显然不是小偷小摸的意思,毕竟同一个寝室的除了布莱恩,全是从小王公贵族出身培养的。 但水鹊误会了,只以为艾尔德兰对其他人有成见,还反驳道:“反正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艾尔德兰定定盯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鞋跟踩在地板脆响,他走到床边,“我可以坐这里吗?” 房间除了床和地板,也没有别的位置可坐。 水鹊不介意,“嗯嗯。” 是香的。 由于主人每晚会抱着被子睡觉,整张被子都是甜稠浓密的香。 艾尔德兰说不上来,可能是空谷里的藤蔓百合或者是别的什么花,也可能是某一种糖浆。 反正是好闻的。 水鹊从书本中抬起眼,终于发觉艾尔德兰的不对劲,左手以怪异的角度悬着,“你手受伤了吗?” 艾尔德兰半阖眼,“嗯,白天上课的时候不小心骨折了。” 水鹊没有印象,他怎么记得艾尔德兰晚餐时还是好好的? 即使如此,现在的状况却不像作假,水鹊关切地问他:“没有去医学舍找老师处理吗?” 医学舍老师是教区医院的医师,平时还要负责学院成员的受伤治疗。 “处理过了。”艾尔德兰回答,“只是没有包扎。” 水鹊感到奇怪。 艾尔德兰说:“当时还有其他人受伤了过来,老师太忙了。” 水鹊抿了抿唇,建议道:“那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他前天正好学了怎么用绷带包扎受伤的手臂。 艾尔德兰:“嗯。” 他看着水鹊倒过床头柜那边,一手扒着床沿,一手从柜中取出绷带纱布,腰身下陷一个柔软的弧度。 水鹊拿好了绷带,撑直起来,“正好之前上课的时候带回来了。” 绷带从手腕后面绕过去…… 水鹊低着头,仔细一步步照做,他太认真了,整个人贴近的距离,几乎可以让艾尔德兰轻易揽进怀里。 缠了好几个8字圈,螺旋形,一直沿着手臂向上缠。 大功告成,水鹊拍拍手掌:“好了。” 艾尔德兰偏头问,“那是什么?” 水鹊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枕头边上没收好的小罐子。 “润唇膏,我今天上课学着制作的。” 水鹊的课程内容乱七八糟的,零零碎碎的也要学。 不知道安抚骑士为什么要学这个…… 因为和其他骑士说话说多了,嘴巴会很干吗? 他伸手把小罐子拿过来,只有半个掌心大,揭开盖子,兴致勃勃地向艾尔德兰展示。 “你看,加了安息香、苏合香脂和鲸蜡,还有黑葡萄、朱草根、苹果之类的……”水鹊回想,“小火炖溶解了,挤干水分还要再冷却融化,费了好长时间。” 他还沾沾自足地向艾尔德兰展示这个自制润唇膏效果不错。 中指的指腹轻轻一抹浅白黄的膏体表面,然后涂在唇上。 凑到艾尔德兰眼前,左右摆了摆脸,全方位展示,“你看,我感觉很润的,原料配出来还有果香哦。” “可能我确实有一丢丢做手工的天赋。” 水鹊其实不想太骄傲的,但还是没有压抑住翘起的唇角。 艾尔德兰眼睛漆黑如墨,始终映着水鹊的唇。 唇瓣饱满,脂膏蒙了薄薄一层,衬得唇本身的颜色更加靡丽了。 一小颗唇珠鼓起,亮晶晶的。 艾尔德兰忽然抬起没受伤的手,大拇指抹走了上面蒙盖的润唇膏。 “以后不要涂了。”他锁着眉,指腹残余滑腻的触感,“你涂这个不好看。” 本来就足够漂亮了,涂了之后,那些人会一直盯着水鹊看。 水鹊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尤其是,77号提醒他剧情进度涨了,水鹊感到更加不解了。 他做什么了? 水鹊坐在床上,迷茫地看着艾尔德兰离开了房间。 真是说话又难听又没礼貌的坏龙! 他今晚睡得晚,还等到了关郃凝聚灵体出来。 主要是想试探一下关郃的态度。 毕竟水鹊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怎么努力也没有效果,这几天无缘无故地就涨进度条了? 结果关郃一出来,就是双手牢牢桎梏住他的肩头,十分严肃。 水鹊让他搞得紧张了,“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鹊,你要听我说。”关郃正色道,“我是你的守护灵,我是不会害你的。” 水鹊点点头,“我知道的。” 关郃缓缓出声:“好,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和学院里的任何男生说话!” 水鹊:? 第101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8) 关郃观察了好几天,每一个靠近水鹊的男的,都被他如炬的目光从头打量到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6节 越是观察。 关郃就越是心惊。 他养的水鹊——简直就是这骑士学舍独一份的小白菜! 其他男的靠近水鹊,都是要把人吃掉! 这学舍没有一个好人! 眼见着守护灵焦虑踱步,耳听着他甚至在说什么“转学”。 水鹊满心疑惑:“你到底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他倒没有骂男主有病的意思,水鹊只是单纯地想到生病的人思维会格外不清晰,说话也语无伦次的。 他真的担忧起男主的状态了。 于是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 关郃仍沉浸在糟糕的设想中,焦虑来回走,恍然间怀中就撞乱绵甜的香气。 水鹊双手围着环住他,不让白色的灵体来回晃眼,仰起小脸,询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要转学?虽然我学起来理解得很慢,上课也特别辛苦……” 他嘀咕着。 从养成方向分支来看,骑士是最不适合他的了,阻力最大的一条道路,但这也是最容易骗氪的路。 真要换方向的话,水鹊还不愿意。 关郃哑然,不说话了。 牛油蜡烛静静燃烧。 火光映得夜里仰起来看他的那张小脸更加粉粉白白的。 因为在等待他回答,水鹊无意识地咬着唇,唇瓣湿粉压出一点白痕。 可怜兮兮的。 直叫人看了就晕头去。 今天那个艾尔德兰,就盯着水鹊嘴巴看了好久,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关郃视线落到地面,“怎么也不穿鞋?” 那脚是光裸的,他赶紧抱水鹊到床上坐着。 接着屈膝蹲下来,对着水鹊,满目严肃。 即使现在凝聚的灵体,仅仅是白色的人形躯干,根本看不出来五官轮廓,水鹊也能从关郃的动作中体会他沉重的心情。 “你一个男孩子,在外面上学,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关郃说,“不要和陌生男人说话,晚上睡觉要锁好门窗。” “如果有人要亲你嘴巴,一定要严肃地拒绝!” 水鹊缓慢眨了眨眼。 哪里会有人要亲他嘴巴? 他不明白男主脑子在想什么。 他在学院里也没有什么陌生人啊…… 关郃又滔滔不绝地嘱咐了好多。 水鹊嘴上“嗯嗯”地敷衍他,实际还在思考男主今天反常的原因。 似乎剧情进度涨的时候,他都在和男同学说话? 灵光一闪,水鹊明白了—— 男主恐同! 神子这个游戏每轮周目的结局是分为两个方向的,简而言之,一个是事业线,一个是感情线。 除却职业分支的结局,养成人物是会在游戏结束时和其他npc达成感情线he的。 这么说来,男主抵触的原因就找到了。 关郃肯定是恐同,怕他和男生有什么情感接触。 只是水鹊更没想到,男主的恐同情结这么严重,他才和同学正常说话上课而已…… 竟然已经把男主恶心得受不了了。 水鹊若有所思。 ………… 春季是图瓦的禁猎期。 当夏天来临,山谷点缀上色彩斑斓的花时,骑士学舍就可以开始进行围猎的活动了。 卡斯特罗南面环河,往北去是国都方向,西面靠着多克郡,东进则是绵延起伏的丘陵,覆盖大片的密林,翻越层层丘陵之后,才接近维斯山脉的地界。 由于靠近维斯山脉,卡斯特罗教区也被称为是护卫阿拉提亚大陆的明珠。 围猎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背离维斯山脉一侧的丘陵地带。 战马无疑是骑士最喜爱的动物,不论是行军的场合还是这样的狩猎活动,它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伙伴。 战马矫捷、勇敢、能够承担重任,这些高贵品质同样被视为是骑士理当具备的。 因此骑士学舍设置了围猎的实践,与各个贵族在自己的领地内猎场进行家庭狩猎不同,在尚未完全开发、可能面临魔物威胁的地域狩猎,更考验这些未来的骑士们并肩合作的能力。 大多数贵族在七、八岁时就已经开始了马背上的尝试,即使是出身平民的学生,在进入骑士学舍后也会在一年级就接触马术,可以从学舍的马场挑选一匹良马。 除了水鹊。 他之前没办法行走,后来又入学得晚。 以至于阿瑞德和其余四名圣廷骑士准备带三年生的队伍出发时,突然才发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不尴不尬的,抿着嘴巴。 慢吞吞地为难道:“我好像去不了了?” 水鹊上个世界被皇帝兄长段璋逼着学了点拉弓射箭和骑术,但其实学的时候都是向授课的魏琰撒撒娇,对方一昏头,他浑水摸鱼就过去了。 连点骑术的皮毛也没学透彻。 路易斯伯爵本来想等他夏中休假回多克郡再好好陪他挑一匹好马的,学院这边知道他是伯爵之子,看不上学舍马场饲养的马匹,也没给他配上。 这样一搁置下来。 其他同学全都潇洒翻身上马了。 只他一个人单出来。 怪可怜的。 马蹄踢踏,艾尔德兰在马背上伸出手来。 “上来,载你。” 黑发青年一身利落骑装,精壮但并不夸张的肌肉覆盖在骨架上,衣料绷出紧实而流畅的线条。 水鹊站在原地,犹豫地瞥他一眼。 关郃看着,心中警铃大作,仿佛艾尔德兰说的不是上马,而是要拐水鹊上x。 水鹊把手背到身后,撇过头,“不要。” 关郃松了一口气。 随后,水鹊脚步轻快地往阿瑞德的方向去,仰头道:“前辈,我和其他同学一起,会拖别人后腿的,我可以和你一起骑吗?” 阿瑞德只愣了一瞬。 “当然,当然可以。” 他伸出手去,摊开手心。 水鹊却是不见动。 上午金色的阳光热烘烘,闷得那张雪腻小脸发粉。 “那你不下来抱我上马吗?”他唇角翘翘,理所当然地问。 关郃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临行的昨晚分明千叮咛万嘱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还有不能离别的男人太近! 阿瑞德翻身下马,架起人小心地送到马背上,动作温柔得让频频看向这边的四名圣廷骑士心中惊讶。 在骑士团里,他们就是阿瑞德带领的骑兵,作战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队长这幅样子? 早就听说三年生有一个由团长推荐入学的贵族小少爷,但这未免太背离他们的想象了。 他们原以为,能让拉东团长另眼相待还推荐的,基本就是定下未来会进入骑士团了,肯定有什么骁勇过人之处。 虽然不明白所谓的“安抚骑士”是做什么的,但在见面前,这四名骑士已经将对方放在未来战友的位置上了。 现在一看,未免…… 太娇气了。 连上马也需要人抱。 骑兵通常是由平民选拔成随行的披甲战士,最后再晋升为圣廷骑士的,这意味着他们到达今天这个位置比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子弟要艰难得多。 本来应该轻视这样娇贵的小少爷的。 对方甚至在山脚队伍进发时,说风太大了,有沙子迷眼睛,硬是让阿瑞德队长停下,在人怀里转过来一圈,背对马头坐着,把脸埋进阿瑞德怀中。 柔软金发贴着后颈与肩膀连接的曲线。 一点儿也看不见脸了。 四名骑兵无端地想,好像这人连粉粉一点儿的耳垂也怪可怜可爱的。 阿瑞德本就僵直的背更加坚硬,也不敢低头向怀中看,声线沉得带些喑哑,“请坐稳了,还有一段路程,可能会颠簸。” “嗯嗯,快走……” 水鹊简直揪紧了阿瑞德腰侧的布甲,因为害臊得不好意思,指甲盖用力到泛白。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7节 同时耳朵尖是滚烫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多个世界以来,已经习惯了表现出特别娇气做作的形象,可是这次好多人,水鹊还是差点没一下子闹了个红脸。 好在上涨的剧情进度证明他努力的方向是对的。 关郃看到两个男生骑一匹马肯定恶心坏了! 水鹊得意得唇角弯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 因为男主会误会阿瑞德是男同,他还悄悄在心里给阿瑞德道了个歉。 他们这次围猎相当幸运,在密林里没有见到任何游离的魔物,战果丰盛,光是野兔和獐鹿共计就有十只,艾尔德兰还用长矛扎中了一头野猪。 此时已经日暮西沉了。 围猎活动定为一天一夜,做的是在密林中过夜的打算。 毕竟这边已经是图瓦乃至整个阿拉提亚大陆的边境,离卡斯特罗城区有人烟的地方也需要赶路相当一段距离。 夜间赶路不安全。 围篝火烧烤食物,扎起布帐篷来,柴火不断,野兽便不敢突袭,晚上再轮流有人守夜,提防着一点可能经过的魔物。 他们人数多,边缘的魔物不足以惧怕。 大多数人在吃完烧烤的肉填饱肚子后,草草在不远的河里清洗过。 而水鹊白天既不用自己骑马,也没有怎么参与围猎,几乎没出汗,只蹲在河边,用清水沾湿了手帕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脸和裸露在外的小片肌肤。 一回头,好几个人盯着他看。 水鹊疑惑询问:“你们没有带手帕吗?”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另一条,大方地说:“我这里还有备用的。” 凯德可以说是立即就想上前来,艾尔德兰冷冷地拦住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鸷,问:“你没带?需要我借你吗?” 凯德讪讪地笑,“我糊涂忘记了,它原来在我胸袋里啊。” 晚上在布帐篷里睡,人一多,便挤了起来,但同帐篷的几个男生还是默契地给水鹊留下角落相对而言宽敞的位置。 夜深星子闪烁的时候,水鹊掀开盖着的织毯,他吃烤肉的时候口干,水喝多了。 艾尔德兰躺在身侧,水鹊一起身有响动便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没有睡着。 他猜出了水鹊的目的,淡声问:“外面黑,需要我陪你去吗?” 摇了摇头,水鹊回答:“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帐篷里有人睡熟在打呼噜,艾尔德兰给他披上自己的深蓝色外袍,甚至戴上兜帽,“山里晚上冷。” 水鹊小小声和他说谢谢。 夜露深重,一出帐篷,踩踏草茎弄湿了鞋面。 柴火哔哔剥剥地响,整个营地寂静又安宁,守夜的男生抱着长剑,坐在火堆旁,靠着枯木桩睡着了。 闭目笑着的,看起来还做了个美梦。 水鹊没有叫醒他。 借着营地的火光和天上的月光,他走远了一点点,到远处更密的树木里去。 晚风冷得他打了个寒颤,迅速解决完,顺着77号的提醒,又绕路去白天的河边洗了洗手。 河边水草和低矮的灌木丛很多,丛间还坠着不知名的紫色浆果,水鹊好奇,掐了一个,上面有刺刺的毛,估计不能入口吃,而且捏一下就坏了。 浆果汁黏黏腻腻的沾了满手心。 没办法,他又去掬了一捧水洗手。 77号忽然提醒:“宿主,蹲下!躲草丛里!” 水鹊反应得很快,一下子猫进灌木丛里了。 他身量小,一躲着就淹没了,外面看不着。 窸窸窣窣的,踩踏草茎与河岸边小径沙土声响。 透过密密的树叶,水鹊看到了好多奇装异服的人经过,有戴着兜帽的老婆婆拉着风箱,有手臂纹着诡异图案的男子哼歌,空中飞舞着怪异的昆虫。 他们走过林间,不知道是不是水鹊的错觉,气温仿佛下降了几度,变冷了。 忽然起雾。 森冷的手搭在肩膀,水鹊一惊,压抑不住喉咙小声的尖叫。 正是刚刚走过时,手臂纹着奇怪图案的男子。 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绕到了灌木丛后面,揪住了一只躲在这里的小鬼。 “让我看看,是谁在这里偷窥?” 男子还哼着音调诡谲的歌。 从这个角度,男子只能看见深蓝色兜帽严严实实盖着,在月光中露出来的一点下巴尖。 白得晃眼。 水鹊刚才慌乱间掬的水还泼到地上了,差点弄湿鞋子。 男子斜睨一眼,地上的打湿一片后的可疑暗色。 “小女巫?” 他眉峰挑起。 猛地钳住肩头,把人揪起来。 大概是他用的力气有些大了,戴着兜帽的小巫师声音弱弱地喊痛,猫儿叫似的。 男子下意识地松了力道,在月亮被乌云遮盖之前,还是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兜帽大大的,衬得那张脸又小又白,好像半夜撞了鬼很害怕的样子,眼睫抖啊抖,和蝶翼似的扑闪进人心里。 眉眼秀气得过分了。 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呃……小男巫?”他疑惑,“你蹲着做什么?” 第102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19) 太阳落下后,这边夏夜的森林是凉嗖嗖的,还容易遭遇蚊虫蛇咬。 水鹊在外袍底下穿的是长袖长裤,即便如此,他蹲在灌木丛里的时候还是被蚊子叮了脚踝一下。 肿起了一个小包,又痛又痒的。 男子穿着格外清凉,无袖的亚麻衫,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和其上覆盖的诡谲花纹一起大喇喇地露出来。 看起来却是一副没有遭受到蚊虫困扰的样子。 水鹊注意到这人虽然是短发,但左耳耳后到锁骨的位置,垂落了两根细辫。 放在这个时代背景,肯定不是为了赶时髦而留的脏辫。 男子好像觉得他警惕的眼神分外好笑一般。 “你不是来参加这个聚会的?”他拍了拍水鹊的肩膀,掸走上面沾的树叶,“不要害羞,怎么还和小老鼠一样躲在这里?” 猫着腰躲着,小小一只的,如果不是他眼睛好,估计走过也发觉不了。 不过翻遍阿拉提亚大陆应该也没有这样漂亮的小老鼠。 男子很少用漂亮这个形容词,上次使用大约还是在他将一粒扁豆大小的水银精炼成“哲人石”的时候。 他没将这个词套用到人身上过。 但用在这个小男巫身上,似乎还挺合适的。 皮肤很白,像二月雪,唇是红洇洇的,和五月的玫瑰差不多。 高空有风,乌云移动得迅速。 月光从空中落下来。 男子忽然低头凑前来,水鹊警戒地微微后仰。 对方细看了他好几眼,口中嘀咕了一两句:“睫毛真有这么长……” 水鹊想要掰开他桎梏住自己右肩膀的手,徒劳无功,这人的骨架高大,手比他的大了一圈有余,和铁钳子一样钳住他。 没有办法,水鹊只能怯怯地和这个怪异男子说:“我不是什么小男巫……我要回去了。” 男子不由分说地,与其说揽着,不如说几乎是狭着他在往前走。 “不要害羞,大家都是同路人,你既然走到这边地界了,不是加入我们巫魔会的,难道还是圣廷的骑士吗?” 这么点身量,连盔甲都撑不起来吧。 大约是被自己的荒诞猜想逗笑了,男子没给面子地嗤嗤笑出声。 水鹊听到巫魔会三个字,瞳孔惊得一缩,连呼吸也收紧了。 巫魔会……那不是异教徒聚会吗? 男子又开始哼歌。 绕过河边,走的沙土路,离水鹊他们的营地越来越远了。 水鹊只能边回头,边被挟着前行。 好一会儿,男子才想起来问他:“你叫什么?” 水鹊抬眼看他一眼,弱声道:“……鹊。” “鹊?”男子仔细品味了这个发音,“真是奇怪的名字,你自己取的吗?” 水鹊抿唇,接着回答:“不是。妈妈取的。” 男子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那你妈妈一定是个女巫?她肯定还接触了一些东方的巫术吧?”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8节 水鹊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反正他说自己不是什么小男巫,这个人也不信,还能给他找补理由。 水鹊百口莫辩,干脆让他自己想好了。 总之还是不能暴露身份。 他形只影单地出来,连短剑也没带,这个人腰侧还佩了一把匕首,怎么看怎么像是能轻易解决十个他的样子。 水鹊懊恼地咬唇,早知道这样,艾尔德兰说要陪他一起的时候,他就不会因为不好意思麻烦别人而拒绝了。 男子哼歌还好,不哼歌就开始盘问他,“我没见过你,你妈妈应该是独行的女巫?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次聚会的?” 水鹊哪里知道,他就是被这人揪出来的。 于是支支吾吾:“我……” “嘶。”他佯装吃痛地,躬身一蹲下,男子也没警惕他的动作。 水鹊脱离那铁钳子似的手,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就想跑。 男子轻轻松松地勾住他的兜帽,眉峰挑起,“做什么?你刚刚是要逃跑吗?” 计划落空,水鹊发怵,缩了缩脖子,“没有。” 他左看看沙路,右看看草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是刚刚、刚刚有只蚊子叮我脚了,我想捉住拍死它的。” 怕这人不信,水鹊还卷起裤腿来。 莹白的脚踝,可惜的是上面鼓起一个通红的小包。 男子蹲下去,认认真真看了,“真可怜,被咬你怎么不说?走快点,待会儿到了,用草药给你处理一下。” 不知道是哪一方的魔鬼指使,男子忽然问:“用我背你吗?” 他甚至想就这个姿势,让水鹊顺着攀上他背脊。 没想到巫魔会的人还怪好的…… 水鹊赶紧摆摆手,“不用了。” 因为揪出来一个小巫师,加上水鹊脚程慢,男子已经落下前方的同伴们一段距离了。 他不容分说地,直接往后分开水鹊的大腿,把人背起来,甚至就这么在背上掂量了一下,调整好位置。 “简直和小鸟一样轻。”男子嘀咕,随后又提高音量,“好了,抓好,别从我背上摔下来。我要加快脚步了,不然我们都得迟到。” “我和你这种不知名的小男巫可不一样。”男子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一边还说,“我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炼金术士,聚会多少人巴望着我到来。” “姗姗来迟可不是绅士的好礼仪。” 好赖话都让这个炼金术士说完了。 水鹊只能拘谨地趴在他背上。 炼金术士的言谈举止有种诡诞的割裂感。 不修边幅,形容不羁,但似乎曾经接受过严格的礼仪教育,让他不至于完全放浪形骸。 走着走着,炼金术士没忍住问,“你涂香油了?” 听说巫师在骑扫帚高飞之前,必须得在炉前脱光衣服,从脚趾尖到脖子,全身涂抹某些有香味的油膏。 毕竟都是使用坩埚炉具的,勉强算是半个同行,炼金术士对此略有耳闻,但他不太了解具体的。 只是觉得背上这个人浑身香香的。 炼金术士笃定他涂了香油,于是问:“那你的扫帚呢?你们的标志难道不是骑扫帚飞来?” 少说少错,水鹊无言地摇摇头。 反应过来这人背后也没长眼睛,看不见他的动作。 “没有。”他小声解释,“没有涂香油,也没有骑扫帚。” 炼金术士总是能靠谱地给他找到理由。 “噢噢,也是,今年圣廷查得严,晚上骑扫帚飞天的话,一定会引起注意。” 甚至能顺带夸水鹊一下——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思虑这么周全。” 他真的有点话多。 热情得过头了。 炼金术士也觉得自己反常,他之前不这样的,有时候为了捣鼓提炼,能够一整年关在地下室,食物之类各种补给由学徒送过来,中间连面也见不上,更不用说谈话。 只是今晚撞到这个人,和打开了就关不上的话匣子一样。 他一直在说话,就没有停下来过。 水鹊真怕被他问出来暴露了身份,干脆用左手直接捂住了炼金术士的嘴。 “多话也不是绅士的礼仪。”水鹊说。 温温软软的。 手和没骨头似的,比他的小上一个指节多吧。 炼金术士冒出这个想法,接着感觉唇周围有点湿漉漉。 他想也没想,舔了一下。 被水鹊掌心的果汁酸得直皱眉。 炼金术士眉峰夹紧成一团,酸得倒吸凉气,表情过于夸张使得英挺的五官滑稽起来,质问道:“你手上是什么?” 水鹊方才被他带着走的时候,顺手薅了一把灌木丛的浆果。 满手都是果汁。 多亏了炼金术士的反应。 他默默把这种颜色的浆果划进不可食用名单。 吞吞吐吐地半真半假解释道,“在之前河边摘的野果,你来的时候我正蹲在那里要洗手的。” 大概是认定了炼金术士的好脾气,水鹊不免蹬鼻子上脸,明明是他糊了人家半张脸的浆果汁,反而倒打一耙问:“你舔我手做什么?你不舔不就没事了?” 炼金术士沉默。 后半段路程没说话。 水鹊松了一口气。 巫魔会举办的地方几乎到了维斯山脉的山脚。 周围是密林,中间独独一片空地。 浓烟滚滚,幽蓝的火光冲天。 符合一切对于诡谲异象场景的想象。 部分戴着动物狰狞假面的人,更多的是三五结伴男男女女沉默无言地从四面八方之路走来,每迈出一步皆是目光呆滞的样子。 夜里嗡鸣的不知名昆虫,瓶瓶罐罐堆在地上燃烧完的灰烬旁边,里面有的是动植物标本,有的是盛着黏糊糊糖浆,当中还裹了钉子。 水鹊看到罐子里的肉泥爬出了长筒袜,爬出来后膨胀仿佛有人吹了气,接着像蛇一样舞动。 穿了黑色天鹅绒礼服的癞蛤蟆,跳起舞来脚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红绳一样的舌头瞬间吸入了一只蚊虫。 处处透露着诡异。 水鹊紧张得揪紧了炼金术士的领子。 对方却扫了一眼外围目光呆滞的人群,若有所思,随即脸色凝重了一些,压低嗓音道:“这次规模这么大?会吸引圣廷注意的,他们不知道吗?” 外圈是沉默的,双目无神的,只有最中央火堆边的零星几个人在交谈。 没有那么乌烟瘴气,只有淡淡的葡萄酒味。 有个金发碧眼的青年见到炼金术士,显然是互相认识的。 快步上来迎接。 “大炼金师,你可算来了,我真是受不了这里了。”金发青年愤怒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群社会与宗教秩序叛逆者!我每次被迫参加巫魔会都感觉自己要变成疯子了!” 他又接着歇了口气,“不过还好有你来参加,我觉得你还是正常得多了,真是感谢当初培养你的修道院!” 炼金术士问他:“你的马车上有止痒防蚊虫叮咬的草药吗?” 金发青年一时间没理会老友的话,他视线紧紧追随着炼金术士背上的人。 水鹊已经蒙上了兜帽。 他往左看,水鹊就往右偏,他往右看,水鹊就往左偏。 反正不想让人看见了。 “你怎么还背了个人过来?”金发青年犹疑地盯着那深蓝色的外袍看。 炼金术士感觉到背上的人有些紧张,心不在焉地回答朋友的话:“噢,河边发现的一个小巫师。” 仔细辨别了宽袖上绣的纹样,金发青年脸色一变。 “你该死的!你把未来的圣廷骑士背回来了!” 兜帽猛地被掀开。 露出柔软的白金发,还有一张杂戏演员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小脸蛋。 杂戏演员又对炼金术士怒骂了一遍,“你真该死的!” 炼金术士不明白为什么老友反应这么大。 水鹊缩了缩脖子,藏在别人背上。 默默想,他刚刚被带走时,丢了手帕,又抓了一把浆果,就为了在经过树干时抹上记号。 现在只能祈祷营地有人起夜到河边洗手,发现他留下的线索了。 不知道是他先被干掉,还是其他人能够及时赶过来救援。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79节 许久没有见到的人。 走上前来,瓦蓝的眼睛看向他,薄唇扬起微小的弧度,魔术师缓声道:“看看,炼金师给我们带来了谁?这是你特意挟持的人质吗?” 躲不住了,水鹊小小声地打招呼:“晚上好……” 第103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0) 炼金术士带回来一个未来的小骑士。 或者说,是诱拐。 即使当事人矢口否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炼金术士振振有词,他将水鹊安置在地面的枯树干上,正好对着火堆。 失去生机许久的树干,柱身仍旧粗壮,有大半截埋进泥土当中,边缘长了棕色的小蘑菇。 坐下去吱嘎响了一声,是木头腐朽的声息。 水鹊无所适从,虽然深入巫魔会的境况危机四伏,但他还是低头左右看了看,避免不了地在意道:“有木渣子……” 干枯的碎末儿全沾在他坐下去的外袍底了。 这袍子还是别人借给他的,弄脏了多不好。 他下意识抬眼望向炼金术士。 圆圆钝钝的眼角,眼睛又大又水。 炼金术士停了一下,转头问杂戏演员,“有什么东西能垫一下?我没带外套。” 杂戏演员:“……” 魔术师凭空变出一个天鹅绒的软垫子来。 拍了拍绒面,放到枯树干上,眉峰平缓,语气却戏谑道:“坐吧,爱丽丝?” 不知道是不是不再伪装成为流浪马戏团了,他之前的麻布制作的阿鲁特袍不见踪迹,上身羊毛粗绒布外套是微绿的色调,整洁干净,领子极高且硬挺。 炼金术士不解:“他告诉我,他叫鹊。爱丽丝是谁?” 魔术师微笑,“魔笛手的教子。” 他的话像谜语,让炼金术士摸不着头脑。 大概是“魔笛手”这个词引起了水鹊的警惕,他坐在软垫上,瞧起来稍许不安,环视一圈没有对方的身影,视线便悄悄瞥向远处林边的马车。 四轮马车,没有当初乘载水鹊时那样华丽,简朴许多,灰棕色与叶纹,能够轻易隐入夜色与深林。 马车的车窗并没有透出烛光。 魔术师好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解释:“别担心,他不在。” 杂戏演员看水鹊还是疑惑的样子,替魔术师补充解释:“那家伙在冬眠,自从……” 他回忆,“嗯,两年前,两年前回到维斯山脉时,就回城堡沉眠了,或许现在正在地下室的棺材里呼呼大睡吧。” 炼金术士打断他们之间的话。 “怎么?你们之前就认识?” 杂戏演员长话短说,“他是多克郡那个路易斯的第三子,我们之前请他到我们马车上做客,惊动了圣廷,西尔卫斯特过来接的人。” 即使他这么说,炼金术士也能猜出来肯定是他们可耻地绑架了别人家的孩子。 并且,西尔卫斯特的名讳让他顿了一下。 尽管如此,炼金术士还是不愿意相信像水鹊这样的也能当骑士,辩驳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蹲在树丛那里,这么小一只,和猫差不多,我差点没发现他。” 炼金术士越说越夸张,甚至试图用手比划出当时水鹊躲着的画面。 没留心水鹊饱含阻止意思的眼神,炼金术士还在说:“我当时没看到正脸,还以为他是个小女巫!后来我问他,是不是小男巫,你怎么也不否认?” 他说到最后,转头问水鹊。 水鹊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我也……我也没有承认啊。而且我当时,有说不是的,但你没有听。” 他的话让炼金术士回忆起自己是怎么强行把水鹊带到这里的。 自己甚至还为对方既不涂香油也没有骑扫帚的行为找好了理由。 炼金术士罕见地沉默了。 在场的其余人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炼金术士又力图证明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可是,你们看,他这样的哪里像是能当骑士的?” 他倾身,大手半托半掐地,虎口夹住水鹊的下巴尖儿。 炼金术士信誓旦旦,“肯定弄错了,他脸估计还没我巴掌大,整个人又这么、又这么软,这么白,和那群整天奉着什么伟大骑士精神喊打喊杀的,哪里像了?” 脸颊被手掌裹住,软嫩的颊肉都从指缝里露出来一点儿,水鹊紧紧蹙起眉,艰难地反抗,“放、放手,你有点弄痛我了。” 他伸手,去抓住炼金术士挟着自己的手掌。 炼金术士赶紧松手,“抱歉抱歉。你们看吧,我都没用多大力,他和那些皮糙肉厚的骑士没半分一样的。” 杂戏演员和魔术师没表态,围着火堆的有几个人,装扮就是电影里那种典型的异教徒,观察了魔术师的态度,也没吭声。 炼金术士讪讪地又去检查水鹊的脸颊,“真的很痛吗?没事吧?” 水鹊抿了抿唇。 其实不怎么疼,他就是想让对方放开而已。 瓦蓝色的眼睛映出水鹊的模样。 柴火哔哔剥剥,火星子时不时弹起来,灰烬在升起的热浪里飞舞。 热浪涌过去,把那张雪白的小脸烫得双颊红扑扑的。 水鹊却借机装作痛的样子,让炼金术士看,嘟囔着抱怨:“你自己看,把我脸都掐红了。” “对不起。那我让你掐回来?或者,你想的话,打我也可以。” 炼金术士连连向他道歉,甚至提出荒诞的建议。 魔术师观察着。 小骑士真的很会装可怜。 潜意识里知道对方会吃这一套,就立刻可怜巴巴起来了。 看起来这样的本领完全是天赋。 魔术师想着,却从口袋当中取出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 火光将他的下颌线映得分明,眉峰压着。 不知道是什么术法。 帕子在手中就湿了水。 他给水鹊染着浆果汁的脏兮兮的手,一点一点擦干净。 “弄得好脏。”魔术师说。 因为之前水鹊捂住炼金术士的脸,导致他的下巴和鼻子也留有果汁余迹,现在风干了就绷着皮肤。 炼金术士没多少讲究,他没有手帕,干脆伸出手去,问魔术师:“借点水?” 对方唇角牵出弧度,语气礼貌:“河里有。” 炼金术士:“……” 他只好到不远的河畔洗脸。 水鹊眼睫垂着,等魔术师擦干净了那只沾满果汁的手。 犹豫了一会儿,又伸出另一只手去。 “刚刚沾了灰的。” 他目光期待地看着魔术师说。 双手都干干净净的了。 接着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半点也不安分,没有人质的自觉,不过还知道不好意思地放轻语气,“稍微有一点点饿了。”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来一小截距离。 甚至向大家解释:“因为傍晚吃的肉烤得好柴,所以没有吃太多,我平时晚上不怎么容易饿的……” “我这里有馅饼,你饿了的话,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有个异教徒从麻绳束口的袋子里取出苹果馅饼,用干净的布包裹着。 忐忑地递给水鹊。 还瞥了一眼魔术师的反应。 看起来是个擅长烹饪的异教徒。 原来异教的教众也没那么可怕…… “谢谢。”水鹊回以一个笑容,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本来应当是挟持的人质,或者是误入狼穴的羔羊,现在却当成是坐上宾客似的。 服装整洁,手也弄得干干净净,坐在柔软的垫子上。 居然还反过来盘问他们,“大晚上,又这么多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水鹊刚刚观察时,发现远处枯黄的草地地面画有奇怪的图形,但显然是未完工的。 魔术师反问他:“你觉得我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水鹊咬下脆脆的饼边,指向最外缘呆呆木木站立着的人们,小心翼翼地看向魔术师,“会对他们不好吗?” 神情似笑非笑,魔术师道:“好吧,富有正义感的小骑士,你这么担心,等天亮了他们会回家的。” 水鹊:“噢。”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0节 他也没有继续问魔术师,原本这些人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炼金术士回来了,自然而然地在水鹊旁边坐下,“这个好吃吗?” 水鹊点点头。 大概是因为面对对着的是炼金术士,他连问题也都更大胆一些,“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活动呀?” 炼金术士刚启唇,魔术师打断,“你想加入我们吗?” 水鹊的目光转向对方。 “或许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小男巫。”魔术师与他对视,嗓音低沉但轻缓,带上点诱哄的意味,“你会为我们吸引来更多教众的。” “如果你愿意,可以今晚就乘我们的马车离开。” 他建议。 水鹊赶紧摇摇头。 他才不要当什么小男巫,听起来就好邪恶的样子。 水鹊的善恶倾向已经在维吉尼亚学院的教育下调整为六四分,第一反应是反感。 而且上次乘坐流浪马戏团的马车,完全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 魔术师并没有错过水鹊眼中一闪而过的害怕。 他停止这个话题,“那就不要多问,小骑士,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杂戏演员耸耸肩,“说不定他还会向圣廷控告我们,对吧?你是这样打算的吗?” 被猜中心中的想法,水鹊心虚了一阵,咬了口馅饼,不回答。 杂戏演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们甚至还给你吃苹果馅饼。” 炼金术士仍然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你未来真的会成为圣廷骑士?” 水鹊点头肯定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嗯,虽然现在还是骑士学舍的学生。” 炼金术士惊讶:“真不敢想象他们会把你分到哪里……银蛇?狮鹫?” 他对圣廷骑士的组织构造似乎有所了解,知道象征不同队伍的纹章。 银蛇是侦查队伍,狮鹫则是骑兵。 他提问时说到狮鹫,语气格外不敢置信。 水鹊否认了他的猜想,“不是的,是……” 他让炼金术士摊开手心,用食指的指腹在上面圈画,凭靠记忆绘画一支桔梗花。 “是安抚骑士。”水鹊回答。 手心痒痒的,对方的指尖是粉色的。 炼金术士根本没有留意水鹊画了什么图案。 水鹊没有留意到周边人听见这个名词后怪异的脸色,还在试图形容以让别人了解,“就像是心理医生一样,不过有时候也会做一些简单的救治。” 心理医生? 虽然不太理解含义,炼金术士从字面大概能猜到,“那应该很不错,不用直面敌人就不会那么危险了。”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属于圣廷骑士的敌人范畴。 杂戏演员对安抚骑士的历史渊源略有耳闻,便说:“这可比面对我们要危险得多。” 大概在场的只有炼金术士和水鹊还以为这是什么轻松的活了。 他述说着。 最初设安抚骑士时,是在一百多年前了。 起初的安抚骑士相当于能够亲历战场的医师,并且会提供聊天等情感支持,为的是能够及时发现情绪水平不再适合继续高强度作战的骑士。 后来队伍中有安抚骑士受到魔鬼蛊惑,扮作女性与另一名骑士媾和。 恶行被揭露,惊动了整个圣廷。 圣廷骑士们是奉圣灵的指示在战斗,任何有违身心洁净的行为是被绝对禁止了,内部的法规甚至不允许圣廷骑士在私人的场合与女性说话。 最终从重惩处。 当然,对于事发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的说那名安抚骑士是异教徒,进入圣廷骑士团是为了污染教义。 有的猜想那人本身就是魔鬼,或者是与恶魔签订了契约。 水鹊紧张得眼睫闪动,“最后呢?最后他们怎么样了?” 魔术师代为解答:“上了火刑架。” 他是微笑着说的。 之后安抚骑士这个分支被废置了,这件丑闻也被封锁。 围着篝火的人们有人插嘴道:“圣廷在百年内肃清过多次,骑士团也是。” “所以目前的骑士团是相当……” 有人作呕,一边呕,一边摆摆手,“噢,别误会,我是想表达他们对圣灵教的信仰干净得让我感到恶心。” 【真的吗、、】 【不知道现在骑士团内部怎么样,反正未来的各位骑士已经被我们宝宝攻陷了……】 【太危险了!我们宝宝进骑士团简直是羊入虎口,他们禁欲这么久,不会把水水吃得骨头都不剩吧?!】 【水水会被舔得浑身都是水……天——】 “天杀的骑士团团长!”关郃怒骂道,“他个浓眉大眼的,结果给水鹊安排这么个职位推荐!” “这是个什么游戏?塞米工作室你们凭什么设定这个、这个?” 关郃气得说不上话来。 水鹊听到涨了3%的剧情进度。 ? 这又是什么原因? 水鹊若有所思。 “有响动。” 炼金术士警觉,他的感官敏锐,不然也不会在灌木丛里发现水鹊。 魔术师看向水鹊,“听起来像是你的同伴们来找你了。” “确定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魔术师用帕巾把水鹊脸颊上沾的一点饼屑擦干净。 “祝你好运,爱丽丝。” 魔术师似乎更喜欢叫他这个名字。 “下次还会见面的。” 对方好像话里有话,暗含深意。 ………… 维吉尼亚学院的一名学生出了名。 按照城区公布栏每日纪闻的版面报道,鹊·路易斯是一名骁勇过人、深谋远虑的未来骑士,不仅打探到了巫魔会的踪迹,而且深入敌后,解救了近一百名受到巫魔会蛊惑的无辜民众。 根据对方留下的记号与线索,当圣廷骑士带领着其余学生赶到时,现场已经没有了异教徒的身影,必然是智勇双全的鹊骑士赶跑了巫魔会教众。 水鹊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登记成这样的。 他那天晚上被艾尔德兰抱住,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外表没有伤痕。 回到学院后也没有接触外人,不清楚事情传到外面就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 由于课程紧张,这个学期还要开始逐渐对接骑士团的职位,好不容易被选上,水鹊根本无心在意外界。 他是在骑士团报到时,前辈们围住他,好奇地一言一语问问题时,才知道的。 “你真的潜进巫魔会了吗?” “你把异教徒都赶跑了?” “看起来不像啊……” 前辈们忽然耳廓一红。 其实除了城中公布栏上记载的,还有一种流传更广的说法—— 听说小骑士秀气又漂亮,潜入巫魔会把异教徒们迷得昏头了。 几名圣廷骑士无端地感到口干舌燥。 总觉得后一种说法,更具备说服力。 不论如何,成功被选入骑士团见习后,水鹊的支线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接下来要准备的是等度过狂欢节后,向维斯山脉进军。 图瓦的狂欢节与阿拉提亚其他大陆的日期不一致,通常在每年的十一月就开始了,会持续到来年春二月。 伴随着狂欢节来临的,除了卡斯特罗城区的初雪,还有游戏商城更新上架的初冬服装。 关郃对待商城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抵触到现在的期待,甚至到官方的星网账号下催促上新。 这次的新服装,他还是看也不看,直接一口气全选购买,免密支付,一气呵成。 水鹊早上醒来,就发现了关郃留下的礼物。 每套新衣服都有精美的盒子包装着。 守护灵骗他说自己是裁缝,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会给他送很多衣服。 水鹊像圣诞节拆礼物一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1节 一个接一个包装盒的蝴蝶结被扯散。 突然,他停住了,语气迷茫:“嗯……?” 水鹊抬手小心地将新衣服从礼盒里取出来,费了些力气。 用料是昂贵的闪光塔夫丝绸,在百叶窗照进来暖阳光束里,强调出飘坠感,光泽流动。 淡金色薄片和紫桔梗花的精致绣纹交缠,胸前压着层层穿梭交叉的金带子。 很好看。 但怎么看这都是一套长裙,裙摆曳地了。 水鹊没有明白关郃的意思。 对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小声问:“你是想看我穿吗……?” 第104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1) 水鹊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男主会给他送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游戏商城的服装区会提供裙子,还是这种尤其华丽的女袍。 关郃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口气全买的服装有哪里不对。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 他语无伦次,也怕水鹊误会自己,急得忘了只能在深夜现形的玩家设定。 见水鹊还一脸茫然地立在床边,关郃才反应过来全知视角下,人物听不见他说话。 他气得扬言要给游戏打差评。 【哥,亲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游戏官方签的合同……你宣传视频还没剪,沉迷游戏到工资回收都不够,现在还要给官方打差评了、、】 【体谅一下吧,恋爱脑主播是这样的。】 【谁懂,这裙子好像童话里的公主裙……小鸟宝宝你是一个公主】 【老登你别说话了,歇会儿,我要看宝宝穿这个!】 或许是游戏内置的监听系统听到了关郃的诉求。 【恭喜玩家解锁神力礼包2.0,限时一小时优惠,只需两千星际币,享受白天陪伴养成人物的乐趣!】 【游戏内每个白日可凝聚实体一次,单次限时一小时。】 ……奸商! 即使这样怒骂着,关郃还是诚实地点了购买。 水鹊正在拿着裙子比划,下一秒小臂就被握住了。 白色的灵体,大手紧紧裹住他的手臂。 男主不仅能在白天出现了。 灵体也凝聚得更加真实,不再像原本白茫茫的一片雾状,水鹊现在甚至能看清关郃的五官。 并且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白色灵体逐渐变化为小麦色肌肤覆盖的高大人体。 朗目断眉,鼻梁高挺。 死死盯着他,或者说,是盯着水鹊手上那套衣服。 眉眼压着,神情由于断眉而凭空生出几分戾气。 “这个……”水鹊不解,他未被桎梏的手转腕指着塔夫绸的华贵裙装,“这不是你送的吗?” 关郃也意识到自己是以本来面目和水鹊相见了。 他没有预料到这次的神力礼包2.0升级得这么彻底。 无端感到紧张起来,但看水鹊的反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松了一口气。 关郃头一次有了这样为容貌而焦虑的体验。 又因为水鹊的提问而悬起一颗心。 “是,是我送的。”关郃颔首承认,补充,“但我本来没想……送这件衣服给你。” 水鹊问他:“不是送给我的,那你要送给谁?” 难道男主已经在抽卡抽别的养成人物了? 他的剧情还没走完,那可不行。 唇珠抿出红殷殷的颜色,隐隐透露出不满的情绪。 关郃幻视了。 他有一瞬间觉得水鹊像是那种爱发脾气的小男朋友。 就是那种恋人稍微说的话不对,会开始生气,甚至连秘技都是扇巴掌的小男生。 虽然场合不太合适,但由于这个设想,关郃莫名其妙地幸福了。 【养成人物[水鹊]对玩家好感度-10】 关郃赶紧对水鹊解释:“这是送给你的,但是我现在认为不太合适。” 水鹊犹豫了一下,打算试探关郃的态度。 “为什么不太合适?这是合身的。”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关郃,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裙摆恰恰好到脚踝下方,“而且是你送的。我想穿,不可以吗?” 关郃光是看到他的表情,便被迷得晕头晕脑了。 反应过来时,已经背过身去许久,等人换衣服了。 水鹊不是没穿过裙装的。 他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演过话剧,扮演的角色就需要穿裙子。 同样地,在最后被需要系蝴蝶结给绊住了手脚。 水鹊有点苦恼,自言自语:“这个要怎么弄?” 为了方便穿,他刚刚把胸前穿梭交叉而压着的金带子弄散了,现在没办法恢复原状。 还要防止好不容易套好的裙子往下掉,尴尴尬尬地扯住领口边缘,仅有一只手空出来也是没办法解决窘境的。 关郃自觉地问:“需要我来帮忙吗?” 得到肯定的回应,关郃才谨慎地转过身来。 u型的领口裁剪得有些低了。 一整片雪白的肌肤,脖颈与肩膀连接的曲线秀美,仅仅从骨架看几乎看不出来明显的男性特征。 只能恍惚地从喉结察觉到对方是个眉眼过于昳丽的小男生。 关郃只是视线触及锁骨,他面上的温度就在不断地飙升。 脑袋好像困在夏日的山谷,和闷雷一起疯狂震鸣。 关郃神思恍惚,也不敢仔细看,慌乱躲避着视线,“我、我来帮你。” 大约是过于紧张,他的手掌虎口处有一阵痉挛。 即便如此,还是僵硬着,稳稳当当地整理交叉叠起的金带子。 带子是极细的,细得能够称得上是绳子。 要重重交叠压在胸前,就不可避免地会有亲密接触。 关郃的尾指侧面有层茧子,是学生时代握笔姿势不对而留下的。 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碰到了小小的起伏。 仅仅是这个不确切的想法。 关郃心绪不宁。 “啪嗒”、“啪嗒”。 接连两声,血迹的红色在他的手背晕染开。 水鹊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关郃接过水鹊给的手帕。 幸好在这之前的一秒,把带子整理好了,打了个很小的蝴蝶结。 不然就要把裙子弄脏了。 他想。 在凝聚的实体消失之前,关郃只能够故作凶恶地警告水鹊:“不可以穿出去!尤其是不能穿给那些骑士看!” 徒留水鹊若有所思。 ………… 作为娱乐庆典的一部分,骑士比武大赛与狂欢节是一齐开始的。 比较于从前伤亡惨重的比武大赛,因为甲胄工艺逐渐向豪华亮丽、装饰繁复的方向发展,加上王室与教会的规制,现在的比武大赛更具庆典风格与观赏的意味。 偌大的场地如同角斗场,观众席能同时容纳将近六万人。 彩球绑在雄伟叠柱的柱身,穹顶磅礴大气,坠下密密匝匝的飘带。 最接近赛场的第一层是为贵族们准备的位置,中间的区域是商人与本地知名的工匠,最上层只能够眺望的位置留给普通平民。 初雪洋洋洒洒飘落,让中央决斗的圆圈区域插的三角旗蒙了一层白,很快打湿了制作旗子的木棉布。 这一场次,战马上披甲的骑士已经准备就绪。 天气阴阴冷冷的,云层遮挡了光线,使得地面并不特别明亮。 闪烁着寒芒的,只有厚重的铁叶甲与为大赛特意钝化的长矛,骑士在马背上往前伏身,如同进入捕猎状态的鬃狮,一触即发。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2节 观众席极寂静。 当圆圈中间的围栏升起来,数十匹战马对向横冲直撞时,彩球炸裂开,丝带飘飘扬扬落下,场面顿时一哄而起,人头攒动。 喧嚣的人声与马嘶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是圣廷授剑骑士之间的厮杀,像水鹊这样的见习骑士是轮不上比武大赛的。 他坐在第一层的观众席,稍微捂了捂耳朵。 白鼬皮毛的斗篷将近是兜头盖脸地蒙住他的身形,好像覆着了厚厚的一层雪。 即便如此,周边的视线还是似有若无地飘过去,斗篷兜帽边缘露出了一小点儿下巴尖。 坐着时,双手搭在蓬大裙裾上,捏出了褶皱。 指尖是被阴冷的天气冻红的,手心却紧张得在沁汗。 比武大赛的规则是使用长矛,将马背上的对手击落马下。 哪怕是为庆典准备的特意钝化的长矛,攻击力有骑士自身力量与战马冲力的加持,常常出现人仰马翻见血的场面。 不断有骑士因为翻倒下马而出局。 第一层能够将战况收入眼底,也会直面扬起的尘埃,飞溅的泥雪。 土腥和血腥味道冲鼻。 秀气的眉紧紧皱起来,水鹊没忍住轻声咳嗽。 他咳得很压抑,声音也放得轻,因此旁边席位的贵族少爷并没有留意到身侧坐的不是哪家大小姐。 甚至还在纠结着如何搭讪才能显得礼貌,不会惹得佳人反感。 最终胜出的是骑兵队长。 欢呼声与掌声鼎沸,阳光从云层穿透过来,照耀在泥雪斑斑的盔甲上。 水鹊犹豫了。 他故意反骨,和关郃说的话对着干,剧情进度从他一出门开始,就缓慢而持续地上涨着。 他大概能猜到关郃在意的点了,肯定是之前巫魔会上那些人提到的,安抚骑士职位搁置的渊源。 蛊惑其他骑士,身败名裂,上火刑架! 尤其在圣灵教之下,和同性有超出界限的接触可是重罪。 他的目标是阿瑞德。 毕竟是正直有原则的优秀前辈。 蛊惑成功是不可能的,阿瑞德估计会揭发他,他大概会受些惩罚,但是对于刷剧情进度突破百分之六十大关,应该是够了的。 今天的比武大赛结束了。 行动点消耗后。 【养成人物[水鹊]通过观看骑士比武,对此有所感悟,智慧+10,力量+1】 水鹊还在犹豫当中,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计划会连累阿瑞德。 隔着护栏,高大的骑士掀开面甲,汗水濡湿了额前的棕发,眼睛余光一扫,下一瞬牢牢锁定在观众席上。 水鹊没准备好,就和阿瑞德对上视线。 获胜而风光无限的骑兵,匆匆和场上的同伴说了一声,从侧边跨越而上,便往逐渐由观众席离场的人群挤过去。 水鹊下意识的想法是跑,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场外是十字拱连续排列形成的拱廊,蓬大的裙裾不适合大步的跑动,回廊菱格纹的地板也令人眩晕。 在人迹罕有的转角晦暗处。 水鹊被扳正了肩头,抵在墙角。 不知道是不是阿瑞德在场上受了伤,水鹊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他紧紧抿住唇。 尖牙好痒。 兜帽早在跑动的时候抖落下来。 完全露出粉白的小脸。 阿瑞德的胸膛剧烈起伏,铁叶甲内仿佛是蒸腾的热气,滚烫翻涌着。 他没有询问水鹊穿成这样的原因。 骑兵队长艰难启唇,声音是哑的,“我……” 一小片雪从连廊外飘进来,落在浓密的睫毛上,水鹊细而薄的眼睑颤抖。 化作水,濡湿了睫羽。 他没听清楚阿瑞德的话。 【npc阿瑞德向养成人物[水鹊]告白,玩家的选择是——?】 【a、让水鹊接受】 【b、让水鹊拒绝】 关郃面无表情,他看着今天早上自己打上的蝴蝶结。 “没有杀掉的选项?” 第105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2) 关郃像个暴怒的巨龙,这个游戏真的惹到他了。 他狠狠地点了拒绝。 【竟然惹到了我们主播,恭喜你,相当于没惹】 【什么时候出个能够和npc真人快打的礼包,感觉主播真的会付费打架】 【你们打架就打架,可别伤到我们小鸟宝宝了!】 因为关郃点了拒绝,水鹊感到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呼吸粗重的骑士,遭到拒绝后眼皮覆下,额前棕发湿黏而狼狈地垂着。 虽然是在外界,阿瑞德却觉得空气有些窒闷。 他拂下钢铁铸造的头盔,提在身侧。 像只战败而气馁的雄狮。 云层密布,风雪又大了,簌簌飞在十字拱廊外。 阿瑞德胸膛的起伏趋于平缓,静静述说着。 “我只是认为,你很可爱,穿裙子很可爱,试铁叶甲的时候也很可爱。” “上剑术课虽然笨拙但非常认真,追踪巫魔会时聪明又有力量。” 他又用了许久之前对水鹊的称呼。 “我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小先生,我突然和你说出来这些想法,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困扰。” “如果你认为我这样不可理喻的话,之后我也会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 他抱着钢盔,身姿端正地对水鹊行了一个骑士面见贵族时恭敬的礼。 “惟愿您事事顺意,圣灵会护佑您这样好的人。” 水鹊还没明白阿瑞德说的话,他错过了最重要的部分,以为阿瑞德是获胜了太高兴来夸他一顿。 “我……” 明明现在风好大,可是一点也吹不散空气里的血腥味。 水鹊的瞳孔缩了缩。 骑士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低下头颅,强打精神,“风雪越来越大了,小先生,你还是先找地方休息吧。抱歉,我先失陪了。” 喉结默然地滚动了一下,水鹊扯住了即将离开的阿瑞德,接着细声细语地关心他的状态:“你是不是受伤了?刚才的比武好激烈,大家都穿了铁叶甲,我还是看到有人流血了。” 幸好当时隔着一段距离,医师也迅速从周围上去把出局的骑士带走。 不然他可能真的会…… 太饿了。 水鹊抬眼,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好担心啊,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伤口?” 为了看清楚阿瑞德,他凑得极近。 近到如果不是睫毛濡湿了黏成一小簇一小簇,阿瑞德都能帮他数清楚。 刚才在场上往看台上扫时,他就觉得,水鹊穿成这样,实在是太漂亮了,只要看到,就叫人离不开眼。 兜帽围住,可能是怕冷,垂眼缩着,整个人要埋在斗篷里。 穿越云层的光线就是在那时打在水鹊身上的。 皮肤白得晃眼,裙身垂坠,光泽流动。 阿瑞德可能在几十年后,也仍然会清晰地记住那一幕,还有心脏跳得鼓动耳膜的频率。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水鹊不满地扁嘴,他想去戳一戳阿瑞德的肩膀。 可骑士高大的躯干外覆盖着冷硬的铁甲,水鹊的指腹才按上去就冰到了。 没办法,他只能拿出一点儿猎食者的耐心。 初次捕食控制不住紧张,理由蹩脚,说话时还差点咬到嘴巴,“你、你把铁叶甲脱了,我看看,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真的…… 他真的只是看一看而已。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3节 不能吃,总要让他闻一闻味道吧。 看一看,闻一闻,又不犯法。 水鹊一边忐忑地盯着阿瑞德褪去外罩的盔甲,一边安慰自己,静悄悄地加油鼓劲。 他可是安抚骑士,察看伤口,安慰其他骑士,本来就是分内的神圣职责。 阿瑞德将近是丢盔弃甲的状貌,里面是单薄的内衬,外面仅仅是一层棉布甲。 肩膀与脖子的连接处是血红的,从布甲内透出来。 很香。 闻起来是雪地烧烤的食物味道。 水鹊用下方的牙齿磨了磨上面的尖牙。 看起来伤得好严重。 水鹊确实是担心的,但更多的,是食欲。 他说话黏黏糊糊的,“你这样我怎么看得见伤口?布甲……布甲也脱掉吧?” 水鹊期待地看着他。 阿瑞德隐约能够察觉到水鹊的状态不太对劲,可是心上人这么看着自己,他也没办法拒绝。 骑士的身体素质极佳,哪怕身上仅仅一件单薄内衬,也能在寒风中面不改色。 血迹打湿的肩膀处可以看见肌肉的走向,紧紧绷着。 水鹊目光热切,阿瑞德以为他是太担心了,不禁面容缓和,安慰他:“没什么大碍,我回到骑士团简单包扎一下,过几天就愈合了。” 话音刚落,凑上来一个毛茸茸的白金色脑袋,鼻尖在深红的肩膀处蹭了蹭。 水鹊越说越小声,“好可怜啊,阿瑞德……” 他尾音太软,阿瑞德恍惚间以为他带上了哭腔。 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内衬最顶上的扣子悄然被水鹊解掉了,他扯开领口,底下就是伤口。 阿瑞德怕血淋淋的吓到他。 下一秒,比之前更强烈的钝痛在颈侧发散。 两个人的身量有着明显的差距,水鹊把人推到墙角,靴子有一半踩到了阿瑞德的护脚甲上面垫着。 他是第一次自己主动进食,上次尝到血液的味道还是魔笛手划开手腕喂给他吃的。 动作多少笨拙,但还是精准地找到了血管。 他咬也咬了,又不肯放开,只会特别礼貌地和人道歉:“对不起……稍微,稍微再等我一会儿就好了,我会很轻、很快的,不会让你太难受。” 白金色的发丝软软地蹭在脖子和左脸侧。 阿瑞德立即反应过来水鹊在做什么。 一时间难以接受事实。 参加过数次猎魔猎巫行动的骑兵队长,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是魔物。 毕竟对方看起来那么、那么纯净。 和那些茹毛饮血的肮脏吸血鬼一点都不一样。 尽管如此,脖颈隐秘的刺痛一直在提醒他—— 阿瑞德,这是一只魔物,你要采取行动了。 拿出你猎魔行动时候的勇气与手段。 作为圣廷骑士,这是你的使命。 阿瑞德躯干紧绷得像石头雕刻而成的塑像,垂落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头,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他的情绪太紧张了,影响了血液的口感。 水鹊才恍然间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红洇洇的舌尖试探着,舔舐了一下尖牙留下的创口。 几秒的时间,那里不再流血了。 水鹊不安地抬眼看着阿瑞德,“对不起……” “你别和其他人说,我是好吸血鬼,这是我第一次咬人。”他的手攥皱了阿瑞德的衣领,“我只咬你的……” 他睫毛颤啊颤,慢吞吞地补充,“你要是生气的话,我以后也不咬你的了。” 做出这个承诺好像都极不乐意似的。 焉耷耷的,眉眼低垂,特别可怜。 从十字连廊,向远处望,能看到钟楼,和大教堂的尖顶。 大教堂是卡斯特罗城最高的建筑,最靠近天空的地方。 每次护送朝圣者的归途,阿瑞德都能在一出密林后眺望向教堂尖顶,上面的白鸽展翅,背后是皑皑雪山,他便知道圣廷的方位。 水鹊还想解释什么。 薄唇却碾压上他的唇珠,他唇角有残存的血液,混着掺杂进来。 阿瑞德捧住他的后脑,让他不至于受不住地往后倾倒,水鹊才发觉对方手心冰冷。 血液滴落,打湿了胸前的金丝带。 阿瑞德紧闭眼,背后全是冷汗,他的身心一片空白,唯有和水鹊接触的部分是温暖的。 他做了两件错事。 一是背弃了圣灵,二是以这样半强迫的姿态和心上人拥吻。 阿瑞德眼皮震颤,睁开来看着自己怀中小脸粉白的人。 廊外飞雪,粉洇洇的脸颊和鼓胀的唇,构成了阿瑞德眼中光怪陆离的景象。 水鹊极小声:“你亲得我嘴巴很痛。” 阿瑞德下颌绷着,呼出白色的雾气。 “对不起。” 他是不忠的信徒,是应该被诅咒的人,他将进入永恒的地狱。 ………… 在第一天比武大赛当中大获全胜的骑兵队长,被关了禁闭,断水断粮。 偷偷揭发阿瑞德恶行的骑士说,看到他在比赛结束后与贵族小姐幽会,发现时捧着人后脑勺,舌头都伸到人家嘴里了,水声啧啧作响。 那个骑士添油加醋,说得极其夸张。 因为水鹊当时是背对着外面的缘故,恰巧路过的骑士只能看清楚阿瑞德,并没有发现被吃嘴巴的人是水鹊。 “那个贵族大小姐,手指抓住阿瑞德队长的衣领,好像站不稳,踩住阿瑞德队长的脚,身体也一直在抖……” 骑士团用餐时本来是不言不语的,长桌上只有那个骑士说话,周围一片静默,但都在认真听。 水鹊攥紧了手中的叉子,耳朵由于过分的羞耻,晕染得红彤彤的。 终于,长桌上有人出声问:“那位尊贵的大小姐……漂亮吗?” 骑士回答:“她是背对着我这边的,当时我哪里敢多看,我可是连女人的手指都没碰过,他们那个动静,吓得我赶紧就跑了!” “不过……”他仔细回忆,努力地尝试想起细节,“裙子名贵又华丽,是丝绸的,穿着看起来背影特别好看。噢!皮肤很白,我以明日比武大赛的胜利向圣灵发誓,真的很白——” “和鹊差不多!” 他灵机一动,指向角落坐着的水鹊。 “咔嚓”一声。 水鹊不小心戳烂了盘子里的小半块酥饼,坐立不安,指尖用力到泛白。 有的骑士附和,“这样啊,那确实好白啊……” “鹊骑士的嘴巴也很红……” 见习骑士和授剑骑士的地位不同,都坐在长桌的末端。 艾尔德兰听见他们将话题转到水鹊身上来讨论,脸色阴沉下来。 银制的刀叉重重搁置到餐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长桌重新静默下来。 艾尔德兰起身,想要牵起水鹊离开。 膳食室门口步入一个高大身影。 大麦提袍在披肩之下,从披肩的刺绣可以轻易判断他的地位。 眉目冷淡,灰蓝色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司铎大人。” 骑士们恭敬地低头。 西尔卫斯特声线平直,点名道:“鹊·路易斯。” 原本吃饱了准备跟着艾尔德兰离场的水鹊,条件反射默默地举手,“我在这里。” 西尔卫斯特凝视着他,“跟我来。” ………… 圣廷的审讯室,建筑风格完全不同于外面的圣洁温和,而是阴冷又潮湿的。 寂静当中,只有水鹊对着西尔卫斯特辩驳:“我发誓,真的只有这一次……我没有乱攻击别人。” 和每一个试图狡辩的被审讯者一样,水鹊尝试开脱责任,“而且、而且他是自愿的,他都脱盔甲了,我当时实在是太饿了,就没有控制住。” 水鹊自己说的,自己还唾弃自己。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4节 实在是太过分了。 把大部分的责任都赖给了阿瑞德。 可是阿瑞德亲得他嘴巴很痛,他吸血也吸了,对方亲也亲了。 水鹊就认为他们之间两清了的。 只不过没想到,这因此连累了阿瑞德关禁闭。 他愧疚地想着,今晚偷偷到禁闭室给阿瑞德送食物送水。 不过偷偷过去还是有风险的,如果自己成功不了,就让男主给阿瑞德送过去,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守护灵的灵体。 关郃哪里知道他心爱的养成人物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先在商城买一包毒鼠强。 就是货架上那款介绍词写着【牧师长也挽救不了】的毒鼠强。 西尔卫斯特一直看着对面不安的水鹊。 他面色没有多冷厉,但压迫感强大,淡声问着:“你最开始和我保证过,不会伤害别人。” 他述说事实。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西尔卫斯特一眼就能观察出关入禁闭室的阿瑞德,身上沾有吸血鬼的色彩。 这一段时间是庆典,骑士团除了比武大赛,没有安排其他任务。 答案显而易见。 水鹊承认错误,“对不起……你要把我关起来吗?还是说,你要把我送到火刑架上烤?” 他忐忑地等待惩罚。 关郃气愤,“他敢?!” 虽然水鹊是吃了别人的血,甚至给人亲了嘴巴,但小男生年轻漂亮,爱玩也很正常,都是那个骑士的错! 这个什么司铎,凭什么为了这点小事把水鹊捉起来?! 气得他剧情进度涨了百分之一。 西尔卫斯特平淡地避开水鹊殷切的目光。 言语间未谈及对水鹊的惩罚,反而说:“阿瑞德的禁闭期为两周,前三天断水断粮。” 水鹊捏紧了手心,“会不会太严重了?没水喝没饭吃,他会死掉的。” 而且…… 阿瑞德身上还带着伤呢。 西尔卫斯特扫了水鹊一眼,“圣廷骑士没有你想的脆弱。他原本应该关三个月,并且降职为披甲战士,但一个月后的进军还需要他。” ……… 水鹊垂头丧气地从审讯室回来,向骑士团内部的宿舍走。 西尔卫斯特没有把他关起来。 但是对方的惩罚也足够可恶。 显然十分熟悉吸血鬼的习性,端上了一整碗罂粟籽。 水鹊这种混血小吸血鬼,根本控制不住本能,抿着唇一颗一颗地清点罂粟籽数量。 这也是防止某些活人在死后转化为低等吸血鬼,从坟墓爬出祸害人类的方法之一。 在棺材内放入小粒的谷物或者种子,这样低等吸血鬼就不得不在每一夜伏在棺中重复清点它们的数量。 水鹊认认真真数完了,足足有九千四百多颗! 他从中午饭数到了下午茶的时间。 水鹊气闷地嘟囔着:“真是叫人讨厌……” 他埋头走着,和棉花一样有气没处撒,路过庭院时特别生气地踢了砖头小路上多出来的小石头。 踢走了。 成功打扫了砖头小路。 顺着这条路往里走,庭院在身后越来越远,前方通往的是骑士团内部的宿舍。 见习骑士的小楼在最内侧。 条件和维吉尼亚学院的差不多,每间宿舍有每个人单独隔开的小间,但少了宿舍内的公共起居室。 每天会有人负责巡察小间,不允许骑士在宿舍内藏酒和其余的一些违背清修原则的违禁品。 水鹊叹了一口气。 他上次藏在床头柜里的杏仁酪就被巡察的人没收了。 原因是杏仁酪的制作原料当中有半杯甜白葡萄酒! 谁会因为吃杏仁酪而喝醉耽误训练呢? 当时巡察的骑士前辈犹犹豫豫地多看了他两眼。 目光流露出天然的不信任。 水鹊回忆起来,于是又生气了。 高高大大的几个身影,忽然堵在狭窄的走廊。 水鹊头也没抬,礼貌道:“麻烦借过一下,我要回宿舍了。” 他往左走一步,左边的空隙便填上空缺。 他往右走一步,右边也变得严丝合缝。 反正今天是不让他过去了。 个个人高马大的,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连他的影子都被笼罩了。 水鹊抬眼,小脸绷着,眉眼有愠色,“你们做什么呀?堵在这里我没办法回去了。” 堵路的骑士们站在原地愣了愣。 生气了也好可爱。 也不会骂人。 就那么软软地说上两句。 水鹊才看清他们的模样。 全是作为授剑骑士的前辈。 这里是见习骑士的宿舍,他们平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水鹊忽然有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为首的授剑骑士,一身小麦色偏黝黑的肌肤,铜墙铁壁似的立着,脸应该是烫到一定程度了,温度下不来,涨得通红。 他背在身后的大手转到前面,捻着水鹊极眼熟的布料。 “鹊骑士,我们是负责今天巡察宿舍的。”他难以启齿,“我们在你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手上的是水鹊的筒袜。 那天穿靴子时搭配的。 男士是不会穿这种款式的筒袜的,这一件的边缘甚至有白色蕾丝边,男性款式的只有裤袜,设计也通常是简朴的白。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水鹊的房间,发现了没收拾好的裙装。 随意堆在衣柜里,裙裾蓬大,丝绸华丽。 胸前位置的金丝带还沾着血。 皮肤很白的大小姐。 他们无端想起今天午餐时分那个见证的骑士的话语—— “阿瑞德队长的舌头都伸人家嘴里了!” 真的有亲得这么入迷,这么夸张吗? 简直是像狗一样抓住人家舔吧? 他们的视线落在水鹊的唇上。 中央的一小颗唇珠,由于紧张而被抿起来,殷红殷红的。 水鹊羞耻又慌乱地摇头,“不,这个不是我的……” 他想后退,想往回跑。 转过身撞上了另一冷硬胸膛。 黑发黑眼的青年盯着他。 水鹊闻到了如同林间冷绿青苔的气息。 第106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3) 水鹊几乎是整个被艾尔德兰挟抱着往前走。 这人的脸色黑得可怕,阴阴沉沉像雷鸣即将下雨的天气,一句话也不说,撞开了阻拦前路的几名骑士。 就这么把水鹊带走了。 水鹊踉踉跄跄地走,困在艾尔德兰右臂的半圈包围中。 宿舍的木门,“嘭”一声,不堪重负似的,让艾尔德兰一脚踹开了。 艾尔德兰似乎非常生气。 水鹊不知道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路上没敢吱声触他霉头。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5节 只在回到宿舍后才对艾尔德兰说:“谢谢你帮我解围……” 他可是诚心诚意和人道谢的。 结果艾尔德兰漆黑的瞳孔盯了他一会儿。 “那双筒袜,是你的?” 黑压压的眼神。 水鹊摇头抵赖,他背后靠着宿舍的大门,好像艾尔德兰也像他们那样继续问他的话,就要夺门而逃。 他和白纸似的,心思完全写在脸上。 艾尔德兰连猜也不用猜。 他冷声问:“你准备逃跑?跑到哪里去?” “你要不要猜猜,你的那些好前辈在哪?” “他们还在走廊等着你出来,像蹲守兔子一样。” 艾尔德兰向水鹊缓步靠近,马靴踏在地板上,响声沉闷,随之而来的压迫感让水鹊的手心也在沁汗。 “你一出去,就会被他们捉住。” “你的这点身量,他们逮住你,比捉住兔子还要轻易。” “他们捉到你,一定会要你回答——如果那双筒袜不是你的,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里发现?” 听艾尔德兰的语气与话中的内容,是断定中午进餐时骑士团讨论的人物就他了。 水鹊咬了咬牙,梗着脖子回答,“反正我不会承认的,他们也不会这么坏,逼迫我承认。” 要是认下来了,他轻也要关禁闭,重的还不知道圣廷要怎么责罚他。 有阿瑞德的例子在,水鹊方才真的感到后怕,又是懊悔自己连累了阿瑞德。 艾尔德兰却冷哂一声,好像水鹊刚刚说了一些会让全图瓦发笑的笑话。 “嗯,他们不会这么坏,他们只会抱住你,让你坐在膝头上,被摁住,哪儿也去不了,然后脱下你的鞋子和袜子,换上那双该死的筒袜。” “接着全都和狗一样围着你,好奇地问你,不是你的,怎么会大小这么合脚?” 水鹊的唇瓣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在轻轻颤抖着,抿起来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唇。 他的脑海具象化了艾尔德兰口中的内容,反应过来就有些害怕地远离了门扉,打消了夺门而逃的念头。 艾尔德兰的目光转移到水鹊唇上,红洇洇的,残存着刚才抿过的水光。 艾尔德兰喉结不自觉地下压了一瞬。 他没像今天这样多话过,隐约也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异常,高领之下的黑色逆鳞灼热发烫。 但还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 声音低沉,一字一句都在透露冷意。 “他们还会好奇,阿瑞德是不是真的把舌头伸进你嘴巴里去了?” 大手和铁钳子似的掐住水鹊的脸颊,让软嫩的肉也从指缝间挤出来一点。 “问你亲得嘴巴痛不痛?” “为什么阿瑞德亲得这么夸张,因为你嘴巴里面很甜很软吗?” 艾尔德兰像冷血动物一样阴恻恻地打量他,视线和吐出的蛇信子一般,令人心惊身凉。 完全是属于骚扰范畴的话语。 水鹊的瞳孔紧缩,气血激得翻涌上头来,他紧紧一闭眼。 掌心和左脸相碰的声音清脆。 宿舍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啪”的一声便显得格外刺耳,隐隐还有回响。 艾尔德兰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omg这就是宝宝的秘技吗?】 【终于见识到了……好辣的小男孩……】 【宝宝你别把这变态黑龙两根都扇石更了、、】 空气静默。 水鹊细声小气地问艾尔德兰:“你现在清醒了吗?” 【醒了,两个都醒了。】 【宝宝不要奖励他!】 关郃不想再看这些乌烟瘴气的弹幕,干脆把弹幕关闭了。 他从一开始艾尔德兰把门踢得嘭嘭响,就担心这黑龙欺负水鹊,赶紧从商城里给水鹊买了力量药剂。 力量增幅200%。 甩的巴掌特别响。 关郃只可惜自己没能提醒水鹊临时找工具当武器,自己动手打多疼啊。 水鹊的手掌心烫烫的,瞥了艾尔德兰一眼,和人好好讲道理,“你别说刚才那么难听的话,会让我很难过的。” 艾尔德兰低头,默不作声地握住水鹊的手。 他的左脸红印明显,不消多久就肿起来了,在冷然的眉眼衬托下显得滑稽。 眼皮半覆着,艾尔德兰低声和水鹊说:“对不起。” “手疼吗?” 水鹊自己动手打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手疼,那多不好意思,还短了一截气焰。 他别别扭扭地说:“不疼,我最擅长这个了,你要是让我不高兴,还不肯好好讲道理,我就、我就要打你了,像刚才一样!” 他努力展示自己威力的样子,有点像受惊后张大身子虚张声势的小熊猫。 艾尔德兰哑然。 他没想到水鹊一个会因为周围人不和他搭档而哭鼻子的可怜小男生,实际上气性大得很。 起码巴掌扇得很响。 “对不起。”艾尔德兰诚恳地认错,尽管他在高领之下的脖颈已经布满了黑鳞,“你还生气可以继续……打我。” 水鹊听到他道歉就消气了。 于是捏了捏手指,不好意思地向艾尔德兰说:“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很疼吗?好像有点肿了,到我房间去处理一下吧。” 水鹊:“我房间里备有草药。” 艾尔德兰想说不疼。 但是因为水鹊的建议,顿了一会儿合上了唇。 他不是第一次进水鹊在宿舍内的小间。 因为是在见习骑士统一入住的宿舍,每个隔开的小间全部只配了衣柜、床头柜和床,没别的家具。 所有人的都是一样的,除了自带的被子枕头,没什么出奇。 艾尔德兰就是认为水鹊的小房间更温馨。 冬天加厚的厚羊绒被子松软,湖蓝色靠枕压在床头。 床铺没有整理,艾尔德兰躺下来只是刚好合适的床铺大小,水鹊来睡却好像只占据靠墙的一角似的,被子拱起来,差不多还维持着水鹊今早离开时的弧度。 床边随意堆着一件晚上充当睡衣的长衫。 这种长衫的裁剪其实和睡裙是差不多的。 床尾还挂了一件外袍。 是之前艾尔德兰借给水鹊的,后来他拒绝了要回来。 整个房间的物品皆有浅淡柔顺的香气,是来自水鹊身上的,令人心神安宁。 艾尔德兰似乎温顺下来,他掩盖的黑鳞也没有刚才叫嚣般的滚烫。 水鹊正弯腰低头,从床头柜里找寻着常备的草药,他的腰身弯出弧度,上身的大衣不够长,盖不住马裤包裹的圆润软肉。 艾尔德兰被烫到一般,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正好瞥见敞开的衣柜。 那套华丽裙装就这么随意地放置在外层。 胸口的衣料好像被巡察者借着检查血迹为由,用手指仔细碾压过,褶皱未消。 现在的天空没有什么阴云,外面的雪人在缓慢消融,微暖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恰恰好照在塔夫绸的面料上。 流光溢彩。 不难想象,水鹊穿上这一套,会漂亮得像是木偶剧里的公主。 公主…… 艾尔德兰仿佛被钉死在原地,黑瞳瞬间立成竖状。 “你穿着这套……” 他声音低沉喑哑。 “让阿瑞德看了、亲了?” 嫉妒和不知名的丑陋情绪在心脏无限滋生蔓延。 撕裂般的绞痛。 艾尔德兰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颤抖着,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响。 水鹊兴冲冲地说:“找到了!” 他捏着找到的草药。 没有留意到艾尔德兰的异常,随口回应:“嗯嗯。”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6节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衣帛绷到极致而撕裂的声音刺耳,又瞬间被地动山摇的声响覆盖。 水鹊没站稳,但好在他旁边就是床铺,一屁股坐到被子上了。 整座宿舍都摇摇欲坠一般,粉尘碎石四散。 巨大的阴影顶在房门,通体黑色鳞片的龙还在不断膨大。 骨头与不堪承受的门柱一齐咔咔响,房门扭曲的声音像痛苦的呻吟。 水鹊根本没反应过来,吓得本能地缩到床角,他大声喊着,“艾尔德兰!” 试图唤醒黑龙的神智。 龙的吐息是炽热的,漆黑鳞片下仿佛隐藏了滚烫的岩浆。 竖瞳死死锁定住床上的人。 水鹊的小脸发白,“艾、艾尔德兰?” 黑龙长啸一声,震耳欲聋。 身躯还在壮大。 房顶的木梁产生裂缝。 水鹊提高音量,以免自己的声音被遮盖过去,“不要这样!艾尔德兰,你会把我的房间完全弄坏的!” 可惜的是,黑龙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瞬间。 尖锐锋利的爪子高高扬起来—— 破空之声,几阵凛冽的风略过。 风中是青苔冷绿的气味。 水鹊下意识紧闭双眼。 外面走廊的墙体破了,黑龙横冲直撞飞到室外,完全体状态下的它,比整座寓所还要大。 锐爪紧握着深蓝色外袍,张开龙翼,强风一阵一阵,撕走了庭院树木的枝叶。 眨眼的功夫,远飞到天际。 去往的是维斯山脉的方向。 水鹊坐在床角,发现自己还是完整的,松了一口气。 完全不能继续住人的房间。 他需要快点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摇摇欲坠的房门在骑士们一拍之后彻底倒下。 他们从支离破碎的走廊又攀又跨地赶过来。 黑龙现世,必将会夺走—— 心急的骑士问:“公主,你没事吧?!” 水鹊:? 他还心有余悸,表情茫然地看向他们。 那个心急口快的骑士,才发觉自己把这个称呼喊出口了,很是讷讷了一阵。 有骑士发现不对,“艾尔德兰殿下呢?” 黑龙捉走了图瓦前太子? 眼尖的骑士刚才看见了锐爪露出的一角,是深蓝色的外袍。 水鹊还在,那黑龙带走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鹊骑士,你还好吗?”其中一人关切地说,“有什么重要的物品带上,我们先离开这里。” 水鹊点点头。 他有些惊魂未定,发现自己的睡衣和衣柜里那套裙装不见了。 奇怪…… 艾尔德兰带走了吗? ………… 前太子在黑龙现世后失踪的消息,震惊了图瓦上下。 作为唯一的证人,水鹊只能顺着他们的猜想,说艾尔德兰被黑龙掳走了。 同样是隐藏在骑士团的魔物,大约隐隐有点同类相惜的心态,水鹊暂时没有曝光艾尔德兰是黑龙的真相。 他也不确定,王室是否知道艾尔德兰的身份。 水鹊猜测对方可能和他一样是混血。 如果这个猜想是对的,那么图瓦的国王理当清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吁解救前任王储,鼓动提前了向维斯山脉进军的计划,并且从国都派出了王庭护卫队作为增援力量。 水鹊不明白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接受圣廷的安排,作为唯一的安抚骑士被编入队伍。 【养成路线分支任务:】 【成功被骑士团选上并参加第一次向维斯山脉的进军(1/1)】 【获得奖励:基础药草包x1,屠龙匕首x1】 在卡斯特罗城举行送行仪式的时候,恰好是大晴天。 狂欢节恰好到来高潮,由于送别,节日的彩车停在道路两侧,人们堆出各式各样的雪人。 人潮拥挤,手绢挥舞,还有的人在为即将前行的勇者们做祷告。 路易斯伯爵也赶至卡斯特罗城,和多里安一起送别队伍。 又是骄傲又是担心的,两鬓已有白发的男人拉住水鹊的手,嘱托了许多。 这次进军允许贵族出身的骑士从家族的扈从当中,挑选一名作为随行的披甲战士。 路易斯伯爵忧心水鹊在行旅当中的衣食起居,安排了里昂过来。 此时的里昂立在水鹊身后,和从前作为贴身男仆时没什么两样,像个只听水鹊话的,一个沉默的影子。 由于特殊的职位,水鹊主要是在后方支援,不需要穿戴沉重的铁叶甲,还有考虑到他的骑术实在是不够过关,一旦发生激烈战斗,他若是没办法控制住受惊的马匹,一定会发生意外。 骑士团的团长拉东把水鹊同为骑士的兄长加里克,从侦察的队伍调到了后勤,为的就是让他与水鹊共骑,照顾好安抚骑士。 路易斯伯爵扶着水鹊上马,严肃地对继子说:“加里克·路易斯,照顾好你的兄弟。” 加里克把水鹊抱到胸前的马背位置。 掀起面甲,金发耀眼,笑起来时犬齿露出,“当然了,父亲,我不会让鹊伤到一根头发丝,掉一滴眼泪的。” 比起曾经背地里说幼弟是个恶魔,现在的加里克更懂得体贴与守护家人。 即使他仍然打趣自己的幼弟是个爱哭包。 看幼弟对自己俏生生地翻个白眼特别有意思似的。 队伍整整齐齐地出发了。 出发时上午还是晴天,傍晚行至维斯山脉山脚,乌云压顶,雾气浓重得看不清来时的路了。 图瓦的谚语中有说过,冬天的雾代表降雨。 步入维斯山脉边缘,便感觉寒风刺骨,如坠冰窟。 冬天是魔物最虚弱的季节,即便凡体肉身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相较起来,这确实是针对维斯山脉进军的好时节。 加里克跟唱童谣一般,哄水鹊:“云如黑烟,智者必披上斗篷。” 他一边说,一边给水鹊披上宽大的斗篷,一早就在马匹边的布袋放好了备用的。 没有兜帽,加里克一手牵制缰绳,一手拿着宽边帽压在水鹊脑袋上。 “戴好喽。” 加里克的话音刚落,如同黑烟的风暴云就降落雨水混杂着雪片。 水鹊连着斗篷,被拢在加里克怀中。 太湿冷了。 刺骨得只要人稍微一有动弹,就会发出“嘎吱嘎吱”叫人牙酸的声音。 面对到来的风雪夜,最好先找地方落脚停歇,扎起帐篷。 行军的队伍在山脚密林中相对高一些的坡地停下。 雨水叮叮咚咚,打击杂乱生长的枝桠与浅蓝绿色的叶子。 骑士们越下马后,牵着马匹在周围白色的树干上系好绳,避免有可能的雷暴把它们惊走。 页岩石板覆盖着苔藓,行走时需要格外留心。 前方的骑士们已经开始扎帐篷。 后勤的队伍才姗姗到来。 心中无法不在意,似有若无的视线都往那边飘。 身披铁叶甲的加里克骑士,怀中抱着一团蓬大的羊毛斗篷过来了。 “呃……”有人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地问,“加里克骑士,请问鹊骑士呢?” 加里克挑眉,随意一低头,示意他们看,“喏。” “天气太冷,他的腿疾复发了,走不动路呢。” 一整团羊毛斗篷里探出一只细伶伶的手,揭下了脸上的宽边帽。 即便如此严防死守,雨势实在太大了,雨雪仍旧抓住了可乘之机。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7节 鹊骑士的睫毛水淋淋,额发也打湿了一点,抿起来又松开的唇是红的,此时正困倦地向他们看过来。 小脸湿漉漉,躲在羊毛斗篷里,像一只水宝宝。 第107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4) 水鹊打了个哈欠,显然是赶路奔波累了,虽然分明一整天都是加里克在驾马。 他们坐的那匹马马鞍是加厚的,让水鹊待在马背上时不至于太难受,但赶路了一个白天,维持相同的姿势这么久,不说屁股颠得疼,腰板也不会太好受。 尤其是傍晚阴雾湿冷。 因为揭开了宽边帽,小脸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没多久脸颊就冻红了,又打了个寒颤。 于是调整姿势,往里蹭了蹭,靠着加里克胸膛那一侧避避斜飞的细雨。 主力部队的骑兵们见着加里克和水鹊亲密无间的姿势,一时间视线不知道该不该放在他们身上。 其中一人对路易斯家族成员的情况不太了解,平时常常被外遣任务,也不怎么与见习骑士这边来往,只知道两人是继兄弟。 关心地问:“鹊骑士还有腿疾?天寒地冻,岂不是难受极了?” 加里克解释:“嗯,他以前不方便走路,是经过司铎大人治疗才好转许多,所以比别人晚入学好几年。” 至于别人问的后一个问题。 加里克煞有其事地说:“当然难受了,难受得我们鹊骑士要悄悄掉金豆豆了。” 那…… 鹊骑士要是哭起来,一定也是好看的。 数道视线向加里克怀中瞥过去。 掉眼泪可不是和骑士这个词搭边的行为。 但他们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象到对方掉眼泪的样子。 因为皮肤又细又白,所以眼圈稍微一红就相当显眼,眼泪会像大贵族喜欢收集的珍珠一样,断了线的小珍珠直往下掉。 骑士们想着,甚至在原地停滞了动作,连后勤队伍叫他们一起过来卸下马匹驮着的帐篷、粮食、衣服还有粮草,也没听见。 自从加里克成为圣廷骑士团的授剑骑士以来,总是被外遣,水鹊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和这位兄长见面了,没想到加里克还是这么讨人厌。 加里克下马后就卸了头盔。 因此水鹊可以轻易地一抬手就扯住对方的头发。 加里克当即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这是招惹了恶魔幼弟的后果。 不过之前那么长时间相处一个屋檐下,加里克早知道自己的好幼弟最是心思思敏感柔软,这扯一下他就是三分疼也装出了十分。 水鹊看他的反应,还以为自己真的扯痛了他,慢半拍地撒开手,试探地问:“我弄痛你了吗?” “没有。”加里克呲个大牙,傻气地笑。 水鹊简直要烦死他了。 好在加里克没有再继续惹他,将他放到另一边有遮挡的位置,底下坐着干草堆,就自己收拾收拾开始搭帐篷。 先抵达的主力部队都是骑兵,外遣执行任务的经验丰富,扎帐篷的动作利索,速度极快。 营地中央的区域是供教会人员与骑士团的团长、各护卫队骑士团队长居住的,帐篷也更大,环绕在外周围的较小帐篷,则是骑士、扈从和其他兵士们居住的场所。 圆形的帐篷,中心用柱子撑起来,帐篷的尖顶还装饰有图瓦圣廷的纹章。 水鹊的脚冰冰凉凉,冻得刺骨,连带着轻微发疼。 也走不了,坐在草垛上百无聊赖,听着雨滴叮叮咚咚打在临时遮雨棚上的声音。 加里克搭帐篷还需要一段时间,男仆里昂在帮忙。 在临时遮雨棚内工作的后勤扈从,埋头捣鼓,终于生起了篝火。 一个铁锅吊着,架在火焰上,里面放了煮蘑菇汤的食材。 木柴半干半润,之前由马驮着,外层被雨水打湿过。 这种柴烧起火来最令人难受,噼噼啪啪响,灰烟缭绕的。 柴芯裂开的地方冒出白泡,咕嘟咕嘟好像在煮粥,听得人昏昏欲睡。 水鹊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了,但手冷脚冷,让他是眯一会儿也眯不安稳。 他离火堆还有点距离,于是轻声去问负责生火的扈从,“你能不能把我抱到离火堆近一点的地方坐下?” 那个扈从转过头,反应了好一会儿,脸忽地红了,讷讷点头,“当然,当然可以,尊贵的骑士阁下。” 扈从站起来,仔仔细细地在裤子上擦拭手心的木灰。 还没等他擦干净,人高马大的骑士,默不作声地过来,一手托着水鹊的膝弯,一手放在腰后,“失礼了。” 阿瑞德抱水鹊到篝火边,放在草垛上。 灰烬飞舞,木柴哔哔剥剥。 这才感受到一点热度。 水鹊忍不住双手撑开手心,往前伸,更靠近火源。 抬眼对骑士道:“谢谢你,阿瑞德。” 阿瑞德立在原地,启唇又合上。 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水鹊。 正直的骑兵队长,家族历代忠于圣灵,曾祖父甚至是屠龙斗士,打败了黑龙这样的恶魔象征,一辈子恪守清规。 阿瑞德在禁闭室的一段时间,备受煎熬,除却必要的惩罚,更主要的是对自己内心的拷问。 他几乎整日整夜难以合眼,就是合眼了,脑海也一片混沌,总是映出水鹊那天的样子。 小脸粉腻,斗篷下的裙装胸口勒得似乎有些紧了,视线稍微从高往下瞥就能见到边缘勒出来的一点儿软嫩的肉。 唇亲得鼓胀,嘴巴内侧的颊肉多舔舐几下就会洇出甜腻的水来。 在冰冷的禁闭室,阿瑞德带着一身伤,整夜辗转反侧。 水鹊看他站在那,也不说话的样子,才反应过来有点尴尬,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调整了坐姿。 阿瑞德却以为他的动作是因为坐在草堆上不舒服了。 解下外衣,展平了让水鹊垫着坐。 水鹊小声地和他道谢,留意到对方眼底下的青黑倦色,眼白里也泛着红血丝。 状态比以前差了很多。 水鹊闻到空气里有轻微的血气,仔细去看发现是阿瑞德肩膀处又在渗血,不过没有那天的夸张,这次的出血量极少。 水鹊想起了之前被西尔卫斯特强迫数罂粟籽的下午。 要忍住! 要当成熟稳重的吸血鬼,就是阿瑞德给他喂血,他也不能喝一口! 忍住了食欲,剩下的是纯然的担忧,水鹊抬手,指着渗血的位置,“你之前的伤,还没好吗?是不是伤口迸裂了?” 阿瑞德低头看了一眼,回应:“可能是。当时没有及时处理,自愈的速度慢了一些,没有大碍。” 水鹊抿了抿嘴巴。 这个人估计是还没去找医师处理,就因为举报被关进了禁闭室,禁闭室里不受鞭罚就算好的了,怎么还会给阿瑞德找医师? 还那么冷,又没饭吃没水喝。 水鹊悄悄去送了几餐,从禁闭室门口塞进去,差点让巡逻的人逮住了,就没再送了。 也不知道阿瑞德怎么过来的。 还是自己连累了他。 内疚的小骑士想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要哭,反正吸了吸鼻子。 鼻尖发红。 他扯了扯阿瑞德的衣角。 低着头闷闷地说:“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阿瑞德听话地坐在他旁边,水鹊的羊毛斗篷底下,在腰侧的位置,系着一个皮革小包,是之前任务完成后的奖励,里面有基础的药草和绷带之类的。 药草也很原始,还得自己捣一捣,他借了一个小钵碗,又找出自己平时用的捣药杵。 水鹊让阿瑞德解开衣领,扯下来看了看肩膀。 肩颈肌肉线条起伏,他的咬痕消失了,但那天比武大赛受伤的部位,血痂裂开,刺目的红,水鹊用指腹贴上去,伤口周围的体温都稍高于正常的范围。 估计是发炎了。 他往碗里加了些治愈的药草,又加上柳树皮,捣出来的酸性物质有缓解炎症、降低温度与痛感的疗效。 药渣子和汁水按到患处,再用绷带纱布认认真真地缠好了。 “可以了。” 这么一通下来,水鹊热得沁汗。 只腿脚还是冰冰凉凉的。 扈从在他们处理伤口时,已经提着一整个铁锅的蘑菇汤,去给先锋部队派发了。 柴火没有灭,阿瑞德添了把干柴。 水鹊悄悄弯腰把鞋子脱了,这样可以方便直接烤火。 只是火焰上飞舞的灰烬也要飘落到足面来了。 阿瑞德的唇压成直线,他伸出手,嘴上说着失礼,然后把水鹊的脚抱到大腿上,贴在腹部,笼罩进衣物内。 人体核心区的体温高,他就以这样笨拙的方式帮水鹊暖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8节 怎、怎么这样?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水鹊直觉这样的方式是不太对的。 好像这不应该是骑兵队长要做的事情。 所以大家都以异样的眼光看过来。 他有点心急,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灵机一动。 水鹊招招手,把自己的贴身男仆和招小狗一样叫过来,让人坐在对面。 这样他就可以把稍微已经恢复知觉与控制的右脚,从阿瑞德怀中挪出来,放进里昂的怀里。 “给我暖脚。” 因为是贴身男仆,他可以简单地下命令。 水鹊还没来得及挪动左脚彻底把暖脚的人物交给男仆,他现在的模样卡在中间,不尴不尬的。 周围的视线更加炙热了。 娇娇贵贵的安抚骑士,连暖脚也需要两个男人来。 阿瑞德环视一周,搭帐篷的工作还在进行中。 他沉声和水鹊提建议,“晚上可以到我的帐篷来休息,空间会更大一些,抵御雨雪的能力也更强。” 骑兵队长有单独的帐篷,比一般的帐篷宽敞,材质也好一些。 阿瑞德是认真建议的,他担心水鹊半夜感冒了。 水鹊赶紧摇了摇头。 他都和阿瑞德那个过了,他多怕阿瑞德抓住他强迫他吸血啊。 他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吸血鬼,到时候又能怎么样呢? 而且光他们两个人共处一室不太好。 水鹊可不想再让人家揪着亲。 他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阿瑞德,脑回路一转,说道:“那里昂也来。” 三个人就没有关系了。 这样就可以睡大帐篷了。 水鹊唇角翘翘,有一点点被自己机灵到。 第108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5) 骑士团里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新来的见习骑士的。 他们大多数只听闻今年的见习骑士当中,有一名安抚骑士,象征的纹章是紫色桔梗花。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个名词很陌生,有的人甚至想不到,为什么会设置这样一个骑士种类。 从来都是以侦察与骑兵两个分支为主,安抚骑士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部分曾经担任过引导见习骑士责任的授剑骑士们,在其他骑士问起时,面色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好像还带了点毛头小子的羞涩一般。 言辞遮遮掩掩,说话吞吞吐吐,只说什么长得漂亮、唇红得像五月的玫瑰、皮肤白得如同二月雪。 作为询问方的其他骑士和披甲战士一起,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大概是将读书年华里修习的文法、修辞全绞尽脑汁地用上了。 又恼怒地对他们这些迷惑不解的人补充,说一见面就知道了。 还介绍了安抚骑士的职责,让他们受轻伤的都可以找安抚骑士,对方温柔又善良,不仅会轻轻地帮你包扎,还会问你痛不痛,会心疼地安慰你、鼓励你下次战斗顺利。 和卡斯特罗城沉默寡言的牧师、医师都不一样。 他们是来治疗伤势的,又不是来和人聊天的,轻伤甚至自己随便处理一下就够了,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去找一个见习的安抚骑士? ——要的。 出发的时候在行军队伍里看到了大名鼎鼎的安抚骑士,他们推翻了自己此前的想法。 甚至路途上也无法不留意后勤队伍的动静。 下雨了会不会淋感冒?毕竟对方看起来小小只的,也不强壮,和他们这群皮糙肉厚的没法比。 在火堆旁边伸出手烤火的样子好可爱,只是看着那样的画面,就让他们感到行旅带来的沉重心情愉悦了不少。 还会给受伤的骑兵队长上药,拿着小钵碗和捣药杵努力,接着认认真真敷药缠纱布的样子,会不会太可爱了一点? 可能这就是安抚骑士的独特魅力吧。 不过好像是过于娇气了。 竟然暖脚和睡觉都要两个人一起来。 时刻注意着火堆那边动静的骑士们,耳聪目明,当然听见了水鹊说的话,眼皮皆是一跳。 脸上紧接着升温。 骑士精神当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就是团结,互帮互助。 其实像暖脚和陪同这样的简单工作…… 安抚骑士需要的话,他们也可以胜任的。 只是碍于骑兵队长在,谁也没敢表露出来。 加里克好不容易搭完帐篷,回头看他的幼弟正让人一左一右地暖着脚,还说自己今晚到大帐篷里睡。 加里克失望道:“真的不需要哥哥陪你睡吗?要是你半夜做噩梦了怎么办?” 他是在说水鹊以前半夜做了个噩梦,惊醒后非要有人陪在他大床旁边的小地铺上睡,净折腾人,折腾的当然还是多里安和加里克两兄弟。 说实话,加里克当时觉得水鹊是故意的。 毕竟他的弟弟真的很会折磨人。 水鹊压根不搭理加里克的追问。 行军吃的是些干硬的面包和腊肉,口感并不如何好吃,仅仅只能够填饱肚子补充能量而已。 又是下雨又是快要入夜了,也没有合适的条件打些新鲜肉来烧烤。 水鹊吃的不多,他吃完简单洗漱后,困得不行,早早躲进帐篷的临时床铺里睡觉了。 大帐篷确实宽敞,铺展了三个临时床铺都还有相当大的富余空间。 说睡觉是真的睡觉,没人去闹他,阿瑞德本身不是多话的人,而在水鹊不说话的时候,里昂甚至能够整天整夜不吭气,因此两个话少的人之间也没有可搭话闲聊的。 帐篷内只能听到清浅的呼吸与夜雨坠下的声音,偶尔才有一两句外面守夜者的话音,距离隔得远,并不清晰。 终归是第一次正式的行旅生活,水鹊晚上睡得不是非常踏实,而且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被叫醒了。 雨停了,但他的腿没有完全恢复,走路慢吞吞的还站不稳。 只能打着哈欠让里昂抱着出去。 几乎是下了一整夜的雨,幸好他们在山坡上,雨水积不起来,全都顺着流到山坡底下去了。 雨水洗过,营地周围青色一片,远处的山腰全是雾,遮挡得连上面的山体也看不清了。 离这边不远,有一道极细的山泉瀑布,营地的用水是从那里接回来的。 水鹊靠着里昂,自然地使唤道:“里昂,我想先洗脸刷牙。” 贴身男仆一早就烧好了热水,让自己的主人一醒来能够用温水洗漱。 他的行囊里自己的东西没多少,却连防止手冻裂的护手油、秋冬滋养脸部皮肤的面脂也给水鹊带上了。 里昂帮水鹊刷牙洗脸后,还拘住兴冲冲企图先逃走去喝羊肉汤的主人,仔仔细细地给人擦好护手油和面脂。 几名蹲在地上拿着碗汤水仰头一饮而尽的骑士,回头正好看到这幅画面。 鹊骑士身上的肉好像没有一处是不嫩不软的,在任由仆人擦面脂时,雪腻的颊肉擦拭挤压得轻微变形。 正是因为软嫩,才要好好用面脂保护起来,天寒地冻的,万一冻坏了就不好了。 他们分明自己连洗漱用的都是冷水,却自然地说服自己,给水鹊这样和行军生活完全格格不入的行为找到正当的根据。 水鹊原本闭着眼睛的,里昂说了声可以了,他才睁开。 为什么都盯着他看? 水鹊犹豫了一下,猜测他们看着他的原因,于是大方分享,“你们也要吗?” 他递出去那罐面脂。 蹲在远处的骑士们怔了一怔。 铁靴踩踏了地上枯黄的草茎,发出由远及近的沙沙声。 “要的。”阿瑞德说着,接过来,顿了一会儿,才疑惑地问,“可是你刚刚已经擦过一遍了,让我再擦一次……会不会面脂厚了不舒服?” 水鹊坐着抬眼看他,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 “我问的你们要不要,是给自己擦,不是要不要帮我擦。” 他都不明白阿瑞德怎么会这样理解。 阿瑞德点头,表示明白,也不见他尴尬,只是给水鹊递了驱寒的羊肉汤,他从营地中央端回来的,羊肉盛得比较多,在姜黄色的汤里浮浮沉沉。 坐在营地中央的西尔卫斯特向他们这边看过来,正好和水鹊对上视线。 平平淡淡的一眼,仅仅颔首示意。 肯定又是在警告他不能够吸血了! 水鹊忿忿地让自己以小人之心揣测对方。 吃完早餐就要开始继续行军了。 午餐是不会停下来食用的,潦草地在马背上胡乱吃几口。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89节 执旗者的马牵到了途径的河流饮水,有挥旗示意,其他人也才能饮马,让马儿歇口气。 “那是什么?” 水鹊遥遥指向河流下游立于水中央的白色类马生物。 阿瑞德特意将马牵到水鹊他们附近喝水,听到疑问,往水鹊所指的方向扫了一眼,缓声回答:“溪马,是水怪。不要离它太近,它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如果有人试图骑它过河,它会跳入水中将其淹死。” 原来是魔物。 水鹊哑然。 饮马的时间不长,他们必须抓紧行程。 行军打头的是侦察队伍,接着是主力部队的骑兵,然后才到水鹊所在的后勤队伍,最后还有后卫部队。 队伍长,信息联系主要通过号角。 水鹊在队伍安安稳稳的中后部,经常只能听到前方或者最后方的号角提示有魔物袭击。 连魔物的影子也没见到,就又听到传来的胜利号角声。 他原先还好奇队伍遭遇的魔物是什么样的,等到晚上在帐篷里被震天号角声吵醒时,就不好奇了。 阿瑞德动作迅速,紧急套上铁叶甲,“听声音是蛇群袭击。” 他倾耳辨认号角声,补充:“主要是箭蛇、秘纹蛇和火烧蛇,太危险了,你待在帐篷里,我出去支援。” 水鹊想问蛇不是冬眠了吗,但转念一想,阿瑞德说的那些全是魔物的名称,也就不奇怪了。 他自觉自己是拖了点后腿的,腿脚没完全好,好了也没有对抗魔物的经验,帮不上忙。 “里昂也去吧。”水鹊说,“我好好待在帐篷里,没关系的,你去帮大家的忙。” 里昂怔了一下,他只会听水鹊的话,于是沉默着穿上护甲,拿上长剑也出去了。 水鹊呼出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走,帐篷外飞入一抹细长黑影,攀在边缘的帘布上。 像是壁虎,又像是蛇,躯干上有翼膜,后肢抓蹬在帘布上,发出嘶嘶声,竖瞳紧盯着帐篷里唯一的人类。 水鹊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后背直沁冷汗,手脚冰凉。 一边观察着箭蛇的动向,一边依靠被子的遮掩,摸到那把游戏系统奖励的屠龙匕首。 箭蛇一旦后肢蹬出,伸直脊椎,就可以在瞬间像箭一样刺穿猎物的喉咙。 几乎是一击毙命。 水鹊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手心也掐出白痕。 直播间弹幕发出尖锐的爆鸣。 【蛇!是蛇!是小鸟的天敌!】 【臭蛇,吓坏我们宝宝了,你要是敢攻击,我今晚就点蛇肉吃!】 关郃已经准备趁着现在帐篷里没有其他人,现形保护水鹊了。 下一秒出现了一个战斗系统。 【养成人物[水鹊]】 【生命值:600/600】 【攻击力:375】 【魔物[箭蛇]】 【生命值:375/500】 【攻击力:1000】 【请玩家选择战斗方式:】 【a翻滚防御】 【b投掷攻击】 关郃不用多想,做出了选择。 在箭蛇猛地松开后肢,一展翼膜,像标枪一样即将射出时,寒芒刺过,匕首将其钉死。 穿过了箭蛇躯干与布帘,钉在帘后方的木头柱子上。 水鹊出了一身汗,这下浑身的力气都泄光了,仰躺在垫子上。 自己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 【恭喜养成人物[水鹊]解锁新成就:成功击杀第一只魔物】 【获得称号:百分百匕首刺杀天敌的小鸟骑士】 【天呐,这不是世界上最聪明勇敢的小鸟骑士吗?】 【妈咪的小骄傲,骑士团的好宝宝】 【两只臭狗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水水吓到了知不知道!】 水鹊躺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好像消停了。 里昂先回来的,后脚跟着阿瑞德,两人看到柱子上钉死的箭蛇皆是一惊,赶紧察看水鹊的情况,询问经过。 水鹊摇摇头,简单说明了一下,又表示自己没事。 冷汗湿黏黏的,沾在后背难受,里昂用毛巾探进去擦干,以免缩了汗感冒。 水鹊:“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蛇群全被击退了吗?” 阿瑞德点头,神色却不见轻松,反而语气凝重,“有几个骑士不慎被秘纹蛇咬中,血流不止,暂时先由医师和司铎帮忙止住了血。只是火烧蛇咬中了布莱恩殿下,目前看来没有办法治疗,情况不太乐观。” 要是让秘纹蛇咬中了,则会血流不止。 如果是火烧蛇,那么处境会更加严峻。 在水鹊的要求下,两人只好带他去看看布莱恩。 对方的状况极其糟糕。 血液像青铜器中加热的烫水一样,翻涌着汩汩流淌到草地,神情痛苦的脸上是烈火一样的颜色。 整个人仿佛在溶解的过程中。 医师牧师围在周围束手无策,哪怕是西尔卫斯特在场,白魔法包围圈之内也仅仅只能延缓他的伤势。 水鹊只是看了一眼,后半夜小睡时被噩梦惊醒了。 其他人不在。 天色已经蒙蒙亮,里昂可能去给他烧水了。 发现自己的腿完全恢复了感知与控制,他跑到伤者的帐篷那边。 布莱恩单独以白魔法圈为界圈起来了。 水鹊听见圣廷骑士团的骑士和皇家护卫队的卫兵在不远处交谈。 “昨晚布莱恩殿下周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护卫吗?这应当是你们的失职,我认为护卫王储应当是你们的首要使命才对。” 回应者支支吾吾,“昨晚太混乱了,我们也在与蛇群战斗殊死战斗。” 骑士感慨:“艾尔德兰殿下不知所踪,布莱恩殿下是唯一的王储,你们还是先向圣灵祈祷他护佑安然无恙,不然难保你们归去后人头仍然在脖子上。” 他继续说:“不过这样一来,王太子殿下生命垂危,谁还能够屠龙呢?” 有个卫兵缩了缩脖子,回答:“应当是你们骑士团的阿瑞德队长。能够与巨龙战斗的,从来只有屠龙斗士与王子。” “我记得阿瑞德队长的曾祖父是屠龙斗士,他祖父曾经从龙谷内解救过邻国的公主,他父亲也曾与龙战斗,救下了边陲的城镇。” 与这样的人待在同一个骑士团,骑士不免与有荣焉,感叹道:“但是这一次没有被抓走的公主,阿瑞德队长可没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了。不过他理当是命定的屠龙斗士,必然能带领我们斩获龙晶。” 后面的水鹊没有再继续听了,他本来想抓紧时间进入帐篷内,但眼角余光发现了大树底下的鸟巢。 假如那个能被称之为鸟巢的话。 不规则的球形,开口是圆的,用鱼刺和水草编织而成,他走近去看,里面有两颗鸟蛋,不确定周围的东西是不是河里虫子的肠道之类的混杂物。 他捧起来,又抬头看了看高处的树杈,那里应该是巢穴掉下来的地方。 水鹊小声嘀咕着,“真是幸运……” 昨晚蛇群来袭,这两颗鸟蛋没有葬身蛇腹。 “幸运什么?”淡淡的问话声从身后传来。 水鹊回头,是西尔卫斯特,对方维持了一整夜的魔法圈,看起来眼底略有倦色。 水鹊唇角弯起一个小弧度,“我说,它们真幸运,遇到了司铎大人,司铎大人肯定会背我起来,把它们和鸟巢一起送到树上吧?” 他说话的时候,恰恰此刻林间的太阳升起。 光线暖融融,微笑是玫瑰色的,澄澈的目光看向西尔卫斯特,正好驱散了昨夜的严寒与战斗带来的疲惫。 西尔卫斯特看了他一会儿,视线又扫过他手上的巢穴。 “嗯。” 他差不多可以说是让水鹊骑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送到高处。 大腿内侧嫩生生的软肉,堆着挤着,从两边压向西尔卫斯特的脖颈与耳畔。 不太舒服。 西尔卫斯特皱眉。 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并不好受。 其实水鹊怕压坏他,还特意加快了动作,手掌托着鸟巢架到树杈中间,调好位置确保不会倾覆再次摔下来,就松开手,对西尔卫斯特说:“可以放我下来了,我放好了。” 稳稳当当地被放了下来。 水鹊拍了拍手上的灰,林中振动翅膀的声音与鸣叫声从远而近,一只纯白的大鸟飞回来,围绕着树盘旋了两圈。 它最终降落在鸟巢所处的枝桠上,歪着头打量地面上的两人。 水鹊一本正经地和它解释:“我们不是坏人哦,你的家和宝宝掉到地上了,我们帮你送回原处了,以后晚上记得要守护好家和宝宝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0节 他招招手,和打招呼差不多 【我天呢,小鸟宝宝帮助了小鸟宝宝……】 纯白的大鸟长鸣一声。 水鹊自言自语:“这是听懂了的意思吗……?” 【我懂了,是大鸟感谢了小鸟宝宝!】 【可爱活了,原谅这个坏世界一秒】 【西尔卫斯特一直在盯着我们水水看诶……】 水鹊完成了光荣的任务,叉了个腰。 转头担忧地问西尔卫斯特:“布莱恩的状态还没有好转吗?” 西尔卫斯特状似无意地瞥一眼树上聆听的纯白鸟类。 再回答水鹊的问题:“不太乐观,他估计最多只能撑到今晚,火烧蛇咬伤没有解药。” 水鹊失落得眼睫垂下,声音低低的,“那我去再看看他。” 他前脚进入帐篷,后脚刚刚树上纯白的鸟儿飞了进来。 水鹊急匆匆地想要带它出去,那白鸟却停在帐篷内,一直盯着布莱恩的脸看。 西尔卫斯特进入,神色淡淡,解释:“神鸻盯着他,是在吃他的病。” 水鹊哑然。 名字是神鸻的大鸟,盯着布莱恩的同时,身上的羽毛从白色逐渐变为墨水一般的黑色。 随后长鸣一声,振翅飞出帐篷。 “它不会有事吧?”水鹊担心,紧紧跟随着出去,神鸻的身影不见了。 西尔卫斯特让他抬头看。 “它在飞向太阳。” “在靠近太阳的高空,疾病会被烧毁。” 水鹊赶紧问:“神鸻也会吗?” 回应他的清凌凌的鸣叫,褪尽墨色,一身白羽更加洁白崭新的神鸻,盘旋归来,围着水鹊转了两圈。 回到高枝上。 与此同时,进入帐篷察看的医师惊喜地跑出来,“布莱恩殿下恢复了!” 仅仅一个行军的上午,水鹊和神鸟的故事传开来。 “善良温柔的鹊骑士,帮助了神鸟,进而拯救了布莱恩殿下!” 水鹊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还怪不好意思的。 队伍停下来饮马,靠着一条河流边,有堆砌杂乱岩石,堆得如同山一般高,石块青绿,长满了苔藓,空气中有些微硫磺的气味,还有腐殖土混合物的味道。 水鹊下马来喘口气。 故事从队伍后面传到队伍前面,越传越夸张了。 他不太想听,于是走到稍微远一点的石堆边,背靠着石堆休息。 可他明明躲了这么远,声音还是能传过来。 “鹊骑士会和小动物说话!神鸟听懂了他的烦恼,明白了他对布莱恩殿下的担忧,所以才会帮助他!” “这样说来……鹊骑士好像公主啊……” “他长得那么漂亮,白金色的头发,人又善良,还会和小动物说话……” 乱石堆里睁开一对青绿竖瞳。 ——公主? 竖瞳转了转,锁定在依靠自己身上的人类身上。 白金色的头发。 漂亮。 竖瞳紧缩。 一阵地动山摇,石块如同山崩一般滚落,砸进河流里。 石堆底下掩埋的发黑斑驳的盔甲、扭曲折断的长剑暴露出来。 水鹊没站稳,一个仰躺刚好躺在了龙背上。 巨龙兴奋地拍动龙翼,旋出小型飓风,载着公主飞往遥远高处的龙谷。 它们龙谷到至今,子嗣单薄,已经许久没有龙蛋破壳。 但即使如此,它还是要把公主藏好了,不能让其他的十四头适龄单身龙知道。 第109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6) 水鹊被巨龙载起来时压根没反应过来,他只是靠着一个小山似的石堆休息,结果平地起雷,身后的石堆好像就成了一座飞行岛屿,载着他腾升直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河边的马匹因为这场变故,受到了惊吓,四处踩踏,还有人马被滚落的乱石砸进了河水中央,没有被牵涉到的幸运者也要忙着救援战友、抵御围上来的马形水怪。 地面的骑士团乱作一锅粥。 阿瑞德突出重围,他刚劲的小腿隔着铁靴,猛地一夹马肚,驯马向前奔驰。 即便如此,马儿的速度也始终比不上能依靠双翼驯服高空的龙族。 他只能心中慌成一片空白,在马背上仰头看着巨龙远去,水鹊在龙脊上成为一个小黑点。 维斯山脉横亘在东方世界与阿拉提亚大陆之间,说是山脉,倒不如说这些无穷无尽的山岭与山谷、绵延的脉络和围起来的河海湖泊,构成了足有半个大陆广阔的、属于奇幻生物的世界。 今天早上没下雪,但是前一天夜里有雪,融雪的时候气温低,水鹊又被加里克督促着穿上了厚厚的羊毛斗篷,原本也好好戴着宽边帽的,但是在巨龙起飞时,他压抑不住惊呼的同时,也没压住帽檐,那宽边帽翻飞着飞走了。 高空的气流紊乱,水鹊抓紧了巨龙脊背上大概是骨刺的突起。 一根骨刺和他的手臂环起来差不多粗。 他攀着很吃力。 大风哗哗地吹着,白金色的发丝都随之摆出波浪。 小脸吓得比地面未消融的雪还要白,水鹊一点也不敢往地面看。 假如他向下看,会发现之前的河流成了蚯蚓大小,而山坡不过是一个草块。 他用尽力气,从脊背中央的骨刺攀爬到前端,在龙翼的前沿旁,大约是巨龙脖颈后方一点的方位。 幸好巨龙除了一开始起飞时是竖直的,后面升起一定高度后呈现平直流线的形状,能让水鹊趴着,不然他别说攀到前面,估计没多久就因为力气不够抓不住了,坠落下去。 到达目标的位置,水鹊双手包围着最近的骨刺,双膝跪坐起来,艰难地平复呼吸。 “你好……?” 他尝试与这头从岩石堆里冒出来的龙沟通,右手轻轻地抚摸巨龙的骨刺。 巨龙终于察觉到背上的异动,频频回头看。 它的形貌符合故事与诗歌里对龙的大多数形容。 头上还有漆绿螺纹鳞片覆盖的角。 水鹊小心翼翼地说:“巨龙先生,我不是故意靠在你的身上的,我没有注意到那个石堆是你在趴着,冒犯了你我很抱歉。你可以送我回去吗?我不见了,我的亲人朋友们都会担心的。” 他还抱有善意地猜测,这头龙只是刚好睡醒,准备起飞的时候没注意他摔在背上了,才载着他飞这么远。 浑身油绿色鳞片的龙转过头,歪了歪脑袋。 最后一个特征。 会和小动物说话。 完全符合上了。 巨龙肯定,它背上的就是公主! 即使它并不属于小动物的范畴。 兴奋地长啸一声,紧接着又意识到过于大声的龙鸣可能会传到其他龙耳朵里。 它接下来一声不吭,水鹊和它说什么话也没有反应。 在临近龙谷地界的时候特意低空飞行,借着林木的遮掩,带水鹊潜行回到龙谷山底的巢穴。 这里林木密布,枝桠杂乱生长,上面是是灰色的长针叶,勉强形成层层树荫。 这是它的地界。 灌木丛与藤蔓感知到巨龙归来,自动回收让出了巢穴的入口。 像是隧道一样通入的龙巢。 里面堆了金银珠宝,明闪闪的,光彩射目。 大约有半头龙这么大的宝物堆。 巨龙趴伏在地,等水鹊踩着它的身躯爬下来。 见水鹊站在地面,不安地环顾四周,视线扫过了那个宝物堆。 巨龙抖擞龙翼,声音粗哑的,终于开口:“那只是吾的财产的一部分,原本吾有足足能够填满大半个巢穴的宝物。” 它说罢,没有继续说了,由于丢脸,说不出那些宝物的去向。 那头该死的强盗黑龙! 它如今有了公主,祖先龙有言,先成家后立业,之后它势必要拼死战胜可恶的黑龙,把属于它的一切夺回来! 水鹊都以为它不会说话了,听到龙口吐人言,惊讶地问:“原来你能和我们交流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1节 “合格的龙,为了获得公主的青睐,应当要学会阿拉提亚大陆的所有语言。” 龙骄傲地挺起胸膛,可以看见它覆盖绿鳞的胸甲,它一吐息,清凉的风吹动水鹊斗篷的一角。 龙谷的气候由龙族掌控,几乎每头龙的地界都是不同的天气。 水鹊注意到外面的松子落了满地,这里的气温比他们进军的地方要高多了,还处于稍感燥热的秋季。 水鹊没多在意龙刚才话里的具体内容,他只知道眼前这头龙是可以沟通的。 他把羊毛斗篷脱下来,挂在臂弯,明白它并没有多少恶意,于是上前仰着头询问:“所以你可以送我回去吗?过了这么久了,我的朋友们估计都担心坏了。” 龙摇头,“不可以。” 水鹊不明白,“为什么?你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对于龙有什么作用,而且从来没有龙吃人的传闻,他肯定也不是作为储备粮被抓回来的。 他从这头龙的脸上看出了肃穆而神圣的神色,“因为抢走公主、与屠龙斗士搏斗是真龙的使命。” “况且,我们会诞下一颗健康的龙蛋,吾会和你一起抚养新生的龙长大,它会成为下一个真龙。” 水鹊满头雾水。 它说的这些事情,有哪件是需要他参与的吗? 水鹊认认真真地试图解释清楚:“我不是屠龙斗士哦,我没办法和你搏斗的。” 龙歪了歪脑袋,“当然,吾是不会伤害你的,因为你是公主。可恶的屠龙斗士不能够与你相提并论,这简直是要将沼泽的污泥与天上的明月放在一起谈论。” “公主?” 脑海中的线索终于串联上了。 这头龙睡醒的时候,骑士团内有人正在讨论他,开玩笑说他是公主。 水鹊赶紧摆摆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你误会了,巨龙阁下,我不是公主。” 听见这个否认,巨龙不敢置信,俯趴在地上,油绿的竖瞳收缩,盯着水鹊一眨也不眨。 水鹊力图证明,转了一圈让巨龙能够看清楚他身体的外貌特征。 “公主是女性,很明显我是男性,对吧?”他极有耐心地引导巨龙。 龙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大费周章带回来的人类不是公主。 “你,脱了衣服,让吾看清楚。” 水鹊被它大胆的话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答应,险些还要在燥热的天气穿回那大斗篷。 龙低声含混地说:“你们人类都穿了这么厚的衣服,吾怎么分辨你们的雌雄?” 不像它们龙族,一身鳞片坦坦荡荡,光从龙鳞就能分辨雌雄。 它小心地用吻部衔起水鹊,往外飞去,水鹊面色一喜,以为这头龙终于明白了这是件乌龙事,要把他送回去了。 然而对方只是迅速地又在森林外的一片沼泽前落地。 大概是也认为附近湿泥淤积,难以落脚,它让水鹊坐在自己的头顶。 “沼泽脏龙,吾知道你在芦苇丛里,滚出来。” 这片湿地沼泽与湖泊差不多大。 白雾茫茫的芦苇丛中,涌出一片黑影,自水面下极速游过。 破水而出带起来的泥浆险些溅到水鹊身上,还好只溅到了绿龙的面部。 “森林臭龙,找吾有什么事情?吾的时间很宝贵。” 水鹊看清了,沼泽之龙有蹼状的爪子,它的形貌与森林之龙相比,也更加的不修边幅。 沼泽之龙没想到关系糟糕的邻居还带来了一位人类客人。 “哦,让吾猜猜,这位是新的屠龙斗士?想必是来找吾这样的真龙决斗的吧?” 它仔细端详了水鹊几眼。 “人类真是越来越虚弱了,连这样的也能成为屠龙斗士。” 森林之龙反驳它,语气讽刺,“假如你这样躲在沼泽地的阴暗臭龙也能成为真龙的话,那龙族实在是没落得无法在维斯山脉存续了,吾族还是灰溜溜地为人类献上龙晶吧。” “还有,这位是公主。” 森林之龙信誓旦旦地补充,挺起胸甲。 水鹊坐在它头顶,不知所措,只能无力地辩解,“不,这是个误会……” 沼泽之龙听了邻居的话,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裂出口中尖锐的龙牙。 “你真是藏在森林里让爬山虎缠没了脑袋!”它嘲笑森林之龙,“这分明是男生!” “……”森林之龙并不服气,它让水鹊站到高大的石头上,“或许人类已经有了让小男生当公主的新传统!吾看他样样都符合公主的特征!” 森林之龙:“他的皮肤很白。” 沼泽之龙:“嗯。” 森林之龙:“他的唇红得像玫瑰。” 沼泽之龙:“对。” 森林之龙:“他有一头漂亮的白金发。” 沼泽之龙:“没错。” 森林之龙:“他的声音好听,会和小动物说话。” 沼泽之龙:“真的吗?” 森林之龙见邻居已然被自己说动,得意地上下点着龙首。 沼泽之龙:“那现在公主是属于吾的了!” 森林之龙暴怒:“你敢?!” 水鹊也不明白场面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为了不伤及他,两头巨龙不言不合,飞往远处的高空缠斗起来。 肉眼几乎看不清它们的动作,俯冲、盘旋、撕咬! 这是关乎真龙的决斗,双方完全是以致对方于死地的心态在搏杀。 空中绞起强劲的气流,雨水和金色的龙血一起滴落。 水鹊不确定是不是还掉落了龙鳞,从空中砸入沼泽。 近处掀起的水花大,溅到了水鹊脚下。 他犹犹豫豫地往身后退。 趁两头龙还在撕打,水鹊扶着蹲下,小心地跳下石块。 石块后方是平地,相对淤泥堆积的湿地,这里起码长了一层浅草,足够垫脚不至于把他的靴子弄得太脏。 他几乎是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背对着远离纷争。 怕被逮住,水鹊连头也不敢回。 导致他并没有发现,另外从高空俯冲下来一头龙,比这两头龙还要巨大。 漆黑的鳞片像铠甲一样包裹着它的腹部,獠牙尖锐,吐出的气息与空气相摩擦,火焰与火山喷发时炙热的岩浆一般,足以毁灭任何靠近的生物。 仅仅几个来回,其余两头龙不是它的对手,鳞片烤得炭一般焦黑,伤痕累累。 金色的龙血如雨一般浇落,在沼泽里染出彩色光晕。 战败的两头龙甚至来不及提醒公主。 狂风从身后袭来,催得树身弯折,阴影自上而下笼罩,水鹊被衔起来,甩在黑龙的脊背。 水鹊勉强跨坐着,扶住脊上的骨刺,他认出了这漆黑的鳞片,试探:“艾尔德兰?” 黑龙没有否认,沉声:“你不该来的。” 他那天已经竭力控制自己的本能,没有强行抢走水鹊,带回环境恶劣的龙谷。 水鹊知道是他,委屈得小声嘟囔:“也不是我想来的,那头绿色的龙,它把我驮过来的,我说我不是公主,它还不信,我想走也走不了。” 黑龙的眼睛微眯,不知道是水鹊口中的哪个词刺激到了它,它长啸一声,龙翼鼓动的频率空前加快了。 精神压抑着极大的痛苦,龙首欲裂,最后只来得及提醒背上的人:“抓牢了。” 水鹊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黑龙将近是以垂直的角度,攀着山体外侧腾升直上。 他的斗篷不慎脱手了。 黑龙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长长的尾巴卷住羊毛斗篷。 骑龙比骑马还要难受。 起码马儿会佩戴马鞍,而龙没有,它们甚至除了突起的骨刺,脊背还覆盖有凹凸不平的坚硬鳞片。 水鹊整个人要趴着,才能抱紧前方的骨刺。 跨坐前伏的姿势让未穿铁叶甲的小骑士非常不好受,一身嫩得和豆腐似的肤肉与漆黑的龙鳞挤压、摩擦。 大概是感到有些微发疼了,前伏引出的腰身曲线抖抖簌簌,颤得不成样子。 狂风声几乎要掩盖了水鹊生气的声音。 “你不能慢点吗?!艾尔德兰——!” 好在这样的折磨仅仅只有一会儿,因为黑龙降落在了龙谷最高峰。 这里是它的巢穴。 这里有占据半个山洞的金银珠宝。 它会把公主安置在这里。 水鹊小腿肚发颤地踩着黑龙的脑袋下来,为了泄气,他装作没站稳,特意多踩了两脚。 漆黑的竖瞳缩了缩,几乎是立成一条虹膜上的黑色裂纹。 黑龙似乎神智回来了一些。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2节 发出和艾尔德兰一样冷淡的声线:“或许你需要清洗一下。” “你的裤腿上沾了污泥,马甲背后有龙血。” “很脏。” 它说的是来自其他龙的龙血。 水鹊在生气,他没有让艾尔德兰猜的意思,直接坦白地指责对方:“你刚才没有和我商量,突然飞得这么快,我坐在你的龙鳞上弄得很痛,我觉得我腿上可能破皮了。” 黑龙俯首,打量了水鹊的周身。 他穿了厚厚的马甲背心和衬衫,下身是马裤,黑龙什么也看不出来。 即便如此,它还是道歉:“对不起。” 水鹊哼哼了一下,别扭地回应:“好吧,所以你会烧热水让我洗澡吗?我可能还需要换洗的衣服,你之前……是不是偷偷拿了我的睡衣?” 他没提那套裙装,避免尴尬。 黑龙沉默了一阵。 不情不愿地从巢穴深处衔出水鹊的长衫。 不知道艾尔德兰到底放哪里去了,作为睡衣的长衫皱巴巴的。 这样的地方也没有熨烫的条件,水鹊只能将就穿。 黑龙趴在地上,视线没看他。 “……巢穴里有温泉,往里走。” 难怪空气里有隐隐约约的硫磺味道。 水鹊嘀咕着,他抱着长衫,又从斗篷的内袋取出了装草药和绷带的皮革小包。 他准备在洗完澡后稍微处理一下,有可能真的破皮了。 巢穴往里走,光线却不见昏暗,原因是头顶有个极大的洞口,大概和天坑边缘差不多。 澄黄的阳光洒落下来。 温泉极大,像个湖泊,非要有对照物来比较,那么是能容下黑龙洗澡的程度。 水鹊昨晚遇到蛇群袭击营地,今天又被掳来龙谷,风尘仆仆的,浑身又累,肌肉酸痛,在水里清洗完,又放松泡了很久。 久到黑龙在外面问他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 距离有点远,他提高音量回答。 事实上,艾尔德兰可以将由于水鹊动作而引起的波澜水声,以及穿衣时衣物发出的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黑龙犹豫地徘徊着,龙首的鳞片烧着了一般滚烫。 水鹊穿衣服的时候检查了一下,没有破皮,只是擦红了。 他没太在意,出去时见艾尔德兰已经升起了火堆,就兴冲冲地跑过去烤火。 山顶的气温微凉,他只穿一件及脚踝的长衫有些单薄。 不知道是不是水鹊的错觉,周围的温度好像提升了。 可能是因为他在蹲着烤火吧。 蛇信子一般的龙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方探入长衫内,冰冷冷的触感,扫过大腿内侧的软肉。 留下湿湿黏黏的液体。 水鹊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吓得没控制稳身躯,一屁股坐在地面上,被压到的丝状龙舌抽出来。 “你、你是变态吗?艾尔德兰!” 小脸粉扑扑,不知道是烤火烤的,还是气的,水鹊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火把,一闭眼丢向黑龙的脑袋。 黑龙不闪不避。 火焰的温度没有它脸上的鳞片烫。 小骑士在火焰旁,生气起来眉眼靡丽得不成样子,“滚开!” 艾尔德兰:“……你不是说破皮了吗?” “龙的唾液可以治疗伤口。” 第110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7) 水鹊小声解释: “没有破皮……” “没有破皮。”他重复的这一次语气坚定了许多。 他手掌撑着地面起来,这下没有再继续蹲着烤火的心情了。 地面是石灰岩铺就的,日积月累,散布着砂砾状的碎屑,他刚才坐到地上,衣服沾了点灰,手掌是压着碎屑起来的,抬起一看,掌心因为支撑身体的压力印出了小点小点的白痕。 水鹊抿着唇,低头自己拍了拍手掌,又拍了拍身后可能沾上的灰尘抖落下去。 他一边整理着,一边抱怨不知道分寸的黑龙:“我刚刚洗澡的时候自己看过了,你乱舔什么呀?” 艾尔德兰盯着砸到他头上又弹落地面的火把,火焰尚未熄灭,灼灼燃烧着,映红了漆黑到反光的鳞片。 黑龙低下头,尖锐如钩子的爪伸出,把火把撂回火堆里。 一口龙息,火势更旺了,冒出火星的喉咙低哑:“你没有对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受伤?我又没看过。” “况且——”黑龙转头看向水鹊,“你里面那么烫。” 他以为是受伤了肿红发烫。 “闭、闭嘴,你不许这么说!”水鹊被他诡异大胆的话弄得脸上燥热,他下意识想去捂住艾尔德兰的嘴。 但龙首太大了,他必须用两只手一上一下地压制住龙的吻部。 为了短暂地维持这个动作,巨龙微抬下颌的时候,他还得踮脚,用力得小腿肚到脚踝也在颤抖。 水鹊知道自己的模样狼狈又可笑,因为艾尔德兰鼻间吐息,发出了类似嗤笑的声音。 一人一龙的差距太大。 巨龙光是吐息,就能掀起一阵风。 衣摆翻飞,能看见一部分藕白的小腿,微微发红。 这是之前泡温泉太久烫的,包括巨龙口中说的什么里面那么烫,也是因为泡太久了体温暖融融的没降下来。 大腿内侧阴冷而湿漉漉的触感仿佛仍留存在水鹊身上,黑龙那尖端分裂的细长龙舌,刚才从粉润的膝盖上方,紧贴着探入,湿冷而黏腻地扫过,抵到了雪腻腻的大腿根。 水鹊敲打了黑龙的脑袋一下。 黑龙并没有感知到痛觉,但仍旧不自觉地合上眼皮。 这样的反应才合水鹊心意,他转移话题,松开黑龙,视线转向别处,“我有点饿了。” 水鹊环视了整个山洞,除了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没有看到任何储存的食物。 他疑惑:“你平时不吃东西吗?” 黑龙回答:“大部分龙的主食是矿物。” 水鹊蹙紧眉头,他是人类,总不能让他去啃那些金子吧? 还不如骑士团的伙食呢。 “你能送我回骑士团吗?” 他不乏天真地问。 黑龙的竖瞳倒映地面的身影,缓慢地摇头,“不能。” “到了这里,除非屠龙斗士前来,把我杀死,你是出不去的。” 水鹊还没有彻底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为什么?” 黑龙前伏,头部靠到水鹊背后,向前拱了拱,推着水鹊到山洞的洞口。 往下看,是万丈雪渊。 云雾缭绕到洞口周围,水鹊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他立刻就发觉了不对劲。 洞口像是有一层果冻般的物质,阻隔了水鹊的手,他只能伸开手心,撑着空气墙。 以洞口的截面为界,水鹊出不去了。 艾尔德兰在身后低声道:“这是命运。” 水鹊哑然。 好一会儿,才说:“那接受命运也没有让人饿肚子的道理吧……” 说得特别可怜,眼尾垂垂的。 艾尔德兰道:“我很快会回来。” 黑龙翕合翅膀,风把水鹊的衣摆与浅金色发尾翻涌带起。 水鹊抬手掩在眉梢,轻微闭眼再睁开时,地上碎屑仍旧在滚动,黑龙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了,没入了雪渊之下的森林。 “命运……?” 徒留水鹊轻声呢喃着重复这个词。 【触发养成路线分支任务:】 【揭秘黑龙的真相(0/1)】 【是骑士团公主还是屠龙骑士(0/1)】 关郃自从这该死的行军生活起,就一直在忍气吞声,每天有一万次想要质问游戏官方为什么没有氪金抹杀npc的选项。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3节 他一捕捉到关键词屠龙,简直要拍案叫好。 杀杀杀杀杀杀——! 所有的龙! 杀掉! 通通杀掉! 关郃的心中杀红了眼。 游戏再慢慢悠悠地弹窗提醒。 【以上任务与养成最终结局直接相关】 【“骑士团公主”建议:魅力值100,头脑100,力量50,健康80】 【“屠龙骑士”建议:头脑120,力量500,攻击力9000,健康150】 【目前人物[水鹊]:魅力值???,头脑100,力量51,攻击力90(手无寸铁),健康78(饥饿状态下-2)】 关郃沉默了,比外面雪落无声更加静默。 【我天呢,老登你养了一个天注定的骑士团公主……】 【水水真是我在各个神子游戏直播间见过最弱的了哈哈哈哈哈】 【宝宝这么漂亮,弱一点怎么了!宝宝只要负责养狗就可以了,不必出手!】 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让水鹊的几项数值乘以百倍? 简直是天方夜谭。 关郃正为此头疼着。 水鹊进去烤了烤火,忽然才想起来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搭在温泉边,没有清洗。 他要快点洗完在火堆旁边烤干,不然第二天就没有衣服能换了。 严格来说,水鹊是没有自己洗过衣服的,他换下来的衣服,有洗衣机的小世界是洗衣机负责,没有洗衣机的也有其他人会帮他洗,不愿意帮忙的,他多说两句人家就愿意了。 因为他没有什么洗衣服的经验,在之前的小世界,有次为了表现而尝试洗衣服,差点把衣裤都掉进河里冲走了。 让他自己洗也洗不干净。 草草搓了两下,他丢进温泉里过清水,衣角没拽稳,直接掉水里了。 关郃看他从泉边探出大半个身子,伸长了手去捞那件衣服。 眼皮直跳,赶紧兑换了白天现形的机会。 从后面一手握住水鹊的手臂把人圈在怀里,另一只手伸长一捞,轻易拽上那漂远的细羊毛衬衫,捞上来时浸透了,湿淋淋淌着水。 关郃无奈道:“你在水边注意着点。” 他叹了一口气。 现形时间足有一个小时。 关郃:“洗衣服还是让我来吧。” 他从水鹊手里接过了洗衣服的活,“一边去玩吧。” 水鹊:“……” 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他和关郃说了声谢谢,就在不远的地方踢石头。 石头踢一脚,骨碌碌地滚。 再踢一脚,又是骨碌碌地滚。 直到关郃的音量空前提高:“——你没穿衬裤?!” 脸色难看得好像要把水鹊整个人吞掉。 水鹊看清楚他手里正在清洗的衣物。 短短的只能遮盖大腿上半部分的裤子。 不就是他的衬裤吗? 水鹊脸蛋红红地走上来,“好了好了,这个我自己洗。” 关郃手伸出,和铁钳子似的,握住水鹊的手腕。 “你洗完澡怎么不穿衬裤?!” 水鹊只有这一件贴身衣物,换下了脏衣服,套上长衫时没穿。 他犹豫地看了关郃一眼,嘟囔道:“可是我穿了快一天了,都脏了,不能再穿了呀……” 他很爱干净的,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夏天出汗,就要洗两次澡换两套衣服。 何况是换下来的贴身衣物。 关郃眼睛瞪大,属于青年人的英气面庞因为此刻的神情而显出滑稽。 他将近是语无伦次,“那、那头龙刚刚舔到你哪里了?!” 水鹊脸上一烫。 怎么还说这件事啊? 他赶紧捂住关郃的嘴巴,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进去。 他只是觉得尴尬。 可关郃看他小脸蛋子红扑扑的,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眼中又惊又怒。 天杀的,他要把这头龙屠了! 摆脱了水鹊的手,关郃严肃地问:“你的屠龙匕首呢?我之前送你的那把。” 他把系统派发的任务奖励统一说成是自己送的礼物。 水鹊仔细回忆:“好像……好像在阿瑞德那里。” “那天晚上我用匕首刺中了箭蛇,它流了好多黑色的污血,阿瑞德说帮我洗匕首。” “我说洗完先放他那里,后来,后来我忘记要回来了……” 关郃:“……” 原来真正的屠龙骑士还在路上。 ……… 黑龙带回了一头鹿,一头野猪,还有一些浆果。 光是最鲜嫩的肉质部分,就够水鹊吃上很久了,但洞穴里不好存放,所以艾尔德兰还是决定每天出去捕猎。 火没有灭,外面是日暮了,洞顶撒下的金色光线中,鲜红的火光照着水鹊。 烧火用的是云杉木,云山树脂的香气弥漫在山洞里。 黑龙极度焦躁,龙爪来回踱步。 头部在地面四周围嗅了嗅。 “有人来过?” 巨龙形态下的艾尔德兰能够察觉出空气里那一部分不属于水鹊的味道。 竖瞳涣散又紧紧缩起来,喉咙压抑地挤出领地被侵犯的低吼。 黑龙仿佛失聪了,乱七八糟的嗡鸣从它的左耳灌入右耳,近在咫尺的水鹊好像也离它有着无限远的距离。 手握成拳,在黑龙脑袋上一敲。 水鹊道:“不要吵,你太大声了,没有人来过。” 他撒谎了,不过黑龙只需要他一句否定的话。 瞳孔恢复正常。 艾尔德兰面无表情地用锐爪处理完猎物,在火焰上烤熟了,递给水鹊。 水鹊咬了几口,勉强填了下肚子,就不愿意吃了。 艾尔德兰还问他为什么。 水鹊:“……好难吃。” 黑龙中途吐了口龙息,火太大,烤得又老,外层黑乎乎的,食材本身的鲜味都成了焦味,也没有调味料,干巴巴的。 很难形容,在黑龙的脸上竟然能看出困惑的神情,“好吃就好吃,难吃就难吃,你说好难吃是什么意思?” 水鹊这下子一点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好烦人,感觉艾尔德兰变成龙之后,他们已经完全有种族隔离了。 好在艾尔德兰一头龙生活,储备了许多用来清洁的草药,在清洁方面没有让水鹊为难,他不大习惯地用纯草本的方式洗漱后,准备睡觉了。 仰起头看,头顶的洞口如同天窗,银河长明,星子闪烁。 睡着前可以数星星。 水鹊没有这样的体验,迫不及待又新奇地问艾尔德兰:“我睡哪里呀?” 黑龙伏地,“睡我背上。” 见水鹊不解,艾尔德兰道:“夜间温度……比较低,我可以盘起来,龙鳞是热的。” 他只字不提龙可以调整领地内的气温。 掀起眼皮,盯着水鹊时眼中的期待隐藏得很好。 水鹊却是有点嫌弃又后怕地打量着他的龙鳞,那么硬他一整晚都睡不好的。 推脱这个建议时,小声嗫嚅:“你不知道公主连被子底下有豌豆都睡不着吗?你的鳞片这么硬……” 艾尔德兰:“……这时候你不反驳自己不是公主了?” 水鹊被戳穿了,脸一红,嘴上哼哼两下,妥协道:“没有被子吗?我要厚一点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4节 黑龙从成山的宝物堆里拽出两床被子,一床天鹅绒的,一床填充了山羊和绵羊的羊毛。 展开叠着铺在一边的石板上。 “睡吧。” 他没再让水鹊睡在自己背上。 只是水鹊躺在两张被子之上时,黑龙盘起庞大的身躯,把他和被子围起来。 星子闪着。 巨龙闭上双目。 ………… 水鹊前一天太辛苦了,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黑龙已经不在巢穴内了。 他随便吃了点昨晚艾尔德兰带回来的浆果,浆果装满了金玉制成的果篮。 是酸酸甜甜的,非常开胃。 水鹊一不小心吃了好多。 他又在洞穴里走动了一阵消消食,黑龙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再睡一觉。 洞口却狂风大作,水鹊以为是黑龙回来了,“艾尔德兰?” 银白色的龙从洞口进入。 这头龙无论是鳞片颜色还是形貌,比水鹊见过的其他龙,包括艾尔德兰在内的,都要优雅一些。 连金色的竖瞳也更加显得安宁。 银龙轻声问:“您就是公主?” 它如同臣服一般,低下头颅,温顺地蹭了蹭水鹊的足面。 水鹊对于这样的疑问,已经不想再反驳解释了,他知道这群龙总是能找到理由说服它们自己。 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中生辉。 水鹊没忍住手,摸了摸,银龙像家犬一样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幸好有您在。”银龙说,“那头无礼的黑龙繁衍期一到,将整个龙谷搅得天翻地覆,我的领地遭了殃,四季奔腾的河流干涸,泉眼里涌不出一滴晶莹泉水。” “幸好有您能够予以我慰藉。” 银龙说话有条有理,水鹊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黑龙?” 繁衍期? 是他认识的那头黑龙吗? 银龙抬头,正想回答。 瞳孔却警惕地一缩。 试探性地用吻部轻轻触碰了水鹊的腹部,长衫柔软,底下的肉更是温软,有极不显眼的浅浅起伏。 银龙紧盯着那点弧度。 不敢置信:“……原来您已经接受了那头黑龙吗?” “我认为我们的颜色更加适配,您知道的,银色、白色和金色,这样的搭配,我们的孩子会长得十分漂亮。” 银龙说着,鼻尖蹭了蹭那段绵软柔韧的小弧度,充满眷恋的温柔,说道:“龙蛋会在这里待上一整年,后年开春的时候会在一个晴朗的日子,湿淋淋地弄出来。” 水鹊终于听明白它在说什么了。 小脸憋得粉扑扑,水鹊为了阻止对方再继续误会下去,赶紧解释,“不是的,这是我刚刚吃浆果吃多了!” 第111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8) 大手握紧了匕首,抬起来对着天空,借着稍显灰暗的光线细看,利刃在雪天寒芒闪烁。 这并不是一把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匕首。 即使没有任何卡斯特罗城内铁匠铺的徽记,也没有图瓦王国任何一名刀剑大师的印记。 但匕身嵌着一颗龙晶。 阿拉提亚大陆许多传说故事和歌谣当中传唱的内容里,龙晶不是在巨龙的额心,就是在巨龙的心脏位置挖出。 阿瑞德的家族世代与恶龙为敌,他是清楚的。 龙晶在巨龙的脖子,逆鳞掩盖之下的位置。 取之难如登天。 获得龙晶,相当与彻底杀死了一头巨龙,而非只是在战斗中击败对手。 阿瑞德不知道水鹊是从哪里获得的这把匕首。 对方交给他时,嫌弃又后怕地看着利刃上来自箭蛇的污血。 “麻烦你清洗之后再还给我吧。” 他接过来之后,腰间佩戴的宝剑嗡鸣震颤,对于匕首上的同类龙晶有所感知。 得到点头后,水鹊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那条蛇的血真的好脏……” 阿瑞德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随之吐出,和脑海中映出的画面一起,转眼消散了。 自从巨龙在骑士团当中掳走了安抚骑士,大部队已经不眠不休进军了一天一夜。 装在马蹄之下防止雪天路滑的马蹄铁也换过了。 成群的兵马横跨过低矮山脉与河流峡谷,马蹄践踏后的雪地由白转黑,露出底下泥土的颜色与枯黑的草茎。 一路上已经不记得对抗过多少波魔物了,途径波涛汹涌的大河时,有披甲战士受到溪马的蛊惑,被驮入水中浸亡了,不少士兵已经盔甲破败,伤痕累累。 越是深入维斯山脉,魔物的侵袭规模与次数成倍增长,频繁到不正常。 马儿咴咴嘶鸣着追赶上来,布莱恩从骑兵队伍的末尾挥鞭赶上了阿瑞德,两匹高头骏马齐头并进。 布莱恩神色担忧,询问:“阿瑞德队长,距离龙谷还有多远?” 阿瑞德牵紧缰绳,“按照目前的速度,还要走上七天。” 找到龙谷,就相当于是已经靠近了维斯山脉的核心地带外缘。 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想先剿灭一波维斯山脉外缘的魔物,核心地带哪怕只是外缘,也不是他们能够征服的范围。 之所以到那里去,是因为要找到失踪的前太子和被掳走的安抚骑士。 布莱恩面色凝重,“太慢了,整体的速度太慢,七天太久了。” 久到他们完全不敢去想,还能不能再见到水鹊,对方是否安然无恙。 阿瑞德沉默着,没说话。 布莱恩拉扯缰绳,使得两匹马的身位更靠近了,他才压低声音道:“王庭护卫队有异常,蛇群侵袭之前的上半夜,我起夜看到了他们在——” 阿瑞德看布莱恩的手势。 年轻的王储松开缰绳,右手食指在左手摊开的手心上圈画,一个大圆圈,五芒星、三角形还有两个三角形组合而成的六角星。 那是异教徒的典型标志。 阿瑞德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 “和我一起去向司铎大人禀告。” 教会的队伍在主力部队的核心,目的是为了让白魔法圈尽量辐射整个部队,加以白魔法的祝福,让骑兵们有更清明的头脑与源源不断的气力,并且在受伤之后尽快恢复。 西尔卫斯特的神情依旧平淡,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绪。 圣职者本就对黑魔法相关的一切力量敏感,或许护卫队的异动早就被教会的司铎了解清楚了。 把事情说完,阿瑞德垂下头,对着西尔卫斯特行了一个礼,右手成拳隔着盔甲,贴在心脏的位置。 “圣廷骑士团骑兵队长阿瑞德,请求单独带领一支勇者小队全速前行,为进军的队伍一探通往龙谷危机四伏的前路。” 七天太久了。 不仅布莱恩这么想,包括阿瑞德在内的其余人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得到了司铎的首肯,阿瑞德面上一喜,他正准备去挑出骑兵当中的亲随,布莱恩拦下他。 他知道自己大病初愈,不是勇者的合适人选,只是将一片盾牌递给阿瑞德,“请把它带上吧,阿瑞德队长。” 那是王庭唯一一面原料由深渊之龙的龙晶铸就的盾牌,足以抵御恶龙的火焰。 虽说来源有些不光彩,是布莱恩从王庭偷偷带出来的。 现在他要将它交给更适合的人。 吟游诗人会传唱大陆的屠龙骑士。 ……… 骑士团的进军并不顺利,水鹊这里的情况也算不上好。 金玉缠绕编织的果篮,幸好里面还有浅浅铺的一层浆果,他没有吃完。 水鹊提起来,给银龙展示,“你看清楚,我没有那个……我只是吃浆果吃多了!” “而且我是男生,不会生龙蛋!” 他羞恼得耳朵尖也是粉色的。 银龙的前肢行进,凑前看清楚了果篮内的红色浆果。 和水鹊嘴角沾上的颜色是一样的。 知道真相后,它愉悦地扫了扫龙尾。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5节 不同于黑龙漆黑一片没有其余颜色的鳞片,银龙的龙尾末端,鳞片是与竖瞳如出一辙的金色。 银龙耐心地劝说:“这种浆果不易消化,您以后最好少吃一些,而且它属性寒凉,对您身体不好,以后有龙蛋的话,对我们的孩子也不好。” 它轻轻易易地接受了浆果吃撑了的说法,但好像没有听见水鹊后面一句话一样。 它坚定的态度让水鹊动摇了。 难道…… 难道他真的能怀龙蛋?但是他自己不知道? 水鹊慌得开始怀疑自己了。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的脑袋立刻转了过来,没有陷入龙谷骗局。 好烦人! 他决定以后讨厌龙谷里的每一头龙! 关郃发誓,他以后要把龙谷里的每一头龙都杀掉。 杀光! 这群该死的淫龙! ……… 可能是对黑龙的实力有所顾忌,不想正面交锋,银龙赶在黑龙回来之前离开了巢穴。 即便如此,它并没有掩盖自己气息的意思。 导致黑龙回到家后发现自己的领地有陌生气味,而自己圈养的人类身上这样的味道更是浓郁。 在哪? 在哪? 在哪? 繁衍期的黑龙几乎没有理智可言,它焦虑地在巢穴里踱步,每一步锐爪都重重地践踏着地面,如同地震一般,洞顶坠落下碎屑与尘埃。 水鹊险些没站稳,靠到了角落贴着岩壁。 黑龙把下面的龙谷搅得一团糟,林木的树干露出焦黑的炭,河流干涸仅剩河床的泥沙,小螃蟹受到惊吓没有头脑地横走,芦苇荡里的鸟雀不敢鸣叫。 它离开龙谷的时候,空中下起泪滴一般的雨。 它把一切抛在身后,但还记得洞穴里的人类说过需要调味料,它从龙谷里带回了紫苏叶和葛缕子,烤鹿肉的时候能够调味。 调味的草药抛掷山洞一边,沾了尘埃也没有人管。 在哪? 偷偷潜入它的领地,碰过了人类的同族,在哪? 漆黑吻部带着温热,拱了拱水鹊的腹部。 水鹊是背后靠着岩壁才没有被拱得一个趔趄。 他其实也不算吃得太多,只是正常状态下的肚子都是平平的,丝绸的长衫又富有垂坠感,吃饱了略微鼓起一点点,就容易看出来了。 黑茫茫的瞳孔拓散。 ……藏在这里? 黑龙怒不可遏,但它没办法对自己圈养的人类发火,它像一个头顶被迫长出绿色鳞片的无能龙族,只能伸出蛇信子一般的龙舌,分裂的尖端舔了舔人类柔软的肚子。 鼓起的一小段弧度,沾了水,白色长衫中央微凹下一个小脐。 水鹊忍无可忍,“你干什么呀?” 他猛地敲了敲黑龙的头顶,黑色鳞片硌得他手疼。 好在只要多敲几下,坏龙就修理好了。 涣散的竖瞳缩回正常大小。 “……抱歉。” 艾尔德兰说。 他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做出解释,“我在繁衍期……状态可能有些异常。” 艾尔德兰:“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 说得像是什么贞洁烈龙,又把人类关在这样的山洞,无论如何也没法保持一个遥远的距离。 恢复理智的黑龙衔起一边的调味草料,进入温泉清洗上面的尘埃。 他为水鹊做了晚餐。 但没多久又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星子满天,装在山洞的天窗里。 水鹊本来陷在柔软的两床被子上快要睡着了,风灌进来,送了一阵阵血腥味。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也不知道黑龙是去做了什么,金色的龙血滴滴答答溅在地上。 黑龙拘谨地站在离水鹊不远处,低头看了看地面的血迹,“我明天会清理的。” 水鹊撑着手跳下来,“你去打架了吗?” 黑龙没说话。 水鹊猜,他应该是惹了龙谷所有龙。 金色血液顺着脖颈、前肢的鳞片缝隙滑落。 水鹊翻出了自己的皮革小包,晃了晃,“你需要我帮忙吗?” 黑龙定住了,好一会儿,趴伏下来。 水鹊上前,捣草药的时候咽了咽口水。 龙血是金色的,看起来…… 很有异域的食物风情。 他只是尝尝味道。 水鹊抬眼小心翼翼地瞥一下艾尔德兰。 黑龙疲惫地伏在地上,眼皮合上了。 水鹊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下黑龙鳞片缝隙当中的金色。 糊了满手指。 红洇洇的舌尖探出来,谨慎小心地舔了舔。 水鹊咂咂嘴。 有点像蜂蜜味? 更确切地说,他觉得像是蜂蜜芥末酱涂在了年糕和炸鸡上。 他是真的饿了。 黑龙却猛然睁开眼睛,“你在做什么?” “没、没有。” 水鹊摇摇头,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他的唇边还站着蜜色的一层。 艾尔德兰欲言又止,最后说道:“龙血不可以……” 水鹊把做好的糊状草药直接按在巨龙的伤口,耳朵粉粉,小嘴叭叭:“什么啊,我听不懂,对,你在流血呢,我帮你止血就不会再流了……” 他很快后悔了。 明白了黑龙没说完的语意。 躺在被子上时,就像吃了过多的补药,比泡温泉还要热。 汗涔涔的,湿漉漉的,关节处都是粉色的。 沁出的汗把额发也打湿了,眉尖秀气地蹙起来。 艾尔德兰不忍看他太辛苦。 水鹊看着洞顶大口子里的星星,忽远忽近的,时时感到迷离倘恍。 尖端分裂的龙舌从长衫底下收回来,扫过还在一阵一阵簌簌发抖的小腿肚。 黑龙的吻部已然湿淋淋的全是水。 艾尔德兰依偎到水鹊身侧伏下,竖瞳安静地盯着他,“我可以亲你吗?或者,你会亲我吗?” 水鹊用手盖住自己的脸,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会!不会!不会!” 并且他以后再也不会碰任何蜂蜜芥末酱沾年糕炸鸡! 艾尔德兰半阖眼,静静述说:“我不算是一头多坏的恶龙。” “或许我是母亲不忠的果实,生来罪恶。”黑龙闭眼之前,还在问,“你会拯救我吗?” 呼吸声清浅。 人类好像在做不太好的梦,长睫毛轻闪。 黑龙依偎着人类,安宁地合上眼。 ……… 银龙又来了,它这几天上午都会在黑龙摧残龙谷时来这里做客。 龙族的思维直白,即便是彬彬有礼的银龙,也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您闻起来就像是被那头黑龙完全侵犯了一样。” 水鹊一点也不想和这群与他有种族隔离的龙族说话。 银龙却说起了黑龙的事情,“那家伙的母亲是逃婚的,被上一个黑龙掳来巢穴,我觉得它的父母精神状态都不够稳定,虽然它在人间的‘继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我原本还是抱有希望的。” “结果像它疯成这样的龙,还真是少见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6节 “你在这里都看不见,这几天的龙谷简直是炼狱。” 水鹊听到了重要信息,正想问些详细的。 银龙反而环绕他一圈,扯开了话题,疑惑道:“真是奇怪。它竟然没有向您请求交配吗?我以为它原是人类,应当更懂得哄骗您。” “虽然我也认为那样的行径十分可耻,但它越是压抑,越是将精力发泄在龙谷——” “它的力量就会越削弱,它原本属于人类那一半的人性就会越虚无。” 水鹊和那双金色的竖瞳久久对视。 直到这样的金色成为了浇落山洞的血雨。 刀剑与漆黑的龙鳞相撞,铮铮地响。 巨龙的力量与精神已经不足以完满地维持山洞内的温度,与万丈雪渊一样的白雪,开始落下来了。 纷纷扬扬,从顶部洒落进寒夜的洞窟里。 日夜不眠、风尘仆仆赶路而来的圣廷骑士们,攀上山洞后仅仅只剩阿瑞德一人,剩余者都在龙谷不同的区域与其他的龙缠斗。 他的盔甲破旧,他的形容疲惫,他的下巴冒出了短短青茬。 狂风大作,锐爪如钩,盾牌被勾连甩到洞口外。 阿瑞德只能用宝剑横抵在前,挡住黑龙的这次攻击,受力过大,顶着地面的铁靴也往后划出一截,泥土和石屑堆起。 宝剑剜起几片龙鳞,金色的龙血飞溅。 水鹊很想叫他们不要打了。 即使他已经再三对阿瑞德说明对方不是恶龙,而是消失的前太子艾尔德兰。 但是没有用,双方看着死敌,已经无法听见任何声音了。 一身铁叶甲的骑士砸到岩壁上,砸出一个凹坑,再轰然落到地上,扬起灰尘。 阿瑞德喉咙尽是血气,撑起来,不忘提醒水鹊:“别过来,避远一些。” 只有水鹊在的角落是整个洞窟的安宁一隅。 “不可以的……不能再继续了……” 水鹊惶惶然地开口,眼睛因为密切关注一人一龙之间的战斗已经出现了酸胀。 宝剑被龙衔咬甩开,剑打转成圈状轨迹凌空飞向远处,最终彻底插入陡峭的岩壁。 剑柄嗡鸣。 骑士已经没有盾牌也没有长剑了。 金色的龙血沿着脖子汩汩地流淌,汇聚成小河。 他们会有一方最终死去的。 水鹊后脊冰冷。 他想起艾尔德兰在第一天带他到这个山洞之后,说的话。 “因为命运。” 每一个屠龙骑士和恶龙的最终结局都是相似的。 那这个世界的命运是什么? 水鹊有一瞬间分不清楚自己是阿拉提亚大陆的人,还是游戏中的养成人物了。 他晃神的这刹那,骑士已经被压制得抵到地面,没有翻身之力了。 水鹊听出了黑龙的动静,滚烫的龙息在酝酿。 他大声呐喊:“艾尔德兰!不可以!” 黑龙只是顿了一下。 寒芒一闪。 匕首迅疾地插入脖子,剜出逆鳞,连带着底下的龙晶。 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在一侧。 阿瑞德艰难地支起身躯。 获救的公主已经是满脸水淋淋的了。 骑士没有力气去拥抱公主了。 而且公主走向了巨龙。 水鹊茫然失措,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他眼中死去。 他只会慌促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眼睛太烫了,所以眼泪一直在啪嗒啪嗒地掉。 掉到巨龙闭起的眼皮上,掉到巨龙剜开的鳞肉上,掉到砸出一个小水洼。 一直在道歉,水鹊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不停地说对不起了。 他好像是世界上受了最大的委屈的小孩。 他都这么伤心难过了,这头龙也不会为了他死而复生,一点点眼色也没有的。 水鹊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艾尔德兰问他可不可以亲。 他当时决绝地拒绝了。 沉入梦乡前,艾尔德兰好像说了句什么? “你会拯救我吗。” 他恍惚地想起来,还以为是黑龙在耳边说话。 龙目仍旧死寂地闭着。 水鹊梗着脖子,深吸一口气,小脸紧紧绷着,以人工呼吸的架势,对着黑龙的吻部覆下去。 一点反应也没有。 冰冷冷的。 没有起伏,没有呼吸。 怎么完全不像童话故事里的那样? 水鹊撑起来,刚刚太用力,唇珠也压出一点点白痕。 他眼尾垂垂,委屈地小声说:“我是第一次亲、亲……你怎么也没有反应呀?” 龙目猛然睁开,竖瞳紧缩。 艾尔德兰:“……真的吗?” 水鹊当然是乱说的。 阿瑞德正在他身后不知道想什么,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骑兵队长,你为何如此沉默?】 【笑死了,真正是宝宝第一次亲过嘴子的阿瑞德无话可说】 【忄参】 关郃冷眼看着巨龙撑起脖颈,龙首轻贴水鹊。 冷笑:“这龙还真难杀啊。” 【恭喜养成人物[水鹊]解锁成就】 【达成成就:公主与恶龙】 【成就描述:是心爱之人的亲吻拯救了恶龙!】 【达成成就:世界上最清纯的小男孩】 【成就描述:啊,就算是最最崇尚纯洁的独角兽来了,它也会心甘情愿地匍匐,睡在他的怀里,只因他的每一次亲吻都是纯洁的初吻!】 第112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29) 屠龙斗士的后代阿瑞德,率领一支仅仅三十人的骑兵队伍,闯入龙谷救出了被巨龙掳走的安抚骑士,还带回了失踪的前太子艾尔德兰殿下。 几人的故事经由吟游诗人的作词编曲,由图瓦传唱到整个阿拉提亚大陆。 故事中如金石般耀眼的部分,当然是在骑兵队长阿瑞德斩下黑色恶龙的头颅后,安抚骑士真诚的泪水,拯救了已然被恶龙杀死的艾尔德兰殿下,使其死而复生。 据说,当日整个龙谷的巨龙都被安抚骑士驯服了。 有人看见他们乘着一头银白色的巨龙回到图瓦,漂亮的安抚骑士坐在龙首,扶着龙角,白金发稍长,在风中翻涌成海藻波浪。 人们坚信他身上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够驯化邪恶的巨龙。 图瓦圣廷这一次的进军非常圆满。 与此同时,王庭护卫队受到国王指使,与异教勾连企图破坏行军计划,为祸圣廷的阴谋也浮出表面。 这是一起图瓦历史上典型的王权与神权之间的争端。 图瓦国王被押送往圣城接受宗教审判。 揭发王庭护卫队的王储布莱恩,在卡斯特罗城大主教的拥护下登上王位。 凯旋而归的圣廷骑士团受到了整个王国的欢迎。 庆祝的酒会持续了一个月,修道院拿出葡萄果园的果实为大家酿制葡萄酒,每个人都能领到属于自己的一盏。 热情的笑容洋溢在所有人的脸上。 只除了关郃。 这一夜的月亮很圆,月晕澄白,万里无云。 教堂肃穆,神坛上端放着甲胄与武器,前方的长椅坐着一队年轻人。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7节 他们将在这里守护神坛一整夜,虔诚地祈祷与忏悔,在明天红日升起后,参与授剑仪式,从见习骑士转变为正式的授剑骑士。 关郃死死盯着长椅上依偎着的两人,他们与周围的其他人似乎格格不入。 这个阿瑞德,什么骑兵队长,正事不做,大晚上的跑来教廷陪水鹊。 需要他陪吗? 什么玩意儿! 看着光明磊落,呸,心机男! 怎么水鹊头一歪,就知道用肩膀接住? 关郃的怨气重得像被老婆的奸夫杀死后去世多年的死灵。 几张长椅上围坐的见习骑士们,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水鹊睡颜,统统压低了闲谈的声音。 授剑仪式极其盛大,教堂铺着红布毯,每一个角落都插满岩蔷薇、蓝星花与雪白水仙,大主教带领所有到来的年轻人做弥撒。 本地的贵族与大商人们皆受邀在教堂内部见证授剑仪式。 待教堂内的仪式结束,新的授剑骑士们将骑上最好的马匹,缓缓环绕卡斯特罗城区一周,接受城内所有人的祝福。 水鹊和所有见习骑士们并排站着,小脸严肃,宣誓永不背弃骑士精神,履行骑士责任直到生命终结。 年迈的主教,提起身侧用圣水沐浴过的剑,剑身轻轻拍打每一位新任授剑骑士的肩膀,语调悠长,缓步行走的同时向他们述说着骑士的基本准则。 成为授剑骑士,意味着他们将获得圣廷准备的、在教堂经过圣职者祈祷加持的剑。 由对应的圣职者为他们将剑佩戴在腰带上。 “司铎大人……” 水鹊看见了为自己赠剑的圣职者。 西尔卫斯特颔首,低头躬身为水鹊佩戴宝剑。 那不是普通的宝剑,与其他授剑骑士的全不一样。 十字的剑柄,雕刻着桔梗花与枝叶,中央镶嵌着一颗幽黑的龙晶。 龙晶传来熟悉的能量。 水鹊忍不住回头,他的目光扫过教堂成排的长椅。 与黑发黑眼的青年对上视线。 薄唇牵起淡淡的弧度,艾尔德兰与其他见证者一同鼓掌。 布莱恩继承了王位,而艾尔德兰成为了图瓦拥有最广阔封地的公爵,他们是唯二没有成为授剑骑士的见习骑士,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圣廷为他们加封了荣誉骑士。 艾尔德兰见水鹊还呆呆地盯着自己,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接受由他的龙晶铸就而成的剑好。 他摇了摇头,希望水鹊不要顾虑。 那枚龙晶本就是他交给西尔卫斯特,希望圣廷为水鹊铸成宝剑的。 艾尔德兰忘却不了成年之夜时,国王满目惊怒,眼中映出他浑身黑鳞的丑陋模样,撕裂了国王这么多年来坚信的与亡妻纯白而矢志不渝的爱情。 被废除王储资格后,艾尔德兰时时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割裂。 好在,黑龙找到了它最合适的归处。 水鹊微微抿唇,对艾尔德兰扬起一个笑,他笑着的时候,唇边漾着一个小梨涡。 视线移转,水鹊经提醒,正要端正身姿转回去。 却见到了教堂角落的魔术师。 手指轻压宽大帽檐,瓦蓝色的眼睛看着他,薄唇微启—— “祝贺你的……” “下次见。” 眨眼的瞬间,那个位子上已经没有人了。 水鹊读懂了对方的口型。 只有一个词不清楚。 他转回来低着头,口中尝试模仿。 是“命运”? 祝贺你的命运? 奇奇怪怪的。 他最近好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词了。 仪式还没有结束,水鹊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他们转步离开教堂,要乘上圣廷最好的马匹,环绕卡斯特罗城。 但是脚步刚走到红毯的末端,踏出教堂门口。 分明是万里晴空,地面却猛然飞沙走石,树木被吹得沙沙响。 银白的巨龙,龙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七彩的光晕夺目,降落在水鹊面前,龙翼收拢,前肢伏地。 “请上来吧。”银龙垂着龙首,“假如能成为您的代步工具,将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 水鹊左右看了看同伴。 犹豫了一下,轻踩着龙的前肢登上龙首。 他身披圣廷的红色斗篷,稳稳侧坐着,手扶龙角。 那一天,伴着金色的光线,所有人都看见了银白巨龙之上,那位脸颊粉扑扑,笑起来唇角会旋出一个小梨涡,不停向地面招手的小骑士。 【恭喜玩家通关游戏】 【解锁结局:是骑士团公主,也是最伟大可爱的驯龙骑士】 【解锁结局:公主和骑士、恶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由于养成了出色的信徒,养成人物[水鹊]在本次结局时的名望值将转化为玩家的受信仰值,请玩家核验】 关郃不敢置信地问:“什么?什么?什么结局?” 游戏系统敬业地重复。 【恭喜玩家解锁结局:公主和骑士、恶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通关游戏后,画面重新回到了一开始抽中的养成人物卷轴。 关郃恍如隔世。 绘卷里的水鹊,还是原来初见时候的模样。 春风温柔,光影摇曳,他扶着缠绕秋千的青藤,白金色的发尾披拂到锁骨。 眼睑薄薄的,一直轻颤着,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目,向关郃看过来。 神圣的。 纯洁的。 像天使,只是降落在午后的秋千,不小心睡着了。 一想象到这样的水鹊,待在圣廷骑士团里,周围虎视眈眈,关郃一口饭都吃不下了,心如刀绞。 【宿主!剧情进度涨到了——79%?!】 77号的语气由喜转惊。 不知道是不是关郃的幻觉,他好像看到绘卷里水鹊瞪了他一眼。 水鹊委屈得要命:【他怎么卡在79%?连剩下的1%也不给我?】 没了这1%,他这个世界就要不及格了! 77号:【可能是他还没有做吐槽视频,这里就缺了一大块剧情完整度!】 这个剧情点没刷出来。 难怪他要不及格了。 水鹊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绘卷外的关郃,越想越是怒火冲天,他切后台翻了翻游戏官网,内测时限还剩五天。 关郃没管聊天界面上,官方对接人发来催促宣传视频的消息,他做了一个决定:“重开!” 他要重来! 什么圣廷王庭,全都离水鹊远一点! 【二周目,启动!】 【主播你打游戏通宵不眠不休是吧?】 【水鹊能不能借我养养……】 ……… 卡州托城是图瓦王国北部边陲的城郡,它比邻阿拉提亚大陆的圣城赫里奥,现在是圣廷最年轻的红衣主教,西尔卫斯特的主教区之一。 而布费亚村,是卡州托城城外,西边山谷的一个小村庄。 不同于世俗贵族管领下的村庄,这里的村民虽然不富庶,但并不需要向领主服役,他们只需要在每年交上一点儿粮食作为田地与草场税。 这是位于教区边邻的特殊福祉。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能将这个村庄与其他村庄区分开。 或许还有一个。 仅仅流传在村庄内那些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口中。 山谷的边缘,靠着一条清澈的溪流之处,有一座独栋的小木屋。 里面住了一位阴暗的巫师。 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他每次暴露在人眼前,都匆匆走过,身上披着灰扑扑的斗篷,戴着过大的兜帽,几乎一点皮肤也不露出。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8节 他的小木屋前种满了邪恶的植物,他的屋内时常传来怪异的声响,烟囱常常在半夜冒出灰烟。 无所事事的青年们之所以揣测他是巫师,正是因为以上种种特征。 这一日是市集日。 卡州托城的大广场会供城镇和附近村庄的居民们自由买卖。 圆头圆脑的小精灵比卡州托城内的大钟楼还要准时,叽叽咕咕地围到床边,把小巫师叫醒。 水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小木屋只有两层,第一层承担了所有功能起居,二层其实是阁楼,改成卧室。 家里的空间,但被主人布置得很温馨。 小木床只能容水鹊一个睡下,所以并不大,整个松软的床铺塞满羽绒。 墙壁的油灯里灯芯草已经燃尽,空气中是附魔后的雪松、丁香根和安息香等药草汇聚在一起的香气。 窗台有绿色的小盆栽,雪白的双手伸出,将百叶窗推开,阳光透过来驱赶破晓时分的清凉。 水鹊穿好衣服鞋子,打着哈欠从楼梯走下一层。 圆滚滚的小精灵们已经做好了早餐,咕叽咕叽地围上来。 小麦牛奶粥在锅中咕嘟咕嘟地响。 夏天没用的壁炉因为勤劳的小精灵们时常打扫,一尘不染。 水鹊坐到木桌前,弯起唇,一个个叫小精灵的名字,“谢谢贝尔、贝克、维拉还有尤尔。” 小精灵尤尔撞开其他精灵,一蹦一跳地把盛着热粥的碗放到水鹊面前。 桌上铺着淡黄的披巾,椅子垫着色彩宜人的软布,墙上挂着花样织物,任谁看,这里都是一个温馨的小家。 但是小巫师的生活不容外人窥探。 一层的窗子是不透明的、模糊的绿色玻璃。 吃完早餐,水鹊要快点到市集上去,布费亚村和卡州托城有一段距离,他要迈出山谷,再顺着平坦的马道一路入城。 小精灵收拾碗勺,把挂在门口木头挂衣架上的灰色斗篷送到水鹊手边,等水鹊穿好了,再贴心地给他递上昨晚制作的魔法香膏。 水鹊为了等待这个香膏的行星周期,昨晚熬到很晚才制作完,一沾床就睡着了。 这次一定能卖出去! 他信心满满,小小罐的香膏塞进斗篷的内兜里。 水鹊的行程表里第一项就是赶集卖香膏。 他掀起帽子,将近把整张脸都蒙住,和居家的小精灵们告别,踏着小羊皮靴出了门。 小木屋后有棵大橡树,而门前的花盛开得正好,整个花圃里都是他和小精灵一起栽种的药草。 水鹊满意地看了看胡椒木的长势。 余光注意到房门附近有一朵不起眼的一枝黄花盛开了。 这意味着会有意想不到的好运! 水鹊信心满满。 他顺着山谷走出去,才走到马道的地界。 小羊皮靴踩在落叶堆上,下一秒有绳索一紧,风声呼呼,水鹊反应过来时,天空和地面已经完全倒置了。 他晃了晃,原来自己正被倒吊在树上。 水鹊的眉眼染上愠色,他可以猜测到是谁这么恶劣。 炼金术士只是一位普通路过的善良居民。 他诧异地看着,有一名中了恶劣陷阱的小巫师。 对方正狼狈地倒吊着,绳索勒紧了他的小羊皮靴。 灰扑扑的斗篷衣摆完全垂落下来,露出南瓜裤和小羊皮靴之间裸露的一点儿大腿和粉圆膝盖。 炼金术士热心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绳索,小心地抱小巫师下来。 水鹊看也没看救命恩人的脸,他隐含怒气地问:“你和特恩认识吗?你们是一伙的?” “噢,特恩是谁?是我刚刚在森林里赶走的,鬼鬼祟祟的游民青年吗?” 炼金术士挑眉。 特恩是布费亚村里游手好闲的青年之首,上次他们拦在了水鹊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拿着毛毛虫吓唬灰扑扑的小巫师,想要逼他掀开兜帽。 很讨厌。 等等…… 怎么感觉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水鹊这才认真去看了对方的容貌,认出对方时汗毛直立。 即使这已经是新存档了,在新存档覆盖的情况,炼金术士肯定已经忘了之前世界上有过一个安抚骑士。 对方不认识他的。 只是在好奇地打量他而已。 炼金术士的视线让水鹊惊出魂来。 打量?! 对,他的兜帽! 水鹊赶紧披好兜帽。 严严实实的,不露出一点,又是一个灰扑扑的小巫师。 但已经为时过晚了。 因为刚才的闹剧,兜帽挂到了背后,没有起到任何遮挡的作用。 水鹊背后沁汗,急匆匆地绕过炼金术士就要跑。 对方抬手拦住他,“你是……?” 水鹊紧张得口不择言,“我不是小女巫,也、也不是小男巫,我不知道什么是巫师!” 他又要跑,炼金术师掰住他的肩头。 “噢,我都看到了,你的小犄角。” 炼金术士的眼中充满兴味。 “你是梦魔?” 第113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0) 炼金术士看得很清楚。 小巫师皮肤雪白,发丝是柔软无害的白金色,只有头顶的一对犄角,是黑黢黢的。 那对犄角尚且十分幼小,像睡莲露出的尖尖角,昭示其主人还是个未成年的小梦魔。 就连控制犄角收回都做不到。 一定连入梦也没尝试过吧。 炼金术士抬起的手牢牢桎梏住水鹊肩头,因为这个动作,他粗平纹亚麻布的上衫,袖口退到腕骨之后小臂的位置,露出了衣物之下的诡谲花纹。 留意到水鹊的视线在他纹身上短暂停留。 炼金术士大喇喇地把衣袖捋上去,他展示给水鹊看,笑容爽朗,“你看,放心,我也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正经人。” 即使他长得人模人样,笑起来露出标准而洁白的八齿,在这样的情境下,简直就像一个游荡的骗子坦诚地说自己不是好人。 他本来是想让小巫师相信他们是一类人的,见水鹊紧张得不说话,炼金术士试图找出新的话题缓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 “噢,你的尾巴呢?梦魔不是都有小尾巴?”炼金术士好奇地侧身,想要绕过去看水鹊背后,“是藏在你的南瓜裤里了吗?” 他的架势毫不夸张地说,仿佛下一秒会掀开水鹊的斗篷去看看他尾巴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水鹊吓得狠狠踩了炼金术士一脚。 他这一下是用了狠劲儿的,炼金术士吃痛,英挺的五官皱在一起。 沿着马道上日积月累形成的轨迹,一辆简朴的马车驶过来,大约是见到大道上纠缠的两人,车夫扯紧缰绳,降下马车的速度。 水鹊趁着这个机会,拦截下马车,快速的跳上去,对车夫说:“先生,请帮帮我,有个奇怪的异教徒一直纠缠我。” 车夫回头看了看斗篷披身的水鹊,又看了看另一边手臂缠绕纹身的炼金术士,狐疑了一瞬,但由于他还要赶上卡州托城的市集日,于是赶紧挥鞭,马车疾驰而去。 水鹊坐在马车上,松了一口气。 车厢内,除了他,只剩下农产品,各种麻袋装的谷物,坚果、苹果、梨堆放在角落,颠簸时会骨碌碌地滚到水鹊脚边。 车夫应该是个手头勉强算得上是宽裕的自由农民,毕竟能在家中饲养一匹马还要养护马车不算容易。 水鹊在卡州托城的广场下来了,他给了车夫一先令作为感谢。 车夫不敢置信地咬了一口银币。 一先令,十二便士,按照物价,在图瓦大部分城郡都能买得起一头牛了。 他见着灰扑扑的斗篷走远了。 关郃对此非常满意。 不枉他从这个周目一开始,就给水鹊洗脑守护灵很有钱,他想要多少有多少,如果有陌生男人上来搭话,理都不要理,也不能随便跟那些有钱男人走。 关郃暗自点头。 当然,他也是看过星网上热门的几个育儿经帖子。 要培养孩子的独立精神。 比如说在孩子的行程上,安排兜售自制的产品。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199节 虽然水鹊做的这个香膏,今天能卖出去估计才一点五便士,但这并不妨碍关郃给了他五十先令去卡州托城上最好的酒馆,吃最好的菜肴,甚至还能剩下许多钱来购买炼制下一支魔法药剂的材料。 市集日非常热闹,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各行各业,穿什么样子的都有,这让水鹊的装束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他正在物色合适的客人,需要认真挑选,从服装、性别、举止等鉴别谁会为他的香膏付出一点五便士。 前方是香料行会的会馆,有一名套着长外褂、衣装整洁的中年男子,从会馆门口趔趄着出来,他压着圆边帽,狼狈地躲避着行人好奇窥探的目光。 声音恶狠狠地骂道:“该死的卡州托香料行会!和卡斯特罗的行会一样吝啬,我呸!” 他朝会馆吐了一口唾沫,瞥见有人进出会馆,又自己踩踏着抹去了唾沫的痕迹。 水鹊好奇地上前,“尊敬的先生?” 男子立刻直起腰背,清了清嗓子,转过身看到是个灰色斗篷的怪异者,又摆摆手,“我可没有多余的善心,一边去吧,我忙着呢!” 他刚刚足下的动作,使得靴内破了洞的袜子,洞口卡进了他的大脚趾,极不好受。 水鹊只看见这人外表整洁,他从斗篷内袋里取出用小彩罐装的香膏,认真地推销:“先生,我认为您会需要这样一罐魔法香膏的,它很便宜,只需要一点五便士,但是它其中蕴含的魔力远远不止它的价格。” 他故意没说这魔力是来源自白魔法还是黑魔法。 有些精通白魔法的修道士也会售卖魔药。 男子被挑起了好奇心,随口问道:“好吧,你这香膏是什么功效的?” 水鹊诚实地回答:“增智的,先生。” “你是说我看起来很愚蠢吗?!” 本就被香料行会会馆的管事者驱逐出来,男子心中窝火,怒气好像要把他头顶的圆边帽都喷起来。 “滚!滚!一点五便士,我就是施舍给路边的肮脏流浪者,也不会和你这样的骗子交易!你不如去找卡斯特罗城那香料行会的会长,求求他发发善心!” 他一下子这么生气,水鹊缩了缩脖子,有点吓到了。 还是礼貌地询问:“请问,你说的会长叫什么?” 男子没见过这么怪异的人,连讽刺也听不明白吗? “多里安·格鲁休斯!天哪,我求您去找他吧,可比找我这样的小人物容易多了。”男子讥讽地笑。 水鹊:“噢……” 他不是没听明白这个人在嘲讽他,水鹊只是好奇曾经的继兄的情况。 听起来,玛伦夫人并没有改嫁路易斯伯爵,继兄们仍然在母亲所在的格鲁休斯家族。 在这个没有鹊·路易斯的时间线上,多里安仍然是卡斯特罗城香料行会的会长。 新的存档是在上一个结局所处时空继续开始的。 水鹊听说西尔卫斯特已经成为了最年轻的红衣主教,阿瑞德晋升成为了图瓦圣廷骑士团的团长。 但几年前的那场行军,并不像水鹊参与过的那样顺利,没有听闻所谓的“公主”,然而艾尔德兰仍旧失踪了,龙谷的黑龙带领其他龙阻挡了圣廷骑士团进军的步伐。 国王的阴谋差点得逞,王庭护卫队的背叛使圣廷骑士团折损了许多人员,最终屠龙斗士阿瑞德与黑龙两败俱伤,勉强保存了圣廷骑士团的大部分战力。 圣廷休整骑士团的这几年来,神秘的巫魔会在整个阿拉提亚大陆活动,大陆中许多荒野之地出现了原属维斯山脉的魔种,正在逐渐沦为魔物的温巢。 短短四年,一切变化得太多了。 水鹊拢了拢斗篷边缘。 这一周目关郃给他抽中了林间孤儿的身份牌,特殊种族是梦魔。 守护灵似乎打定主意了让他远离一切圣廷王庭相关的事物,一心把他往邪恶大巫师的方向培养,要与圣廷势不两立。 从十四岁开始的养成,因为犄角和尾巴,水鹊一开始连门也不敢出,好在关郃买了一个小精灵套餐,让他的起居不至于太狼狈。 就这样闷在小木屋里学习了两年,才披着斗篷尝试走出去活动。 幸好,查阅的古籍上提到,梦魔的特征,到了成年时就可以自己收回了。 等过了今晚,他以后再也不用披着不透气的闷斗篷了! 水鹊小心地捏着帕巾,躲进小街巷里擦汗。 他擦汗的时候也不敢把兜帽放下来。 炼金术士倚着墙,慢悠悠出声:“还没卖出去?” 水鹊差点像小鸟一样惊飞! 帽檐太宽大,以至于他都没发现对方。 炼金术士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我有这么可怕吗?我可是跟了你一路了,也没有躲藏 ,警惕心这么差可不太好啊,很容易落入圣廷骑士团的手中的。” 水鹊抿了抿唇,转身要离开晦暗的小巷子。 炼金术士像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拦在他前方,“你不是要卖那个香膏?我买,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水鹊稍微迟疑了一会儿,他到目前为止没有成功卖出过任何魔药,因此最后还是选择把内袋里的香膏交到炼金术士手上。 炼金术士接过那个彩色的小罐,给了水鹊两个便士。 水鹊怔了怔,闷声道了声谢谢。 多么可怜的小巫师,这里才两个便士! 炼金术士叹息。 水鹊信守承诺,“你要问我什么?” 炼金术士端正神色,严肃地问:“这个香膏是你平时涂的吗?” “……” 水鹊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兜帽歪了歪。 炼金术士拧开罐子的盖,仔细嗅闻,“和你身上的香味不一样啊?” 他不死心,追问:“你自己涂的什么香膏?” 怎么闻起来这么好闻? 水鹊摇了摇头,“我自己不涂的。” 炼金术士:“噢,为什么?” 水鹊不好意思,但十分诚实地回答:“因为药效不太稳定。” 以前都是守护灵试药的,他自己做的自己从来不用。 炼金术士:“……” 他犹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罐,“这是增智魔药,对吧?” 他抹了不会反过来降智吧? 水鹊在兜帽底下抿起嘴巴,悄悄偷笑了一下,“对,你可以把使用后的感想告诉我,我会改进的。” 好不负责任的小巫师。 炼金术士讷讷地收起香膏。 他决定回头让巫魔会的老友们试一试。 经过这么一番聊天,两个人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炼金术士问:“你住在布费亚村?还挺远的,中午我请你在卡州托城饱餐一顿?” 他体恤魔药只能卖两个便士的贫苦小巫师。 水鹊摇摇头,“我还要去买东西。” 炼金术士:“你要买什么?” 水鹊从内袋里取出一张方块那么小的牛皮纸,这是他用来当做备忘录的,记的是今天要买的材料。 他小心地摊开在手心里让人看。 炼金术士扫了一眼,皱起眉头,“你这些在市集可不好买,尤其是双角兽的角,在城里你连魔物的毛也见不着。” “嗯嗯。”水鹊说,“但是其他的材料比较平常,双角兽的角找不到的话,我回去用鸡脚代替好了。” 炼金术士:“……” 难怪炼出来的魔药自己都不用呢。 ………… 炼金术士带着小巫师,从街尾黑天鹅酒馆的后门进入,与老板娘打了声招呼。 掀开角落的木地板,沿着向下的木质阶梯,黑暗得看不清前路,每一步踏着都吱嘎吱嘎响。 水鹊捏了一把汗,依稀记得关郃说过不要和陌生男人到黑黑的地方。 可是炼金术士说这里能买到他要的材料…… 好在抵达地下之后,敞亮起来了。 到处是摆着圆形酒桌,人们热火朝天地畅饮,麦芽酒、浓汤、面包和干酪源源不断。 这里是反叛者与流动者的聚集地。 他们几乎是差不多的装束,穿着方便行动的无袖亚麻衫,粗放地袒露着手臂精壮的肌肉,扬起橡木啤酒杯,碰撞时浑浊的麦芽酒飞溅。 水鹊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有的在咒骂圣廷。 他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显得有几分拘谨,好在灰扑扑的斗篷完全盖住了他。 炼金术士环顾一圈,在寻找合适的人选。 牵着水鹊到角落只有一人独饮的圆桌。 “嘿,大血猎!”他打了个招呼,带着水鹊自来熟地坐下。 被打招呼的人,明显并不高兴,冷冰冰地说道:“别再这么叫我。” 他的装束与其他人相差无几,无袖亚麻衫前胸的系带松垮,手肘双双撑在圆桌上,后背紧绷出精劲起伏的肌肉。 炼金术士没理他的抗议,对水鹊介绍,“他以前是吸血鬼猎人,为圣廷卖命的。现在嘛,当起赏金猎人来了。” 水鹊没吭声,听到炼金术士的前一句,小心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幸好他现在已经不是吸血鬼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0节 炼金术士低下头,凑近他,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如果是梦魔,以前也在他的狩猎范围。” 水鹊觉得炼金术士就是在故意吓他,所以他悄悄在木桌下踩了对方一脚。 赏金猎人突然冷森森地锁定他:“你做什么?” 微抬起的下颚线条凌厉,鹰目锐利深邃。 踩、踩错人了…… 水鹊哑了一会儿,兜帽下的脑袋瓜极速转动,一闭眼乱说:“对啊,炼金术士你干嘛踩别人脚?很不礼貌的。” 炼金术士:? 他反应很快,哭笑不得地接过了话,对赏金猎人说,“我踩到你的脚了,真是抱歉。” 听起来没什么歉意就是了。 赏金猎人眉头皱得死紧,“你带一个小鬼来工会?” 水鹊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么一说,在场的估计大多数都是和对面一样的赏金猎人。 炼金术士:“他需要一些魔物材料,这可是巫师界未来的希望!” 赏金猎人怀疑地打量那个小斗篷,不做回答。 炼金术士碰了碰水鹊的手臂,提醒:“把你需要的那个单子拿出来。” 水鹊听话地取出自己的清单,小声念:“你好,我需要双角兽的角粉末10克、树蛇切碎的皮5克,毒角兽的尾巴一根,狮子鱼的脊骨粉15克。” 赏金猎人看着这个小斗篷低着头,一字一顿地念着自己的需求,念完了,手伸过来把小牛皮纸交给他,不仅白得晃眼,手掌和指节更是一点茧子也没有。 他扫了一眼清单,“一百先令。” 炼金术士瞪大眼,“这么贵,你专门坑小巫师?看在我的面子上,都是朋友,不能减免?” 赏金猎人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一百五十先令。” 炼金术士哑口无言,最后点头,“行、行。” 他准备帮贫苦小巫师付了这冤枉钱。 水鹊拦住他的动作,“没关系,我有带钱的。” 他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推给赏金猎人,“我没记错的话,里面应该有两百先令。” 是关郃近几天给他的,还包括了昨晚给的五十先令。 满满当当的银币,砸在木桌上都有闷响。 把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有人对炼金术士扬起酒杯,“大炼金师,怎么你和这小鬼进来后这么香?你抹香膏了?真是优雅。” 炼金术士笑了笑,对赏金猎人咬牙:“可比定价多了一百先令,你会处理好的对吧?什么时候能到货?” “五天。” 炼金术士牵起水鹊离场,“五天后我会带他过来。” ……… 炼金术士说五天后到布费亚村接他。 水鹊回到家已经很累了,他吃了小精灵准备的晚餐,洗漱完就打算睡觉了。 守护灵在他睡着前现了形,扶着水鹊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听自己说话。 关郃严肃:“你以后少和那个炼金术士说话,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人。” 水鹊迷迷糊糊地说:“可是以前我都买不到那些材料……” 他做魔药老是把坩锅都炸了,就是因为总是用劣质材料替代。 关郃沉默了。 看着水鹊的睡颜,叹了口气。 毕竟试药对他来说,也是折磨。 他不得已妥协,下一秒却见面板多了个夜间行程安排。 【恭喜玩家解锁养成人物[水鹊]的夜间行程安排】 【夜间行程无需行动点】 【根据人物[水鹊]的梦魔身份,可选择今夜是否安排:梦境冥想?】 【每一次成功安排梦境冥想后,第二天人物的魅力值与健康将各加一】 【请选择:是/否】 还有这种免费的好事? 关郃没有犹豫,选择了是。 他不太了解什么是梦境冥想,但是听起来挺有用的,又能加属性。 ……… 水鹊睡的不太好。 摇摇晃晃的,像坐在大海里的小船一样。 一阵大的颠簸,马声咴咴。 原来不是在小船上,是在马车里。 可是他不是在阁楼的床上睡觉吗? 等明天早上醒来,他就能收回犄角和尾巴了。 眼皮振颤,终于受不了颠簸的环境,睡意全无,睁开了眼睛。 嗯? 水鹊动了动手腕,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麻绳绑在背后动弹不得。 周围是陌生的环境。 木质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窝在角落里。 夜风从百叶窗吹进来,冷嗖嗖的,也不像是夏天。 水鹊拧动手腕,怎么也挣扎不开,向外面求助,“有人吗?” 77号及时提醒:【宿主,你现在是梦魔,要吸食梦主人的情绪,跟紧梦主人,等他的梦境结束才能醒来。】 水鹊问:【那现在谁是梦主人?是谁在做这个梦?】 他正疑惑着,注意到车厢内的异动,马车停下了。 靴子踩在泥沙地上,原本驱赶马车的人由远及近,走过来掀起帘子。 月色下,鹰目锐利地紧盯水鹊。 是白天见过面的赏金猎人。 但对方的五官此时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 血猎环视一圈车厢,嗓音低沉,直冒冷气,“你是谁?原来的低等吸血鬼去哪了?” 他捕猎的明明是一只低等吸血鬼。 眼前的是什么? 对方窝在车厢的角落,上身穿了清凉得不合时节的无袖短衫,薄得几乎半透明,透出泛粉的肌肤。 双手反曲在后腰被绑着手腕,小胳膊因此挤出软肉来。 整个人白得不像话,一身软白,月光下像是剥了壳的蚌肉。 “你好?”水鹊弱声问,“你能帮我把后面的绳子松开吗?绑得太紧了,我的手有点疼……” 血猎记得自己用麻绳捆住的是一个低等吸血鬼。 而不是—— 他的视线下移。 简直像是还在睡觉就被他捕猎过来了。 下身是白色灯笼裤,裹住了雪白大腿,底下探出来一根黑色的、极细的小尾巴。 尾巴末端是个漂亮的爱心。 血猎皱眉。 好不检点的一个小梦魔。 第114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1) “不能。” 血猎冷漠地拒绝了水鹊的请求。 水鹊咬了咬唇,唇瓣红殷殷的,中央压出一小道白痕。 被俘虏的小梦魔,看起来十分可怜。 水鹊侧了侧身,让血猎能够看见自己背后由麻绳束缚的手。 血猎目光一凝。 他注意到,对方的腰身柔软,回身的动作让腰背对着他的方向,短衫单薄,无论是窄窄的腰,还是由于姿势而突出一点的脊背曲线,都能看得很清楚。 半透的布料,甚至让血猎瞥见了盈满月光的两个小腰窝。 他这是什么意思? 勾引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1节 血猎冷眼猜想。 水鹊挣扎了一下,低着头,“你看……我的手腕肯定磨红了,你帮我解开吧,我不会乱跑的。” 他说这样的话,显得特别乖巧。 因为背对血猎又垂着脑袋,白金色发丝从两侧滑落,露出嫩生生的脖颈来,皮肤很细很白。 血猎没见过这样没戒心的魔物。 轻易地把背后袒露给敌人? 是觉得他不会杀他? 匕首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刀光,精芒一闪。 “好了。” 麻绳从中间断开。 水鹊动了动,惊喜地发现后面果然没有阻碍了。 他心疼地自己左右手互相捏了捏手腕。 麻绳给他磨出了一道浅浅的红,有点扎扎的刺痒。 血猎看他委屈得和什么样,又小心翼翼地朝自己偷觑一眼。 他以为这个梦魔在摆脱束缚之后,肯定要采取行动了。 结果小梦魔只是在偷看被发现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血猎眉间一皱。 是在蛊惑他? 水鹊指了指,血猎顺着他的指向,看向自己粗绒布的外套大衣。 “天气有点冷,你能不能把外套借给我穿?”水鹊眨了眨眼,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无理,不好意思地抿着唇角笑。 他也不想的,他怎么知道今晚会入梦? 要是知道别人的梦里是秋天,他就多穿点再睡觉了。 血猎:“……” 他把外套的扣子解开,大衣劈头盖脸地丢给水鹊。 血猎眼看着他慢吞吞地套上自己的大衣。 这不是件多长的外套,大约才到大腿,小梦魔穿起来却完全过了膝盖,和穿了件长袍差不多。 外套的设计,只有上面的三个扣子。 衣摆是平的,逐渐有缩成窄燕尾的裁剪趋势。 轻薄的短衫遮盖得剩下一点衣摆褶皱。 灯笼裤是盖不住的。 二月雪一样白的腿,只有关节处是泛粉的。 血猎有些莫名其妙的,眉头锁得不能更紧了,喉结却微妙地下压了一瞬。 他说话时冷气直冒,“你们梦魔都穿得这么……” 血猎移开视线,在想一个更合适的词语,最后点评:“乱七八糟。” 水鹊觉得他好没礼貌,反驳:“因为我在睡觉啊,难道我要穿盔甲睡吗?” 他的话其实不符合当下的梦境场景。 听血猎的意思,他应当是顶替了这个梦境里,血猎原本抓获的一只低等吸血鬼。 他这么说,会不会让对方意识到这是个梦? 77号和他说,梦魔如果让梦主人发现是处于梦境后,梦主人八成会立刻清醒,这会损害到梦主人的头脑与身体。 而梦魔也徒劳无功,没办法吸食到对方的情绪了。 所以接下来血猎追问的时候,水鹊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了。 “我怎么知道你抓的吸血鬼怎么跑了?”他低着头看车厢,嘀嘀咕咕,“你抓错了我一个无辜的梦魔,我能怎么办?” 血猎目光沉沉,再次打量水鹊。 他没有多少和这一族魔物打交道的经验,他主要的狩猎范围是夜间残害人类的吸血鬼。 对于梦魔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梦魔以吸食人类强烈的情绪为生。 偏好纠缠那些重病者、被压抑者、禁欲修行者以及孤独之人,受挫的意志、长期压制的欲望、扭曲的怨恨等都是梦魔的食物。 血猎隐约有耳闻,梦魔其实是魅魔的变种,不同的是,梦魔是男性,魅魔则是女性。 对于这类魔物来说,最美味的食物,自然是人类极度原始的欲望。 他们会在夜间趁人类处于睡梦中,潜入梦境与人交合,夺取人类的精气。 这也是血猎刚才观察水鹊的一系列动作时,第一个猜想是对方在引诱他。 “自己其实在梦里”的这个设想,好像朦朦胧胧隔了一层白膜,仅仅闪过瞬间,和流星一样消失了。 不可能是梦里。 男欢女爱,梦魔的针对对象是女性。 像眼前这个梦魔这样小只的,要是潜进男人的梦里—— 血猎的视线把水鹊从头到脚扫过一遍。 脸小,骨架也小,身上没肉,就大腿和屁股肉一点。 大概能轻易地让任何一个男人抱起来,大腿肉在掌心里能随意挤压得轻微变形,从带着粗茧子的指节之间溢出来。 会被梦主人把着腰,欺负得足尖绷紧,颤颤巍巍够不到地板,只有滴滴答答的透明水液会顺着流落到地面。 挣扎的时候,大概也只要捏一捏那软弹的爱心尾巴尖,等小梦魔完全软成一滩水,再哄一哄,巧言巧语说要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献给至高无上的小梦魔,就足够应付了。 毕竟对方看起来不太像寻常邪恶的魔物,一副纯然的长相,很容易受骗受欺负的样子。 血猎觉得,那些易受蛊惑的蠢人应该会很高兴,虽然被夺走了健康和精气,但他们把小梦魔喂得很饱,餍足到经他们舔过的肌肤糜红,嘴巴也被吃得唇缝都合不起来。 水鹊咽了咽口水,他捏不准血猎的心思,总之对方看他的眼神似乎很可怕。 他紧张得无意识地在动尾巴。 心形的尾巴尖正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大腿内侧,就在膝盖上一截的位置。 把腿肉拍打得发粉。 血猎的目光被吸引,冷声责问:“你不能管好自己的尾巴?” “收好。” 水鹊抬眼看他,莫名其妙的。 尾巴又没长在他身上,干什么管这么宽? 他垂着脑袋,手指把不受控制的尾巴塞进灯笼裤裤腿里,口中嘟嘟囔囔的,但说话不出声,血猎直觉他应该是在骂自己。 但没有关郃骂得过分。 “这是什么赏金猎人?态度这么恶劣,我能不能出价先把他的人头摘了?” “还有为什么安排梦境冥想——会让我们家水鹊梦到这个死人?” 【养成人物[水鹊]成年后解锁种族技能[梦境冥想]】 【主动效果:安排夜间行程后,会随机进入白天遇到的任意npc梦境】 【被动效果:在未安排夜间行程情况下,会进入当夜梦到养成人物[水鹊]的npc的梦境】 关郃:“……谁批准你们工作室设计这个技能的?我要把你们工作室的全抓起来!” 【老登,知道便宜没好货了吧……免费无需消耗行程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主播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继续吃一堑】 【你是一点智都不长是吧?】 【我先做梦,水水今晚来我梦里,让我亲亲呢】 水鹊再抬头,原地的血猎已经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把一个织毯丢给他。 血猎斜睨一眼他蜷缩腿坐着的姿势,冷声说:“盖腿或者垫着,随便你。” 说完,转身离开。 没一阵,马车又缓缓驾驶起来了。 车厢和前面有个小窗,水鹊坐过去,对外面驾驶马车的血猎说话,“我们要去哪里呀?” 血猎没搭理他。 就在水鹊怏怏低下头,以为这人不会回答的时候。 血猎才出声:“圣城,大圣廷。” 水鹊瞳孔一缩,还想问话。 血猎一句话堵死,“少说话,不然把你当吸血鬼交账。” 后面果然不出声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威胁吓到了。 位于圣城的大圣廷,无论是对于哪种魔物,无疑都是足够叫他们闻风丧胆了。 血猎驱赶着驯马,好半晌,车厢内传出叽叽咕咕的小声抱怨,断断续续,“这么凶干嘛……就会凶我……你个没有梦魔喜欢的臭血猎……” 血猎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并不提醒对方这个音量他能听见。 免得这个梦魔改成在心里骂他。 ………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2节 赫里奥是阿拉提亚大陆的圣城,是圣灵教的中心神权城市,独立于所有世俗王权国家。 而大圣廷是所有国家圣廷分部的统领,其所在的教堂建筑群位于圣城中央。 无论何时,赫里奥城内都熙熙攘攘穿梭着形形色色的朝圣者,他们从不同的国家远道而来。 有的是来自大陆边缘贫苦农民,他们也许一生只能来圣城一次,会进入大圣廷做礼拜,乞求圣灵宽恕其此生所有罪孽,如果有机会能够祀奉圣器,那么更是死而圆满,进入天堂。 血猎冷眼观看朝圣者狂热的神情,他们风尘仆仆,身上的长袍灰迹斑斑,衣摆坠着泥浆,头发在长久的朝圣途中打结,枯黄得像是干旱龟裂的土地。 他驱使马车在大圣廷之前停下,他需要进入里面,虽然到手的低等吸血鬼不见了,但他仍旧需要就这件事述职,包括详细报告卡州托城此前的夜间吸血鬼伤人事件。 至于车厢里的梦魔…… 血猎掀开帘子,警告,“你呆在车里,别出声,别出去。” “现在在大圣廷,你自己清楚后果。” 随时会有巡逻的圣廷骑士经过。 水鹊窝在车厢角落里,乖巧地点点头,“你待会儿还会回来吗?” 梦魔不能离开梦主人太久的。 黏人。 血猎淡扫他一眼,“这是我的马车。” 他不可能随便抛下自己的一辆马车。 他的语气就好像水鹊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 水鹊:“噢……” 知道了,马车夫。 他在心里埋汰这个讨人厌的血猎。 车夫走了,水鹊百无聊赖地待在车内。 这个梦境的环境过分真实了,或许是建立在赏金猎人曾经还是圣廷血猎时候的记忆基础上的? 不是有人会梦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吗? 水鹊胡乱地猜想着。 他想着想着,过了不知道多久,差点睡着了。 大圣廷深处却传出来兵荒马乱的声音。 无数铁靴踏在大理石地板,重重的步伐轰轰然。 深夜里,刀剑相接发出脆响,丁零当啷。 突然有大手一掀帘布,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跨步上了马车。 最后,匆匆忙忙地,又有一个人奔上来。 他们的动作接连,三个男人的重量踏上来,足以让车厢都吱嘎摇晃了几下。 马车有圣廷所属的血猎标识,因此姗姗来迟的铁靴远去,竟然没有一人察觉到上前来查探。 车厢本就狭小,现在满满当当塞进来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把全披着织毯的水鹊,更是一整团地挤到角落只有一点点的位置去了。 最后一个上车,金发碧眼的杂戏演员疑惑发问:“什么味道?血猎在马车里熏香了?” 绵绵密密的香气,说不上来的甜稠,叫人想起灌木丛里的莓果、新酿好的枫糖浆还有野外的百合球茎之类的。 如梦似幻。 不应当出现在被圣廷通缉追捕的逃亡者途中。 魔笛手没有理会杂戏演员的话。 他是中途分开了负责吹笛断后的,薄唇将近抿成锋锐的直线,询问空手而归的魔术师和杂戏演员:“圣器呢?” 魔术师随意地摊手,接着掌心侧向杂戏演员,慢条斯理地解释:“他暴露了行踪,我们还没来得及进入内室。” 魔笛手的视线冰冷刺骨,和刀子一样扎向杂戏演员。 杂戏演员:“拜托,我是演杂戏的,我又不是专业小偷?!” 魔术师的话语意蕴深长道:“可不要吵起来,叫小客人看见热闹了。” 三道视线看向车厢角落的一整团织毯。 羊毛的毯子,顶上支起两个小角形状,叫人想忽视也难。 水鹊小心翼翼地,扒拉蒙头盖脸的织毯下来,小声小气地说:“你、你们最好快点下去,这是我的马车,不然……” “不然我就要不客气了。” 第115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2) 是一只小梦魔。 白金发冒出两个幼小的黑犄角。 手撑着毛毯支在脖子下,严严实实的,几乎盖住了整个人。 表情不安地盯着他们,如临大敌。 “哈?”杂戏演员质疑水鹊的话,“你是血猎的俘虏吧?你确定,这是你的马车?” 水鹊正准备理直气壮地应下,这时车帘掀开,去而复返的血猎,深绿色眼睛将车厢内的情况收入眼底,视线最终锁定在水鹊身上,确认小梦魔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混乱动静而逃跑。 马车夫回来了。 “暂时占有……那也是我的马车。” 水鹊梗着脖子说完,不尴不尬地抿住唇。 血猎对他的话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或者说是无暇发表意见,确认水鹊还在马车上,他横眉扫向其他人,“我还没有答应和你们的合作。” 魔术师笑眯眯地往后靠着椅背,“那你要叫圣廷骑士到这边来吗?毕竟捉住圣廷的通缉犯,对你和你的家族来说可是大功一件。” 血猎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地立在漆黑的夜色中,现在的时间已经将近破晓了,天边微亮,背光的条件下让水鹊看不清他的神情。 气氛僵持下来。 魔笛手忽然出声:“很挤吗?” 是对着水鹊问的。 他一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排车厢长椅的角落藏着一团。 但没有多在意。 看清小梦魔的真容后,却心生亲切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们之间应当有更亲近的联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往外侧边缘坐,空出更多的位子后,小梦魔反而还更加缩紧了。 血猎风言冷语地讥讽:“他胆子小得像鸟儿一样,你吓唬他会飞走。” 水鹊听出来这个人在嘲笑他,于是瞪了血猎一眼。 血猎反倒极其新鲜一样,眉峰半挑回视他。 魔术师打断了他们的气氛。 他对血猎说:“你一直不清楚的事情,我了解细节,还有证据。先送我们回驻扎地,对于合作的事情,或许你会改变主意的。” “太阳要出来了。” 魔术师斜眼睨向外面的天空,鱼肚白,微光,城市也从漆黑中苏醒,街道上的鸡鸣人声吵嚷起来。 他看向原地不动的血猎,“你要等圣廷骑士再一遍回来检查,再动身吗?” 血猎面无表情,到前方驾驶马车前,莫名其妙地折回来问水鹊:“你应该不怕光吧?” 他只知道梦魔多在夜间行动。 他马车的车帘布并不怎么遮光。 水鹊不想理他,嘟哝:“反正怕了我会自己飞走。” 血猎冷然扯了扯嘴角,他转向跨步,坐好后鞭挞马匹。 马嘶声咴咴,在破晓时分扬尘而去。 ……… “真的不挤吗?” 魔笛手第三次问。 水鹊不安地抓紧织毯,闷声闷气:“不挤。” 不挤是假的。 车厢没多大,其他几个人骨架大,个高腿长,水鹊原本的位置没剩多少了。 魔笛手淡声提建议:“如果觉得挤,可以坐到我的腿上。我不介意。” 水鹊撇了他一眼。 奇奇怪怪的。 谁要坐到他腿上? 一扯缰绳,马车急停。 车厢与前面连接的窗子,出现一双深绿鹰目。 “我介意。”血猎皱紧眉,语气嫌恶,“别在我的马车上乱搞,脏死了。” 血猎冷言冷语,“马戏团到了,你干脆把这个梦魔带回你们帐篷里,省得我浪费时间应付他。” 他好像把水鹊当成了一个避不开的大麻烦。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3节 魔术师缓缓出声:“你说话可不太像古德家族教育出来的子弟,真是刺耳伤人心。” 他道破血猎前后矛盾的言行,“不想应付他,你可以在刚才把他交给圣廷,反正梦魔也在你领命的狩猎范围,难道不是吗?” 血猎顿了一下,没有回答魔术师的反问。 “下车。”他说,“让我看看你说的证据,值不值得我考虑合作。” 流浪马戏团的驻扎地,就在城外的郊野。 彩色麻布帐篷,布面打着补丁,四五个学徒趴在露天的圆桌上,喝得酩酊大醉,睡成死一般沉寂。 无论怎么看,都完全是破落、没有人气的马戏团,足够掩人耳目。 血猎最后看着马车里的水鹊,“你不下来?” 水鹊动作慢吞吞的,把叠好的织毯递还给他,“谢谢。” 血猎眉峰拱起。 织毯是他平时行旅时偶尔休憩用的,只有洗干净的皂角味。 被水鹊盖了大半夜,上面全是对方身上那股甜稠的香气。 他原本想说“直接丢了”。 话到嘴边,盯着那叠得不算整齐的织毯,血猎接过来什么也没说,放回储存的木头箱子里去,落下锁头。 再回头看,水鹊已经自己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血猎以为他会叫自己抱他下来。 毕竟这个梦魔看起来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草地松松软软的,只偶尔有一丁点儿扎脚。 水鹊身上穿着血猎的粗绒布大衣,下面还是没遮住的灯笼裤,还有雪色一片的双腿。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透过来了,照得肌肤白腻得晃目。 看起来像是幽会男人到深夜,在清晨穿着男人外套归来的,不三不四的小梦魔。 血猎摒弃自己无端的联想。 魔笛手这才看清水鹊的衣着,他解了外套,围在水鹊的腰下,彻底盖住了双腿。 他做完这件事,又问水鹊,“我有干净的衣服,你要到我帐篷里换吗?” 水鹊小心地后退一步,“不、不用了。” 反正只要等梦主人梦醒,他就又回到自己温暖的床上了。 杂戏演员没见过魔笛手这副操心的样子,他印象里,对方向来比魔鬼还要刻薄。 真是可怕。 可怕的小梦魔,身上一定有着某种魔力。 魔术师从帐篷里出来,他将一把破碎的匕首交给血猎,“不觉得眼熟吗?” 血猎神情瞬间变得阴恻恻的。 “当时巫师法庭的审判现场,指控你生母的证据。” 魔术师说出对方心知肚明的答案。 他转步,牛皮靴踏在草茎上,露水打湿了鞋面,“你不是一直也感到怪异吗?一个古德家族曾经的女仆,生下你之后,被古德夫人赶走,孤身住在村庄边缘,除了种种花草,做些缝纫的简单活计,每个月几乎只有探望自己唯一的孩子时会出门,和别人说上话。” “人际交往简单,性情温顺,却被指控为女巫,邻居控诉她曾经使用幽灵刺伤自己,并以这把匕首作为证据。”魔术师说出真相,“这把匕首其实属于观众席的一名观众,在无心之下扔出的。” 魔术师没有理会血猎越来越沉的脸色。 “真不巧,法庭斗剑的那天你领了圣廷命令在围猎低等吸血鬼,导致你的生母连斗剑代理人也没有。” 他继续说:“那一个月城外的火刑了结了一百多名所谓的巫师。这只是其中一个在圣廷猎巫运动倡导下,潦草了结的冤案。” 血猎反问:“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说辞?” 魔术师把一份杏仁乳布丁递给坐在桌前的水鹊,才回答血猎的问题,“你本来就对案结有所怀疑,难道还需要我招魂死灵来和你对峙吗?” “死灵招魂术,我也学过的。” 两人的视线齐齐投向出声说话的水鹊。 水鹊咬了咬汤匙,意识到自己不该随便插嘴,但对于两个人怀疑的目光,他不满地说:“在《红龙》里学过,一本魔法书。” 他好歹也是一个巫师。 在小木屋里潜心学习了各类魔法书好久的。 水鹊跃跃欲试,对着血猎说:“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找我来帮你,不过,可能材料还是需要你找。” 他是一个特别乐于助人的小巫师。 他这么一插嘴,把阴霾的气氛驱散了。 血猎定定看了水鹊一会儿。 转头对魔术师说:“脱离圣廷与合作的事情,我不会立刻给你答复。” 魔术师不紧不慢道:“不用着急。我们在等下一个四年的仲夏节,在那真正到来之前,巫魔会都欢迎你。” 梦境的环境忽然搅动起来,水鹊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从他这里看,稍远一些的地方,其他人的面孔已经模糊不清了。 梦主人要苏醒了。 魔术师离水鹊最近。 他坐到水鹊对面,仅仅隔着小圆桌面的距离。 双手交叠,瓦蓝色的眼睛和水鹊的对上,“好久不见。” 他这一句话,让水鹊后背的冷汗都沁出来了。 魔术师若有所思,他看着水鹊,“我今晚又梦见你了?还是说,这里是那个猎人的梦境?” 他环视一圈,梦境正在崩塌着,森林与天空已经虚化得将近消失了。 又转回来和水鹊继续说话,“你连《红龙》也学过吗?真是见多识广。” 水鹊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摸不准魔术师异常的话语,只好点点头,不说话。 魔术师背后是坍塌的环境,他说话仍旧慢条斯理,好像在和水鹊享受一个普通的下午茶,“你觉得他会叛离圣廷吗?” “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吧,不然也不会进入他的梦境。” 水鹊在梦里也记得不要浪费食物,他不忘把杏仁布丁吃完,抬眼看向魔术师时,眼中流露出单纯的好奇,“你为什么要挑唆他叛离圣廷?” 只是因为要扩大巫魔会的势力吗? 而这又是为了什么? 魔术师微笑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梦境彻底坍塌成漆黑的碎片之前,他对水鹊说:“请下次来我的梦里吧,我会想你的。” ……… 黑天鹅酒馆。 “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赏金猎人心不在焉地,将一整个布袋丢到圆桌对面。 “清点吧。” 即使已经能够收回梦魔的外在特征,水鹊还是习惯出门披着灰扑扑的大斗篷。 他从斗篷里伸出手,解开布袋的绳结,炼金术士好奇地凑过脑袋来,水鹊只好让出一点点位置让炼金术士也能看见布袋内的材料。 要求磨成粉末的,也好好地磨成粉再用更小的布袋扎起来了。 水鹊在兜帽底下点点头。 赏金猎人紧盯着那双手,白皙的,柔若无骨似的。 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四年前的事情。 醒来时,除了梦醒前后的,其余每一个细节都十分清晰。 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听见过,昨夜那个入自己梦来的小梦魔的声音。 清点完,满意的小巫师再次重重点了点头。 由于这个动作,一缕白金发从帽檐漏了出来。 哗的一声,赏金猎人起身,在水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疾地掀开了他的斗篷兜帽。 蜜色眼眸枫糖浆一般,抬起来时倒映出男人峻深的面部轮廓。 地下酒馆的雇佣兵们,一时间都停住了豪饮的动作。 视线黏腻,齐齐灌注到边缘的白金发小巫师身上。 有人低声道:“难怪走过的时候这么香……” 赏金猎人最后可以说是扯着水鹊的手,离开酒馆。 他走路大步流星的。 水鹊要一边扯住赏金猎人重新给他蒙上的兜帽,一边跟上步伐,“你、你别走这么快!” 赏金猎人忽然原地停下了。 水鹊差点撞得一个趔趄。 “怎么?要我背你吗?” 赏金猎人咬牙。 余光看见付完酒账的炼金术士跟上来了,不好询问水鹊昨晚为什么要进他梦里。 转回身说,“你不是会死灵招魂术?材料我找。” 水鹊迟疑地点点头,“但是我之前都没有尝试过的,不一定能够成功……” 赏金猎人无端感到烦躁,“随便。”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4节 其实答案根本不重要。 没有答案,他也会叛离圣廷,叛出家族。 他只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提这个要求。 赏金猎人“啧”一声,转而说:“反正你帮了我这个忙,以后还需要什么魔物材料,我会顺手给你捎上。” 听这个意思…… 水鹊眨了眨眼,问:“不要钱吗?” 赏金猎人皱起眉头,“听不懂吗?” 他重复道:“不需要,只是顺手。” 炼金术士追上来,但是和水鹊告别来的。 “我有些急事要处理,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都可以来找我。到城北外面的郊野,在那里有一队流浪马戏团的帐篷营地,我们会一直待到仲夏节的。” 仲夏节…… 水鹊莫名想起了昨晚的梦,忽然出声问:“你们要偷圣器吗?” 炼金术士哈哈笑了两声,“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没有正面回答。 水鹊狐疑地多看了炼金术士两眼。 关郃已经看不下去他继续和这两个怪异男子讲话了。 他现在迫切地想水鹊回家去,远离其他男人,只有他和水鹊在小木屋里捣鼓魔药。 关郃可以继续给水鹊试药。 赏金猎人见炼金术士走远了。 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家在哪?他之前一直送你回家?” 水鹊还没回答。 赏金猎人又自顾自地说:“算了,我不在意。” 人家都说不在意,那就没有必要再回答了。 水鹊合上唇。 赏金猎人没听见他声音,又问:“刚才给你的材料,是要今天就用来炼药的?” 他也不看水鹊的眼睛,转向街景,“我今天刚好有空,可以勉强帮你试试药效。” 第116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3) 早上水鹊出门的时候,天气还是好端端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又红又炽烈。 只是初夏的天气变换得太快。 中午时候,积雨云飘过卡州托城,瓢泼大雨让天地全是白茫茫的,水鹊和赏金猎人不得不滞留路边的旅舍,在旅舍大厅里享用午餐。 水鹊用刻着银莲花纹样的叉子戳了戳奶酪牛肉饼,面前还摆了许多肉食,都是些烤全鸡、炖鹿肉,几乎没有谷物制品和素菜,不难看出来大约全是坐在对面的赏金猎人点的。 犹豫了一会儿,水鹊还是抬眼,斟酌了一下措辞,询问:“那个……这些不用我付钱吗?” 他没有要挫伤赏金猎人自尊的意思。 水鹊只是觉得,人家每天要击杀魔物,收集好乱七八糟的魔物材料,也只能挣两百个先令,挺不容易的。 不像他有一个一直帮他爆金银币刷高软饭值kpi的守护灵。 相对来说…… 水鹊觉得自己付钱好像更合适一点。 抬眼却见对面的人锐利眉峰挑起弧度,以一种有些匪夷所思的神情看着他。 水鹊紧张地问:“怎、怎么了?” 他刚刚问的方式太直白了吗? 小梦魔唇边还沾着点馅饼的酱汁。 赏金猎人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收回视线,切割鹿肉时低声快速说了句:“你和别的男人约会,也会自己付钱吗?” 他说得太快,还含糊。 水鹊根本没听清。 水鹊:“啊?” 赏金猎人斜睨了他一眼。 到嘴边要重复的话,打了个转,又和烤鹿肉一起,咽了下去。 看起来过分天真的梦魔。 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约会时,是不是不仅会抢着付饭钱,还会连上楼到旅舍房间里……睡觉的住宿费也一并付了? 算了,他又不在意。 不用想也知道,梦魔会有数不胜数的露水情缘。 水鹊到底有过多少个约会对象,他根本就不在意。 线条凌厉的下颚抬起弧度,伯尔尼酒入喉,赏金猎人的视线再度向对面瞟过去。 吃了半天了,连块牛肉馅饼也没吃完。 白金色发丝垂落,发尾湿漉漉的,是刚才找旅舍避雨时斜雨打湿的。 鼻尖有点红,眼角圆钝。 低着头用午餐还挺认真的。 只是长得可爱点,顶多算是漂亮,仅此而已。 ……… “走啊。” 赏金猎人不耐烦地回望。 雨过天晴,小梦魔出了旅舍,又罩起了那件灰扑扑的斗篷。 说实话,那斗篷太老气了,一看简直就是深林里的古怪老爷爷才会穿的。 水鹊盯着眼前道路上的大泥潭,好像在做什么强烈的思想斗争,小脸紧紧绷着。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向赏金猎人求助。 “那个……我今天穿的靴子是低跟的。” 他提起大斗篷的下摆。 露出底下的小羊皮靴,短短的,只到脚踝上一点。 之前的积雨云流过卡州托城,大雨加速了花草树木的脉搏,也把郊野泥巴路上干涸的水洼填充丰盈了不少。 假如水鹊走过去,他的靴子不仅会进水,靴子底下还会沾上一团一团的湿泥。 水鹊站在原地,眼中映着赏金猎人的身影,不乏期待。 “……” 赏金猎人面无表情。 肌肉绷紧的脊背压上一点重量,赏金猎人双手各自托起水鹊的膝弯。 泥潭的水一经踏过,搅动得更加浑浊。 赏金猎人在路边涨起来的清澈河流倒映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还有背上安心趴着的小梦魔。 ……今天是什么蠢人节吗? 他中计了? 布费亚村离卡州托城有那么一段距离。 赏金猎人还傻傻地按照水鹊的指示,在小木屋的溪流边,清理了沾着泥浆的靴子,才能踏入小木屋前的花圃。 鹰目盯着兴冲冲跑回家的小梦魔。 ……算了。 他路过花草繁茂的小院子,蜜蜂在花叶间嗡鸣。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嗯?”水鹊正在开门锁,头也没回,“嗯嗯。” 完全在敷衍他。 只会仗着长得可爱点而已。 赏金猎人跟着小木屋前的木头阶梯拾级而上,空气中有雨水打湿过的木质香。 “咔”的一下,门锁打开了。 困在家里无聊了大半天的小精灵们,一拥而上地扑到水鹊身上。 害得人手上挂着两只,腿上攀着两只。 往后倒在赏金猎人硬邦邦的胸膛。 水鹊收拾了一下,退开,和赏金猎人拉开距离才说:“抱歉,每次出门回家它们都很热情。” 他一个个摸了小精灵们的脑袋,算作是安抚,“好了好了,我这次回来比较晚,因为路上下雨耽搁了一阵子。” 小精灵们叽里咕噜地松开他,跳下来。 水鹊回头,唇边旋出一个小梨涡,“请进来吧,家里可能稍微有点乱。”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5节 赏金猎人:“嗯。” 他踏入小木屋内,进门的地方垫了一块淡黄色的地毯,赏金猎人低头,上面绣着小雏菊纹样。 他一边进入屋内,一边四处打量。 药草扎成一小束一小束的,用细细的小绳子串起,悬挂在窗上。 桌椅和三脚小凳整整齐齐,全铺着色彩温暖的软布或披巾。 工作桌之上的橱柜放了彩色的瓶瓶罐罐,贴了标签,字迹端端正正的。 桌面摆放了清新的花束,上面还滴着晶莹晨露。 屋里是雪松、丁香根和安息香等药草的淡香。 赏金猎人余光瞥见水鹊正踮脚把灰斗篷挂到门边的树状挂衣架上。 一只小精灵守在脚边对水鹊叽叽咕咕地说话,时不时警觉地看房屋内陌生的男人一眼。 搞什么? 赏金猎人皱眉。 “你是公主吗?” 住的小房子这么…… 总之不像那些阴暗的巫师会住的。 他这次仍旧说得低声又迅速。 没让水鹊听清楚。 水鹊从厨房里出来,递给他一杯柳橙酒,赏金猎人接过来,低声道谢后抿了一口。 酒味淡得尝不出来,只有酸涩微甜的果味。 赏金猎人低眸,盯着自己抿过的杯沿:“这杯子你用过?” 水鹊解释:“没有用过的,这是放在柜子里留给客人备用的。” 他担心赏金猎人有洁癖,会介意,还补充道:“之前没有人用过,我洗过了,是干净的。” 赏金猎人沉默了一瞬,“哦。” 他偏头,示意水鹊看屋内的阶梯,通往阁楼的。 赏金猎人淡声礼貌问道:“我能上去看看吗?” 水鹊点点头,“我要去准备一下材料,你可以随便转转的,屋子也不大。” 确实不大。 赏金猎人想。 生活设施什么的,应该只够水鹊一个人住。 哦,还有讨人烦的小精灵。 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上楼,监视着他,就好像他会做什么一样。 赏金猎人冷冷嗤笑一声,没有理会身后的小精灵,他环视了一圈阁楼的卧室。 木质百叶窗应该是雨过天晴后重新打开的。 因为卧室内没有斜雨飞入的痕迹。 靠着窗边的小床铺温暖干燥,羽绒蓬松,光是站在几步远的距离,也能闻到干净被子里全是小梦魔的味道。 赏金猎人目测了一下,这张床换做他平躺,估计不仅放不下脚,而且翻个身就会掉下去。 两个人睡大概就只能叠着抱着睡了。 小木屋内也没有客房。 看起来房子的主人不会留约会对象过夜。 “哈。”赏金猎人扯了扯嘴角,提眉朝身后监视自己的小精灵看去,突然发问,“我不会是你家主人带回来的第一个……客人吧?”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语调暗含的得意将要明摆出来,赏金猎人又重新压下嘴角,沉声得像是自言自语,“毕竟你家主人,看起来人缘也不是太好的样子。” 整天披着个灰色斗篷,躲着在小木屋里生活,只有小精灵和花草当朋友,甚至之前没有人帮他收集魔物材料。 也没有人会在雨天背他淌过泥潭。 人缘估计挺糟糕的,真可怜。 赏金猎人的想法有些奇怪了。 他一边想着作为梦魔的小巫师之前不知道会有多少约会对象,一边又想着人家没朋友,可怜巴巴的。 水鹊正在捣鼓他的配方。 之前增智香膏因为材料总用别的替代,这次他准备改良一下,按照正统的药剂配方来做。 “叩叩。” 有人敲门。 谁会来找他? 炼金术士? 可是他们明明在城里告别过了的。 水鹊拍拍手,放下手上的活。 连连的敲门声,好像有急事。 水鹊:“来啦。” 他从里拉开门,侧着探出脑袋,“谁啊?” 一只毛毛虫摊开在来者的手掌中。 水鹊眉头蹙起,小脸染上愠色,“特恩?!” 又是村庄里那群特别无聊的青年。 几个高大黝黑的青年堵在门口,眼中只见到那张雪白小脸一闪,小木屋的门就又要关上了。 为首的特恩手疾眼快,虫子往外一抛,手堵住那扇门。 水鹊看见门缝的那只手,有点害怕直接关上会夹到,他就这犹豫的一瞬间,抵不过人家的力量,被迫往后退了两步。 小木屋的门大咧咧敞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水鹊,和他身边晾在挂衣架上的灰斗篷。 特恩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在村庄揭下来的羊皮纸。 是圣廷张贴的告示。 抬头是“辨认巫师的常用方法”。 他看了看手上的羊皮纸,又诧异地看了看水鹊。 第一,丧偶。 虽然对方看起来那么年轻,但是……谁知道有没有、有多少死去的亡夫? 第二,话多、爱吵架。 好吧,对方连被他用毛毛虫吓唬了两次,都不会骂人的。 只像现在这样…… 气得小脸粉洇洇,瞪他。 特恩猛地晃了晃脑袋,清醒了。 第三,长相奇怪。 是、是挺奇怪的,睫毛好像有点太长,嘴唇好像有点太红了…… 第四,因滥交或不道德行为而闻名。 还好吧? 特恩想,他每次见到小巫师,人家都是一个人的。 木质阶梯吱嘎吱嘎,承受了比往日要重的重量。 赏金猎人缓步下楼,冷声问:“水鹊,有人来了?” 不安的小巫师听见问话,跟看到救星一样,一溜烟跑到赏金猎人身后藏起来。 特恩和他的同伴们哑然。 清早出去了一趟的小巫师,从城里钓了一个男人回来。 第117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4) “不、不要在我的房子里打架!” 只是电光火石间的,水鹊反应过来的时候,赏金猎人已经像是怒发冲冠的鬃狮一样,揪住了为首者的衣领。 拳头高高扬起—— 被水鹊抓住了手肘。 他瞬间松了力道,顺从地任由水鹊的动作,把自己的手臂扯下来抱住。 水鹊死死抱紧了赏金猎人的右侧手臂,闷闷地说:“不要打架,更不要在我的房子里打架。” 手臂被抱着,初夏的衣物料子又薄,严丝合缝地贴着,赏金猎人不确定自己发力紧绷的肌肉是不是…… 压迫到了一点点柔软的小弧。 这个猜想让他浑身像是碰过维斯山脉的雷电草一般,酥麻的通电感从手臂一路窜上头顶。 气血上涌,赏金猎人的喉结不自觉地下压一瞬。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6节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强装镇定地松开提着特恩衣领的手,推了这个村庄青年一把。 转而低头,清了清嗓子,“我不打架,现在能松开了吧?” “嗯?噢。” 水鹊好好地松开了,不再挟抱着赏金猎人的手臂。 惘然若失,赏金猎人觉得又有点心里不太是滋味,“真是的,你刚刚扯住我,让我侧身听你讲悄悄话,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出气吗?” 不然为什么这群人一来,就和看大英雄一看期待地看着他,一溜烟躲到他后面,还非要让他偏过头微躬身,轻声细气地和他说这群人用毛毛虫吓他? 身上的香绵绵密密,全染他身上来了。 表情又可怜得要死。 不就是在向他撒娇吗? 最好让他教训一下这群人? 水鹊不敢置信地看着赏金猎人。 他怎么把什么都竹筒倒豆子似的抖搂出来了? 那这群人不就知道刚刚他在和赏金猎人说他们坏话了? 他刚才…… 就是想提醒赏金猎人,这群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而已。 虽然他们之前还在马道上设置了陷阱,害他被倒挂起来。 但是炼金术士刚巧路过,一下子就给他救下来了,他没什么闪失。 假如让赏金猎人报复人家…… 以这人的实力,对面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要见血的。 水鹊没想这样。 赏金猎人看他眉眼间神色犹豫,就知道这个天真的小巫师又开始大发善心了。 对他来说有点多余得可笑的善良,但并不令人厌烦。 余光一瞥,赏金猎人迅疾地抽走特恩手中的羊皮纸,已经捏得发皱干瘪了。 水鹊好奇地往上凑,他习惯性地轻声念出来: “辨认巫师的常用方法……” 羊皮纸的落款是圣廷。 静默了一会儿,水鹊眉眼耷耷。 他们要把他举报抓走吗? 赏金猎人冷笑了一下,他盯着村庄青年们的视线,如同附骨之疽一般钝刀子割肉。 说话时一字一顿都透露出寒意,“圣廷的猎巫运动又开始了——” 他对水鹊道:“你觉得你被抓了会怎么样?即使我帮你出席法庭斗剑,审判法庭还是极有可能为了鉴别,把你放进水中,但凡你浮在水面上,你就是巫师。” “对于巫师,圣廷会怎么对待?枷锁和火刑柱?鞭刑或者绞刑?” 他说的每一种,都极端残忍可怖。 赏金猎人语气阴翳,声音丝丝缕缕往外冒冷气,“就算能够避开,整整几个月,在无罪释放前,你都会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老鼠从每个黑暗的角落窜出来,还有,对巫师嫌疑人用刑,可是巫魔法案特许的。” 赏金猎人越说,不仅是水鹊的脸色发白,外面的村庄青年们的脸色也愈发惨白。 鹰目扫过,大约是看水鹊被他的话吓得不敢吱声,赏金猎人缓和了语气,“你现在还觉得他们可以原谅吗?” 特恩辩解:“不!我们没有准备指控揭发他!” 他们还只是好奇,一直躲在小木屋里的,整天披着灰斗篷的阴郁男生是不是巫师。 但显然,这个人和羊皮纸上的内容大相径庭。 他们也不会…… 把这个人指控到审判法庭。 对方看起来完全不适合待在那种漆黑阴冷的环境里。 五个村庄青年垂下头,又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偷觑水鹊的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水鹊紧紧咬着唇,湿粉的唇瓣中央下陷一点白痕。 他站出来,压低声音维持声线平稳,问道:“如果我是巫师……你们会揭发我吗?” 特恩领头,竖三指发誓,“我发誓!我们不会指控揭发你的!不然……不然就立即下地狱,永生永世背负赎不清的罪孽!” 对于圣灵教的教徒来说,这是极其严重的惩罚了。 水鹊踌躇了一会儿,“好吧,暂时相信你们,不过还需要考验一下。” 他让五个人全都进来,立即把本就不大的客厅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水鹊家里没那么多椅子凳子,没有椅子坐的人就立即摆摆手,安慰水鹊自己站着好,刚好消食。 水鹊也就客套一下,才不管这些人。 小精灵已经在工作台旁边烧起了火,大坩埚里的水咕嘟咕嘟响。 水鹊一点点按照配方的来。 双角兽的角粉末十克、树蛇切碎的皮五克、毒角兽的尾巴一根、狮子鱼的脊骨粉十五克…… 还有……? 水鹊翻了一页眼前的配方书。 还差了一份。 之前没看到,没有收集。 “特恩?” 特恩听到水鹊叫他,立刻抬起头来,对方招招手,他就屁颠屁颠地过去了,“怎、怎么了?找我需要我做什么?” 水鹊撇了撇嘴,“毛毛虫呢?” 特恩:“啊?” 他没明白水鹊什么意思。 “我丢……丢在院子里了,在门外,绝对没带进你家里来!” 水鹊瞟了他一眼,不大满意地说道:“捡回来。” 特恩:“啊?噢噢。” 他被人家俏生生的一瞥,弄得晕头转向,只会老老实实听水鹊的话。 跑到院子里,在花草中找了好一会儿,才碰着个毛毛虫回来。 水鹊有点嫌弃,指使他:“丢进锅里。” 特恩犹豫了一下,听话地扔进锅里。 缺的最后一个材料也解决了! 水鹊满意地点头,指了指厨房,让特恩去里面用木勺舀木桶里的水洗手,顺便再从橱柜上拿五个茶杯出来。 厨房里响起水声,特恩很快取了茶杯出来,他一个人拿五个,将近是手臂抱着茶杯出来的,路过赏金猎人的时候还不被待见,遭到冷嗤一声。 水鹊一杯一杯地用锅里煮好的黑糊糊魔药装满了。 他分发给等待着的青年们,独独漏过了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啧了一声,水鹊和没接收到提醒一样,只是翘首以待地看着其余五个人,期盼他们喝下去的反应。 茶杯里深紫色深到黑乎乎的,黏稠的液体表面还在时不时冒出一两个气泡,像是一片烂泥的沼泽地,喝下去就会拽着人的器官疯狂下陷沉没。 怎么看都…… 村庄青年面露难色。 水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们:“喝呀。” 双目一闭,比那些被绑上桨帆船为海军舰队做苦力活的农奴还要决绝。 茶杯的容量不大,足够一口闷。 水鹊凑到他们前面,期待地问:“怎么样?” 凑的太近了。 睫毛和彩蝴蝶的翅膀一样,扑闪扑闪的。 呼吸时有绵绵香气往他们脸上飘。 特恩咽了咽口水,“好……好喝!” 其余四个青年连声附和,点头如捣蒜。 水鹊狐疑地看了看他们的反应。 为什么看起来笨头笨脑的? 他做的明明是增智药剂。 最后失望地打发他们走了。 院子里传来不知道是谁走路撞到树上的声音,好像远一点的声响是有人扑通摔了水里去。 赏金猎人这才出声:“不是说让我来试药效的吗?” 水鹊不好意思地回答:“因为我做的魔药药效不太稳定,我就让他们先试试……” “看起来药效不太好。” 他心虚地翻了翻配方书复盘。 哦。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7节 赏金猎人想。 原来是心疼他,怕他喝魔药喝坏了。 压下的嘴角牵起来,赏金猎人上前,他看了眼配方,逐渐皱起眉头,“最后一份材料不是天蛾兽的鳞翅吗?” 水鹊对了对手指,接着嘴硬道:“其实也差不多的吧?反正毛毛虫长大后也有可能变成飞蛾啊……” 赏金猎人:“……差太远了。” ……… 可耻的赏金猎人终于离开了。 不过关郃松了一口气。 幸好今天没有帮水鹊试药。 未来的巫师界之光还在苦恼,捻着剩下的药草,时不时搅一搅坩埚里的糊糊,“奇怪……明明每一步都按照步骤来了……” 关郃现出灵体来哄他,把人抱离工作台,“好了。天色不早了,吃了晚饭洗澡就早点休息吧,你不是还答应了那个赏金猎人明天要帮他召唤死灵?” 一边说着,一边使眼色,让小精灵赶紧去把坩埚里的魔药倒掉。 水鹊失落地坐在守护灵怀里。 他好像做魔药从来没有成功过…… 虽然以前是故意的,是为了让关郃在养成人物时受挫,故意弄得一团糟,但现在认真起来发现仍旧失败了,还是会稍微有点灰心。 关郃哄他吃完饭洗漱休息,睡前还说,过几天给他送一把新的飞天扫帚。 水鹊才满意地躺好入睡。 【根据人物[水鹊]的梦魔身份,可选择今夜是否安排:梦境冥想?】 【每一次成功安排梦境冥想后,第二天人物的魅力值与健康将各加一】 【夜间行程不消耗行动点】 【请选择:是/否】 关郃已经不会再中计了,他狠狠地点了“否”。 什么垃圾策划,垃圾游戏! 月亮升起,高悬夜空的时候。 水鹊翻了个身,床板太硬,硌得背部生疼。 不对……他明明整张床铺塞满了羽绒。 水鹊睁开眼,和原本平躺着,此刻偏过头来的红衣主教对上视线。 西尔卫斯特?! 水鹊一个激灵坐起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不用77号提醒,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西尔卫斯特的梦境里。 对方梦见了他? 可是……他们这个周目没有见过面啊? 水鹊环视一圈,简朴的卧室,木板床很大,完全的修道院清修风格,一贯是西尔卫斯特的作风。 连成为了红衣主教,也不放弃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水鹊哑然。 灰蓝色的眼睛锁定了那心形尾巴尖,正在无意识地拍打西尔卫斯特的手背。 “梦魔?” 他皱眉。 梦境的周围环境正在和散沙一样飞逝崩塌。 水鹊想起77号之前说过的,一旦梦主人意识到自己在梦境里,梦境就会清醒过来,而这样会对梦主人的头脑造成损害。 西尔卫斯特之所以猜测眼前是梦境,是因为…… 水鹊一个激灵,把软弹的桃心从对方摊开的温热掌心里收回。 他转过来压到西尔卫斯特身上。 “我不是梦魔!” “我……我是压身鬼!” 水鹊灵机一动,冲他做了个鬼脸。 嘴巴吐出的红舌湿洇洇的。 第118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5) 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定定地盯着水鹊看。 被压身鬼整个趴着压在身上也毫无反应。 水鹊尴尴尬尬地放下做鬼脸的手,西尔卫斯特却出乎意料地用双指捻住了那湿红的舌尖。 软嫩的,湿溻溻的,因为想要说话而在指腹当中小幅度地颤动。 是真实的触感。 西尔卫斯特视线从红舌移转到霜白的牙齿上,齐齐整整的,边缘钝圆,如同含贝。 水鹊狼狈地说话,话音含糊。 “你干嘛?”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于是他去掰扯西尔卫斯特的手。 好在对方轻易地让他扯开了。 水鹊不自在地用舌尖磨了磨上颚。 他今晚睡觉因为要防备着莫名其妙入梦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特意在洗澡后穿了长袖的上衫,短裤也换了过膝的。 只差把鞋子都穿着来睡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西尔卫斯特相信了水鹊的说法,梦境周围的环境重新凝聚成实体。 卡州托城的中央钟楼敲响了,足足五下,从靠床的窗外望出去,暗淡微明的天色中,鸽群是唯一的白颜料,受到惊动后从钟楼顶上振翅往外绕了一圈,敲钟人停下来之后,才重新回到钟楼顶尖的塔歇脚。 小压身鬼被西尔卫斯特轻易地翻过来,放置到一边。 “现在是早晨。”按照作息起身的红衣主教淡淡道,“请你晚上再过来吧。” 一个迟到的压身鬼,分明应当在午夜就潜入人类的住宅,压得床上的人整夜不得翻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道在哪里潇洒了一整夜,破晓时分才知道爬上床来。 水鹊的脸颊和饮多了果酒一样,洇出晕粉。 可能是刚刚趴在梦主人身上,阴差阳错触碰到了梦魔的进食方式之一。 他自己摸了摸仍旧平坦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隐约有点饱腹感。 红衣主教完全不避讳房中还有另一个人,他将睡觉时穿着的衣物换下来,水鹊才发现西尔卫斯特不像那些文弱削瘦的普通圣职者,对方背对着他,脊背上劲拔的肌肉起伏,线条流畅。 盯着别人看不太好,水鹊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等到西尔卫斯特重新穿好了一如既往的大麦提袍,水鹊才从床上下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像小尾巴一样。 还好奇地时不时打量用圣水洗漱中的红衣主教。 待西尔卫斯特整理完毕,窗外已经晨光微熹,偏头问水鹊:“你不走吗?” 水鹊摇摇头,“我要跟着你呀。” 梦魔当然要跟着梦主人了。 这是红衣主教的生活中一个普通的日子。 西尔卫斯特需要晨起后简单进食,接着举行星期天的弥撒,后面还有别的行程。 他倒没有对忽然出现的压身鬼要跟着自己有什么异议,只是低头看了看水鹊光裸的小腿和足背,眉心微不可察地皱起。 西尔卫斯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带披肩的半圆形斗篷,上面的刺绣表明这显然是具有一定地位的圣职者才能穿着的。 他帮水鹊系上。 衣摆能够遮到脚踝。 西尔卫斯特比划了一下大小,让房间外等候的低等执事为他找来这样尺码的鞋子。 低等执事只会顺从地遵守命令,不说话,也不敢违背。 很快找来了适合水鹊尺码的鞋子。 让他不用光着脚来跟着人了。 西尔卫斯特的梦境就和他本人一样无聊。 早餐是清汤寡水的蔬菜汤以及黑麦面包。 提炉焚香主持弥撒,倾听迷惘者的忏悔,去名为“圣灵之家”的卡州托城医院探望朝圣者。 水鹊无聊得打哈欠。 然而神奇的是,梦境里的其他人全然看不见他。 只有西尔卫斯特由于关注水鹊是否还跟着自己,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能让水鹊意识到自己仍然与他们存在在同一片时空。 真是奇怪…… 水鹊小声嘟囔。 晚餐前,水鹊跟着西尔卫斯特巡察了宗教法庭的情况,形销骨立的巫师从阴暗地牢里押上来,由于这一年猎巫运动加大了力度,数百名疑似巫师者羁押在地牢里,法庭的法官人员紧张,处理不过来,眼前的这名巫师已经在开庭前被羁押了将近百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8节 没有人作为斗剑代理人替代他参与法庭斗剑环节。 在最后用水鉴别时,伤痕累累的巫师沉入郊野的大池塘底,再也没有浮起来。 水鹊吓得背后因为斗篷闷出来的热汗,都一点一滴成了冷汗。 沉底的话不是巫师,但再也浮不起来了…… 没有沉底的是巫师,接下来再关押一段时间还要面临鞭刑火刑…… 那、那不是横竖都是死吗? 代理法官职责的牧师正在义正辞严地陈述死者生前的恶事,谴责其行为对圣灵的背离叛变。 水鹊悄悄咽了咽口水。 西尔卫斯特将他的样子纳入眼中,语气平淡道:“走吧。” 这里的郊野已经距离卡州托城教堂很远了,水鹊跟着西尔卫斯特上了前往圣城圣廷的马车。 大概是对方作为红衣主教,在圣城还有其他事项要处理。 四轮马车缓缓行驶,车窗外两侧的蓝橡树林不断倒退。 车内也飘着弥撒焚香时周围肃穆的沉香。 水鹊看了刚刚的审判,如坐针毡。 他的双手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安的拘谨。 西尔卫斯特却忽然启唇问:“你认为圣灵存在吗?” 几乎不可能从一个圣职者口中听到这样的疑问。 他们绝大多数从小在修道院培养,被苛刻地要求保持身心的洁净与对圣灵虔诚的信仰。 质疑圣灵是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 水鹊差点不敢说话,但看西尔卫斯特神情轻淡,不像是在说什么严肃话题,才嗫嚅着小声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压身鬼而已。” 所以不要为难他了…… 水鹊的心思很好猜,因为大多数时候都写在了脸上。 西尔卫斯特和他对上眼睛,薄唇压成一道直线,缓缓出声:“如果不是以眼前的身份,而是作为——曾经的安抚骑士,来回答呢?” 他的语气仍旧平缓,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不错。 水鹊这下真的直冒冷汗了。 什么……什么意思? 男主不是开了二周目的新存档吗? 原存档没有覆盖干净? 水鹊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听懂你说什么……” 似乎是看他脸色发白,太可怜,西尔卫斯特叹了口气,抬手抚顺了水鹊耳边乱翘的碎发。 比四年前的外表还要稚嫩。 脸颊仍旧只有那么点软软的肉。 哪怕是不死族,四年的时间也会有所变化。 只有水鹊,好像是特殊的,困在了这个世界的时间里。 他会一直循环往复吗? 西尔卫斯特盯着水鹊,重复问:“你认为,圣灵存在吗?”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声音吵嚷如同在耳畔。 水鹊顿时从床上惊醒坐起。 他的动作太突然,让那些上床来担忧地围着他看的小精灵们人仰马翻。 呼吸紊乱,胸前起伏着,水鹊惊惶未褪,揪紧被子,一时间分不清楚昨晚是他在做梦,还是他进入了西尔卫斯特的梦境。 可关郃分得极清楚。 直播间的观众同样看完了全程。 【等等——这个意思是npc的存档没清干净?】 【红衣主教对宝宝余情未了……鹊骑士的魅力太大了……】 【只有我觉得好恐怖吗?!这个npc什么意思?他要觉醒了吗?!】 关郃正在和游戏工作室的人反映情况。 他早该猜到的! 这个什么西尔卫斯特的,从一开始就对水鹊好感度为零,一直没有波动,看npc面板的具体数值也看不了。 关郃本来以为是对方太没品的原因。 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巫魔会阵营的魔术师,好感度和npc面板数值也是和被屏蔽一样,完全看不了,他以为是因为这两个是对立阵营里的特殊npc,没多大在意。 结果这两个npc说不定都有问题! 自带bug,连新存档也覆盖不了。 关郃在向塞米工作室的人疯狂输出。 后台挂着游戏。 反馈完情况,他打开了之前已经剪辑好,但没有找到合适时机发出去的宣传视频。 把刚刚的录屏也补充剪辑进去。 漂亮得过分的养成人物,疑似npc觉醒的异常情况。 ……还有整场酣畅淋漓的骗氪。 足够在星网上出圈了。 关郃的效率高,动作很快,他切回游戏内的后台时,游戏内时间才到第二天傍晚。 水鹊的死灵召唤仪式失败了。 正失落地垂着脑袋,还要委托者反过来安慰他。 赏金猎人不会哄人,但看水鹊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生疏地尝试安慰他:“算了,失败就失败吧,意料之中。反正我也没要你赔偿那些魔物材料……” 他不说还好,一说什么“意料之中”,就太打击人了。 哪有这么说话的? 水鹊抬眼瞪他,“你的意思是,如果失败了,你原本是打算让我赔偿的吗?” 赏金猎人的意思被他曲解,百口莫辩,“我没这么说!喂,你不会要哭了吧?” 77号把好消息告诉水鹊:【恭喜宿主,男主已经把游戏的宣传视频发出去了——!讨论度很高,一下子就飙升星网热门了!】 【虽然他好像并没有在视频里吐槽你花瓶……】 不仅如此,还把水鹊夸得天花乱坠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并且把有一个算一个的npc全部踩了一遍。 77号把好消息说完:【但是剧情进度已经因此涨到85%了!】 后面的百分之十五应当是得不到了。 毕竟连剧情里最后的视频都补充上了,该走的剧情点已经全部走完,剩下的百分之十五,完全是因为男主没有对水鹊这个角色发表负面言论。 不对…… 其实还有一个剧情点。 【水鹊】没有成功在内测后上线。 但这个事情的前因是男主的吐槽视频引得角色被全网喷,工作室看风向不对才封档删除这个角色的。 但现在前因都没了。 水鹊本来还由于最后一点希望而高兴起来的情绪,重新跌落了。 看来他注定拿不到年度新人职工推优了…… 赏金猎人看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的,简直莫名其妙。 梦魔的心思都这么难猜? 一只雪鸮衔着羊皮纸信件飞到树梢头。 交给水鹊后,蹭了蹭他的手背,振翅离去。 赏金猎人得到许可,偏头来看信件内容。 “你也收到了……巫魔会的仲夏夜邀请?” 圣城每四年举行一次的仲夏花柱庆典就在两天后。 而巫魔会的选址与时间,在那一夜的圣城郊野,就在卡州托城与圣城共同接壤的森林里。 对于赏金猎人的问题,水鹊点点头,问:“你也要参加吗?” 他们两个已经逐渐熟络了。 水鹊知道赏金猎人其实一直没有答应与巫魔会的魔术师他们合作。 合作的事情…… 是盗取圣器? 联系之前的梦境,和那天炼金术士的反应,水鹊猜测。 而关郃肯定会在那一天的行程上安排参加巫魔会的。 就算男主不主动安排,游戏系统肯定也会作为养成任务来推荐。 毕竟,如果能在巫魔会上展露头角,这对一个巫师未来的发展不可估量。 赏金猎人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假如你参加——我也不是不能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09节 说完,他移开视线,耳朵可疑地红了起来,难以启齿似的,一字一顿问:“还有,你们巫师,不是都会在参加巫魔会之前浑身涂香膏吗?没人帮你,应该会很艰难吧?” 听说小巫师都会在巫魔会临近的时候,悄悄钻到带烟囱的杂物小屋,或者是无人的厨房里。 一边小声念咒语,一边涂抹魔法香膏,要从粉白的脚趾尖,到胸前薄薄的起伏,至于白金色的头发梢儿,剥了壳的蚌肉似的雪腻肌肤,上下都要仔仔细细地擦一遍。 虽然赏金猎人觉得眼前的小巫师已经够香的了,但涂魔法香膏却是保证巫师能够成功骑着扫帚起飞的必要步骤。 “需要帮忙吗?我也只是那天刚好有空。” 赏金猎人瞥一眼水鹊,他暗示得极其明显了。 第119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6) 关郃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好在水鹊摇摇头拒绝了赏金猎人的帮忙,不好意思地说:“这种事情我自己就可以做了啊。” 虽然后背会有点难涂,但严格来说,水鹊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小男生,他连泡公共浴池都因为感到不好意思而至今没有尝试过,更不用说赤裸地让人家帮他擦香膏了。 水鹊脸一红。 那不是耍流氓吗…… 怎么能在别人面前不穿衣服呢? 这种事情对保守派的小梦魔来说,有点太那个了。 他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赏金猎人斜瞥他一眼,神色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的,无所谓道:“哦。自己能干是吗?我还以为你笨手笨脚的,会打翻香膏罐子。” 水鹊不满地反驳:“我没有笨手笨脚的。” 为了证明,他说:“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自己在打理。” 和小精灵们。 ……以及守护灵。 水鹊一边辩驳,一边在心里补充。 好像生气了。 赏金猎人多观察了水鹊一下。 一生气嘴巴就会紧紧抿起来,压迫着唇珠。 唇珠大约压扁了一点,颜色挤得红殷殷的。 赏金猎人一时恍惚,产生了迫切的要亲一下、舔一下那唇珠的想法,试试小梦魔的嘴巴是不是甜的。 他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白天的仲夏节,有花柱庆典,你去吗?”赏金猎人尽量让自己的邀请不会和约会这个词联系到一起,“就在圣城举行,傍晚就可以顺道出城,到郊野参加巫魔会。” 仲夏节是阿拉提亚大陆上白天最长、阳光最充足的一天,圣城的中央广场会立起一座扎满鲜花的花柱叶仲夏花柱,十字型,用香雪兰、白银莲、天蓝尖瓣木等各种花叶花环装饰。 人们将围着花柱跳起欢乐的舞蹈,并且适龄男女会在节日里寻找合适的意中人。 这个传统其实来自阿拉提亚的某个遥远传说,据说歌舞之后,到田野去摘下七种不同颜色的花,当夜放在枕头下面入睡,会梦到未来的伴侣。 赏金猎人对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传说不感兴趣,他只是最近入夏没有安排,尤其空闲,所以找水鹊去逛一逛消磨时间而已。 这一次水鹊倒是没有拒绝他。 不然…… 不然赏金猎人也不能这么样。 他总不能强行把小梦魔要挟抱走,非要逼迫别人和自己参加仲夏节。 赏金猎人潇洒地摆摆手,对水鹊告别,“到时候我来接你。” ……… 月上中天。 水鹊不死心,跪坐在床上,又重新念了一遍咒语。 “造物主啊,群魔!来倾听我的召唤!” 他手上捏着丝柏树枝,朝东方拜了一拜。 阁楼的地面被他用白垩粉笔涂满了神秘的五芒星和三角形符号,把整个床铺当做召唤魔鬼的圈阵中心。 是他今天在魔法书上新学的,召唤魔鬼的仪式。 死灵召唤不成,魔鬼也可以吧? 作为一个巫师,这一辈子总要召唤点什么的…… 午夜静悄悄,一楼的小精灵睡熟了打着小呼噜,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水鹊有些灰心泄气了。 他床头柜上供奉着召唤用的材料,是白天尝试召唤死灵用下来的边角料,想一想可能是魔鬼看不上这点供奉吧。 他闷着一口气,把一旁放着的魔鬼契约书,塞到枕头底下。 灰溜溜地踏到地上,准备把魔法阵的痕迹擦掉。 他一蹲到地上,过长的衣摆边缘都沾到了地面的白垩粉。 夏夜的清凉冷风从百叶窗外面推进来。 呼呼地撩动衣摆。 月光照耀下,墙壁升起一个黑影。 水鹊惊喜地发现了墙上的倒影,他猛地抬头,仰着脸高兴地问:“是魔鬼大人吗?” 影子的主人正缓缓立起在他床铺上,兜头盖脸蒙着被单,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 风吹动被单,撩出一个大字形的框架。 水鹊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魔鬼大人粗哑着嗓子,“没错!是我!我是你的专属魔鬼,记住我的名讳——” 水鹊不耐烦地把被单一把扯下来。 “你干嘛呀?” 嘲笑他很有意思吗? 水鹊气鼓鼓地瞪着半夜闲得发慌的守护灵。 关郃只是看他这么晚了还在不懈努力,想逗水鹊开心,哄人睡觉而已。 怎么反而把人弄生气了? “不、不好笑吗?” 关郃忐忑地看着水鹊。 “我还没说完呢,记住我的名讳——” 关郃脑子活泛地转了两圈,“叫‘水鹊的走狗’,这个名讳怎么样?” 弹幕无情吐槽。 【怎么办,感觉煮波会是那种根本不戴墨镜口罩,直接坦坦荡荡,星网实名发视频,深情朗诵“水鹊,我是你的狗啊”的人。】 【立刻录一个看看实力】 弹幕的反馈并不怎么样。 好在水鹊感到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噗嗤笑了出声,“怎么会有魔鬼叫这种名字啊?” 他好像是被关郃的样子笨到了。 【养成人物[水鹊]心情值+3】 【恭喜玩家,养成人物[水鹊]对玩家好感度+10】 关郃…… 关郃头一次收到这么多的好感度,往常都是+1+1地涨,只有扣的时候才-10-10地扣。 他整个人被惊喜砸晕了。 能哄水鹊开心,还能加好感,他就是一天亲水鹊一百次、给水鹊当狗,他也愿意啊! 【不是……水鹊宝宝你怎么还真吃这一套啊……】 【主播乐成傻狗了,没眼看】 【感觉宝宝只是单纯喜欢狗,而主播刚好说走狗提到了狗字、、】 时候不早了。 关郃赶紧借机哄水鹊去睡觉。 掖好薄被子,水鹊闭上眼睛之前,还提醒关郃:“不要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要送我新的魔法扫帚的……” 他的剧情进度估计只能卡在那里了。 再让男主多氪点金,骗点软饭值怎么了? 水鹊翻了个身,在美梦里哼哼两声。 ……… 仲夏花柱庆典异常热闹,圣城的中央广场是将近水泄不通。 赏金猎人状似无意地牵起水鹊的手。 发现水鹊疑惑地抬眼看自己时,他才慢腾腾地回答:“怕你走散了。” 其实不全是。 庆典上的男男女女太多,即使水鹊习惯性地套上了薄款的灰斗篷,可没用大兜帽盖住脸,就引得许多人频频回头看那张粉白的小脸。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0节 赏金猎人觉得自己还是牵着水鹊比较好。 小梦魔一看就是那种会被哄两句就随便跟着别人走的。 过分热烈的太阳在天上灼烧着,只偶尔才有一两片云朵掠过。 水鹊有些后悔套着斗篷出来了。 虽然他挑的是薄薄的透气的一件,但在烈日下还是闷得他沁汗。 赏金猎人注意到他的不适,“要不然你先到树荫底下等我,你想喝的那个薄荷蜂蜜酒,我去替你买?” 薄荷蜂蜜酒是一个游商小贩贩卖的,酒味淡,只有清新的柠檬和薄荷味,很受欢迎。 在举行庆典的广场支了一个摊子,前面就排起了长龙。 赏金猎人怕水鹊跟着自己去排队,在太阳底下晒化了。 他把水鹊送到老橡树底下,这边人少一些。 赏金猎人:“你别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许和其他人走。” 水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很想说自己还是有基础的警戒心的,最后还是敷衍地,“嗯嗯。” 赏金猎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水鹊就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休憩了一会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该死的香料行会!连圣城的也是一样!我可是怀着对圣灵的虔诚信仰而来,我的香料怎么可能有问题?!” 水鹊睁开眼睛,树荫缝隙投落光线,是上次他推销增智香膏没有推销出去的那名客人。 他第三次改良了增智药剂的做法! 这次的一定是有效的。 水鹊眼睛亮晶晶地向对方推销,“先生,你还记得我吗?这次我配制了增智药剂,药效比之前的要好多了。只需要两个便士就可以……” 中年男子因为接连碰壁,正在气头上,他没见过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蛋,但是他记得灰扑扑的斗篷。 他立刻扬手,向远处巡逻经过的圣廷骑士叫嚷:“骑士先生!这里有个邪恶巫师!上次就是他,企图用一个没用的玩意欺骗我的一点五便士!” 骑着高头大马的圣廷骑士,铁叶甲在阳光下粼粼闪光,听到呼唤后转过头来。 只看见匆匆逃离的小巫师,那斗篷衣摆飘然扬起在风中。 他一扯驯马的缰绳,往小巫师逃离的方向追捕。 灰色身影和蝴蝶似的,蹁跹飞入街巷。 圣廷骑士追到转角已经看不见人影了,附近只有一间服装铺。 缝纫学徒正在一楼午睡打盹。 圣廷骑士环视一圈,并没有在一楼挂着的层层叠叠的各色成衣之间看到灰色人影。 他踏步走上二楼。 二楼的一整层都是隔开的小房间,供大主顾试衣用的。 铁靴踏在木质地板上沉闷闷地作响,极有压迫感。 圣廷骑士抬起头盔的护面甲,露出红棕短发与蓝色眼睛,面部线条凌厉,轮廓峻深。 作为圣廷骑士团团长,阿瑞德在追捕巫师的时候少有失手。 浓眉压着眼,他一间一间打开小房间。 都是没落锁的。 里面只挂着少许成衣,空无一人。 铁靴踏至走廊最后一间。 他冷声警告:“开门!圣廷骑士团巡察!” 无人应答。 阿瑞德拧动门把手,内里反锁着的,他抬腿,铁靴轰然踹开房门。 木屑和尘埃在午后的空气中飘飘洒洒。 里面的人受到了惊扰,正持着折扇遮挡在半张脸上,露出双澄澈的眼睛,怯怯地侧身看过来。 宽大的帽檐,装饰着香雪兰、鸽羽和百合花。 薄绸银裙刺绣着睡莲花,湖蓝色的花边像裙面荡开在池塘,大裙摆随意垂坠呈现流畅的线条。 椭圆形的宽领口两旁几乎要掉出粉润的肩膀外头。 相对比的是过于窄小的紧身束腰,束得人呼吸艰难,腰掐得只有那么细一点,却把平薄的胸脯强行挤出了一点点雪色软肉来,挤在领口的下缘。 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肩颈隐约沁出汗来,绵绵密密的香气仿佛填充了整个小房间。 人简直是和薄绸银裙一起,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水鹊紧张地扇了扇折扇,扬起清风。 他也不敢出声提醒,怕一说话就露馅了。 骑士团长整张脸“腾”地涨红,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握住门把手,连连道歉,“为我的擅自闯入感到非常抱歉,小姐……” 他动作忽地停顿。 门边的角落斜掉出一件灰色斗篷。 阿瑞德猛地抬起视线。 却见魔法扫帚悬浮停在窗外,水鹊正小心翼翼地要坐上去。 第120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37) 窗沿不高,但提着大裙摆跨过去还是有难度。 水鹊一边战战兢兢地攀着窗子的木框,一边小心又小心地坐着,要抬腿将身子彻底转向窗外的一侧。 阿瑞德终于看清楚了那张原本被折扇遮住的脸。 纵然眉眼再怎么秀气得像是五月花二月雪,只要仔细去看,也能让任何一个人辨认出来,眼前的是一个长得过于漂亮的小男生,不过是穿了不合身的裙装而已。 更何况,余光瞥见圣廷骑士重新踏入房间内,坐在窗边的水鹊立即警告:“不、不许过来!” 一出声,把圣廷骑士任何犹豫的猜想都打破了,小巫师嗓音是清清润润的,悦耳的,但怎么听也不至于让人错认了性别。 阿瑞德担心他掉下去。 虽然这里是二楼,但底下是石板街道,摔下去还是会受伤。 他一边试着靠近水鹊,想要寻找机会出其不意地把人揽下来,一边开口劝导:“小……” 小姐的称呼又要不由自主地冒出来,阿瑞德把话音吞回去,差点咬了舌头。 “小先生,请你先冷静。”阿瑞德的脸色重新调整过,冷肃下来,“请配合圣廷的调查,不然即使你逃到维斯山脉,我们也会寻找到你的。” 信他不就成笨蛋了? 水鹊还记得自己在西尔卫斯特梦境里见到的场景。 被抓住的疑似巫师者,横竖都是死。 突然,水鹊眼睛瞪大了,瞳孔紧缩,指向圣廷骑士的身后,“快看!你后面……!” 阿瑞德闻言下意识地回头望。 空空如也,唯有门口角落堆在地上的灰色斗篷。 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他迅疾地回过头来。 迎面正好接中了窗边直直摔过来的折扇,打在阿瑞德额头上。 水鹊坐在魔法扫帚上,得胜的猫儿欢似虎,他单手冲阿瑞德做了个鬼脸,乘坐魔法扫帚离开前,语调轻松地说道:“抱歉,再见啦!” 风声呼呼响。 把服装铺和圣廷骑士抛在后头了。 幸好男主聪明,在他上二楼后给他送来了新的魔法扫帚。 而他刚好今天出门的时候,在斗篷内兜里塞了香膏。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水鹊迎风哼哼歌,他跨坐在魔法扫帚上,大风把他的鸽羽宽边帽扫落了也不知道,白金色的发丝如同海藻在风里散乱着。 裙摆拢住风的形状,被迫鼓起来,他不得不用手压住,隔着裙摆的衣料,再把持着扫帚棍掌控方向。 水鹊准备先前往城外的郊野避避风头。 他这么招摇地飞在空中,怕有其他圣廷骑士在城内搜寻他,城里不安全。 飞出城没多久,由于很少尝试飞行,水鹊是不敢飞高空的,他一直是低空飞行,因此地面重重的马蹄声很容易传入耳。 水鹊往后瞥一眼,不知道对方是这么做到这么快追上来的。 骑着马追风逐电般的速度。 额心还有被水鹊一扇子砸出来的红印。 他有点心虚。 转过头来要专心逃命,以摆脱后面穷追不舍的骑士。 魔法扫帚却掉了链子。 像是那种坏掉的烟囱时不时才能喷出一口烟,魔法扫帚也时不时顿一下抽一下,在空中行进的路线抽搐着。 糟糕了! 水鹊刚才匆匆忙忙的,擦香膏是随便涂了两下糊弄的。 这就像燃料不够了一样。 操纵者再怎么反复念咒语,也没办法驱动魔法扫帚了。 他真是个倒霉的小巫师!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1节 撞进层层叠叠的枝桠树叶当中时,水鹊想。 他刚刚还得意地和圣廷骑士说再见,这下真希望再也不见了。 狼狈的小巫师挂在粗大的蓝橡树枝桠上,简直像柔软搭着的面条。 还要圣廷骑士红着脸把他抱着救下来。 由于太过丢脸,水鹊决定假装自己被树撞晕了。 好心的阿瑞德不仅帮他捡了宽边帽,还要帮他把魔法扫帚也捡起来。 当然前者是物归原主还给服装铺,后者是要扣押交给圣廷,到时候法庭调查时拿出来当做实物证据。 水鹊被抱着安置在圣廷骑士胸膛前,因为已经捉住了人,阿瑞德回程驱赶马匹时明显速度慢了下来。 日影从树梢漏下来,逐渐随路程行进偏移。 水鹊小心翼翼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圣廷骑士脸也红,脖子也红。 天气真的有这么热吗? 阿瑞德目视前方,错过了怀中人眼皮不断颤动的异状。 薄唇压成绷紧的直线。 阿瑞德的脑海不断闪过刚才冒冒失失,不小心看到的画面。 薄绸银裙的大裙摆凌乱,还沾着两三片绿叶,人塌着腰挂在树上,来者从地面向上一抬头,根本无法避开白晃晃的腿肉,膝盖粉润。 灯笼裤的用料好像过于清透轻薄了,裹紧了圆鼓鼓的饱满粉弧。 阿瑞德心脏嘭嘭,和此刻的蝉鸣一样吵得要突破了耳膜。 再继续返程,就要到重新进入圣城里去了。 水鹊装不下去了。 他得想个办法逃脱。 下意识喊出圣廷骑士的名字:“阿瑞德……” 圣廷骑士低头,“你……知道我?” 水鹊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只希望男主没有留意到自己刚刚的异常。 毕竟按照这个周目来说,深居简出的小巫师是不会见过圣廷骑士团长的。 他赶紧改口,转移话题,“那个,你能先停下吗?” 阿瑞德双眉皱起,看水鹊面露难色,关切地问:“怎么了?” 水鹊装作困窘的样子,局促不安道:“我想……那个……” 阿瑞德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扯缰绳,驯马停下在大道边。 周围两侧还都是密林,很好逃脱。 水鹊赶紧跳下马来。 结果身后的圣廷骑士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水鹊捏紧裙摆,如临大敌似的,提防道:“你干什么跟着我?” 跟得这么紧,他还怎么跑? 阿瑞德耳畔通红,看着水鹊垂坠的、长而宽的薄绸银裙,相当麻烦。 “你不需要人帮忙提起裙摆吗?我会闭目,不会偷看的。” 不知道他这句话哪里惹小巫师生气了。 总之对方瞪了他一眼,气汹汹地又回到了马背上。 阿瑞德讷讷的没说话,这时才反应过来,对方应当是想要借机逃跑。 ……… 不清楚阿瑞德怎么安排的。 也可能是正碰上仲夏花柱庆典,圣廷有格外的恩典。 总之水鹊并没有被押入阴冷潮湿的地牢。 但因着有巫师的重大嫌疑,所以还是被关起来了。 像是圣廷内部好一点的禁闭室。 开着天窗,光线敞亮,室内明净,只有一张床铺。 水鹊坐下来。 床铺上的垫子,里面估计缝入的是稻草。 他不会真的要被丢水里进行审判了吧……? 水鹊坐立难安。 天窗漏下的日光很快变得昏黄,甚至他再一抬头,天空都变成深蓝色了。 星子闪烁起来。 这间禁闭室是铁栏杆的门,内外可以看见,室内没有烛台,全靠走廊墙壁的牛油蜡烛照明。 水鹊听见了跟赏金猎人那场梦境里一样的声音。 仍旧是在大圣廷。 第一次还只是在梦里,这一次是真的在圣廷禁闭室了。 兵荒马乱,干戈扰攘。 无数铁靴纷沓至来,与大理石地板碰撞轰轰然作响。 金属、刀剑相接发出一连串声音,铿铿锵锵。 好好的仲夏夜,本来全城人应当围着中央广场的篝火,跳着欢欣愉悦的舞蹈。 现在却一个个瘫倒在空地上,街巷寂静无声,唯有篝火仍旧哔哔剥剥。 水鹊扒着铁栏杆,想要察看情况。 然而禁闭室处于大圣廷的内部深处,除了尽头漆黑的廊道,摇曳的火烛,他看不见别的事物。 白色长袍的高大人影飘然而过。 水鹊被他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啪嗒”一声地面掉落了什么物件,他再看,人影已经不见了。 禁闭室外的地面遗漏了一把钥匙。 这么好运……? 还是圣廷里有内鬼? 专门来救他这个被冤枉的可怜小巫师。 水鹊隐隐觉得那长袍有些眼熟。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得赶紧趁乱逃出去才行。 水鹊蹲下来,伸长了手要去扒拉那把钥匙。 抓了两下都抓了个空。 显然丢钥匙的人没有估摸好距离。 铁靴踏踏,水鹊急忙抬眼去看,眼中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穿着铁靴、盔甲,提着铁质尖头长矛的…… 扑克牌卫兵? 水鹊微微眯眼打量。 确实是等人高、双臂展开宽大的扑克牌,还是红桃k。 高大的黑影从栏杆外投进来,把水鹊整个人都笼罩了。 他站起来,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红桃k用它和纸牌一样扁平的手,捡起地上的钥匙。 “哒”的一下,铁锁坠落在地上。 铁门大开,红桃k优雅地向他行了一个礼。 水鹊忐忑地小小声说:“谢谢……” 他刚踏出禁闭室,廊道的尽头赏金猎人一人抵挡着三名圣廷骑士,刀光剑影,边战边退至这边。 红桃k提起寒芒闪闪的锋利长矛,势如破竹地刺入战局。 赏金猎人掀翻了其中一个圣廷骑士,终于有了空隙,他转身往水鹊这边跑。 “先跑出去!” 赏金猎人一边冷声说,一边牵起水鹊的手,带着人穿过黑暗的廊道,抛下身后疾风骤雨般的恶斗。 水鹊的裙摆长,不好跑动。 在跑动时裙边像睡莲花一样绽开。 后面的刀剑声好像更多了。 他们再不跑快点,就要陷入永无止尽的缠斗了。 赏金猎人这时才注意到水鹊的装束,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也没等他回答,就直接长剑抛了,拦腰将人抱起。 赏金猎人跑得像风一样快。 水鹊只好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脖子。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2节 原来从这边廊道出去,再转过两个十字回廊,就到了大圣廷中央相对空旷的庭院。 雪片莲在银白的月光中,静静盛开着。 青蛙鸣叫,池塘漾开圈圈水纹。 赏金猎人忽然难以置信地说:“哈?魔术师那家伙在搞什么?” 他们商量好了,他负责救人出来,魔术师安排马车在这里接应,先把水鹊送到巫魔会去。 马车? 赏金猎人盯着停在庭院中的南瓜马车。 在萤火虫飞舞之间,车身还闪着幽幽光芒。 他低头,和怀里的水鹊对上视线。 小脸雪白,歪了歪头,疑惑地回应他,“嗯?” 第121章 骗氪养崽游戏里的崽(完) 薄绸银裙穿在身上,在流水般的月色中映出粼粼波光。 可惜裙面上有一两道因着仓皇逃出而刮蹭到的灰痕与破损。 发丝也稍微有些凌乱。 不过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像是故事里落跑的公主了。 赏金猎人想,自己把水鹊从黑漆漆的禁闭室里带出来。 怎么也勉强能算得上是白马王子? 再不济,总也能算上是骑士。 总之,不该像现在这样,是个马车夫。 赏金猎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南瓜马车前端的鞍座上,四匹高头白马扬蹄,马蹄声如铁骨相击,清脆脆地作响,给赶至庭院的圣廷骑士们留下阵阵灰尘。 整个圣城都在漆黑和死寂当中沉睡着。 普通人根本无法抵御魔笛手悠扬的一曲笛声。 而马车内是不知名花草的香气。 淡彩的奇幻光点如萤火闪烁,月光从车窗流泻进入。 水鹊在马车的座位上,看到了另一套衣物。 他身上的银裙已经因为一整天的仓皇逃跑而沾染了许多灰尘,刺绣的银莲花勾线不知道刮蹭到哪里,被破坏了。 现在的境况,确实更适宜换一套洁净的衣物。 水鹊犹豫了一会儿,手指迟疑地挑出整齐叠好的衣衫堆里,那一小块清凉布料。 连短短的灯笼裤也准备好了…… 魔术师还是有点太过于贴心了。 水鹊只是指尖触及了那堆衣物。 空气中的淡彩光点如云般散开,衣服也全化作了白光,呈水状圈起他的身体。 马车内仿佛是光怪陆离的另一个世界。 赏金猎人背对着,操纵马车穿梭在道路上,以至于错过了后面穿云破雾般的光芒。 这一次巫魔会,完全不像曾经潦草布置的那般。 赏金猎人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些呆怔怔的没有意识的教众,或者是毒蛇、蟾蜍等一类富有辨识性的标志,最多有一堆篝火与喝不完的麦芽酒。 像圣廷说的那样,巫魔会里的都是荒诞不羁的离经叛道者。 他们的聚会就应当像地狱中的野火沼泽一样,处处饱含腐朽、阴霾、生霉的气息。 眼下却是截然相反,倒像是误入了某个仙境。 金银花馥郁芳香,野蔷薇滴着夜露。 林中的草地被薄荷与秋麒麟草染成紫一片黄一片,像毯子一样铺开在蓝橡树与松木的根系之间。 萤火虫将近是在群花中酣醉。 满天满地的,是和星子同频闪烁的光点。 柔歌清舞。 是小精灵的歌唱。 赏金猎人除了在水鹊的小木屋里,还没见过这么多的小精灵。 毕竟这种非人类又非魔物的中立生物,总是十分胆怯地缩在维斯山脉的低矮丛林里。 有的精灵甚至长着翅膀,和蜜蜂一样飞舞,手上持着装满鼠尾草酒的酒壶。 壶身不带盖子,清透的酒液,偶尔在为客人倾倒酒水的时候洒落。 这场巫魔会的客人,形形色色的,全是与黑魔法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异教徒,他们几乎不会浪费魔法能量来布置这种如梦似幻的场景。 赏金猎人停好马车。 不明白魔术师在搞什么鬼。 不是说……今晚偷到大圣廷保存的圣器,就按计划进行吗? 等候许久的魔术师,今夜穿的不是累赘的长袍。 柔蓝色稜纹外套,立式摺领,肩部是宽而斜削的裁剪。 丝毫不夸张地说,他比真正贵族出身的赏金猎人,看起来要更有绅士风度。 赏金猎人不耐烦地问:“你在——” 搞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魔术师微微躬身,伸手从马车上接水鹊下来。 薄唇印在洁白的手背上。 魔术师抬起视线,微笑道:“夜安,亲爱的……爱丽丝。” 【恭喜达成成就:仲夏夜之梦】 【成就条件:在仲夏夜参加巫魔会】 关郃面色凝重,没有对新成就做出什么反应。 水鹊不知道该对魔术师的话做什么反应。 他应该假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吗? 水鹊隐约有直觉,男主可能已经在怀疑他了。 他抿紧唇,搭着魔术师的手,稍微借了点力气,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清凉的薄纱裙仅仅过膝,风格像是古老神话当中男女都可以穿着的缠织式服饰。 天青色薄纱如蝉翼,覆盖缠绕着象牙白的内裙,尾部坠着串珠,晶莹剔透。 踩踏在草茎上的,是透气轻便的鞋子,除了底部,往上几乎只有点缀银叶子的细带绑着足踝。 魔术师半阖眼,“这套衣服很适合你,你穿上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水鹊想了想,还是和他说:“谢谢。” 虽然他不是很懂服装的裁剪设计,但是对方送的这一套好像还挺贵的样子。 不知道能不能折算到软饭值里呢……? 淡彩的光点在水鹊眉眼间,像是灵境里才会出现的花仙子。 只是饮风食露的花仙,此刻脑子里盘算的是市侩的软饭生意。 赏金猎人盯了水鹊很久,从对方下马车后视线就和黏上了转不开。 搞什么? 这么漂亮…… 原来真的是公主啊? 但是为什么他是马车夫? 水鹊在禁闭室里呆了一下午,早就肚子饿了。 炼金术士撑在摆满美食的大长桌上,对他招招手,轻易地就把饿肚子的水鹊钓过去了。 施了魔法的果酒像瀑布一样,灌满每一个递过去的酒杯。 甜点层层叠叠,水果鲜翠欲滴。 水鹊简单填了填肚子。 其余异教徒的隐晦目光似有若无地往他的方向打量。 稍微见识深厚的,就能发现这个由南瓜马车载来的清纯小巫师,实际上是成年不久的梦魔。 他们没见魔术师和谁那么亲近过,甚至还布置下这样瑰丽的场景。 他们是情人关系? 在场者揣测着。 这里不像是什么巫魔会,更像是谁为了追求心上人特意在仲夏夜布置的宴会,成功了的话,还可以就地举办成追到会。 水鹊被盯得不好意思,他凑过去低声问炼金术士:“我迟到了吗?” 不然为什么大家都看他? 水鹊心虚。 炼金术士神秘地笑笑,安慰水鹊:“没有,还有重要的客人没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3节 “当然,你是最重要的客人。” 水鹊环视了一圈,大多数是生面孔,他都不怎么认识巫魔会的前辈。 好像没有见到…… 他的视线忽然对上瓦蓝色眼睛。 魔术师问:“你在找魔笛手?” 水鹊被猜中了心思,怯怯地摇了摇头。 他就怕碰上魔笛手,可能是之前对方主张是自己的血族教父的缘故。 “巫魔会还没开场。”魔术师看了看夜色,风从东方吹过来,吹动棕发,他转头问水鹊,“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水鹊慢慢眨了眨眼。 一只大手插入,隔开他和魔术师。 魔笛手把圣杯和圣骨抛给魔术师,声音森寒,“齐了。” 杂戏演员风尘仆仆地跑回来,呼吸粗重,怀中抱着圣衣与圣十字架。 护卫着他们回来的扑克牌卫兵,立在附近等候命令。 水鹊没有听见魔术师出声,但扑克牌卫兵就好像已经接受到了指令。 它们接过圣器,整齐划一的步伐,将圣器摆到巫魔会的各个角落。 每个放置到对应的位置后,就和触发了神秘开关一样,四处幽幽亮起,白芒刺目。 水鹊不得已抬起手,用手背遮了遮眼睛。 等到习惯了这样的光芒之后,他缓慢睁开眼,才发觉整个巫魔会的场地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画出来的整体,有些像是召唤阵。 因为水鹊之前学了恶魔召唤的法阵,对召唤类大同小异的符文已经熟记于心。 不过……他们在召唤什么? 水鹊有了猜想,但觉得过于惊骇而不敢确定。 魔术师反而看了他的神色后,缓声问:“你不好奇吗?你认为圣灵真的存在吗?” 水鹊茫然地和他对视。 这是要召唤圣灵? 耳畔响起如同夏日闷雷般的铁骑声,齐整的圣廷骑士队伍,乌压压一片,向这边进军过来。 为首的是骑士团长。 还有在驯马上,一身白袍的西尔卫斯特。 水鹊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丢失钥匙的白袍眼熟了。 对方好像是有意包庇,放他逃出来,但到了这样的场合,还是会与水鹊所在的巫魔会站到对立面。 风越吹越大了。 把薄纱裙尾部的串珠吹得碰撞发出丁零当啷,敲金击玉般的声音。 庞大的巨龙黑影如约而至,隔绝了月亮,黑茫茫笼罩在巫魔会之上。 见水鹊惊讶地抬头看向天空,魔术师解答道:“我分别向屠龙勇士与黑龙传了信件,我说——公主在我手上。” 他对水鹊轻笑了一声。 风继续吹,水鹊的脊背却无端沁出汗来。 上一周目的过期公主……也算是吗? 魔术师说:“恶龙一定会抢走公主,而在公主、恶龙、屠龙骑士同在的场合,恶龙必然会与屠龙骑士决战,不觉得很无趣吗?” 他征求水鹊的意见,用帕巾轻轻点在对方濡湿的额角,“你觉得是谁创造的命运规则?圣灵?还是?” 水鹊不安地摇摇头。 魔术师说:“不管是谁,这个人好像忘记创设维斯山脉尽头的景色了。你的教父名下,那座位于维斯山脉尽头雪山顶尖的城堡,后面是一片空白。” 天云变色,狂风大作,山崩地裂一般。 扑克卫兵的长矛与圣廷骑士的锐剑撞击。 树木摧折。 水鹊一个人被推到角落里躲着。 巫魔会和圣廷斗争得不可开交。 金色的龙血在空中如同雨一般落下,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圣器上。 光芒刺得人眼皮都睁不开了。 召唤阵的要素好像全都集齐了。 巨大的冲击浪从中央向四周震出,最终归于停息。 风停树止。 没有所谓的圣灵。 周围的环境像沙漏中流下沙粒一样散落。 吱嘎吱嘎,不堪重负。 最后的一眼,水鹊只看见了即将倒塌的大树,和护住他的守护灵。 【公告:由于bug,npc与养成人物[水鹊]已发现“世界的真相”。】 【神子游戏内测紧急提前封档,请玩家稍安勿躁,目前工作室正在加班加点维护中……】 【敬请期待,相约公测见面,届时将有更多公测好礼奉上!】 【点击链接预约,公测将有十连抽免费赠送!】 关郃。 关郃气笑了。 ……… 【世界脱离成功。】 【软饭值已达上限,折算中……】 【剧情进度:100%(含小世界bug补偿15%)】 【程序评价:新职员之光。】 后面的评价报告水鹊还没看完,他一看见剧情进度有达到了,心中有了底,就赶紧让系统77号给他找新的小世界了。 他要好好工作,按照小世界与大世界不同的时间流速,目前大世界已经快要到年终了,他可是要争取在年终评奖的新星职员! 虽然不是特别赞同宿主不休息的做法,但77号还是听话地疯狂翻找资源库。 “找到了!找到了!”77号兴奋地说,“下个小世界,宿主要扮演的是退婚男主龙傲天的少宗主!” “和男主是青梅竹马的刁蛮恋人,年少慕艾,让男主爱得死去活来。但在剧情中,男主因为魔修而导致家破人亡后,宿主立即选择了退婚撇清关系。” “并且还羞辱男主,转头选择了另一个门派的首席弟子重新订立婚约,而这个首席弟子,是男主拜入新门派之后的大师兄,宿主没少让他给男主使绊子。” 77号迟疑了一阵,“嗯……宿主还是纯阴之体,整天想走采补修为的修炼捷径,沾花惹草,任意妄为,在门派里欺男霸女,背着未婚夫偷、偷吃……” 水鹊缓缓眨了眨眼,“我这么坏吗?” 他看过许多77号存的乱七八糟的各类小说,对退婚流的故事发展大致有了解。 结局无非是男主得道,踏碎凌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覆灭少宗主所在的宗门。 对这样的套路胸有成竹,水鹊信心满满地说道:“那我们先出发吧?” “剩下的你在路上慢慢和我说。” 他摸了摸77号的脑袋。 ……… 悟真派是传统的修真门派,在遁入山林与红尘修炼之间折了中,门派选址在靠近人间界的群山中。 山脚就是红尘。 门内弟子常常下山扶善惩恶,因此门派虽势力不大,在人间界却小有名头。 通往悟真派的道路,群山峻岭,叠岭层峦。 峰回路转得令人头晕目眩。 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凡人,是无法从山脚走石梯上去的。 每每有人要拜访仙师,想要求仙问道,长居山脚附近的一户散修,便会来劝导他们原路折返。 有心者可以等待悟真派每五年一次的招选大会,把孩子送过来测试根骨。 眀冀当然不用等到那个时候。 他是这户散修的独子,自开蒙之时,与识字一齐开始学习的,便是明氏剑法。 日日挥剑三百遍。 因此,他虽然才十岁,到现在已经身负练气中期的修为了。 他的父母让他带上明氏剑法,说他们家曾与悟真派的宗主有缘,他和宗主的独子定了娃娃亲。 眀冀不明白,男孩子和男孩子怎么能够定亲? 他的父母就笑,说宗主的孩子命格特殊,是极阴之人,需得和纯阳体质的男孩儿定亲,瞒住天道才好锁住命的。 如今他有足够的修为能够独自上山去,父母已经和悟真派的长老们都打过招呼,就让眀冀前往悟真派。 不管是为了之后深入仙途,还是单纯炼体,进入以体修为主的悟真派都是一个好选择。 临水登山。 入目皆是层崖峭壁,稍有不慎,心神以不稳就有可能落入群山深涧当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4节 眀冀不敢掉以轻心。 山腰白雾缭绕,他还是孩童之躯,停停歇歇,时不时摘下背上的行囊,喝一口壶中的水,再吃一口炊饼。 包袱里有一颗辟谷丹,可以抵御一日的饥饿,是父母给未辟谷的眀冀准备的。 他舍不得吃,毕竟是父母用了十块下品灵石和丹修换的。 对于多数没有门派支撑的贫困散修来说,这已经价值不菲了。 他就这么硬生生走上去。 中途只在一棵大树下小憩。 即便如此,等眀冀登入悟真派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时候正值初冬,呼气清寒,连说话都直冒白气,他却因为登山热得气喘吁吁,额头沁汗,形容狼狈。 眀冀这个年纪,已经初步有了对外表的在意。 他习惯了洁净、利落。 一丝不苟地整理了深灰的棉布袍服,擦去额头的汗,眀冀才向前对守门的杂役弟子问好。 当值的杂役弟子有人知会过,见了眀冀,简单询问过就把人放进来了,还把人领去见了几个长老,简单敬过茶,磕了头,就算是如约拜入悟真派了。 眀冀最需得拜见的宗主因为闭关,没有见上面。 他便问带领自己进来的杂役弟子:“师兄,你可知道小宗主在何处?” 父母和他说过,他的娃娃亲对象是宗主的独子,未来要继承悟真派的。 这么想来,叫小宗主或是少宗主,都是没有问题的。 杂役弟子担不起他一声师兄,他连练气都才堪堪一层,还是外头做杂活的。 和眀冀这样年纪小小已经练气中期,一拜入门派便是内门弟子的天骄完全不一样。 杂役弟子诚惶诚恐地给他指了路,“小宗主一会儿要从那角西墙攀出来,哎呦,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捅出去的。” 他守门多久,就帮小宗主瞒了多久。 要是被小宗主知道他抖搂出去了,没他好果子吃! 眀冀眉头锁紧,他言笑不苟,眼角眉梢显然已经有了大人模样。 从西墙攀出来? 且不说攀爬危险,如今是早课的时候。 眀冀已经在刚才长老那里,知晓了门派大大小小的规矩。 他守在西墙角下。 里面是诵读早课的童声,早课结束后还要练晨功。 好一会儿,墙内窸窸窣窣响,好像有人踩踏过冬天的杂草枯枝。 “嘘——你小声点!” 眀冀听到一墙之隔清润润的声音。 接着有一团白色动作艰难,手脚并用地攀上墙沿。 之所以说是一团,是因为对方身上穿的不像入道修真者,寻常只要是踏入修真门槛的小童,也能够只穿单衣外罩一身袍服就可以抵御寒气。 而对方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严严实实,银红夹袄,狐裘斗篷,白绒绒的暖耳罩住耳朵两侧。 七八岁的小少年,玉雪可爱的眉眼,脸颊和鼻尖冻得有点发红,可怜得紧。 好不容易攀上了墙沿,眼睛一看底下有个人影守着。 以为逃早课的事情事发东窗败露了,吓得脚上一滑。 “啊呀——!” 眀冀注意着他的动作,听到人叫喊,想也没想就张开手在墙下要接住人。 小少年胸前佩戴的赤金璎珞圈,上面坠有暖石、火珠,碰撞得一阵叮叮当当响。 眀冀再怎么样,也和对方一样是个半大少年,为了接住人,整个被砸进没扫走的雪堆里。 水鹊艰难地用手压眀冀肩头,撑着起来。 墙内还有人,听到水鹊“啊呀”一声,直道不好,三两下翻越西墙,攀了出来。 同样差不多大小的年纪。 圆领袍肩头还有两个灰脚印子。 不难猜是刚刚让什么人踩在了上面。 涂钦午急匆匆地拉起人,慌忙地给水鹊拍雪,也没看躺在地上的眀冀一眼,只顾着问水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着了没有?” 水鹊倒是好端端的,没出一点问题。 眀冀站起身,拂去一身雪,拧动手腕,咔咔作响,是刚刚尝试接住水鹊的时候伤到了。 任性妄为的小宗主非但不和他道谢,反而倒打一耙,气呼呼道:“谁准你在这里吓唬我的?” 眀冀抬起视线。 小道君粉雕玉琢,朱唇皓齿,可身上几乎没有半点修为。 天气冷,还要靠衣物与暖石火珠保护。 水鹊见他面无愧色,更生气了,手没礼貌地直直指着眀冀,转头对着同行的涂钦午道:“铁牛,你上!要好好教训他!” 执事堂长老冷不丁道:“小宗主要教训谁?”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凭借在场三个小孩的修为,加起来也无法察觉到他的行踪。 他一来,水鹊就不敢吱声了。 还、还是执事堂管教习的长老…… 教习长老胡子花白,是个刻板老头,大有替闭关的宗主教养孩子的架势,严肃地问:“逃避早课晨功,还想欺凌同门,少宗主,你自己说该领多少鞭?” 眀冀见到小宗主的脸色刷地就雪白一片,怕得好像要簌簌发抖起来。 压紧唇,眀冀站出来,低腰敛手对教习长老道:“少宗主方才只是在同我开玩笑。” 教习长老狐疑:“当真?” 眀冀点头,“长老明察,眀冀绝无虚言。” 教习长老知道对方这是在袒护水鹊,仍旧吹胡子瞪眼,“那光是逃避早课晨功足有月余,少宗主,这又算多少鞭啊?” 涂钦午刚才让眀冀抢先护了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转头当即学了人家的话,拍拍胸膛,义薄云天地说道:“长老明察!是我强迫少宗主和我一同逃课的,少宗主是被迫的!” 他说得格外诚恳。 正是这样才显出来古怪了。 教习长老盯着涂钦午肩膀的两只小脚印子。 小宗主有两人给护着,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吓的,眼泪汪汪。 立即躲到涂钦午和眀冀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头来看,眼中含着一泡泪,好像下一秒就要掉小珍珠。 哭眼抹泪的,鼻尖红红,“长老……你要打,你就打他们吧,打我会打坏的……” 说话是一点江湖义气也不讲。 第122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 虽说是总角之年,但也养得太过娇纵了。 哪里有悟真派宗主微生枞少年时的半分风采? 教习长老叹了一口气。 他如今已有金丹修为,在宗中,是实力除了宗主外,排得上一二的,在这灵气日渐稀薄的下界,也算得上有名有姓。 他自小进入悟真派,陪同悟真派经历过将近四百年风风雨雨。 眼看着前任宗主因为境界不得突破,寿元殆尽,原地坐化,仅仅留下一个先天道体的养子。 眼看着当初的半大少年,五岁练气,十岁筑基,三十金丹,到后来百年元婴,挽救岌岌可危的败落宗门,如今更是下界中屈指可数的化神期大能,坐镇悟真派,让旁的宵小之徒不敢欺侮门内弟子。 上次宗主闭关出来的境况,仿佛就还在昨日。 他们当时迎接宗主出关,却不知道宗主从哪里抱回来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不顾在场长老目瞪口呆,面色淡然地说这是自己的血脉,将来定要继承悟真派。 因着宗主微生枞是先天道体,他们本来以为少宗主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带领悟真派跻身下界仙门的上游。 结果…… 教习长老重重叹一口气。 他看了看躲在两个小少年之后的少宗主。 光是初冬就冻得脸白鼻红的。 教习长老哪里敢真的罚他? 惩戒堂的几鞭子下去,少宗主恐怕是半条命都要去了。 自小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的,可怜得整个宗门的心神全系在他一人身上。 又是纯阴之体……要么洗髓换骨,要么成年后走房中采补的秘法,否则就只能止步筑基境界。 长老们轻怜痛惜,宗主更是千依百顺,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坐拥整个门派的至宝温养长大的。 正是这样,才宠坏的。 水鹊还在探头探脑打量他的反应,教习长老佯装怒气地瞪了回去。 横眉立目,拿涂钦午开涮,杀鸡儆猴,“钦午,你自己逃避早课晨功也就罢了,怎可拉着少宗主一起胡闹!” 又是从墙上摔下来,又是和人冲突要打架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5节 教习长老装的三分怒气上涨成五分,指着涂钦午教训道:“宗门念在你情况特殊,平时多有礼遇,如今你却偭规越矩,视科条门规等同无物,自去惩戒堂领十五鞭子!” 涂钦午是人间界大金朝的皇室中人,去年被送过来悟真派。 悟真派本来不收这种身份与尘世牵涉太重的弟子,但大金朝皇帝许诺以国境内西南的灵脉相赠,今后还会为门派内下山历练俗尘的弟子提供便利,悟真派最终还是妥协了。 念在对方身份特殊,门内对吃穿用度的划拨,给对方的从来都是上等的。 教习长老看涂钦午还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更是来气,“快去!领了鞭子再去思过崖思过一日!” 涂钦午忿忿不平,不敢表露,勉强低头一拱手,“是。” 不情不愿地大步往惩戒堂去了。 教习长老看着余下的两个小少年,“你们——” 眀冀的身形绷紧,倒不是由于等待发落而产生的紧张,而是因着背后躲着的人。 水鹊好像全然忘了刚才还叫嚣着,让涂钦午教训他一般。 涂钦午一走,他就自然而然地躲到眀冀背后,因为眀冀大了两岁,比他高了一头,他就扒拉着人家的肩膀,才好往外探出去看。 眀冀稍微侧过下颌,便能将水鹊眨巴眨巴眼,望着教习长老的那副样子观察清楚。 原来方才是真哭。 眀冀看到他圆圆眼角残留的水痕。 泪都抹到眀冀的棉布袍上了。 教习长老见两人没一个真害怕自己的惩罚,威严扫地,怒目睁眉地说道:“你们两个,鞭罚可免,一会儿跟着涂钦午一同到思过崖反省一日!” 水鹊在同龄人当中是个混世魔王,面对严肃的教习长老,他只有垂头丧气的份儿。 闷闷地道:“噢……” 慢吞吞地跟上了涂钦午离开的方向。 足下的小羊皮靴,踩得雪地里一脚一个印子。 眀冀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长老告诫时才回过神来。 “你就是明氏的孩子?”教习长老问着,以神识略过对方的督脉经络,缓缓颔首,“根骨不错,年纪轻轻,就达到练气中期了。” 眀冀礼貌地拱手,“长老过誉了。” 教习长老摇头,“你天资好,年龄又稍长,水鹊连练气的门槛都尚且还在摸索当中,你平时要多加担待爱护,多盯着他,可不能让他成日胡闹。” 他绝口不问方才发生争端的原因,也不宽慰眀冀,直接便指示对方要多照顾水鹊。 好像眀冀是门派新招来的,专门照料水鹊的侍童。 眀冀自知落魄散修出身,比不得悟真派宗主唯一的独子,他仍旧不卑不亢道:“是,弟子谨记。” 不论如何,有宗门可依,有真师传授,能在修真路途中解答疑惑、指名道要,眀冀即便是在外门当杂役弟子也会留下来。 何况他如今一入悟真派就是内门弟子? 不过是给娇纵的小公子当半个侍童罢了。 ……… 思过崖在悟真派群峰中最北方末端的山头。 寒风凛冽,全从北边吹过来,思过崖没有旁的山峰阻挡,风雪侵肌,刮得脸颊都疼了。 他们经过的铁索栈道,在空中摇摆。 即便是有修为傍身的眀冀,也感到有些发冷。 他看了看水鹊簌簌发抖的身影。 思过崖越往上,环境越是恶劣,专门作为让犯错弟子反省的地方。 好在他们只用在山腰的一处洞穴内思过。 山洞可以避风,里面比外面要好得多了,洞内有一张玉石打造的石床,旁边有一木架,上面放了一本簿册,是悟真派的门规。 到了思过崖,要么反复阅读门规打发时间,要么就在玉石上打坐调息。 两个选项,水鹊都不喜欢。 他进思过崖的时候,还向看守的师兄求救讨情,结果师兄正义凛然,“小宗主,教习长老传书过来,再三嘱咐我的,要我好好看守你们,可别让师兄为难了。” 水鹊的希求没有得到满足,怏怏不乐的。 涂钦午前头去惩戒堂领了十五鞭,走起路来一步一跛的,还龇牙咧嘴,让带着童稚的英气眉眼都扭曲了。 水鹊把随身带的还血丹丢给他,“我爹闭关前给我的,就十颗,分一颗给你。” 还血丹可以治疗大多数的外伤,还能补气血,强健经脉。 修真界的丹修在哪都是香饽饽、座上宾,悟真派正好供着一位素负盛名的丹修,每月炼出的丹药也就两三炉。 光是给派中的内门弟子都尚且不够。 更别说从下界流入人间界了。 涂钦午虽为人间界一国皇子,灵丹妙药见的也是不多的,皇室供起来的方士说是下界过来的丹修,实际上全是招摇撞骗的半吊子。 他说了声“谢谢”,收下还血丹一口闷了。 连水也不稀得喝。 水鹊努努嘴,指一指玉石床,“你穿的貉绒披风用来垫着好了,服用了还血丹要立即打坐调息才好发挥药效的。” 涂钦午想说他不需要用貉绒披风垫玉石床。 水鹊有点别扭地说道:“反正你的披风那么大,顺便借我坐一下。” 他这般口吻,涂钦午倒是明白了。 只有身娇肉贵的小宗主,才需要用貉绒披风垫上冷冰冰的玉石床。 他依言把自己的披风铺上去了。 这本来是涂钦午领了鞭罚之后折回住处带上的。 以防周身鞭伤后又遇到风寒。 现在全让小宗主坐下了。 涂钦午稍微叹了口气,他背上鞭伤疼,没了刚才翻墙时生龙活虎的劲头,占了水鹊旁边的位置,盘腿,闭目调息。 眀冀没了位子,他们之间也不熟悉,他就立在一旁翻阅那本门规簿册。 风雪渐渐停歇,日头移转。 稀薄的暖光斜入山洞内。 “咕咕。” 饿肚子的声音响起,在落针可闻的洞穴内,格外突兀。 空气都为之静滞了。 水鹊面临两道视线,尴尴尬尬的,恨不得遁地下去,“看我做什么?没见过饿肚子吗?!” 筑基后修士方能辟谷,在场的三名孩童尚且远着。 眀冀从背囊里取出那颗辟谷丹,“……你要么?” 他算是以德报怨,大方分享了。 涂钦午看不惯这新来的做派,更不愿意让水鹊吃别人手里的东西,他伤势大好了,不再打坐调息,直接从石床上蹦下来,动作迅疾地抢了眀冀手中的辟谷丹。 一咽,就下了肚子。 急得水鹊跳下来去推他,“臭铁牛!你又不饿,你抢了,我吃什么?” 他霸道得很,要去推涂钦午,结果自己力气不大,对手又已经是练气初期,反倒推搡了一下自己还后退差点摔了。 涂钦午忙扶住他,解释道:“我是怕他给的东西下了毒!这家伙不知道打哪来的,一来就把长老都引过来了,害得我们进思过崖,谁知道他给你这个安没安好心?!” 水鹊生了一肚子气。 不过他们两个小人之心一合算,都把眀冀当成了没安好心的坏蛋。 涂钦午弱声对水鹊说:“对不起……不过,你也别在外人面前叫我铁牛啊。” 还是去年进宗门的时候,水鹊因为微生枞溺爱,识字练功一推再推,七岁了刚开蒙没多久,不识得几个字,涂钦午已经能写得一手不错的毛笔字了。 他草书一挥,和水鹊说这是自己的名字。 结果就一直被叫“铁牛”叫到现在。 他们两个感情好,亲密无间,凑起脑袋来讲眀冀的坏话。 饿肚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眀冀微微叹息一声,他放下簿册,从背囊里又找出没吃完的半块炊饼。 递给水鹊,“只剩这个了,我没有下毒。” 水鹊犹豫了一下,接过来,他咬一口,稚气的小脸皱巴巴起来。 “和石头一样硬!”他气鼓鼓地质问眀冀,“你是存心要把我新换的牙磕掉吗?” 说完,水鹊用那又冷又硬的饼子去砸涂钦午,“都怪你,抢了辟谷丹,我都要饿扁了。天这么冷,我却要在这里吃石头……”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委屈上了。 涂钦午忙道:“别生气,哎呀,别生气,你可千万别哭呀……” 他脑筋转转,自告奋勇,“我、我去给你找吃的。” 涂钦午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 没多久,他不知道从哪捉回来一只雉鸡。 新的难题又来了。 一个皇子,一个小宗主,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连把食物弄熟都做不到。 监察者01看不下去他们的窘态。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6节 水鹊这次是胎穿,什么记忆也没有,要等长大些才好把记忆还回去。 复杂的事情小孩也理解不了,监察者跟77号都没和现在的水鹊透露过关于这个小世界的信息。 他现在就是小孩脑海里一个“奇怪的神仙叔叔”。 监察者半哄道:【宝宝,让角落那个穷小子给你烤鸡肉吃。】 他倒是不想看水鹊和这个小世界的男主有什么接触。 不过现在也没法避免。 好在小宗主不会和他说:“眀冀才不是什么穷小子呢!” 监察者希望永远没有这一天。 第123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 水鹊去看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眀冀。 年岁稍长,比他要高了一个头,身上穿灰扑扑的破棉絮布袍服,在迎风的洞口,立得如同寒柏般挺拔。 悟真派素来提倡俭以养德,但是在吃穿用度方面,不会短了门内弟子的。 毫不夸张地说,大概门派的杂役弟子都比眀冀穿的好。更何况是琼枝玉叶的小宗主,这种材质的布料,他都不稀得看一眼的,连给他的卧房当垫脚软毯也不够格。 这个新来的家里穷得叮当响。 小宗主观察细致入微,下了判断。 听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说不定人家确实会烤山鸡呢…… 水鹊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过去,因为之前他们还和眀冀起过冲突,当时剑拔弩张的,现在让他示弱请别人帮忙,他脸皮比同龄的孩子要薄一些,就不好意思起来。 他扯了扯眀冀袍服的衣袖,别别扭扭地小声说:“你会不会烤鸡?能不能……帮帮忙?” 水鹊抬眼去看眀冀。 他自小吃八珍玉食长大,食材都是山上吸风饮露、含日月精华的灵食。 整个人灵秀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仙露明珠一般。 见眀冀不说话,水鹊以为自己之前不礼貌让人讨厌了,既然有求于人,他不忘用别的东西做交换。 “你看你穿的衣服,灰不溜丢的,料子也糙。”水鹊轻轻掰扯眀冀的衣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直接说出来不太好,说不定会伤到人家的自尊,“噢,我不是说你穷的意思……” 好像这么解释也不好。 唉呀! 水鹊急得挠了挠脸颊,也没人教过他怎么照顾别人的情绪,他都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 眀冀仅仅是个十岁的孩童,在一个悟真派宗主独子、一个人间界皇子的面前,他的一切确实显得拿不出手,包括刚才被嫌弃的炊饼、身上穿的灰棉服。 他还不能很好地掩饰与控制情绪,此时稚嫩的脸上隐隐有几分难堪。 眀冀皱紧了眉头,和小大人一样,问道:“要我做什么?生火?拔毛?还是烧烤?” 水鹊和涂钦午面面相觑。 涂钦午还在梗着脖子逞能,“你别担心,我会的,我琢磨一会儿就会,用他个坏蛋……唔唔!” 水鹊捂住了涂钦午的嘴巴,扭头对眀冀说:“全部,全部都要帮忙。” 他们从看守思过崖的师兄那里借回来打火石。 等眀冀在山间的小瀑布边处理完整只雉鸡,艾绒一掩,火石一打,便升起炊烟来。 水鹊被对方利落的动作震撼到了。 真、真厉害呀…… 小孩子的不愉快过得很快,一阵风就吹没了。 他忘了早上被眀冀在墙边吓的一跳。 和狸奴拱人一样凑到眀冀身边。 水鹊哼哼:“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的……” 他想起来自己没说完的交换条件。 “你今天帮了我这个忙,”水鹊大方道,“那我过冬制新衣的真红六金鱼锦、杂宝织金绫那些都分你一匹!” 他生火烧鸡不会,说起那些用来做漂亮衣服的布料,倒是如数家珍。 眀冀愈发觉得自己方才的难堪实在没有必要。 对方只是一个天真的被宠坏的小孩而已,又比自己年纪小。 他摇摇头,“不必。” 不过是生火烧鸡,这点功劳抵不上那些名贵织锦。 眀冀觉得衣服只要能穿,足以蔽体便好,他早早下了决心,往后要一心向道的,就像他父母说的那样,修道不必求于外物,在意这些做什么? 他早慧,自己开导了自己。 回头看,水鹊和涂钦午已经毫不客气地撕扯鸡腿肉,大快朵颐了。 烧鸡的时候,他们没借到调料。 思过崖这种地方,哪里找得到调料? 因此这山鸡是平淡无味的。 看来是真的饿了。 眀冀摇摇头。 ……… 微生游意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 落日熔金,火烧云一大片一大片。 他和看守思过崖的同门打过招呼,足下轻点,自如地飞跃铁索栈道。 堂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躲在角落里哭鼻子。 而是睡在灵玉床上,狐裘斗篷当被子卷着,三个小孩依偎,头和头靠在一起睡着了。 水鹊在中间,正好能盖完整张斗篷,只大方地给两个同伴一点斗篷角来盖。 睡得香甜,脸颊闷得粉扑扑。 看来是他白担心了。 微生游意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一想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他还是把水鹊叫醒。 水鹊揉了揉眼睛,在模模糊糊的视野当中,看见了对方清俊的面容。 他惊喜地揽住青年的脖子,“游意哥!” 他们的动静不小,涂钦午和眀冀也醒来了。 微生游意动作熟练,托着水鹊屁股抱起人来,“好了,饿了没有?我刚回到派中,一听人家说你被教习长老罚了,急得我都没去功善堂回禀,直接就来找你了。” 功善堂是悟真派里让弟子领事项的地方,多是些下山除妖卫道、护卫商队或者帮助某个长老采取草药的杂事,完成了便可以换取灵石,门内只有年满十六岁的弟子才可以领取事项下山去。 水鹊之前吃了微生游意带回来的糖葫芦,就开始一心想着长大,为了能够下山去人间界吃喝玩乐。 他兴奋地问微生游意,“我要的水晶鲙、煎夹子和酸辣萝卜呢?游意哥你没忘了吧?!” 微生游意抽出手来一拍脑门,恍然想起,“唉呀!” 雪嫩嫩的小脸垮下来。 水鹊灰心地嘟囔:“你忘了吗?那下次要记得……” 微生游意提起腰间悬挂的储物袋,“逗你的,这可是水鹊第六十七个一生一次的愿望,我怎么会忘记?” 几个小碗钵装好的杂嚼小吃。 上面插了几个签子。 水鹊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端碗。 微生游意放他下来,帮他托着小碗,眉峰一挑,“不分一点给你的小伙伴?” 腮帮子塞满食物,鼓鼓囊囊,水鹊小声说:“唉,不好,不好的,这些多不健康啊,我吃就好了!” 他还一边嚼啊嚼,一边转过去对眼巴巴的涂钦午摆手,“不好吃的,不好吃的,我这次吃了以后都不想吃了。” 微生游意惯着他,也没说什么要乐于分享的话,这本来就是为了水鹊买回来的。 不过还是嘱托道:“你可别让宗主发现了。到时候小叔把我丢到思过崖顶上,我就再也不给你带零嘴了。” 微生枞是前任宗主带回来的养子,这样就和微生游意的父亲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微生游意的父亲没什么修真天赋,最后前任宗主让先天道体的微生枞挑起悟真派的大梁。 微生游意出生的时候,他这位世人眼中修道天才的小叔,已经是元婴后期,只差临门一脚踏至化神期了。 实话实说,微生游意对于高人修士的想象,大部分是以曾经的小叔为基础的。 一身洗得发白的破青衫,精劲腰间束三寸黑木腰带,空荡荡,旁的玉佩一类也不系上。 骨相清绝,周身气质冷涩凌冽,目空无物。 夏天踢剑醉荷,冬日把枪卧雪。 落拓放旷。 长老都说宗主是个武痴,宗门事务是一概不管的,只钻研修道,好在这正是当初悟真派需要的。 微生枞也确实不负众望,让悟真派好歹有了化神期大能坐镇。 微生游意觉得世外高人都应该像他小叔这样。 直到他看到微生枞闭关回来,抱了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如临大敌地问他父亲,孩子都是怎么养大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7节 好像哐当一下,高人入世了,酒也不喝了,锋利的兵器丢到杂物房里落灰。 手上的蒺藜枪换成了拨浪鼓。 整个宗门多了个得仔细护着的心肝。 微生游意看水鹊吃得不亦乐乎,嘴角都沾着酱汁。 可怜可爱得要命。 微生游意叹息了一声,耐心地用帕子给他擦拭干净了。 水鹊自己全尝过了一遍,才给其他两个人分享。 微生游意这时候才注意到生面孔,“你就是眀冀?和我们家水鹊有娃娃亲的那个?” 眀冀怔了一下,点头。 水鹊口中都是食物,含糊道:“什么,什么娃娃亲?” “好了。”微生游意没回答水鹊的问题,他站起来,直起腰,“我带水鹊回去了,你们也都回弟子居吧。” 眀冀仰头道:“教习长老说让我们思过一日。” 微生游意理所应当,指向外面的火烧云,“对啊,太阳快落山了,你们不会以为这一日真要满打满算十二时辰吧?少宗主在这里,他哪里舍得?” “走罢,走罢。” 他抱着水鹊离开,背对他们无所谓地摆摆手。 水鹊的酸辣萝卜和煎夹子吃了一路,都没吃完。 他是少宗主,和微生枞一起住,宅院和宫殿差不多大,独占悟真派一个峰头。 父亲闭关了,宅院里就剩他一个人和几个洒扫侍童。 那些侍童又不会告密,水鹊早早收买了他们。 他和微生游意告了别,乐颠颠地跑回院子里。 宅院楼阁参差,凉亭水榭,蕉荫竹林,湖石假山一应具有。 东院是鱼池、花厅,西院是长廊、小楼,正院议事,后院才是住人的。 后院的格子窗里层糊了白色窗纸,和黑漆窗架相映,朴素明净。 水鹊才爬上屋前的楼梯。 “吃的什么?” 青衫男子坐在前庭中央的黑漆编藤榻上,使水鹊一进门就能看见自己。 他爹不是闭关了吗?!怎么没人和他通风透信? 水鹊吓得一哆嗦,差点心虚地把食碗丢了。 微生枞的外貌停留在而立之年,眉头蹙起来,上前缓声道:“少吃这些,全是煎炸酸辣,对你身体不好。” 水鹊支支吾吾,“没吃,还没吃呢,我带回来吃的,刚要吃第一口……” 微生枞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水鹊在说鬼话。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抱起水鹊,坐回藤榻上,让孩子坐在自己膝头。 微生枞:“你犯什么错了?陈长老要罚你?” 陈长老便是教习长老。 水鹊抿着嘴巴不肯说,好半天才道:“没、没做错什么。” 他抱着微生枞的脖子,企图蒙混过关,“爹你不是闭关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微生枞闭关了将近一个半月,今日心神一动,感觉不对才出来。 一回来就听到侍童禀告小宗主给关去思过崖了。 他拧了拧眉心,不明白自己的教育方式哪里有问题。 “没犯错,陈长老为什么说你翻墙逃了一个月的早课?他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冤枉你?” 水鹊扯着他衣袖,小声辩解:“没有一个月……中间断过,也才二十九天……” 微生枞断眉旁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掰着水鹊的肩膀,和人平视,对着那张委屈巴巴的脸,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微生枞才问:“明天去上早课?” 水鹊乖乖点头。 微生枞:“后天呢?” 水鹊猛猛点头:“嗯嗯!” 微生枞:“好。零嘴还吃吗?” 水鹊不情不愿,还是乖乖地把碗递给微生枞,“不吃了,给你。” 微生枞:“嗯。” 他接过来,把整碗交给了侍童。 水鹊嘀嘀咕咕,几乎全是气音,不出声,让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微生枞忽然想起来,“那个眀冀,你见过了?喜欢吗?” 水鹊想了想,回忆起来这个名字是那个灰袍子会烤鸡的哥哥的。 他摇摇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喜欢,他今天早上在墙底下吓唬我,害我摔着了!” 像每一个回家告家长的小孩。 微生枞眉目一沉,检查他周身情况,“摔到哪了?” 水鹊哼哼,“没有,我砸他身上了。” 微生枞敛目,“那就让他住到北弟子居去吧,那里灵气厚,也不错。” 原本按照年纪和等级,眀冀是要住在南弟子居的,离这里和弟子会堂都近。 北弟子居虽说灵气浓厚,但和这个宅院的距离是整个悟真派最远的。 ……… 水鹊答应了微生枞第二天要上早课。 还是迟到了。 弟子会堂里坐在案几前的,都是年纪相差无几的小弟子,个个视线齐刷刷地望向他。 眀冀和涂钦午都坐在第一排,就在他那个空位的左右,一个淡淡地看过来,一个冲他挤眉弄眼的。 水鹊脸上有点燥,拘谨地站在门口。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今早带领早课诵经的,正是教习长老。 他吹胡子瞪眼,“少宗主,怎么回事?如今什么时辰了?” 水鹊嗫嚅道:“我、我昨晚在参悟蜇龙老祖的睡功秘诀呢……” 他自己说着,自己来了底气,摇头晃脑,背了两句:“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上卧,世无知音。*” 弟子会堂里窃窃响起笑声。 水鹊捏了捏衣角。 他没骗人,他昨晚真的在认真参悟,特别有用,他看完这两句就睡着了。 教习长老看不过去了,摆摆手让他坐回去。 今早诵经诵的是三字诀和悟道诗。 比睡功秘诀还要厉害。 水鹊坐在第一排,他也不敢趴下睡,就支着脑袋,嘴巴在动,眼睛已经眯起来了。 眀冀余光瞥了他一眼,在教习长老往这边巡过来时,敲了敲水鹊的案几。 水鹊一个激灵,清醒了,教习长老路过时,故意念得特别大声响亮。 涂钦午狠狠瞪了眀冀。 凭什么这个人一来,就抢了他的活? 就凭他和水鹊订了娃娃亲? 他们以后要结婚吗? 眀冀这个陌生面孔从昨天一进门派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他身上也没有别的标签,问起来,知情者都回答是少宗主的娃娃亲对象。 弟子会堂的都是才八九岁这样的年纪,最多也就十岁。 他们模模糊糊地知道什么是娃娃亲。 早课一放,趁着晨功还没开始的间隙,一窝蜂跑过来围着水鹊,叽叽喳喳,“少宗主,你真的和这个家伙有娃娃亲?你们以后要结婚吗?” 他们把水鹊的案几围得水泄不通。 眀冀不得已让开位置,听到他们的问话,皱起了眉。 水鹊满脸迷茫。 其他的小孩看了,愤愤不平。 悟真派女弟子少,他们扮家家酒的时候,想让小宗主当新娘子,小宗主还不愿意呢。 凭什么这个眀冀可以和小宗主订娃娃亲? 不知道是谁问出声的。 涂钦午也怒气冲冲,拍桌而起,“为什么我不能和你订娃娃亲?眀冀哪里好的?” 监察者看出来了,水鹊还没有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8节 他道:【知道什么是娃娃亲吗?】 监察者悄然拱火:【意思是宝宝你以后要和眀冀结婚,一辈子吃白粥挖野菜,还要给他洗亵裤。】 水鹊瞪大了眼睛,大声拒绝:“不要!” 他一团子冲出包围圈,出其不意地推了眀冀一把,“谁要和你结婚?!” 眀冀没想到他会冲过来,一时不察,被推到了地上。 只能坐在地面看水鹊。 水鹊见自己真把人推倒了,有些迟疑地怔愣了一下。 地板好像还挺硬的…… 不行! 他不要吃白粥、挖野菜、洗裤子! 还有—— 眀冀沉默无言地站起来,拍了拍衣衫。 水鹊却揪住他的衣领,因为矮了人家一个头,这样的姿势看起来有点滑稽又可怜。 威胁人也没有气势,眼尾垂垂的,气得眼角泛粉,好像要哭了。 自以为很凶的,水鹊一字一顿地问:“谁准你到处乱说的?坏、坏我名声……” 现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和男孩子结婚了! 眀冀纯粹是被水鹊冤枉了。 他自入门派起,就没有以少宗主的娃娃亲对象自居过。 饶是泥人,这两天下来也有三分火气。 眀冀掰开水鹊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冷声道:“少宗主不满意,我去向宗主提,解了婚约便好了。” 第124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 水鹊停顿了一下。 小孩子的心智不足以让他考虑得太复杂。 他不想吃白粥,所以不要和眀冀结婚。 但眀冀去提退婚约,意思不就不一样了吗? 水鹊梗着脖子,问他:“凭什么你去提?” 眀冀去提退婚,把他们娃娃亲退了,不就是显得他没人要了吗? 不行不行! 他连连摇头。 眀冀搞不懂小宗主的心思。 明明方才是对方在欺负人,像一只横冲直撞的狸奴冲过来把人绊倒了。 现在反而像是眀冀欺负了他。 就这么几个动作,水鹊额角的乌发濡湿,憋着一口气直摇头,把脸也憋红了。 他长得玉雪可爱,脸蛋红起来,脸颊又有圆圆的婴儿肥,就是长辈们最喜欢逗的那种小孩儿。 好像要让人抛弃了,和受了大委屈一样看着眀冀。 眀冀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一板一眼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又要和他生气,又不让他去向宗主提退婚。 眀冀从小在山脚的村子长大,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练剑读经,他是早熟些,可也不会处理和同龄人的矛盾。 看上去束手无措,头疼极了。 水鹊抿了抿唇,不满道:“凭什么你去提,要提也是我去提!” 他这么霸道,感觉退婚这种事情也只能由他来主张。 何况,他爹怎么能随便给他订娃娃亲?也没问过他。 水鹊听人家说过,什么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鹊之类的,记不清楚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他爹怎么舍得不要他? 水鹊心思敏感,有点伤心起来了。 眀冀不知道对方又这么了。 听到水鹊说要去提退婚,他便道:“那你去吧。” 涂钦午挤进来,兴冲冲地和水鹊说:“正好,我陪你一起去!和他退了,你和我订娃娃亲!” 他们这个年纪,还不清楚结婚意味着什么。 涂钦午只是觉得,要是他和水鹊订了娃娃亲,那就证明水鹊跟他才是天底下关系第一好的,什么眀冀、暗冀全要靠边站。 水鹊听了他的话,眉头紧紧皱起来,嫌弃道:“不要。” 涂钦午每天吃的和牛一样多,以后喝白粥肯定一锅都能三两下喝光了,一口都不给他留的。 被涂钦午一打岔,水鹊刚刚的心思都被搅乱了。 回忆不起来方才脑子里想的什么,只记得眀冀轻飘飘的一句让他去提退婚。 水鹊又生起气了。 这娃娃亲,他们都不满意,但凭什么眀冀忍得,他忍不得? 又显得他这个未来威风凛凛的宗主多没肚量啊。 水鹊道:“不行,我不去了!” 他的心思跳跃得太快。 眀冀还没弄明白他在想什么。 垂落身侧的衣袖,忽然黏上来一个粉圆团子。 水鹊死死抱住他的手臂,闷着一股气劲儿,恶狠狠道:“我要赖着你,把你烦死……” 眀冀昨天初入宗门,只去让人量了尺寸,他的新衣服还在赶制,因此身上穿的外衣还是昨日那件灰仆仆的棉布袍。 水鹊紧紧抱住他,因为矮了眀冀一个头有余,说话的时候要和人对视就得抬起脸来。 脸颊嫩生生的婴儿肥,依偎着挤到眀冀手臂上。 他口中咕咕哝哝的,说着什么不让眀冀好过,惹到他算眀冀踢到石头了。 眀冀没回应,他看了看水鹊乌泱泱的脑袋。 心中方才因为争执而产生的一点火气也消散了。 感觉对方黏糊得像是糖葫芦外面那层亮晶晶的糯米纸。 早课之后带领晨功的是教习长老的弟子,姓罗,和水鹊的堂兄微生游意一般大,算起来都是这群小孩的师兄。 罗师兄一过来,见到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有的案几还在拥挤当中掀翻了,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步履匆匆地上前来察看情况。 结果看见两个小孩好像亲亲昵昵的,另一个正在试图分开他们。 罗师兄仔细一看,这番看清楚了。 小宗主扒拉着一个面生的小少年,涂钦午气急了要扯开他们。 他没搞懂这群小孩又在玩什么游戏。 老鹞叼小鸡? 他忽然想起来微生游意和他闲聊时提起的人物。 一猜测,想必眼前这位灰衣袍的小孩就是眀冀了。 “好了好了。”晨功的时辰到了,罗师兄上前分开他们,“感情再好,等放了课再一起玩?先来练晨功。” 水鹊甩开眀冀的手臂,不服罗师兄的话,小声反驳:“谁和他感情好啊……”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距离近的眀冀听见了。 罗师兄没有听见,把引起聚众的两个小孩分开后,再带领他这群小师弟师妹们到弟子会堂外的空地,“散开,散开,都散出位子来,今日先练站桩功,天字桩,全都摆好架势来。” 水鹊步子慢慢吞吞的,躲到空地靠近院墙的角落,墙边种了几丛毛竹,还有一棵上了年份的轩辕柏,枝繁叶茂。 眀冀想到他昨天早上就是翻墙出去的。 不知怎么的,神使鬼差,眀冀装作无意地退到他那边角落。 涂钦午慢了一步走出弟子会堂,定睛一看自己平时陪在水鹊旁边的空位都让人占了。 罗师兄见他还站在原地,好像没找到位置一样,没管涂钦午的挣扎,直接把人揪着领到了另一边。 这下离水鹊他们更加远了,只能在另一边怄气。 全是年纪小小的孩子,大多数还在练气期边缘徘徊,像眀冀已经练气中期的是少数。 正因如此,晨功不会过于严苛,主要还是以基础的站桩功为主,使气血通畅,既练精气神,又练筋骨肉。 罗师兄一边盯着他们,一边提醒:“记得吐纳,记得行炁,吹嘘呼吸,吐故纳新。” 他说的吐纳,正是练气入门的重要一步,要吸进清炁,呼出浊气,学会把万物原始之初的炁,吸入体内炼化为自身丹田内的真炁,才能算是正式踏入修真之道。 在场的大多数在这一步都还不稳定。 而对于眀冀来说,他已经十分熟练了,甚至能够进一步将丹田内的真炁运行督脉,以通经络。 他堪堪要进入心斋的状态。 余光一瞥,水鹊正悄悄地倚着那棵轩辕柏躲懒。 眀冀收势,转头看了一眼罗师兄的方向。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19节 罗师兄在最前方,无暇顾及他们角落的动静。 水鹊正一声不吭地悄悄靠住大树。 这棵轩辕柏已经有几十年的岁数了,树身好几个人张臂合抱才能环尽。 他准备一会儿趁罗师兄转身看不见的功夫,挪下步子就躲到轩辕柏的背面去。 站桩才没多久,站得他额角濡湿,特别辛苦似的。 意料之外的,眀冀走过来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躲懒?” 水鹊赶紧:“嘘——小声一点,别让罗师兄知道了。” 眀冀看他神色紧张,便答应:“嗯。” 重新问了一遍,这次声音压低了许多。 “为什么在这里躲懒?” 他问话一板一眼的,面色还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严肃。 是最让水鹊烦恼的一类人了。 “你懂什么……”水鹊嘟囔,他说话轻轻慢慢的,“修道的事情,怎么能叫躲懒呢?我有外四不练、内四不练的原则,要守原则修道呢。” 眀冀没听说过什么修道原则一类的,他耐心地继续问:“何为外四不练、内四不练?” 他一问,水鹊就来劲了,摇头晃脑道:“大寒大暑不练,雷雨刮风不练,这是外四不练。” “大悲大喜不练,太饱太饥不练,此为内四不练。” 那什么时候练? 他越说,眀冀的眉头皱得越紧,“今日呢?是为什么不练?” 虽说是冬日,但今早放了晴,没有往日的风雪丰沛,按理来说,不算是太冷。 眀冀注意到今天水鹊佩戴的璎珞圈上火石暖珠都少了一些。 天气本该适宜修炼的。 水鹊理直气壮,“今日有风呀。” 他指着天空让眀冀抬头看。 微风,扫过枝叶,幅度轻微地摆了摆。 眀冀收回视线,与水鹊对视,板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一样,严肃道:“大道至虚至静,要守一于道,最忌讳三日打鱼两日晒网,你这样做,什么时候才能得道精进?” 他教训起人来,竟然一套一套的。 义正辞严,把水鹊说得晕晕乎乎,脑袋嗡嗡的,好像已经见到了长大后的眀冀,肯定比现在还要烦人。 水鹊肚子里没有墨水,不知道怎么反驳眀冀,气恼地说道:“你少管我,我爹都没你这么啰嗦。” 微生枞平时确实寡言少语,除了不让水鹊做有害健康的事情,其他事基本都惯着他自己来,听之任之,有求必应,摘星星摘月亮的。 久而久之,就把孩子的脾气惯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任性了。 眀冀的唇压成一根弦似的直线。 他说刚刚那番话,本心原是好的。 看水鹊身无修为,连冬日御寒都不能,所以想让人早早到练气的境界,比起冬天裹严严实实的衣物还要用暖石火珠保暖,会舒服得多。 他是规行矩步的性子,还不会说话,一本正经到有些死板的地步。 反正不惹水鹊喜欢。 他也不清楚水鹊的体质。 因为是纯阴之体,本就不适合独身修炼,水鹊体内经脉生涩,想要修道,引气入体比寻常的小孩都要困难,大汗淋漓了也不得门路,就是徒生虚汗。 总是这样,时间一久,挫败多了,水鹊就不爱练功了。 他本来又处于还耐不住性子的年纪。 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僵持。 北风一大,树上簌簌作响。 啪嗒啪嗒,枝桠与叶片上白色的雪塌下来,一下子落得树底下两个小孩雪满头。 眀冀拂去肩膀和头顶的白雪,又拍了拍衣袍,抬起头来看水鹊的时候,却见对方睫毛都是湿漉漉的,是雪化了,又狼狈又可怜的。 水鹊咬牙,一跺脚,把气撒在眀冀身上,“讨厌你!都说了今日刮风不易修炼了,你还说我,害得我淋了满头雪……” 眀冀是个倒霉鬼! 水鹊笃定。 遇见他总没好事情。 眀冀怔了一下,他从衣袍里取出洗得发白的帕子来,想给水鹊擦擦脸上和身上的雪水的。 结果水鹊生气跑走了,一溜烟跑离了弟子会堂。 眀冀愣了愣,立在原地,收回了那帕子。 ……… 水鹊第二日早课晨功没来。 眀冀住在北弟子居,离弟子会堂还是宗主的宅院都是最远的,消息也不灵通。 他只以为水鹊是单纯逃课了。 晨功结束后,在北弟子居院落的空地中温习眀氏剑法时,眀冀听到路过的师兄师姐说,小宗主昨天中午就生病了,烧了一夜,今日还没好。 眀冀心神牵动,手上的剑一斜。 招式错了。 他用的桃木剑,也没有什么收鞘不收鞘一说,回自己房里在墙上挂好桃木剑。 眀冀的思绪繁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北弟子居走到宗主宅院所在的峰头了,中途因为不熟悉道路,还向一个师兄问了路。 他步子迟疑。 在宅院之外的树下徘徊。 他还是练气修为,没有办法御剑飞行,因此这一路完全是靠双腿走过来的,走得日头都要西斜了。 可是他过来干什么呢? 虽说水鹊是他在悟真派里为数不多认识的人,但还算不上朋友的地步。 不过。 眀冀这时候想起自己不如何提起的身份了。 他和水鹊是有娃娃亲的。 这样算来,人家生病了,他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他之前拜入门派,和其他长老敬茶磕头了,只还没有向宗主敬过茶。 眀冀又想起自己的父母说过,让他代为问宗主好。 他正低着头踌躇,微生游意却提溜着涂钦午从宅院里头出来了。 涂钦午正不断挣扎着,但他无论如何,也挣不脱一个大人,“堂哥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水鹊!” 微生游意挑眉道:“谁是你堂哥?你可别跟着水鹊叫,好好的,我是你师兄。” “听话,别胡闹,水鹊现在生着病,宗主不让其他人见他,你回去等着,过两日水鹊就好了,再来同你玩。” 微生游意说着,把涂钦午丢到铁索栈道边,打发人回去,“快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 涂钦午只好灰心泄气地原路折返。 微生游意转身问,“你躲在树后做什么?” 眀冀这才缓步出来。 涂钦午和他的关系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涂钦午总是敌视他,所以凭着直觉,眀冀方才移步到树后避了一下。 而微生游意已经是筑基后期修为,神识一扫,眀冀的踪迹根本瞒不住他。 “想看水鹊?”微生游意环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充满兴味,“你们这么快就玩到一起了?” 要和水鹊成为好朋友可不容易。 眀冀才进入门派三天。 眀冀点头,又摇摇头。 微生游意没再问什么,只是道:“说不定你可以……跟我来吧。” 宗主的宅院虽大,布局却井井有条。 环境清幽明净,翠竹假山鱼池,一应具有。 微生游意领着他到住人的后院,让他在院前等一等。 眀冀注意到鱼池周围被人用矮篱笆围起来了,他观察了一下篱笆的高度,想来应该是防止小宗主滑进池子里才围的。 没过一会儿,一个着青衫的高大男子从室内走出。 断眉凤眼,气质凌冽,冷淡地扫了眀冀一眼,问:“眀氏之子?” 即使对方和水鹊的眉眼并不如何相像,眀冀还是一眼就反应过来他就是宗主微生枞。 眀冀拱手作揖,“是,铜灵村眀氏之子,代父母问宗主好。” 铜灵村就是在悟真派群山之下的山脚村庄。 眀冀听说,当年是微生枞路过铜灵村,见村中有难,帮了一把,其中被微生枞自妖魔手中解救的,就有眀冀父母。 得知眀冀父母的独子是纯阳之体,便定下了两家孩子的娃娃亲。 微生枞已经一日一夜未曾合眼,只不过修真之人看不出倦色。 他淡然经过眀冀身侧,有一股苦涩的药味,“水鹊还没睡,你可以进去帮我看着,我须得到药谷去。” 药谷是悟真派内丹修客卿所住的地方。 估计要取新药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0节 “宗主。”眀冀叫住人,犹豫了一会儿,问出口:“水鹊……是为何生病了?” 微生枞轻扫他一眼,回答:“昨日淋了雪,着凉。” 眀冀默然,眼见那高大身影转瞬不见了。 修为到一定境界的体修都能遁气而行。 微生游意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眀冀才缓步进入室内。 室中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术法,热气腾腾,氤氲白雾,迷漫着淡淡的药味。 温暖如春,眀冀穿了新的冬日弟子服,有一定厚度,进来没多久就热得背后生汗了。 可床榻上的水鹊好像还是极冷一般,缩在被子里。 眀冀没想到会有人的身体这么差,昨天淋了些雪碎,当即就发烧生病了。 他不清楚水鹊的体质是这种情况。 心中也不知道是抱着歉疚还是担忧的情绪,眀冀伸手,小心地摸了一下水鹊的额头。 烫的。 水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烧得一塌糊涂。 “倒霉蛋……” 他不小心把给眀冀取的绰号叫出来了。 接着哼哼两下,掀开被子,留出空位,“你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很冷?我的被子借你盖一盖。” 第125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4) 眀冀摇摇头,拒绝了水鹊的提议。 他耐心地同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宗主解释:“是你的额头太烫了,我的手不冷。” 水鹊用手撑着慢吞吞地坐起来,动作颤颤巍巍的,让眀冀眼皮一跳,扶了他一把。 烧红的小脸绷起来,故作严肃,还往床里挪了挪位置,“明明是你手冷,你赶快上来,要听我的话……” 水鹊尚在病中,精力不足,说了这一串话,歇了歇喘口气,才继续道:“我可是小宗主,不许你忤逆我。” 这是他新学的一个词,忤逆,感觉说起来可威风。 特别有未来悟真派宗主的威严在。 水鹊一手掀着被子,一手拍一拍身旁的空位。 眀冀无奈。 即使室内温暖如春,可水鹊得了热症,额头是烫的,而周身发冷,他再不依对方的命令,风就入了被子里。 他把外袍脱下来,坐到水鹊指定的空位去。 扶着在病中也要胡闹不安分的小宗主躺下来,掖好被角。 他躺在外侧靠着床沿,正好也不会让水鹊睡着睡着翻下来。 眀冀没有兄弟姐妹,他是家中独子,但铜灵村许多户人家是多子多孙的,他有时候会看到邻居家的哥哥带弟弟、姐姐带妹妹,大抵年纪大的照顾年纪小的,就是这么照顾的。 他动作生疏地轻拍水鹊的脊背。 瘦得伶仃可怜,不知道是不是眀冀的错觉,只是一天多没见水鹊,再看到他病恹恹的,比起之前横冲直撞的样子,如今可以说是弱不胜衣了。 水鹊依偎着他,呼出的病气热烘烘的。 生起病来也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脸颊烧得潮红,只觉可怜而不狼狈,小脸干干净净的,也没哭没闹,从眀冀听他的话躺进来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偎傍着睡。 不像眀冀见过的邻家的小弟,病中吵着要吃饼,张嘴大哭,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嗓子眼都能看见。 水鹊拱了拱他,一整团好像要缩进眀冀怀里。 他是纯阴之体,眀冀又是纯阳的体质,本来就适宜互补地待在一处去。 这会儿在病中,水鹊浑身冒热气,只觉得对方身上凉丝丝的,靠着很舒服,更是黏糊眀冀了。 像是菟丝子绞紧大树的枝桠汲取营养,水鹊本能地抱着汲取眀冀身上的阳气。 暖烘烘的,眀冀被他捂得背后都有些冒汗了,以为水鹊睡着了,于是僵硬地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像个木头人,也不敢动。 好半晌,水鹊嘟囔道:“对不起……” 他道歉的声音很轻,眀冀差点忽略了,疑惑地从喉咙挤出一个音节,“嗯?” 为什么和他道歉? 水鹊回答的时候,说话有软软的鼻音,“因为之前推了你,把你推倒了,当时我有一点点凶……” 眀冀闻言,低眸去看他。 不知道天生娇惯的小宗主是不是极少有这样,需要向人道歉的场合。 眼睛是闭着,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睫毛浓密卷翘,大概生下来的时候就比寻常的小孩子要长。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和好得很轻易。 眀冀也没往心中去。 他学着水鹊轻声说话,回应:“嗯,没关系。” 微生枞带着新出炉的丹药从药谷归来时,峰头已经是日落熔金的景象。 水鹊平时喂养的小鲤鱼见他回来,尾一摆,沉入水中,鱼池表面荡起圈圈涟漪。 黑木窗,日光照进来,外面竹丛间的雪似盐,里面暖如春,两个小孩在热融融的被窝里,头靠着头睡。 微生枞立在卧房门口,面上没什么表情,让人无从探知他内心在想什么。 ……… 由于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外头已经天黑了,眀冀让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 不过眀冀意料之外的是,他来的时候见到西院楼阁间有一灶房,猜测应该是专门给未辟谷的小宗主准备的,他只是没想到,下厨的不是院内的仆役,而是微生枞。 做饭炒菜的动作比山下的村民还要熟练。 利落地做了些家常的小菜,摆在小碗碟里,另外还有梅花汤饼。 微生枞自己是不吃的,他辟谷了,这些是给两个孩童准备的。 水鹊只能吃下一些菜粥糊糊,别的没有胃口。 微生枞好像头疼得紧,用勺子把粥送到水鹊嘴边,道:“再吃一口。” 水鹊用手去推,撇开脑袋,“不吃了,不想吃了。” 微生枞淡声:“最后一口。” 水鹊憋着一口气,“上上上一口,你就是这么说的。” 他死死抿紧嘴巴,说什么也不再吃了。 微生枞束手无策。 他此生前四百多年在舞枪弄棒,百般武器是信手拈来,修道的路上可以说是一片坦途,未尝一败。 唯独面对水鹊的时候,常常有挫败感。 打不得骂不得,连说也说不得。 会哭。 哭了就没办法了。 微生枞想,水鹊还是快点长大吧。 听别人说,小时候难带,长大了懂事就好了。 他眼角余光一扫,看见吃饭时也坐得规矩板正的眀冀。 又想,水鹊还是不要那么快长大的好。 眀冀堪堪放下碗筷。 微生枞冷眼看他,声线平直:“吃饱了,就回北弟子居吧,明日仍要早课。” 他好像是为小孩子着想,理由也得当。 可是眀冀直觉宗主并不如何待见自己。 他只好一行礼,道过别,退出宅院。 夜晚的悟真派,各个峰头路边都种植有灯笼草,在幽黑的夜里发出微光,以作照明,空中也有不知名的光点,月亮高悬。 雪压塌了窗外的竹枝。 水鹊的烧又反复。 他的体质特殊,容易生病,生起病来又难痊愈。 外伤还好些,像是热症这种会扰乱体内经脉真气的,寻常的丹药也难以奏效。 微生枞只能先往他背后渡真气,以通督脉。 水鹊又咳嗽。 一口气上不来,咳嗽咳得小脸通红。 微生枞轻拍他的脊背,一直闹到后半夜,水鹊才情况好转,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安安静静睡去。 帕子一点一点把濡湿额角的汗擦干净,微生枞掖好水鹊的被角,眸子垂着。 月光入室,青铜连枝灯的烛火摇曳,夜晚使他的表情晦暗不明,难以看清。 他原以为世间的小孩都这么可怜,这么难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1节 从小时候襁褓里小小的那么点一团,柔弱得好像不抱着,稍微往别处一放,目光不盯着,就要活不下去了。 微生枞第一次养孩子,还问过微生游意的父亲,小孩都是怎么养大的。 结果发现原来只有水鹊这样先天不足,那么容易生病,容易摧折。 好像总有做得不足够、不尽心的地方,总是目光稍微一移转,再一看就摔倒了、生病了。 恨不得要揣进口袋里捂住才好,又担心他闷着。 微生枞叹息了一声,也不敢离开水鹊的卧房,怕孩子要起夜。 就坐在离床近的榻上,静息休憩。 ……… 弟子学堂的小弟子们不明白。 分明前几天还吵了架的,今日一看,大病初愈的小宗主和眀冀的关系好像又好得不得了。 连向来关系最好的涂钦午都要排到后面去。 早课诵经结束,水鹊支着脑袋看一旁的眀冀,满心欢喜地问:“我爹今天中午要给我做水粉汤圆还有雪花糕,你要不要来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要浪费的。” 他生病这几天,眀冀每天都从北弟子居走过来看望他。 水鹊已经把眀冀纳入朋友的范畴了。 对待新朋友,他特别大方地邀请眀冀再去家里做客。 眀冀还没回答,涂钦午就不满地插嘴:“我呢?你怎么不问问我去不去?” 水鹊犹豫了一会儿,感觉冷待了旧朋友也不好。 “好吧……你也可以来。” 但是铁牛真的吃得太多了…… 每次吃饭好像要把他们家的锅底都吃掉。 还是眀冀吃相斯文一些,不会和他抢吃的,还会把最好吃的留给他。 水鹊转头热情地问眀冀:“你去不去?” 眀冀一点头,水鹊就满意了。 眀冀去的话,他又可以把吃不下的放进对方碗里了,这样就不会浪费。 虽然这件事涂钦午也能做到。 水鹊感觉铁牛很爱吃他的剩饭。 不知道为什么…… 还狼吞虎咽的,总不能是以前在皇宫里饿着了吧…… 人间界的帝王家这么穷,连饭也吃不饱吗? 那还是他当小宗主逍遥快活呀。 涂钦午格外看不惯眀冀。 非常讨厌。 修为比他高,讨厌,比他更得水鹊喜欢,讨厌。 烦死了! 眀冀来了之后,他和水鹊单独一起玩的时间都变少了。 明明他才是和水鹊是天下第一好的好兄弟! 水鹊就应该和他定娃娃亲才对! 为了重新引起水鹊的注意,涂钦午择日神神秘秘地把人约到药谷外缘。 药谷环境好,幽静,没什么人,满山林的梅花开,流水淙淙,水面上还有破碎的冰碴儿在太阳底下熠熠生光,全都汇聚进药谷中央微波粼粼的小湖泊。 水鹊走过来这边好一段距离,问道:“怎么了?你在信里也不肯说,非要到这里来?” 涂钦午当然是因着这里僻静,没有眀冀打扰了。 他故弄玄虚地让水鹊凑过来,张开了捂住的手掌,原来是躺着一条像衣带般细长的白色活物,绞成一团。 水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涂钦午解释:“这是我在思过崖一个山洞里发现的。” 水鹊更加疑惑了:“你上思过崖干嘛去?你又被教习长老罚了吗?” 涂钦午挠挠头,“我上次看你好像很喜欢吃雉鸡……我就想着能不能再抓到一只来……” 水鹊看他一眼,又再去看他手上的白色生物,“所以这个是什么?虫子吗?” 他伸手去逗一下,那白色动物就和衣带一样从他的手指尖缠上来,一直缠绕到手腕上。 水鹊甩了甩,根本甩不开,简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 涂钦午探头去看:“这才不是虫子,应该是蛇吧?” 水鹊生气了,“那你干嘛把蛇给我看?” 涂钦午连忙紧张地摆摆手,怕水鹊多想,慌乱道:“我可没有要吓唬你,也没有要让蛇咬你,我就是没见过才想让你也看看……” 他去帮水鹊扯手上的白色活物,也是扯不开,于是提议:“我们把它放水里试试!它淹了水肯定会游走的!” 药谷中央正好有一汪湖泊,周围是药田。 水鹊踏到湖边,登云履的布面都让草茎上的露水打湿了。 他有点害怕,怕掉进湖里去,就让涂钦午揪着自己的衣衫抓住他。 他的手腕刚一入水,谁知道那白色衣带般的活物遇到水就盘曲着长大了,忽然化作一团黑烟飞起,毫无预兆地起了大风。 黑烟“腾”地在药谷里环游了一圈,狂风大作,烟里好像有雷鸣电闪声。 风向还是揪着往上走的。 好多梅花树的枝桠都给吹折了。 没有多久的功夫,黑烟便飞离了药谷的峰头。 要不是涂钦午揪得紧,水鹊都差点要给风吹跑了。 水鹊捂紧头顶的暖帽,“是、是龙吗?” 动静这么大,总应该是幼龙? 难怪涂钦午认成了蛇。 他们心有余悸地站在原地。 水鹊环视一圈,一拍涂钦午的脑袋,“糟了!” 药谷都让刚刚那头龙搅得一片狼藉,狂风过境,田里的各种药草连根拔起来,倒在田垄边。 他们、他们闯祸了…… 涂钦午不知所措。 水鹊小声说:“还、还是先跑吧?” 眀冀提着桃木剑由此过,正好撞上慌忙跑出来的水鹊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水鹊抓住他的手也跑。 好不容易跑出药谷。 水鹊才气喘吁吁地松开。 眀冀终于有机会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水鹊捂住他嘴巴,磕磕巴巴道:“你、你不许说出去我们把药谷弄得一团糟!” 涂钦午反应过来,“可是水鹊你已经说了……” 他不说,本来眀冀也不知道的。 水鹊顿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转得很快,接着故作凶巴巴地威胁眀冀,“你刚刚和我们一起跑,你现在是我们的共犯了,反正不许你说出去!” 第126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5) 眀冀和水鹊又吵架了。 眀冀规行矩步的,缓声搬出德正心安,心安炁顺的大道理来,总之想劝水鹊他们先向药谷那位丹修客卿长老说明情况,否则终日心中纠结着这件祸事,修炼也不得安心。 他也就比水鹊大两岁,却和那群惩戒堂的师兄们一样,在教习长老带领下,满口的蹈仁履义,最让水鹊烦恼了。 水鹊看眀冀冥顽不灵的样子就生气。 他委屈道:“而且又不是我的错,谁知道那个白色的虫子竟然是头虬龙,它一入水就飞了,掀起那么大的风……” 他小小的一个,大大地张开手臂来,想要形象生动地描绘当时的情境,“哗哗的,呼啊呼,把药田上的药草都拔起来了,梅花树也摧折了,然后一条龙就自己跑掉。” 水鹊心虚地扣扣手指,“反正,反正你不说,我也不说,谁知道呢?大家只会以为是突然刮了大风才这样的。” 眀冀沉默了一会儿,随之转身往药谷里去了。 水鹊提高音量问他:“你去做什么?” 眀冀站定,回头淡声解释道:“那些药草需得先把根埋回去,否则迟了便枯萎了。” 眀冀之前为了赚些灵石,帮药谷的那位丹修长老采过草药,见识过对方的本领,若是丹修长老要查起来,肯定是瞒不住的。 这药田是关系着整个门派的丹药产出的,他先去给他们收拾了烂摊子,到时候也好有个说法。 想来大人们也不好追究小孩的责任。 他听到身后涂钦午在对水鹊说:“我去和长老说!因为是我带来的我带过来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说了,我皮厚,教习长老就是要罚我鞭子我也抗得!” 眀冀的步伐没停,后面水鹊的应答已经听不见了。 药谷灵气丰沛,气温也较其他山头温暖,最是适合种植各种药草的地方。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2节 方才狂风过境,也不知道是不是虬龙化身的黑烟里风雨交杂,梅花打落了,枝桠砸在山地上,又是把整片药田卷过的,田垄之间的泥巴湿湿黏黏,低洼之处还有积水。 眀冀穿的是和悟真派弟子服一齐发下来的皂靴,鞋底没一会儿就感到沾了泥巴,走起路来有种愈来愈重的黏连感。 他只把那些看起来格外狼藉的药草扶起来,将根系埋回土地里。 眀冀自小在山村长大,屋外有一两亩薄田,家里的粮食来源大多都靠这点田产,不用向其他村民额外买米粮。 他干起这种活来格外顺手,再给他需要的锄子,大概就能胜任料理药田的药童一职了。 好一会儿,他听到后面哼哼唧唧的声音。 转头一看,是水鹊在嫌弃药田太泥泞,把自己的新鞋都弄脏了。 涂钦午紧紧跟着,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问,“水鹊,你要不要我背你啊?我力气大,穿的也不是新鞋……” 水鹊转头道:“你背着我,我们还怎么把这田整理好?你笨蛋!” 他小脸气得鼓起来,明明嫌弃这些泥巴嫌弃得秀气的眉全皱起来,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药草苗儿塞回土里,偷偷瞄一眼眀冀的动作,学着把小坑周围的泥巴坌实了。 见眀冀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水鹊也不藏着了,抬起小小的下巴尖,两侧脸颊是软软的婴儿肉,模样像是翘起尾巴的狸奴,得意道:“不要以为这世间只有你才是好孩子。” 眀冀直起腰。 水鹊有点别扭地继续道:“我和季长老说了,他才不和我计较。季长老说以后再见到那头龙,就告诉他,要把那头龙抽筋剥皮了炼丹去!” “让我们随便收拾收拾,一会儿等丹炼好了,他再让药童和师兄们过来把这里恢复原状。” 说完,好像完美解决了一场混乱后急需别人夸奖似的,得意洋洋地翘着唇角等眀冀说话。 他身后不远就有梅花树,枝头开得红艳艳的,小脸又让云层里新出来的日头闷红了,好像是赏梅图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只一点不好。 眀冀指了指。 水鹊疑惑地碰了碰脸蛋,“怎么了?” 眀冀摇摇头,“不对,在另一边。” 涂钦午凑前来,惊讶道:“水鹊你脸上沾了泥点子!” 说罢,又好像有点羞涩地继续道:“你好像一只小花猫……” 作为一个尤其爱干净的小男孩,水鹊根本忍不了,眀冀递过来一张帕子,他又急又快地抢了过去,仔仔细细地把脸擦干净了。 帕子上果然残留了泥巴点,抬眼见到眀冀唇角扬起了轻微的弧度,就以为对方在笑话自己。 水鹊闷声道:“讨厌你。” ……… 不管如何,经过一场药谷的风波之后,水鹊和眀冀的关系还是肉眼可见地更加好了起来。 涂钦午没办法,只能眼见着他和水鹊的两人小团体挤进来第三个人。 眀冀不仅比他更得水鹊喜欢,连修为也比他高。 涂钦午原本是弟子学堂这一辈里天赋最出色的,虽说他是去年才被送来悟真派,但是天资好、悟性高,筋骨也适合悟真派以体修为主的路子,很快就引气入体了。 结果眀冀一来就是练气中期,还会耍剑。 一边学体修的各种功夫,一边还日日练习那眀氏剑法,没过两年,修为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师长眼中的出色弟子,把涂钦午的风头全抢了。 涂钦午没见过这么讨人嫌的,偏偏他看的书也没眀冀多,连说也说不过人家满口大仁大义的。 水鹊在场的时候,他不好发作,知道水鹊不爱看他们吵架,而宗门又不准弟子私自约架内斗,把涂钦午憋了好一通气。 只好夜夜睡不着爬起来,在院子里狠练悟真气功十三桩、金刚十二式。 他就不信,眀冀一个体剑双修,体术能精湛过他一个刻苦专一炼体的! 他才是小宗主最好的朋友,为小宗主两肋插刀! 宗门里当然不止涂钦午一人看不惯眀冀。 自打他入宗门一来,便流言四起,不过眀冀从来都是听闻了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素来不在意。 他一心向道,守心一处,平日里除了和水鹊来往,终日就是练功挥剑,旁人如何看待他,与他何干? 只这一次,因为在议论的话语中听到了水鹊的名字和“纯阴之体”,眀冀忽而停顿了脚步。 他刚从藏经阁里出来,说话的那群人和他隔了一个回廊,中间又再有芭蕉丛阻挡了视线。 方才下过春雨,芭蕉冷绿,叶脉上了层清露。 眀冀听到那头的人说。 “眀氏子,天生纯阳体质就是好命,都不用经过招选大会,凭借小宗主的关系就能进入宗门了。” “师兄,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小宗主是纯阴之体啊,这在咱们门派又不是什么秘密,若不是这体质耽误,有宗主堆出来的天材地宝,小宗主就不至于练气入体都难以做到了。” “我知道,但这个和眀冀有什么关联?” “你的五行课又没听?一个纯阴,一个纯阳,采阳补阴啊,眀冀不就是以后给小宗主当炉鼎采补修为用的?攀上了微生家,要不然怎么说这眀氏子命好?” “他一个山户散修出身,一出生就和大宗门的少宗主订了亲,修真之路不可说不平坦了吧?” “修为精进得这么快,他才多大就练气后期了?外头的陈师叔大半辈子了才筑基。眀冀说不定就是巴结小宗主——让小宗主给他什么进补的丹药了。不好好修炼,整日研究歪门邪道,我就说没经过招选大会进来的品性不好。” “可耻!” “可耻!” 眀冀攥紧了手中的经卷。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自己修为的诟病,而是才知道他和小宗主娃娃亲的渊源所在。 纯阴之体…… 炉鼎…… 他们话语中的几个关键词在眀冀脑海之中闪现。 水鹊呢? 水鹊也知道? 他只是心中想到这个名字。 眼前就恰好出现了念想的那张小脸。 水鹊绷紧表情,严肃道:“人家说你坏话,你倒好,藏在这里听,怎么也不知道上去反驳他们?你平时不是挺会说大道理的吗?” 他来得晚,刚巧路过这边看到眀冀在这里,想过来打声招呼的,就听到芭蕉丛后的回廊里,有人在说小话。 水鹊只听到了后半截议论,知道了这些人在说眀冀钻研歪门邪道,还坏心地揣测眀冀的修为精进是因为巴结自己得到什么丹药了。 眀冀就光在这里听,也不知道辩驳。 水鹊光是感同身受一下,就觉得可委屈。 他待朋友是很好的,不许别人说自己人的坏话。 他嘟囔一声,骂眀冀,“你个闷嘴葫芦。” 还得是看他的本事! 神威的小宗主一下从芭蕉丛后移步出来,气宇昂昂,身上的衣饰也是镶金嵌玉,十足贵气。 水鹊冷着小脸,问道:“你们是哪个峰头的师兄?不知道我们悟真派,不许在背后议论同门的坏话吗?” 对面的都是些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年纪也才十五六岁,虽说按照长幼资历来排,是师兄,但再怎么样,也还是抵不上小宗主,就算是眀冀,身为内门弟子,也是压他们一头的。 水鹊自己是最让教习长老操心的,如今却也学着摆出教习长老的威严,学着他爹对待旁人的冷脸,满口规矩,说道:“难道要让我去告诉陈长老,叫你们去惩戒堂领罚吗?” 像模像样的。 叫对面的师兄们冷汗涔涔,忙不迭地道:“少宗主,是我们说人坏话不光彩,我们自己去惩戒堂领罚,就不兴动教习长老了。” 水鹊这才满意地转身,身影隐入芭蕉丛后,对着仍旧在原地等待的眀冀,意气扬扬地哼一声。 “我爹今天中午给我做了笋蕨馄饨和松黄饼,二月天,最适合吃松黄饼了。你吃不吃?铁牛也去,你不去,就全让铁牛吃光了。” 眀冀点头,“去。” 他放下刚才心中的纠结。 ……… 春去秋来,四季轮转,眀冀依旧在日复一日地练习眀氏剑法,每日的体修功法也不曾落下。 一前一后的,他和涂钦午都筑了基,水鹊有受纯阴之体所累,但好歹还是能够稳定地引气入体了。 悟真派的群峰在狂风暴雨中飘摇过,层林尽染之后盖上皑皑雪色,再到山花烂漫,这些四时景象,三人都再熟悉不过了。 山涧里的鱼被他们叉起来烤过,教习长老后院养的花让他们无意间摘秃了,误入禁地了,还要让微生宗主寒着一张脸把他们提溜出来。 少小无猜,天真烂漫,除却修炼,本就余下胡闹。 眀冀很少再和水鹊有争执,他知道水鹊不喜欢他讲那些正经古板的大道理,后来就不再讲了,要么是顺着水鹊的意,要么是帮着水鹊和涂钦午收拾余下的烂摊子。 然后三人就可以热闹地回到宗主的宅院里,炊烟升起,吃饱喝足了在庭院里睡一下午。 睡到黄昏日暮,风吹铃铎叮叮当当响,声音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眀冀睁开眼,夕阳光线被庭院树荫遮挡,高挺眉骨因此埋在阴影中,压住眼睛。 夏日天气热,午后都在水榭旁的庭院里,铺了竹席瓷枕睡。 帮水鹊扑凉用的罗面青竹柄团扇,因为入睡后无知无觉,松开手,被晚风吹到了庭院阶前。 水鹊睡在两人中间,涂钦午睡姿不好,加上可能有体质的吸引,入睡后水鹊总喜欢往眀冀的这边挤。 眀冀睡醒了,想起来去阶下将团扇拾回,还没动作,便感受到身上压着什么。 原来是水鹊往这边挤着依偎到他怀中,连右腿也霸道地压在他腿上。 褪去年幼的稚气,眀冀如今骨架高而宽,整个人已然如同出鞘的剑般锋锐凌厉。 因此他可以在睡梦中,十分轻易地把挤过来的水鹊轻轻环住。 眀冀低眸去看。 小宗主脸颊仍旧嫩生生的,但摆脱了幼时的婴儿肥,眉眼靡丽得不像话,可眼角又是圆钝的,平白生出三四分清纯。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3节 乌泱泱的睫毛垂覆着,由于侧睡,湿粉唇瓣被脸颊肉挤得开了一道小缝,热气呼出来,绵绵密密的香气直往眀冀脸上去。 可能夏日里依偎着睡还是热,睡得水鹊脸蛋粉扑扑一片。 眀冀的视线刚要收回。 水鹊迷迷糊糊,又往前挤了一挤,他夏日里午睡,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纱质凉衫,这么一动作,交领都蹭开了。 眀冀视野里忽地闯入一片雪腻发粉的肌肤。 晚风一吹,肉圆的红珠抵着薄衫。 香气迷蒙了心神。 眀冀猛然偏过脸,移开视线。 却是不知道水鹊是不是在睡梦里,将他这个人当做了被子或是竹枕,眀冀一动,好似怕他跑了,水鹊夹住他的腿更紧,大腿肉无意识磨蹭了一下。 眀冀不记得,自己在水鹊刚睡醒的迷茫眼神中,是如何慌乱地逃回到北弟子居。 他当时脑海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已经不适合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地睡在一起了。 他心神不定,思绪太乱,只好提起自己的剑,在院落的空地里一遍一遍重复剑谱上的剑招。 北弟子居的师兄回来时路过,佩服地说:“眀师弟还真是刻苦,你如今已经筑基中期了吧?” 眀冀沉默颔首。 剑在月色清晖中闪着寒芒,搅动风声,落叶簌簌响。 练剑一直到深夜才勉强入睡,然而眀冀又梦到了对方。 梦到水鹊牵着自己的手,笑起来时眉眼温软,轻声说:“眀冀,我们以后要成婚的,你要好好待我。” 梦里的他没说话,只是盯着两人相牵的手看。 第二日睡醒时,已经错过了早课。 亵裤一片狼藉。 眀冀太阳穴突突跳,撑住了额头。 第127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6) 男主在躲着自己。 水鹊敏锐地发觉了。 他前两年十五岁的生辰一过,77号就将他从前的记忆恢复了,和他解释这个世界原本角色的数据流一初始就是异常缺失状态,为了整个世界剧情的完整度,只能采取胎穿的方法把水鹊送进来。 又担心由于胎穿的方式是从胚胎重新开始,胚胎个体无法承担原本的记忆量,77号选择暂时封锁了宿主的记忆。 导致水鹊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对眀冀的观感很复杂。 一方面,眀冀是他的竹马,水鹊早就将对方当作是亲人一般了,可另一方面,恢复的记忆与小世界剧情告诉他,眀冀作为龙傲天男主,会在未来被水鹊退婚,重新归来后狠狠报复,覆灭悟真派。 这让水鹊难以接受,他觉得眀冀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一个从小尊师重道、规行矩步的人,怎么会被仇恨蒙蔽双目,覆灭整个自己曾经出身的门派呢? 虽然在剧情里,眀冀由于魔修导致家破人亡后,他立即选择退婚,而悟真派为了避免与魔修纠葛,又将眀冀驱逐出门派,这样落井下石的做法确实不厚道。 但水鹊直觉眀冀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在后来屠灭整个悟真派。 悟真派上下有数千人,眀冀又不是滥杀无辜者。 要是这么做了,与杀人如麻的魔修有何异? 这种行径才是会使人背上无数因果业障,使道心蒙尘。 水鹊觉得哪哪都透露着怪异。 77号当时开导他道:“宿主,这个小世界原来是从一本龙傲天升级流爽文衍生形成的,前期是憋屈的家破人亡退婚虐主,后期打脸报复才是重头戏。” “因为原著古早又俗套,所以后面剧情都是不太符合三观的大杀四方……” 水鹊犹豫地问77号:“不能不覆灭宗门吗?” 他从小在悟真派长大,早就把宗门当家了,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悟真派走向未来的死局。 77号贴了贴水鹊的脸颊,“但是这样就会少了大概百分之二十的剧情进度的,毕竟悟真派覆灭在原著里是一个重要的剧情高潮部分。” 比起小世界,77号向来还是最关注水鹊的心情,“宿主不愿意的话,少百分之二十剧情度也没什么的!” “年终的新人职员评奖,虽然参考依据大部分是每个世界的剧情完整度和评分,但还有一小部分是系统部门和监察部门的投票,77号会努力动用统脉和人脉为宿主拉票的!” 有了77号的话,水鹊稍微放下心来,他觉得未来眀冀报复他倒是没什么,本来他拿的就是炮灰未婚夫角色,可是身为少宗主,水鹊觉得自己有责任阻止眀冀,不让他到时候株连整个悟真派。 至于要采取什么措施,还没想好…… 毕竟就连距离退婚的剧情,都有好几年呢。 他暂时不需要去思虑这些。 只不过在刚恢复记忆得知剧情后,男主一下子从亲密无间的竹马变成未来隔着血海深仇的冤家,水鹊没有调整好心态,当时什么也不说,就开始生闷气和眀冀冷战,让眀冀云里雾里地猜了大半年。 后来也觉得自己提前贷款剧情的生气举动有点幼稚,水鹊又别别扭扭地接受男主的道歉和好了。 即使眀冀至今也不明白,当初水鹊是为什么不理自己。 如今轮到水鹊不明白了。 前几天还午睡得好好的,就是一个稀疏平常的午后,醒来时眀冀莫名其妙的,连晚饭也不留下吃,匆匆告别,后来连着几日固定的早课也不来了。 水鹊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那天午睡应该没有睡得很糟糕,把脚踹眀冀身上吧? 水鹊将写信所用的凝霜纸卷起,塞进小竹筒里,让悟真派内的信鸽递交消息过北弟子居给眀冀,叫他过来一起吃午饭,结果对方托辞陷入瓶颈,要闭关修炼,竟然拒绝了他的邀请。 作为横行霸道的小宗主,从来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人家来拒绝他的! 水鹊的脾气让门派上下惯了十多年,早惯坏了,比之前还要娇纵不少,总要人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不然就要生气。 虽然惹了他生气,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他不会骂人,说起气话来声音又软,只会俏生生地瞪着人,唇珠都抿得扁扁的。 接着就要和人冷战,等到人家好声好气地向他求和,才愿意别别扭扭地和好。 水鹊原本是打算重复以前的流程来的。 但他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剧情进度和软饭值,就发觉自己应该努力工作了。 按照77号之前的介绍…… 作为和男主竹马竹马的娃娃亲对象,少年慕艾,男主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他去问77号现在剧情进度多少了。 77号回答:“宿主,目前是百分之十。” 水鹊小声嘀咕:“我怎么感觉他一点也没有什么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之类的……” 自己作为当事人,说这种什么爱来爱去的话,还怪不知羞的。 他感觉男主说不定是像他一样,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太过于熟悉,把彼此当成亲人了。 而且,由于没有记忆,他小时候好像还经常欺负男主…… 代入了一下,水鹊觉得他也不会喜欢上欺负自己的人,更不用说什么爱的了。 水鹊沉思着自言自语:“那我要对他好一点吗?” 日暮西斜,高大的青衫男子恰好由庭院外归来,微生枞淡声问:“……对谁?” “没、没有谁。” 水鹊猛然回过神来,莫名心虚地上前迎接,本想和往常一样,亲亲昵昵地抱一下,撒个娇就糊弄过去了。 微生枞隔开他的动作,手臂提起,示意他看手中用草绳串着的两条鲜活青鱼,鱼尾还在摆动,溅出小水珠。 好像是刚从水中被捕捉出来一般。 微生枞避开是担心拥抱的时候,把水鹊的衣衫弄脏了。 “你捉到青鱼啦?”水鹊一下子高兴起来,“今晚可以吃醋溜鱼吗?” 做醋溜鱼只能取山涧河流里的青鱼最为适宜,其他鱼,太大的会不入味,太小的鱼刺又多,水鹊都不爱吃。 微生枞点头,眉目缓和,“还有小菜,想吃什么?” 水鹊沉吟一会儿,“茭白炒肉?好久没有吃了。” 微生枞应道:“好。” 他转步向宅院的灶房去。 炊烟丝丝缕缕升起。 微生枞从来不让水鹊进入灶房,怕烟火气熏着了他。 水鹊只能扒在灶房的门边看。 灶台前的青衫男子,全然没有外人面前目空无物、冷面不好相处的样子。 窄袖卷着束起,完全露出手腕,骨节分明,从前把枪舞剑的双手,如今做起切鱼、下锅、灼油的一系列动作同样干净利落。 水鹊其实听微生游意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伯父,提起过,微生枞其实在有他之前,是连庖厨也没有进过的。 毕竟是十岁就筑基辟谷的天纵奇才,根本没有下厨的需求。 最开始连给小宝宝吃的米糊糊都不会做。 但是从水鹊记事起,记忆中微生枞就完全是一副厨艺了得的样子。 让他有点难以想象以前他爹手忙脚乱,一手抱着自己,一手还要煮苹果小米糊的样子。 酱、醋、酒一洒,灶房的锅里更是热闹。 柴火哔哔剥剥,锅里滋滋响,热浪朝天,微生枞仍旧面目冷淡,也不见出一滴汗。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4节 酸溜鱼不必收汁,熟了便可以起锅。 放入碟中的酸溜鱼还冒着白气。 趁微生枞切茭白的时候,水鹊弱声问:“爹,我现在还是练气,是不是挺不争气的……” 练气期就无法辟谷。 要么吃辟谷丹,要么还是像凡人一样吃五谷杂粮。 他这么大人了,因为仆从的手艺不够好,还要他爹每天给他做饭。 微生枞视线由食材转移到他身上,眉头蹙起来,正色道:“不会,练气很好,你已经中期了。” 菜刀继续切,他低头,“你想吃,筑基之后我仍然可以给你做。” 水鹊压了一下唇,唇角还是不受控制地翘起来,“那我明天早上可以吃到水炸肉吗?” 微生枞皱眉,“早上不要吃煎炸,清淡些。” 水炸肉要加入许多香油、花椒、茴香,拌匀浸过,下锅炸成肉酥才捞起来,是相当燥热的一道菜,微生枞平时不轻易给他做。 水鹊期待地试探道:“那明天中午吃,好吗?” 微生枞几乎不可察地叹息,应答:“嗯。” 于是水鹊就美滋滋地到院里等晚饭去了。 唉呀,他就知道,他要是说明天要吃水炸肉,他爹准不答应,但他要是说明天早上吃,就能让他爹退让到中午吃了。 吃完晚饭,洗漱了就准备睡觉。 77号悬浮在空中,白色球体头上顶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还精采气秘经》。 【宿主宿主,这是我从门派的藏经阁顶层偷出来的!】 水鹊好奇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宿主要好好学习!】77号说,【经过人设和剧情的多方面考量,这个世界的软饭值获取方式是采补阳气,77号在藏经阁找了好久,才在封闭的顶层找到相关的秘籍!】 水鹊随手就翻开了两页。 即使全是晦涩的古文,过于直白的字眼还是能猜出来这本书的宗旨内容。 水鹊脸一热,双手“啪”地就把书合上了,磕磕巴巴地问:“这个,这个我要学的吗?” 77号的球体也在发烫,害羞而扭捏地说道:【因为角色是纯阴体质,要么洗髓伐经,要么阴阳采补才能提升修为,但是宗门所在的下界,灵气稀薄也没有洗髓的材料。】 【在剧情里,角色就是沾花惹草,在宗门里欺男霸女,不走修炼的正道,只想着钻研采补秘法的……】 【宿主你忘了吗,77号之前介绍过的,这个角色先后有了纯阳体质的两个未婚夫都不够,还、还背着未婚夫悄悄偷吃的……】 77号的机械球体热得冒出白烟来。 水鹊随手翻开秘籍中间的篇章,只瞟了两眼,又猛地合上了。 怎、怎么这样? 也没说他的胃口会这么大呀? 水鹊捂住滚烫的脸颊。 好不容易温度降下来,他再小心翼翼地,像偷窥什么秘密一样,翻开最前面的两页。 “乾坤雾霭,万物化醇,察天之情,阴阳为正……” 前面多是写些宗旨之类的。 水鹊双手举着,把书远远地摆开,偷摸地斜睨着视线看,才敢按照目录翻到筑基的篇章去。 他卡在练气中期许久了,好奇这本秘经所说的筑基之法。 他就看一看…… “阴阳采药源下元起,能汇下元,方筑基。” 下元是什么? 水鹊感觉自己应该在哪里听过这样的术语的。 监察者01看出了他的迷茫,帮他回忆,“下元,藏之丹田,元阳之气存处。” 水鹊这才勉强回忆起来,早课将通体经脉的时候,应当是讲过的。 他那个时候可能在梦游周公。 于是好奇地摸了摸肚子,他修炼不认真,丹田的位置也很模糊,不清楚在何处。 晚风从窗外吹入,青铜灯上烛火一摇。 外面池子里有嘈杂蛙鸣。 室内是安静的,清凉空气里,一只无形的大手覆在他的腰腹上。 薄薄的白色夏衣清透,一按下来,衣料贴着肌肤,隐约可见微凹陷的粉色肚腹,弧度柔软。 大手指腹轻点,落在他脐下的位置。 水鹊茫然地低头看。 监察者问:“知道了吗?筑基,要进到这里。” 第128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7) 眀冀习惯在悟真派西边一处僻静的峰头练剑。 长松修竹,枝叶茂密遮住盛夏过于灼热的阳光。 临着一座水堂,后有杂树,前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池子,水光晃漾,源头是远处飞流直落的瀑布。 水堂是单檐十字坡脊歇山顶的构造,侧檐之下还另外搭建有凉棚,夏日温热的风从清凉荷池那边吹过来后,温度已经由池水降下来了,爽风当即吹得满室空明。 水鹊往常最喜欢在这边的凉棚吃西瓜,整个人都懒洋洋地半倚着在逍遥椅上,手上再拿着一把楠竹青篦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凉风。 脸颊会被热得泛粉,半阖眼好像要睡过去,没一会儿睫毛颤一颤,就嘟囔着抱怨眀冀怎么还没练完剑,赶紧过来帮他扇风,不然叫他要在这夏日里热得化了去。 他本来皮肤就白,好像冬天用雪堆起来的玉人,在夏日里多晒一会儿日光就要化作水了。 眀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转到那空无一人的逍遥椅上。 他分了神,手中的剑一滞。 无论如何,剑招再练不下去了。 从一旁的杂树枝桠上取下悬挂的剑鞘,寒芒收入鞘中。 剑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用的桃木剑了,是他自从能够独立领取功善堂的任务后,攒了半年的灵石,让人打造的玄铁剑。 剑名定光。 剑鞘是随意配的,通体漆黑,朴素到能够以古拙来形容,与玄铁制成的剑相配。 唯一称得上是突兀的,只有剑首系着的剑穗花花绿绿,做工也相当一般,系得久了,风吹来雨打去,即便再好好爱惜着,剑穗的流苏也有些毛糙了。 但上面的玉还是好好的。 眀冀垂眼,手掌缕了一缕杂乱的流苏。 剑穗是水鹊送的。 又想到他了。 眀冀阖眸,吐息再重新睁眼,仿佛这样就能够让杂乱的心绪重新稳定下来。 一个小石头丢到他脚边。 砸到漆黑皂靴的布面,反弹后骨碌碌地滚开了。 有人在上方轻声“哼”了一下,有些生气似的。 眀冀怔然抬头望。 水鹊正坐在高高的枝桠上,双手环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表情不满,好像有足够大的气性要发。 秀气的眉都蹙在一起了。 那枝桠很高,他又不扶着树干,风一吹简直就是摇摇欲坠了,看得底下的人着急。 眀冀仰头严肃道:“快下来,莫要坐在树上,风大危险。” 水鹊不以为意,反问:“你干什么这几天躲着我?” 眀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神情一滞,但下一瞬便恢复如常,声线平直:“我没有躲着你。” “快下来。” 眀冀不放心地又重复一遍。 水鹊看了看高度,也有点害怕了。 此时风愈大,树叶簌簌晃动不止,他抿住唇瓣,中央压出一道白痕。 犹豫了一会儿,低头对眀冀道:“那、那你要接住我,要接稳了。” 他说罢,手一撑,就向眀冀的方向下落。 水鹊今日穿的烟色大袖纱罗衫,宽宽松松的,在空中风一鼓,像是一只斑斓的蝶,向眀冀飞过来。 虚步轻点,眀冀凌空将人抱住,安稳落至地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郑重其事道:“往后不要攀爬到高处,危险。” 水鹊闷声答应:“噢。” 眀冀是一手环在水鹊背后,一手托着人膝弯的,因此视线一掠,就能发觉他的脚上空落落的。 眉头皱起,“你的登云履呢?” 水鹊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脚趾,好在足衣仍旧在脚上,让眀冀看不见他尴尬的动作。 “刚刚还在的,在树上晃了晃,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说着,脸依偎到眀冀肩颈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5节 努力吸了吸阳气,才又细声慢语地使唤人,“鞋不见了,你抱我回去不就好了。” 昨天监察者解释那本秘经里的话,把他吓得做了噩梦,梦里他一直哭,眼泪和水漫金山一样,一边簌簌发抖,一边打着哆嗦用手捂住肚脐下鼓起的腹部。 水鹊惊醒,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胃口这么大的。 好在77号安慰他道,其实光是亲亲抱抱也能汲取少量阳气,算进软饭值里。 只不过这样的话,人设和剧情进度会稍微打折扣。 水鹊深感这次的小世界难度大,他现在抱着及格万岁的心态,兢兢业业地能够搜刮一点阳气是一点。 因此才故意将登云履踹了,非要让眀冀抱着他回去。 虽然叫人抱回去,招摇过市的,丢人是丢人了一点…… 但他是少宗主,旁人也不能够当面说他闲话。 水鹊脸颊微烫,埋首在眀冀肩膀处。 他心情紧张,因此未曾留意到眀冀瞬间僵硬的肩颈线条。 不是没有抱过,小时候背着娇纵的小宗主更是常态。 可自从接连几日在一片狼藉中清醒过来,眀冀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水鹊了。 他自己身上只有衣服清洗得干干净净之后的皂荚味,水鹊身上是不一样的,眀冀形容不出来,是甜稠的,香绵绵的,像是午后梦到了一只蝴蝶。 眀冀的身形愈发僵硬,抱着水鹊像是抱了烫手山芋,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能偏过头,低声拒绝抱着人回去的要求,“这样不成体统,登云履丢在哪个方向?我去为你寻来穿好。” 水鹊还在认认真真汲取阳气,摇摇头,“不要了,不要了,那登云履丢了便丢了吧,反正也不是新的。” 监察者突然出声:【让他捡回来,穿好。】 又冷冷道:【否则不知道要被哪里来的野狗叼走。】 野狗? 悟真派没有养狗啊? 山林里蛇虫倒是有,但狗是没有见到的。 水鹊没听明白01的意思。 对方又说:【狗来了。】 风穿林,打叶声淅淅飒飒。 有人踏着松间沙石路而来,身形潇洒,在水亭的回廊前停下,弯腰拾起了什么,一跃至他们跟前。 一袭蟒袍,织金交领乘云绣,精劲腰身随意束了躞蹀带,龙姿凤采。 涂钦午剑眉浑如刷漆,眉峰挑起,兴致盎然地问水鹊:“你登云履怎的一下飞这么远去了?不要了?” 水鹊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嗫嚅道:“刚刚在树上的时候不小心踹丢了……” 涂钦午扫了眼眀冀同水鹊的情状,剑眉沉沉压下星目,不过一瞬间他又重新调整好了表情,重新爽朗笑道:“你还爬树啊?要不是眀冀在,你也不怕摔着。” 水鹊不满地反驳:“才不会。” 就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自己会慢慢吞吞地挪到树底下来,耗点时间罢了。 涂钦午却动作自如地从眀冀手中接过人,手底下还拎着水鹊的鞋履。 把水鹊放到逍遥椅上,涂钦午才好单膝抵下来,托着人的脚穿戴好那双登云履。 那云头鞋尖还沾了点草茎与尘灰,他也毫不在意地扯着自己蟒袍的窄袖替水鹊抹去了。 得了人一声慢声轻语的谢谢,涂钦午抬起头笑道:“我打那头来,一见地上落的这双鞋就知道是你的。” 水鹊疑惑:“为什么?” 涂钦午又笑,明朗地咧出犬齿来,“你的脚小一些,鞋的尺码也小。” 他一边笑,还一边比划着。 等到看见水鹊秀气的眉眼染上愠色,才大难临头般找补,“诶,我可没有在笑话你。” 涂钦午低声嘀咕,“这几个峰头,除了新来的小弟子,还有哪个儿郎的脚这样……” 好像一只手就能圈住似的。 这么多年了,他和眀冀的个头身量蹭蹭长,和竹子拔节一样,转眼人高马大了。 只有水鹊光长肉,好像个头不怎么见长,骨架那样纤小,比他们两人矮了足足一头有余,才堪堪到他肩头吧。 可要说长肉也没长多少,脸颊有点软肉,大腿和臀也…… 涂钦午脸一热。 但抱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涂钦午评价时,全然没想到自身挽弓三百斤、开腰弩八石的力量。 他又抬眼小心地看水鹊的神色,“我就随口一说,你没真生我气吧?” 涂钦午这会儿看他时,好像是一只担心主人抛弃的大狗。 水鹊好像明白为什么监察者之前说人是野狗了。 他哼哼两声,“没有。” 就是涂钦午忽然过来,打断了他偷眀冀阳气的计划,还是叫人有些郁闷。 水鹊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不远处长身如松的青年。 眀冀半阖眸,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涂钦午看了看水鹊,眸光一沉,眼皮覆下。 再抬起来时又是明亮的笑意,“对吧,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好的挚友,你怎么会真同我生气?” 说到挚友这个词的时候,他话音有一瞬间微不可察的停顿。 水鹊在敷衍他:“嗯嗯。” 涂钦午又问:“我过两日和北峰的师兄在演武场比试,你可要来看?” 演武场是专门让悟真派弟子之间光明正大较量高下的地方,为的能让师门内部交流武艺,也是为了防止有的弟子私自内斗。 在演武场登记的胜场次数多了,每一年底还有宗门的额外奖励。 水鹊本来对他们打打杀杀的没什么兴趣,整个峰头就属他的战斗力吊车尾,那些拳脚功夫他看也不太看得明白,但涂钦午满眼期待地盯着自己,他就答应了。 这时候,涂钦午方才去问眀冀,好像刚反应过来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一般,“眀冀呢?你来不来?” 眀冀抱剑,淡声回绝了。 “我领了功善堂的玉牌,届时要下山。” 功善堂里每个任务都有各自的玉牌,领取和回禀时都要出示以方便登记,完成后会由宗门回收重铸。 水鹊惊讶,从逍遥椅上下来,问道:“你又要下山了?” 那他这两日又见不到眀冀,软饭值一筹莫展。 他那样看着眀冀,眼角圆钝,无端地就显出三分可怜来。 眀冀不知为何,心神不定,回避了水鹊的视线,“嗯,要我给你带些什么吗?” 水鹊神色恹恹,“好吧……” “那我要荔枝膏、豆儿水和蜜渍昌元梅,你可别忘了。” 他只在提起食物时神气飞扬。 眀冀颔首:“嗯。” 看着水鹊时,双目温和。 忽地察觉到什么,他的目光越过水鹊身后,涂钦午在他们说话时一直幽幽盯着,见他看过来,扯了扯唇角。 眀冀没看明白对方的异样,只回以点头。 第129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8) 哪怕悟真派是在群山之中,盛夏时节还是热得人连呼吸都发闷。 呼出和吸入的都是热气。 临近晌午,更是比不得朝晨清凉,暖风熏熏,把演武场下的人都笼罩在日光底下。 水鹊百无聊赖地等着涂钦午和台上师兄的比试结束。 演武场其实是在一片空地之上设置了擂台。 擂台两侧摆放了成排的武器架子,刀剑棍棒什么都有。 比起以人剑为一、无情剑道出名的沧海剑宗,或者是以金刚体为著的大自在殿佛修,悟真派能够在众多仙宗中扎稳脚跟,并不依赖剑,也不全是靠拳脚功夫,虽说门派内以体修见长,但实际上兼收并蓄,各种武器都可利用。 如今的宗主微生枞,当初便是因一手蒺藜十三枪法名动天下。 因此在悟真派的演武场上既能够见到比试者使用各种不同武器,而赤手空拳上台较量者也不在少数。 涂钦午使用的正是从武器架上随手挑起的一柄单钩枪。 对手是来自北峰的师兄,也就是教习长老名下的内门弟子,平素更擅长使剑。 两人利落地抱拳,各自道名。 异口同声道: “请师弟不吝赐教。” “请师兄不吝赐教。” 演武场设置在宗门大殿附近,时时有弟子经过,每每有比试,围观者数众,喝彩呐喊声好不热闹。 更有甚者,敢顶着不远处就是宗门大殿的压力,私底下坐庄、下注。 在比试开始前,就有一个师兄提前公布了这场比试的参与者,已经有人下好注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6节 水鹊和涂钦午关系好,当然无条件信任对方,他爹又给他那么多零花,反正也花不完,下注的时候眼睛也没眨,随手就丢了五百下品灵石。 只一场寻常的比试,往日就是一天下来十场凑起来的,也没这么多灵石。 有师兄道:“小宗主待涂钦师弟真好。” 这一片没有树荫遮挡,水鹊自己戴了个帷帽,轻透薄绢自宽大的帽檐垂落,让人隔着帷帽,只能朦朦胧胧地见到玉面雪腮的颜色。 他回答之前师兄说的话,“那当然是因为铁牛待我也好了。” 话音软绵,尾调由于高兴而上扬,好似说话天生这样慢声软语,即使不是撒娇,也莫名让人听了骨头酥麻。 搭话的师兄听得怔了一刹那。 暖风拂起来,薄绢流转,才窥见帷帽底下的好颜色。 雪腮让夏日染得晕粉。 原来方才说话时,唇角是翘翘的。 师兄无意间瞥见那红灔灧的唇肉,小宗主在炫耀竹马对自己好得不得了时,眼波飞过来,有些得意似的。 他整个人见了这情状,就好像兜头盖脸让热夏闷住了,端正的五官都显出呆愣来。 原本是与台上的师兄一同出自北峰,想要下注押自己人赢的,一晃神,攒了小半个月的灵石已经丢到涂钦午名字那边了。 水鹊见了,眼睛一亮,“唉呀,师兄你也觉得铁牛很厉害吧?” 事已至此,师兄也只能顺着连连点头。 擂台上正打得火热。 涂钦午把等身长的单钩枪凌空举起,推枪之时,右足紧跟用力蹬踩,再劈落时,仿若有千斤,平地起风雷,令人心胆俱寒。 对手的师兄凌空踏步起,一个旋身,躲过了单钩枪。 手腕一翻,长剑挥出绚烂光幕,剑芒直刺对手。 长剑与单钩枪相撞,嗡嗡作声。 震鸣未绝,两人又缠斗交战。 按理来说,对面的师兄资历长,算得上是北峰的大师兄,与微生游意同辈,已然筑基后期的修为,只差半步金丹,而涂钦午不过卡在筑基初期与中期之间的过渡。 半步金丹与寻常筑基,实为天壤之别。 单看修为,明眼人都应该押师兄赢。 不过涂钦午在演武场的比试中,除却去年与眀冀的一场比试,还未尝有过败绩。 加上刚刚不少人偷觑到水鹊和人说话,晃神的功夫,灵石如流水一般押了涂钦午。 一下子竟然下注有四六分之势。 这些水鹊不怎么在意。 他正一边无聊着,一边想办法刷剧情进度。 踌躇了好一会儿,他选择了刚刚那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高大师兄,他们也见过不止一面了。 “祝师兄……” 水鹊小小声喊人。 甜稠的香气忽然贴过来,祝启整个人都僵硬了,板滞地转过头,“嗯?” 和人一对视,水鹊顿住,他还是没做好欺男霸女的准备,原本的词卡在喉咙里,眸光心虚地一转,扯开话题,随口道:“好热呀,你不觉得很热吗?” 为了装作真的热得不行,水鹊扯了扯领口。 他穿的六瓣小花纹罗衫,用的是很轻薄的料子,距离远看不出来,如今水鹊几乎是依着人靠着。 这样近了,可见到芰荷绿的衣料底下,隐隐透出粉霞般的雪肤,六月荷花一般。 祝启视线一烫,赶紧移开了,不敢多看。 重新鼓起勇气,水鹊小心翼翼地抬手戳了戳祝启的手臂,对方穿的是简单朴素的弟子服,玄衣窄袖紧紧裹出肌肉起伏的臂膀轮廓,身形高大。 水鹊问:“祝师兄,你是不是也从北峰来的?是陈长老的弟子?” 区区一个师兄的称呼,由他说出口好像都格外亲昵。 祝启不自然地点头,“是。” 水鹊努力找话题,“祝师兄,我听说你们北峰素来都是体术见长的,想必师兄也是吧?” 他装作不经意去捏祝启手臂上的肌肉。 “难怪师兄身材这么好。” 欺男霸女、欺男霸女…… 水鹊在心里给自己催眠,才好做出骚扰人家的举动来。 他自以为是骚扰,实际上捏人手臂时就像是在给人揉捏放松,贴心得很。 连称赞身材好,他也说得十分真心。 祝启由于心中紧张,身形却愈发僵硬,随口应答:“噢、嗯。” 也不敢向水鹊的方向看,生怕瞥一眼就看到了半敞衣襟和雪腻锁骨。 剧情进度缓慢涨了一点点。 水鹊还以为是他被自己成功性骚扰到了,碍于威势,敢怒不敢言,因此揉捏人家手臂的动作放肆了一些,还按到了肩膀上。 唉,他真是一个可恶的少宗主。 外人看来,不过是小宗主殷勤地为不知名师兄捏肩放松,那双手搭到旁人肩膀上,漂亮的指尖绷白。 清亮的女声喝止,语带笑意,“祝启,你怎么叫少宗主来给你捏肩?” 水鹊回头看,心虚地松开手,小声道:“楚师姐……” 是惩戒堂的师姐。 他小时候闯祸去惩戒堂去得多了,虽说因为他体弱多病,没罚他,但要他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两个竹马同伙挨罚。 惩戒堂去得多了,和里面的师兄师姐自然就熟了。 同时,看到惩戒堂的这些师兄师姐,心里就犯怵,总想起那些血溅当场的画面。 楚碧曼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水鹊心虚。 她捏住水鹊的脸颊,笑道:“又做什么坏事了?” “没、没有呀。” 双颊被捏出软肉,水鹊做贼心虚,说话含含糊糊的。 被师姐温热的掌心揉搓了一会儿脸,才等到人松开。 楚碧曼道:“你少和这些个师兄说话,惯会欺负我们小宗主,多和师姐们来往,知道吗?师姐们是不会欺负你的。” 水鹊捂了捂脸。 什么啊…… 明明是他在欺负骚扰师兄呢…… 水鹊又换了一个角度想。 唉,这不正证明了他背后有惩戒堂师姐撑腰,能帮他黑的都说成白的,这会儿委屈的祝师兄都不敢出声辩驳了。 今天又是一个嚣张的小宗主! 视线不经意地一瞥,撞入一双冷静的眼眸。 眀冀路过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和水鹊一对视,才反应过来,点了下头,步履匆匆地转步走了。 不是说这两天有事下山去了吗?! 水鹊眉眼染上愠色。 ……… 悟真派的藏经楼几乎像塔一样高大,八面五层,砖木结构,八角攒尖顶,窗户洞达因而楼内明亮。 水鹊气冲冲的,在前后脚跟着眀冀进了藏经楼,除了要质问人骗他,又正好还有那本什么秘经要还。 进了藏经楼内,重重叠叠,书架高大回环,让水鹊和无头苍蝇一样找人。 他有点泄气,于是摸了摸储物袋,从里面找出那本《还精采气秘经》。 还是先把书还了吧。 里面的内容太过惊骇了一些,他感觉他也用不上这本。 一下爬到顶楼去。 藏书楼顶楼是没人的,堆的都是杂七杂八、奇技淫巧的孤本。 水鹊一下子爬了五层,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只一个书架的转角,就撞到了微烫的胸膛。 眀冀没想到他会跟过来,还找上了顶楼,看着捂住额头的水鹊,没反应过来似的。 回过神,去看水鹊撞红的额头,“没事吧?” 水鹊好不容易找到他,当然是要紧紧揪住眀冀的衣袖。 “你干什么最近一直躲着我?你不是说要下山去吗?” 眀冀撇开视线,回答:“有事情耽搁了,明日才下山。” 水鹊显然不信,又问:“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眀冀沉默不言。 水鹊看他锯嘴葫芦的样子就来气,气得眼眶都泛红,委屈道:“问你你又不说,总是躲着我,以前你都不这样的。” 就是抛开剧情进度不谈,水鹊感觉他们的竹马情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唇珠压得红洇洇,好一会儿,水鹊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眀冀手足无措,他担心水鹊多想,但又对于自己频繁多夜梦到对方的事情,无法开口道出。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7节 起初在梦中还是牵手,接着拥抱,到后来—— 眀冀视线定在那红灔的唇肉上,耳根发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梦里,如饥似渴地舔水鹊嘴巴。 眀冀从前一心向道,没有抱过那样的心思。 怀疑是两人的体质导致的,眀冀就来藏书楼顶层,试图找到解释阴阳之体的杂书。 他觉得自己在梦中对水鹊做出的事情,太过于冒犯了。 面对水鹊的质问,自然说不出回答来。 眀冀视线一瞥,目光顿在水鹊手中的秘经上。 书名印刷得显目。 眀冀神色顿时严肃,“你怎么看这样的书?” 水鹊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吓一跳,反驳道:“怎么样?” 他可是在为了剧情进度不懈努力,不像对方,整日不务正业见不着人! 这个人居然还反过来质问他。 眀冀一看水鹊的样子,就知道是生气了。 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起过争执了,眀冀不愿意和水鹊吵架,当即语气缓和下来,劝道:“别看这些歪门邪道的书,对道心修炼不好。” 他是一番正人清流做派了。 和专门研究歪门邪道的小宗主泾渭分明一般。 把握人设,水鹊不甘心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体质……如果不研究这些阴阳采补的学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筑基呢?” “你也应该看看。”水鹊把书递给眀冀,梗着脖子说,“反正你也是因为这事才能和我订娃娃亲的,这是你的职责。” 眀冀的脸色忽地冷下来,“你清楚?” 水鹊满脸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像生气了一样。 眀冀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攥,撇过头不看那双澄澈的眼睛。 他自然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被收入宗门的。 但小宗主知道这种事情,又是不一样的意味。 多年前他就纠结,水鹊和自己亲近,是因为心中认可他这个人,还是说,仅仅将他当做是好用来以后采补的纯阳之体。 那时候水鹊还那么小,又天真,亲亲昵昵地喊他眀冀,生病了要他陪在身边睡,要他哄着,否则就睡不好。 眀冀当时认为,或许小宗主是喜欢他这个人的。 毕竟小孩子的喜恶是真实而不掺任何杂质的。 所有人都说他们以后会成婚,眀冀知晓背后的含义,无非说他是小宗主未来的炉鼎。 他只是认为仅仅为了炉鼎而成婚,太过荒唐,婚姻本是大事,心意相通才能在日月铭证下成婚。 外人说他如何,眀冀不甚在意。 他只有一点在乎,水鹊也是仅仅将他当做采补的炉鼎? 心中郁结而显出痛苦的神色来。 一时晃神,反应过来时他竟然被水鹊像小时候那样,一瞬不察,便被他横冲直撞地推倒在地。 藏书楼顶上的木梁在视野中央。 依照眀冀的修为,水鹊想动他,本来是和蚂蚁撼树一般的,只是身体觉察到对方是水鹊,不用说是推他,便是打他也不会下意识拦着。 水鹊学那些剧里急色的恶徒一般,他跨坐到眀冀的腰腹上。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采补怎么了?我如今还没到筑基,都、都是你的错……” 77号都和他说了,剧情里龙傲天男主一身傲骨,就是不肯低头当炉鼎,所以未婚夫小宗主才去偷吃的。 给他加了多少工作量啊。 眀冀的脑中阵阵嗡鸣。 除却心跳如雷,他只注意到水鹊因为紧紧夹住自己腰身,而溢出来的腿肉。 罗衫底下只有单薄的亵裤。 他能感受到水鹊大约是紧张,腿根颤颤,夹腿困住自己时,软肉微微一抽一抽的。 眀冀神情几乎是空白的,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 为什么会在意小宗主是不是仅仅将他看做炉鼎? 这个问题好像找到了答案。 水鹊还在磕磕巴巴地说:“要是你努力一点,把东西都灌进来,我藏在下元里炼化,那样我……我早都筑基了。” 他现在知道男主是不会答应当炉鼎的。 所以大着胆子,把眀冀的手提起来,按在自己平坦的腹部。 从衣料底下,透出蚌肉一般粉白的颜色。 是柔软的。 第130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9) 监察者冷声道:【别动。】 水鹊僵住,他本来就紧张,被监察者突然的出声更是弄得精神紧绷,【怎、怎么了?】 他一愣神的功夫,手上松了力道,眀冀的手挣开来。 藏经楼内几乎落针可闻,逐渐粗重的喘息声便因此突兀起来。 被他坐住的腰腹绷着劲,硬实得像是铁打铜铸的。 眀冀耳根滚烫,豆大的汗珠从他鬓角滑落,滴到藏经楼的木质地板上。 水鹊本能觉察到危险,他下意识想往后挪一挪躲避,又被监察者一句无奈的【别动】给喝止了。 “起来。”眀冀的声音喑哑,他闭上双目,手掌抬起来掩住鼻梁之上的面部,“水鹊……起来。” 他像是忍受着什么极刑,说话时连薄唇都在颤抖,说到后面,语气已经隐隐有了恳求的意味。 水鹊缓缓眨了眨眼,忽而翘翘唇角,由于笑意,眼睛弯得像一轮弦月。 似乎在酝酿什么坏主意。 他非但没起来,还好整以暇地从衣衫的内袋里取出手帕,湖色绸绣团雀纹的,不紧不慢地倾身,给对方擦一擦汗,“眀冀,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再挪一两寸的危险,水鹊只以为自己的举动拿捏了眀冀。 寄人篱下的眀冀,肯定是一身傲骨不愿意当炉鼎的,碍于他是小宗主和多年情谊不敢反抗,现在肯定怕死自己霸王硬上弓了! 作为霸王小宗主,水鹊轻轻柔柔地给他擦干净了鬓角的汗滴。 或许这样的程度也被算上了是亲亲抱抱一类的亲昵接触,77号播报的软饭值缓慢增长了一点。 他倾身给人擦汗,几乎更是要贴到对方身上去。 细细绵绵的香气闷得眀冀思绪更是紊乱,无奈,他向水鹊道歉,“方才,是我说的有错,只是采补比起寻常修道来……” 采补获得的修为实为绣花枕头,光是能够通过修为提升增加寿元,实力仍旧停留在原处的阶段,比不上正经修炼真枪实干来的好。 他要这么说,话不好听,水鹊肯定又和他生气。 眀冀顿了顿,声音仍旧喑哑,“你先起来。” “那你以后还躲不躲着我?我们以后要成婚的,作为未婚夫,你得向我汇报每天的行程,不能叫我找不到你,知道吗?” 水鹊不急着起来,他双手环臂,压制着人居高临下地看眀冀。 他看肥皂剧里的那些刁蛮恋人都是这样的,一点隐私都不给恋人保留,无时无刻都在查岗。 可惜这个小世界没有手机电话。 水鹊转了转眼珠,不过他可以叫他爹给他弄传音符来,贵是贵了一点,还只能通过注入灵力来传音,但是在灵力相对稀薄的下界,这已经是最灵便的传讯工具了。 眀冀只能点头答应。 水鹊还没能得意地哼哼两声。 就被人从后一手提溜着领子,一手圈住腰,轻轻松松拎了起来。 涂钦午把他放好,仿若摆正一个磨喝乐娃娃。 他状似打趣道,“怎么摔一跤,还摔到一起了?” 眼角余光瞟一眼眀冀身上的异状,笑了一下,“摔得可当真狼狈。” 眀冀沉默无言地站起身,顺便捡起了方才两人在拉扯当中弄掉在地的秘经。 神使鬼差一般,他不动声色地收入腰间储物袋。 水鹊不尴不尬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做坏事被发现,还捏了一把汗。 涂钦午剑眉一挑,问他:“你怎么也不等我?让我一顿好找。我比试赢了师兄你也看不到……” 他愈说,神色愈加有些幽怨,像被主人遗留在演武场,不得不一路自己找回来的大型犬只。 水鹊同他解释道:“眀冀骗了我们,让我发现了,他说这日下山不得空闲,我一回头他正路过演武场,我不就要捉住他?” 都是竹马竹马的,水鹊坏心地怂恿涂钦午和自己一起谴责眀冀,“这人对我们说谎,行动也背着我们来,以后说不定做什么事情呢?” 他神色不满地对涂钦午道,寻找认同,“你说是不是?” 埋怨的时候,眼尾垂垂,腮帮子不自觉地鼓起,和小时候闹别扭是一样的。 眀冀无可奈何地叹气,解释道:“药谷的长老遣我帮忙寻找药草,因此耽搁了,明日才下山。” 涂钦午问他,“你的玉牌镌刻的地点是哪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8节 领取功善堂玉牌时,可以在登记册上看到任务内容。 而玉牌本身一般只镌刻了任务的地点。 眀冀回答:“人间界,大金朝,京郊李家村。” 涂钦午挑眉,“倒是巧了,我今日领取了玉牌,也是大金,不过在安泗郡。” 安泗郡离大金的京城也不远。 水鹊不敢置信地问:“你们全要下山去?” 要留他一人在宗门里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好像是唯一被孤立的那个似的。 涂钦午看不得水鹊这可怜见的,但又犹豫,“可是宗主不让你下山。” 水鹊身负练气中期修为,可身手其实还比不得宗门里一些刚练气但拳脚功夫好的小弟子。 微生枞不让他下山,放心不下,反正水鹊也不缺功善堂发放的那点灵石,微生枞每月给他的灵石都花不完,这些年已经攒起来都有了个小金库了。 一个偷吃对象,一个男主,这会儿他们全下山了,水鹊也不知道上哪还能刷动剧情进度。 他当然要跟着去了。 水鹊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我爹最近闭关,他不管我,我也不领功善堂的玉牌,跟你们偷偷下山去,谁能知道呢?” 涂钦午忽而问:“你跟我们谁去?” 他状似随口一问,眼中一直注意着水鹊的神色。 水鹊的算盘打得可顺溜,干脆道:“反正都去大金,我们三个当然要一直一直一起了。” 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涂钦午胸腔闷着一口气,回答道:“噢。” 眀冀未置可否,他心思不在此,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过储物袋。 ……… 眀冀和涂钦午皆是筑基的修为,一个半剑修能御剑,一个纯体修能飞遁。 只有水鹊,能干瞪眼。 要不是筑基的飞遁不稳定,不可带人,涂钦午就想背着水鹊了。 最后还是只能让眀冀御剑。 只需几息灵力。 苍莽群山不见,万壑争流也抛之身后,万物山川瞬息过境。 没有半炷香的功夫。 三人已经到达安泗郡。 安泗郡之所以称之为安泗郡,正是因为郡中横了一道泗江,是吴江的支流,若是从渡口乘水路往东南汇入吴江,没多久就可以看到京城的影子。 这一日还是端午。 不过他们出发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因而没赶上安泗郡内的龙舟赛。 光线昏黄,河边芳草萋萋,绿柳垂波之中,静静停着三两偃旗息鼓的龙舟。 游人依旧熙熙攘攘,空气中飘着粽子香。 涂钦午说自己领的玉牌,任务是追查安泗郡近年来扬名的一艘大画舫的异状。 不是寻常那样只是建在河沿边不能够移动的画舫斋,而是可供游人上去食宿游玩的大灯船。 只不过他们绕着江边走了一遭,除却藕花深处的五六纳凉小舟和一艘运盐船,所谓的灯船是没见到的。 水鹊在河边的摊贩那里,买了份豆儿水解暑。 他小口啜饮,缓了喉中干涩,才问头发斑白的摊贩,“老爷爷,你可知道县里有名的画舫?” 老摊贩和蔼笑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是说云霞画舫?慕名过来这里游玩?” 水鹊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可是怎么也不见画舫呢?” 老摊贩缓缓道:“云霞画舫是每日申酉之界才停到岸边,一日只接待不到十五名客人,要在傍晚到这里第五棵柳树的岸边等候,价高者先上船。” “你们可来的不凑巧了,前脚也是有四五位仙师向我询问这件事。” 老摊贩观察他们的气度打扮不似寻常人。 水鹊神色悻悻。 申酉之界,是下午五点,他们出发得晚,错过了。 没赶上,早知如此他在宗门里吃粽子时,就吃得快一些了。 涂钦午安慰道:“明日我们早早地来,现在先找地方落脚吧。” 老摊贩笑呵呵,热情洋溢地为外地游客介绍,“我们安泗郡近来游人多,但邸舍没多少,最好的是这条街尾的福来邸舍。” “你们现在去,应当还有房间,前头几位仙师,老朽也是这般介绍的。” 水鹊点头,转步向结尾的方向,回头扬扬手道:“谢谢老爷爷。” 他脸颊在日暮的光亮中,弧度柔和精致。 犀颅玉颊,雪肌粉腮,天生一副好颜色,叫路过的游人频频投诸视线,又再留意到小仙师身旁。两个人高马大同样气质不凡的青年。 暗自感慨今日怎么见到这么多仙长。 福来邸舍的掌柜问他们打尖还是住店。 眀冀淡淡道:“住店。” 掌柜惋惜道:“如今时节,游人多,前头五位来自沧海剑宗的仙师各订了房,邸舍的客房这下只剩两间天号房了,仙师你们意下如何?” 若是京城,倒是有专门开设为修道的仙师服务的客栈。 然而安泗郡此前甚至能堪称穷乡僻壤,这样的客栈是没有的。 涂钦午还没开口说话,水鹊就道:“那我同眀冀一间!” 当然是纯阳之体的男主阳气重了。 而且涂钦午小时候睡姿不好,长大了水鹊也不喜欢偎着他睡。 涂钦午没法,悻悻和他们在两隔壁分别。 风尘仆仆的,自然要先洗一个澡。 福来邸舍的服务很周到,今日是端午,按照人间界的习俗要“浴兰”,采兰叶煮汤而浴,清爽身心,一点疲惫也能消散了。 水鹊比较磨蹭,他让眀冀先洗了。 等他洗完,小二过来换汤水,水鹊才慢慢吞吞地从储物袋里找出夏衣,往卧房专门洗浴的内间去。 所谓内间,实际上和卧房的床铺也只隔了一扇大的黑木屏风。 水声几乎没有阻挡,在同一房内,稍微的波浪涌动也能听见。 眀冀心神不定,他坐在床沿等待,桌边烛火如豆。 他下意识想找本书看。 可一探及腰间的储物袋,想起内有何物,眀冀就和碰到火舌一般收回手来。 那本秘经终归是不能看的。 水鹊洗净了出来,漱口洁面之后,就准备吹了烛火睡觉了。 窗外已经是月朗星稀。 结果眀冀非说睡地铺,水鹊和他来回争论两轮,问又问不出来缘由,就又同这个犟牛一样的男主置气了。 那点阳气,眀冀不睡床上,他还不稀得要呢! 小宗主气冲冲,丢下一句:“我去找铁牛一起睡!” 房门嘭然关上,背影也见不着了。 水鹊一出门就左转隔壁,推门而入。 室内一片漆黑,灯烛已经吹灭了。 好在天号房的布置都大同小异,像床铺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铁牛……?” 怕人是已经睡着了,水鹊喊得小声。 床铺的素帐已经放下,只有月光,他也看不见床上的情状。 只好摸索到床边,撩开素帐。 他才这一个撩开的动作,床内迅疾地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他的手腕。 素帐系起,借着月光,水鹊看见了对方深邃冰冷的眉眼。 不是铁牛……? 他进错房间了? 宗慎这也才看清来者不是什么贼人。 这人似乎是刚沐浴了兰汤。 身上有菖蒲、桃、柳的香气混杂,其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似草木香,而是绵甜的。 看着他,由于惊讶而微微睁大了眼睛。 端午辟邪用的小符,松松散散斜插在半束的乌发上。 夏衣轻薄,被宗慎握住的手腕,衣袖褪下来到肘弯,小臂流香雪腻。 水鹊小声道:“你能先松开手吗?有点疼。”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29节 第131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0) 手掌桎梏住的那截腕,柔若无骨似的,像细雨朦胧时抽条的初生柳枝。 若是他稍一用力,说不定就要折断了。 宗慎心中掐诀,一旁铜灯重新燃起火光。 这才看清对方正神态恓惶地看着他。 宗慎下意识松懈了手中的力道。 让水鹊正好能够挣脱。 挣脱后,和受了天大委屈一般,自己心疼自己,垂着眼睫,给手腕吹了吹。 月色和烛色之间,那手腕上有一道刺目的红印。 竟是他方才握出来的? 他没见过这样娇贵的人。 宗慎的眉头紧锁,眉梢带着锋锐冷意。 寒目漆黑,语气如同审讯般问道:“你是何方小贼?为何深夜入户?” 他的剑悬挂在床头,剑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在夜里隐约有寒芒。 配上冷肃的剑修,压迫感极强。 水鹊抬眼瞥他一眼。 终于才想起来,今天傍晚入住时,掌柜说过前头有沧海剑宗的订了房间,天号房才房位紧缺。 邸舍的客房,寻常都有等级之分,由高至低的,好的分别是天地人三号,简陋的有通铺、柴房甚至马圈。 沧海剑宗…… 在水鹊记忆里没记错的话,是下界第一大宗,不管是实力还是势力,各方面都确实能够甩位次中流的悟真派几条街。 可是他们不都是无情剑道? 无情剑道不是要求清修……? 做什么住这么好的房,地号明明也足够人住了。 水鹊心中嘀嘀咕咕。 现在还张口就诬赖他是小贼。 修无情道的真是讨厌。 逻辑缜密的小宗主,不但不讲道理,还倒打一耙,“你们剑修粗枝大叶,半夜睡觉不锁门,还说我是贼人……” 宗慎闻言,视线移向房门,是虚掩着的,外面廊道的月光还从缝隙照入一道白霜。 他入睡前确实忘了落锁。 只因为宗慎罕有到人间界来的经历。 从前在沧海剑宗,作为首席弟子,有自己的洞府,阵法环护,平素剑宗内也没有人情往来,不需要讲究锁门。 确实有他疏忽的成分在。 但为什么对方可以如此理不直气也壮的? “就算我疏忽,未曾落锁。”宗慎正色,直言道,“小元君擅自闯入他人房中,恐怕也不是正当的行为。” 肉体凡胎者通常叫修真者为仙师,而元君则是修真者之间的称谓,带了点客气,与道君、真君之类的相差无几。 宗慎已金丹巅峰,神识一扫,轻而易举地辨出了对方也是修真者,不过只有练气修为。 身上也没什么辨识物。 不知道是哪个小宗门出身,半点不讲究礼数。 水鹊被他说得心虚,低着头,细声咕哝道:“我是一时间迷糊,走错了……” 77号同他介绍,【宿主,这是沧海剑宗的首席弟子宗慎,以后就是你的第二任……未婚夫,剧情里他在男主被退婚之前,其实也和你勾勾搭搭,纠缠不清的。】 【虽然,因为对方同样是纯阳之体,大部分时候是宿主背着男主想偷吃在单方面勾搭对方……】 【但是他没表态没拒绝,一看就不是什么有原则的好人!】 有77号这么一说。 水鹊和有人在后面撑腰一样,更加理直气壮了。 “我走错了是我的问题,”他先承认自己的错误,转而反问对方,“你睡觉不锁门,是不是故意的?一点儿也不检点,哪里像良家剑修啊?” 还是修无情道呢。 他一个以后修采补秘法的,睡觉都知道要锁好门窗! 宗慎神色一顿。 是谁不检点? 寒目打量对方,越是仔细去看,眉弓越是沉沉压着。 兰汤新浴,发梢还湿漉漉的。 身上还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在衣服里藏了香珠。 衣衫又单薄,被浴汤蒸得粉腻腻的肌肤,隐隐约约从春纱底下透露出来。 这般模样,深夜闯进男人房里,一声不吭就撩开素帐要上床铺。 心思将近是昭然若揭。 宗慎知道有些走歪门邪路的修真者,会用身体换取修真资源,有时候是换取法宝,有时候是灵石。 那些腌臜事,宗慎即便是不关注,也无意中有所耳闻。 对方也确实符合那些闲话者口中的描述。 长得漂亮,修为低下。 眉眼能称上世人口中的“我见犹怜”。 只是不大聪明。 竟然将目标放在他身上。 宗慎疑惑,沧海剑宗以无情剑道闻名,对方竟然是不知道么? 但凡换了其他道心不坚定的修真者,怕当即就是捉着人的手不放,一下拽到床榻上。 那些人对于送上门来的,多有不珍惜,动作捣得又凶又狠,眼前的小元君修为又低,必然毫无反抗之力。 到时候后悔,也只有被人扯着脚腕回来,再舔眼角泪水的份了。 宗慎的心绪想到那些腌臜事情,眉头更是皱紧。 夜露深重,念在对方或许是初犯,也没酿成什么祸事,他不愿意再如何责怪追究。 宗慎说道:“回去罢,今夜之事,我便不予追究,往后你也别再……” 他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些下等风流事。 只能话锋一转,“要将心思放在正经修炼上。” 对方严肃的话语和神态,有点像是再年长一些的眀冀翻版。 水鹊撇嘴。 是不是沧海剑宗的剑修都这样? 年纪看着也没多大,就和一个小老头一样爱说教。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眀冀以后是拜入沧海剑宗呢…… 宗慎眼见着那抹背影离开房间。 他自认为没有说错,小元君却好像不服气,临走时心中闷着气一般。 大抵是被他一番话,戳破了心思罢。 宗慎下床,为了避免事情再度发生,他将房门锁上。 靠近门扉时,听到外面有朦胧人声。 水鹊一转步子出来,正好遇上了披起衣服来寻找他的涂钦午和眀冀。 涂钦午见了他,松了一口气,转而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他方才夜不能寐,留心隔壁的动静,要是眀冀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他准备立刻就转步破门而入。 隔着墙,隐约听见什么吵架声,水鹊还说要找他睡。 涂钦午立刻将落锁的房门开了,欲盖弥彰一般,任凭房门虚掩着,自己回到床上装睡。 等了许久,没见到人过来。 感觉不对,他才去找眀冀。 发觉对方的房内也没有水鹊的踪迹。 两人急匆匆出来找,正好遇上了。 眀冀担心地问:“你刚刚上哪儿去了?” 水鹊看了看他们两个,抿了抿唇,才说:“你不答应和我同睡,那我当然要找铁牛睡了。” 涂钦午环臂道:“你方才可没来我房中。” 他等了好一会儿,水鹊根本就没来。 水鹊一边嘀咕,一边往房间走,“那是因为我走错了,打扰到隔壁了。” 眀冀沉眸,“我同你睡床上,夜深了,你不要再走动了。” 他原本是想避免和水鹊同床睡,要是因为这样,水鹊走到陌生人房中,遇到了坏人…… 眀冀想到就一阵后怕。 涂钦午狠狠瞪了宗慎那间天号房一眼。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0节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晚上睡觉竟然不锁门?! 宗慎在房门内,听闻三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落了锁后,双手垂落身侧,神色似乎是在沉思默想。 ……… 水鹊睡了好一觉。 直接睡到外头太阳光线照入床铺上。 眼皮挡不住热烈日光,白澄澄一片。 他迷迷糊糊的,又睁不开眼,先往外侧摸了一下。 眀冀昨晚睡床铺外侧,他靠墙在里边睡。 现在外缘的位置已经没有余温了。 五官逐渐苏醒了。 水鹊这才听到哗哗水声,从屏风后传来。 昨晚他睡着了,在梦中就听到眀冀叫了当值的店小二要冷水冲浴。 现在大上午的又洗什么? 人间界也没这么污七八糟,让眀冀一天要洗三次澡吧? 水鹊不记得眀冀这么讲究过。 在药谷挖泥巴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洁癖啊? 水鹊换了衣裳起来。 他的丝帛腰带不好束,就到屏风后找眀冀帮忙。 水鹊低头捣鼓腰带,嘴巴嘟囔着:“你在洗什么呀……” 眀冀闻声,措手不迭,手中正在清洗的衣物咣当的一声落入水盆中。 水鹊歪头凑过来,“嗯?” “你洗亵裤做什么?”水鹊疑惑地问,“小二不是早上会来收走需要清洗的衣服么?邸舍会安排清洗的呀。” 邸舍的服务很全面,会提供食物、沐浴,每日清洁房间与换下的衣物,需要的话,在郡内的范围,连代步工具像马匹这些也可以提供。 眀冀闷不吭声。 他看明白水鹊进来找他是做什么的,擦干净手中的水痕,因为用皂团打过泡沫,手指又在水中泡久了,指腹发白泛皱。 低下头,好好地帮水鹊把腰带束好了。 有这样停顿的功夫,才找到借口。 “贴身衣物,我不习惯他人清洗。” 眀冀半阖眼,松开手。 水鹊之前还不知道他有这层讲究。 不过眀冀在门派里,确实从来都是自己洗衣物的,偶尔还在水鹊身边的仆役告假时,帮忙洗上水鹊的份。 眀冀见他脸上没有怀疑之色,心中的石头落下。 水鹊是纯阴之体,怕冷不怕热,大夏天也手脚发凉,昨夜下了一场急风骤雨,空气一冷,水鹊就往他怀中挤。 本身床铺也不大,眀冀即便是要避开,也无从躲避。 只能任由水鹊像八爪鱼一样纠缠着。 玉软香温,整个被褥里都是对方的味道。 眀冀几乎彻夜难眠,凌晨时分洗了冷水澡。 再回到床上,因为他身上当时冷气未消,水鹊就不愿意再往他这里靠了。 勉强闭上眼睛休憩。 又梦到昨日在藏经楼里,小宗主跨坐在他身上,一边贴过来给他擦汗,腰身下塌成一个肉眼可察的漂亮起伏,一边慰问他,眀冀怎么净是在出汗? 吹气如兰。 交领衣襟是不经意间敞开的。 眀冀眼底纳入了小宗主胸膛那浅淡的粉弧。 他一晃眼,只觉得那粉色好似是微小嘟起的。 醒来时又是一塌糊涂。 回忆起梦境,眀冀的太阳穴又一个劲地跳动。 水鹊耐心地等他洗完衣物,整理好,涂钦午也起床了过来,三人结伴下楼用早膳。 按修为来说,他们两人皆辟谷了,主要是陪水鹊吃。 人间界的食物也确实不错,悟真派没有要求门内弟子辟谷后一定不能吃五谷杂粮,他们吃也不妨碍修行。 煮黄鱼,粉皮拌黄瓜,杨花萝卜,炒虾子。 水鹊其实吃不了那么多,他胃口不大,每个菜拌着饭各吃两口差不多就饱了。 点这么多菜也就是尝个不同滋味。 最后主要还得是铁牛解决他的剩菜。 眀冀见他吃好了,斟了一杯茶,白色瓷杯递给他。 邸舍做的都是寻常菜,茶也是普通农家茶叶,胜在茶味浓,杯中澄黄澄黄的。 水鹊口中渴,一下喝完了。 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抬眼却见木制楼梯上走下来一行人。 腰间佩剑,身形高大,观其气度,皆是沧海剑宗的剑修。 宗慎对上小元君的视线。 水泱泱的眼睛,因为餍足而微微弯起。 他却皱起眉心,扫了水鹊周围的两个青年一眼,想起昨晚听到门外的对话。 一个未及冠的小元君,已经有了两个“道侣”? 为何还在看他? 第132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1) 是沧海剑宗的剑修。 眀冀比水鹊和涂钦午下山游历的次数要多,儿时父母也有和他说过许多见闻,让他能够迅速从服装外形辨认出这些人的身份。 沧海剑宗的弟子服很好认,并且不论是在山门内还是下山游历,都要求身着弟子服,警醒他们出门在外谨言慎行,严格恪守沧海剑宗的规矩,不可败坏宗门名声。 腰间佩剑,一袭洒蓝曳撒袍,袍角衣襟都有海水江崖纹滚边。 呼应的是沧海剑宗位于苍茫海上的蓬莱仙岛。 除此之外,简朴再无其余装饰。 五名剑修,皆是身材高大精劲,为首者则更加出众,气质冷冽。 一行人的装束外形十分吸睛。 邸舍一楼大堂内正在用餐的食客们不免抬头看。 只是这些剑修仙长们看起来全是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漠视线一扫,就压迫得人不敢再看,周身似乎感到有切骨之寒,要发起抖来。 好在他们下楼之后,流星大步直直向外走,离开了。 整个一楼才像腊尽春回,一下子回暖了一般,喧闹嘈杂的人声笑声再续。 涂钦午忽然出声问,“昨晚你走错了房间,隔壁就是沧海剑宗的?” 水鹊让眀冀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啜饮着,听闻涂钦午的问题,才点头,“嗯嗯。” 他一边喝,一边点头,茶水都溅出来零星几滴,溅到衣袖边和手腕上,让眀冀用帕子擦干净了。 涂钦午扯了扯嘴角,明褒暗贬,“他们真是修为高强,深夜睡觉也不锁门。” 水鹊又想点头,这次止住了,避免茶水再次洒出来。 涂钦午将话题转回正经事情上,“我方才在外逛了一圈,打听了那个云霞画舫的事情,据说是做风月生意的。” “从去年起,每日傍晚的时候,走近江畔,就能见到画舫从远处过来,在靠近岸边的长窗上,珠帘锦幕撩起,船上的乐人对岸上调丝弄竹,有男有女,皆月貌花容。” 画舫上经营风月生意并不算多新奇,在大金的江南水乡经济发达的地方有许多这样的画舫。 水鹊听得很认真。 涂钦午继续道:“怪就怪在,我领取玉牌时,功善堂的师姐说,册录上登记,许多上过这艘画舫的客人,最后都在两个月内离奇身亡了,验尸官一验,皆有花柳症,但死亡并非由于花柳症病发引起。” “查验不出具体缘由,只好归案于这些客人本就生活作风放荡,常年眠花醉柳染上脏病。” 水鹊仍旧觉得奇怪,问道:“所有上过这艘画舫的客人最后都离奇身亡了吗?官府怎么也不查?” 功善堂的玉牌,一半是宗内长老有要求,帮长老们跑腿的,另一半有些难度的棘手任务,都是从与悟真派有联结的人间官方势力用册录传上来宗门的。 涂钦午解释道:“多半是官府不能解决,才求助于我们宗门。” 接着,他摇头道:“至于是不是所有客人都离奇身亡了,似乎登记得不大清楚。” 眀冀却说:“我昨夜,夜半下楼时,见邸舍外有一醉汉,口齿不清,但称自己从云霞画舫归来,是上等客,见识到……” 他蹙眉回忆那个醉汉的说辞,“有神仙美人从画屏上走落凡间,说云霞画舫果真同传言那样非同一般。” 水鹊揣测,“会不会就是那画屏美人有问题?他说是神仙,指不定是什么妖邪?不过醉汉的话,不一定真确……他喝多了酒,是胡言乱语的也说不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1节 眀冀颔首,附和他的猜测,“有可能。” 涂钦午却神情不一般,他问眀冀,“你夜半下楼做什么?” 眀冀未做回答。 他起夜是下来找掌柜或小二,知会房中要一浴桶冷水。 涂钦午狐疑地扫视过他,视线又落在水鹊身上。 ……… 时候还早,他们在邸舍待到中午吃完饭后,才出门逛日市。 安泗郡的日市没什么特别新奇的玩意。 但对于常年待在山上的水鹊来说,一切都十足新鲜。 小摊上的瓜果金桃可爱,货郎背的画扇涎花好看。 这时候茉莉刚上市,价格高昂,不过对于用灵石能换金银的修仙者来说都不算什么。 何况涂钦午就是抛去修真者的身份之后,也还有大金皇子的地位在,自然不差这点钱。 他在卖花郎那里,随手买了七插,兴冲冲地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跑回水鹊身边,“我给你戴这个吧?你戴着好看!” 正午日头晒,水鹊戴了帷帽。 他不想摘了帽下来,把花插戴在头上,那再戴帷帽就既没意义,还会叫帽顶压塌了花。 水鹊又不愿意辜负人家一番好意,铁牛好像确实很想看他戴。 “那你把茉莉簪到我帷帽的宽檐上吧?” 他撩起薄纱,同涂钦午道。 日光热络,薄纱轻扬。 帷帽宽檐下的小脸雪白清透,眼睛水灵灵的,期待地看着他。 涂钦午被看得要晕了去。 “哦、哦哦。”他胡乱地应答,将手中的茉莉插到宽檐之上。 水鹊弯唇,“好了吗?” 清凌凌,又是纯然的长相,好像茉莉拥簇的小仙。 涂钦午晕头晕脑地直点头。 水鹊察觉到眀冀久久未曾出声,又转头问:“好看吗?” 眀冀怔了一下,点头,“好看。” 他口舌笨拙,不会夸人,但也不至于像涂钦午那样容易迷得七荤八素,胡乱应答。 他们这次出来得早,顺利地在前头摊贩所说的第五棵柳树处等待,出钱多,登记好,画舫一来便直接上去了。 果然同传闻中一样,画舫来时,船上长窗的珠帘锦幕撩起,七宝珠翠之中,乐人调丝弄竹,招揽岸上的客人上船。 等上了画舫,就会发觉,两侧长窗走廊是和中央的各个厢房包间隔开的,中舱皆是包房待客用,有两层。 招待的小厮说,乐人一会儿还要在后舱梳妆打扮,整理完了才好来见客人,于是引着他们到其中一间包房里。 小厮笑得见眉不见眼,“公子们先用晚膳,吃饱喝足才能行快活事啊。” 涂钦午倒要看看他们画舫到底卖的什么药,眉峰一挑,装作风流客,语气也轻佻,“那可要将你们这最好的乐人叫来。” 小厮点头哈腰,“是,是,请先坐下,桌上有些瓜果,佳肴后厨正在准备,一会儿就来。” 水鹊他们事先做过装束上的伪装,身上的衣服料子都降了档次,一些有辨识的物品,包括眀冀的佩剑,都收入了储物袋里。 他们现在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三个有钱公子,上船来寻欢作乐的。 最多长相出众一些。 小厮临走前,多看了那戴着帷帽的客人一眼。 看不清脸,身量小,大约是跟着两个哥哥上船来见世面的。 画舫上的菜肴竟然不错,不过想也知道,这样收价高昂的画舫,肯定请了手艺好的厨子。 检验确认过食物没有问题。 水鹊就放心地开始吃了。 鲟鱼鲊好吃,香螺脍也好吃…… 肉嫩,入味,还不腥。 水鹊觉得自己一下山,每顿都吃得有点多了。 77号看着宿主吃得香香的,也不好打断,但是还是得提醒,【宿主,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度和软饭值都刷得有些慢了,现在才15%,宿主要加油呀。】 角色的剧情点,在原书中可以说是一笔带过的,着重描写的是退婚时男主的屈辱,因此退婚是一个大剧情。 剩下的零散剧情都是角色在钻研采补,采补未婚夫,偷吃未婚夫之外的人的阳气,这些寥寥几笔提起的,是为了刻画角色水性杨花,从而又突出了男主前期的惨。 水鹊被提醒了剧情进度,事业心战胜了食欲,他在桌子底下,拙劣地用脚尖去勾一旁眀冀的腿。 八仙桌铺了盘金线绣的桌布,他什么动作,旁人都看不见。 只有眀冀觉察到。 对方小心翼翼地勾一勾,再勾一勾,像羽毛一样。 仿佛由于好奇,而轻轻拨弄人的狸奴。 眀冀丝毫没能理解水鹊行为中的拨撩之意。 桌布底下,他按住了水鹊的腿,手掌压在膝盖处,不让对方再动。 以为水鹊只是吃饱了百无聊赖,眀冀等人安分下来后,才给水鹊斟了一杯茶。 画舫的是天尖茶,水鹊不太懂茶,但直觉比邸舍的好喝一些。 只是男主不懂暗示,十足可恶。 涂钦午还在解决水鹊吃不完的一桌子菜。 水鹊转了转眼珠,一边喝茶,一边在桌底下探手,勾了勾眀冀的手掌心。 他指腹柔软,这样的效果更像是眀冀想象的那样—— 一只狸奴在用粉色的爪垫轻挠他掌心。 眀冀的大手裹住他的。 水鹊眼睛一亮,以为这人终于懂了暗示。 眀冀却淡声哄道:“莫要玩了。” 水鹊气闷:“……” 男主不应当像话本里或者电视剧里那样,明白了暗示,和他到外面寻个角落亲昵一下么? 榆木脑袋! 小宗主轻轻瞪了他一眼。 眀冀不知道是何故。 接着水鹊就气冲冲出去了,“我到船尾去散步,消消食!” 船尾有类似露台的地方,正好观景吹风的。 他一路上见的包间房门都紧闭着,晚膳时分,夜还没开始,因此也没什么人走动。 日落像太阳掉下江面溶化了,溶了满江昏黄。 夏风静静地在吹着,夹杂了一点莲叶的清香。 水鹊本来走一会儿,看看就回去的。 身后传来涂钦午的声音。 “你方才和眀冀闹别扭了?” 他虽然看不见桌子底下发生了什么,但也并非只是一味知道吃,眼角余光实际上一直留意着水鹊的表情。 水鹊转过身,紧紧抿住唇,“嗯。” 高大的青年神采英拔,眉峰挑起,“怎么回事?眀冀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涂钦午见他出去,没过一会儿喝了几杯茶,也借口消食要出去吹风,还说一声让眀冀留在包房里,免得画舫的小厮一类有什么小动作。 当然,不是为了防画舫,他是故意的。 这样才有和水鹊独处的机会。 不然人总是粘着眀冀,三人形影不离走。 水鹊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 由于紧张,他咽了下口水,小巧的喉结滚动。 男主的刷不动,那先刷点偷吃对象的好了…… 他要用什么办法来暗示呢? 水鹊想不出来。 纠结之中,上唇中央原本嘟起的唇珠被他压得更扁了,红洇洇的。 涂钦午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上面,心魄都好像被那抹红色摄住了。 下意识学水鹊的动作,于是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水鹊想不出来,他以为涂钦午抿唇是因为渴了口干。 干脆走上前,仰起颊边晕粉的脸,细声问道:“铁牛,你渴不渴?” 他自己指了指自己的唇。 被抿过的唇珠,好像嘟得要更加红灔显眼,像被人含着舔吻过。 涂钦午看得怔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2节 水鹊支支吾吾道:“我嘴巴里水还挺多的……” 第133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2) 【……】 监察者目睹着,忽地无奈叹息。 【宝宝,他渴得都快死了。】 嗯? 可是刚刚包间的桌上分明备有茶水。 他就是这样问问,怎么也不应当渴死啊…… 水鹊还没有明白监察者的意思。 涂钦午却好似真的渴极了,整个人受到油煎火燎一般,喉咙干涩。 他本想确认水鹊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一出声,声音嘶哑粗粝,刚发出一个音节,干哑的程度让涂钦午自己也不敢置信。 唯恐水鹊仅仅是随口一说,对方本就脸皮薄,他要问了反而后悔。 涂钦午当真像是逾沙轶漠了几日几夜,未曾碰过一滴水,久旱逢甘霖,捧着来之不易的水源,轻轻覆压下去。 江面寂寥,天上地下,涂钦午如今心神贯注的,惟有唇上软软的触感。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通。 水鹊的嘴巴,那么小一点儿,却粉得出奇,肉肉的,只舔到里面一点,就源源不断地出甜水来。 大概是他不得章法,一下子抵入太里头。 水鹊口中挤出零碎的两声呜咽,双手挡在涂钦午滚热的胸膛,要推开他。 涂钦午没和人亲过嘴巴,就连牵手,也未曾与他人试过。 他从小牵着一起长大的,只有小宗主的手。 他对这样亲昵的事情是一窍不通,光在少年人有情思时,翻阅过一些世情小说。 仿若还在梦中,不敢置信自己能够拥吻心上人,涂钦午周身的血气都涌上头脑,脑海乱成一锅粥。 冷静。 涂钦午,你就这点儿出息! 好好想一想那些世情小说里都是怎么写的。 他胸膛炽热,忽地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动作几乎算得上是在吮吻,如狗如狼一般。 “唔……” 水鹊受不住地往后仰,大手扣住了他后脑,让他没法子躲避。 秀气的眉蹙起来,看起来似乎是难受,实际上颊肉的内侧滋滋出汁水,全让涂钦午吃了。 怎么、怎么真的这么渴呀? 他当真是光吃饭一口茶水也不喝么? 水鹊让他亲得眼角都沁出一点不由自主的泪珠来。 燥得绯红的眼尾,泪点缀在那,像是一颗小珍珠。 他帷帽没戴,乌发之间却仿佛还有白日的茉莉香气。 似有若无。 不堪承受,小脸晕粉,有些靡丽得过分了。 涂钦午简直要将他揉进骨血里,或者是又舔又吸又咬地,吞进肚子里去。 好一会儿,水鹊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涂钦午只好停歇,哑声问:“水鹊……你是不是第一次和人亲嘴巴?” 他就问一问。 要是从前水鹊和眀冀背着他亲过嘴…… 他也不在意。 涂钦午小心地观察着水鹊的反应。 看到了人眼尾红红的,就那么一点头。 涂钦午顿时喜上眉梢,心花怒放。 那样是不是说明,比起眀冀,小宗主要更加喜欢他呢? 什么眀冀暗冀,如若不是特殊的体质,他才该是水鹊的娃娃亲对象! 涂钦午忍不住又去亲水鹊。 明明已经让其他男人亲过很多次的小元君,每次接吻都和初吻没什么区别,生涩得不行。 合该天生是要骗男人的。 但凡眼尾红红地说话,不论说什么,男人都会晕头晕脑地相信。 吮吻着软嫩唇肉,麻麻的感觉顺着后脊神经冲击。 涂钦午如堕云雾中,周身的气血涌上心头。 两人贴得太近太近了。 近到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隐藏不了。 水鹊的瞳孔惊讶地放大了。 怎么…… 怎么这样? 涂钦午也躁得慌,他不敢再抵着水鹊,佯装无事地松开,清了清嗓子。 迎着江风,入夜了江面的温度降下来,涂钦午身上的异状一点也没消停。 反而因为水鹊又恼又气地瞪了自己一眼,他更是心头乱撞。 涂钦午暗骂自己。 就这点儿出息! 担心继续这样吓到了水鹊,涂钦午劝道:“我……我自己吹吹风缓一会儿,你不用管它,入夜了风又大,会冷,你先回包间里。” 至于他自己。当然要等整个人都冷却下来才能回去。 他不这么说,水鹊也不敢多待,他一说,水鹊更是像原本栖息枝头,结果受到惊扰的鸟儿一样逃离了。 涂钦午看他的身影一溜烟儿逃入了后舱。 终于才自己骂自己地低骂出声,“不争气的东西!” 好半晌,蹲下来捂住滚烫的脸,仿佛羞愧难当一般。 可一想到水鹊亲了自己,涂钦午就控制不住神飞气扬。 唇角压抑不住,笑得咧出了犬齿。 ……… 然而水鹊路过后舱时,遇到了突发情况。 一个脸上敷着厚厚的白色粉脂,唇抹得将近血红的中年男子,一把揪住他,恶狠狠地说道:“小蹄子去哪里?刚刚跟哪个恩客厮混了?” 水鹊让他吓得呼吸一滞。 无缘无故还叫人骂了,他有点生气,“你怎么半点不讲道理,上来就用这么难听的话说人?” 水鹊打量对方,男子有些像是担任了老鸨一样的角色,因为他还驱赶着一队乐人,皆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容貌清秀。 男子还揪着他袖子不放,怒容满面地盯着水鹊,“我骂你骂错了?你们这些新来的好叫人不省心,客人都在包间里等多久了?我找遍后舱都凑不齐一队人!” 对方好像将他当做了乐人? 水鹊抿紧唇,去掰扯男子的手,“我是客人,又不认识你,快点松开我……” 男子狐疑地打量了水鹊一眼。 细伶伶,肤肉雪白,唇还让不知道哪个野男人吃得鼓鼓胀胀。 哪里像是画舫平素招待的客人的模样? 指定是在扯谎! 从前画舫上养着的那些乐人就用过这招了,骗恩客要身好看点的衣衫,就以为能够瞒天过海脱离画舫? 要不是近期客人多,不得已再在外头招一些新乐人以掩人耳目,他也不惜得管理这些不安分的新人。 一旁走过一个小厮。 男子叫住他,“郑二,认识这个人吗?他说自己是客人,你今天负责接待引路,有没有印象?” 那郑二正是当时领着水鹊他们三个上船进包间的。 水鹊眼前一亮,期待道:“你快和他解释一下呀,我分明是你带路上来的。” 郑二瞧了瞧他的脸,对男子道:“庞管事,此人面生啊,我未曾见过。” 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水鹊一想,坏事情了,他今日上船时是戴了帷帽的,郑二没见着他的脸,又粗心大意的,连衣衫也没记住。 面对纠缠不放的庞管事,水鹊还要辩驳。 庞管事身无修为,但好像懂得许多武艺把式,动作迅疾地将力量运到手指上,点了水鹊身上的一处穴位。 水鹊当即头脑晕晕乎乎的。 神智清醒过来时,已经和那一队乐人一起,被赶鸭子上架一般驱赶到一间陌生厢房里。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3节 这大约是画舫中最大的包间了。 说明其中的客人是上船前花钱是最多的。 他们这一队进去时,正好另一队抱着琵琶的伶人出来,全是女性。 庞管事压着眉头,“一个伶人也没留下?一屋子全是断袖?” 水鹊被夹在人群中推搡进入。 包间内可以说是别有天地。 八仙桌上的食物已经撤下,只剩瓜果酒水,博古架上皆是精美瓷器,楠木床、梨木镌花椅、香案、圆凳等家具一应俱全。 花帘四周垂下,七宝珠翠装点着。 鸳鸯炉里飘出小香饼焚烧的悠长香气。 整个包间布置得满目金红到颓靡。 芙蓉帐,销金窟。 只是环坐在八仙桌前的客人们面色冷淡,气质清正,显得格格不入。 水鹊躲在人群不前不后的位置,借由缝隙看清楚了。 对面分明是沧海剑宗的那些人,只是和他们一样做了伪装,弟子服换下了,估计是今天出去成衣铺购买的着装。 各个穿得像是富贵公子,配剑不见了,腰环金玉,然而气质有些难以与服装融合。 宗慎一身玄衣,金线刺绣。 目光沉沉,落在眼前的酒水上。 酒盏仍旧满的,神色冷肃,看得出来滴酒未沾。 庞管事心中生疑,扯着笑试探道:“五位爷,这些都是我们画舫新来的乐人,个个都是干净标致的,调弦弄管,品竹弹丝都有一手的。” “爷看那哪些个合眼缘,先挑了留下,我才敢叫他们剩下的接下来再去别的包间啊。” 他搓着手,谄媚地笑,笑得又假,脸上敷的粉还簌簌掉。 宗慎眉头锁得死紧。 他们是奉命来调查传言中画屏美人真相的。 避免打草惊蛇,唯有用这种方法。 一旁的弘远见他脸色太差,用神识传音劝道:“师兄,我看方才我们将一屋子伶人全赶出去已经让这管事生疑了。” “你这回得装得像一些,让那管事放心,否则画屏我们也见不到,白来一趟。” 画屏是这画舫最后的重头戏,需得过了前面的环节,才会粉墨登场。 宗慎的视线扫过那些乐人。 他本就是生人勿近的压迫气场,不言不语,眼神不含情绪时就像淬着冰一样。 新来的乐人年纪都不大,被他一看,背后直冒冷汗,更有甚者,发起抖来。 忽地,宗慎视线一顿。 眼中浮现淡淡的疑惑。 “他。” 宗慎示意。 庞管事很会来事儿,一下子把后面藏着的水鹊揪出来。 又随手塞了把琵琶给他。 “客人看中了你,还不给展示一下你的本事?” 水鹊和宗慎对上视线,大约能揣测出来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是来追查画舫真相的。 得配合着作戏。 就是…… 水鹊为难地抿起唇。 他也不会弹琵琶呀? 手在上面胡乱地拨弄琵琶弦,乐声不成曲调,七零八落的。、 弹得好难听,还满目无辜地缓缓眨了眨眼。 庞管事被他气得横眉立目。 弘远却带头鼓掌,“好!好听!” 有他这样做,其余的几个剑宗弟子也跟着鼓掌。 宗慎淡淡出声,“就他了。” 庞管事扫一圈看他们五个人,“这……其他四位爷呢?” 弘远说道:“够了够了,他弹得好听,我们都喜欢听,有他就行了。” 弘远认出了水鹊,是上午在邸舍见到过的。 庞管事带领着其余乐人出去。 有个乐人离开前,路过水鹊身边,还对他投以怜惜的目光,轻声道:“小公子可怜,今夜辛苦……” 这样一个眉黛唇朱的小公子,身娇体弱的,对面全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乐人说是卖艺,在这画舫上的又有多少清白客人,小公子一夜下来,说不定要给这些男人欺负得身上没一块好肉。 那乐人愈发可怜水鹊。 水鹊迷茫:“嗯?” 这人说他要辛苦,难道看出来他们今夜准备在这画舫上除妖卫道了? 他一个练气修为,可不会打架…… 待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沧海剑宗的剑修人又正直,应当、应当会保护他的吧? 他会尽量躲到角落,不拖后腿的。 水鹊全然忘了,自己昨晚还说他们剑修半夜不锁门不检点。 眼巴巴地看着宗慎。 双眸水泱泱,唇珠还是鼓胀的。 第134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3) 小元君瞧上去可怜兮兮的。 尤其是方才被推搡着又揪出来,神情恓惶,好像是误入狼窝的羔羊,让人翻了个面,粉色柔软的肚腹都袒露出来。 怎么会让画舫里管事的抓住了? 他的两个“道侣”呢? 宗慎目光在水鹊唇上滞了一瞬间。 又和那漂亮的眉眼对上。 四面厢壁上好像涂抹了明闪闪透光的材质,与烛光相映之下,宗慎又想起昨夜这人也是这样看他。 不知所措而微微睁大的,瞳仁中似乎盈满了水。 相较于之前,宗慎缓和了语气,“过来。” 有人给水鹊让出位子,就在宗慎右手边。 这种情势下,水鹊只能依言行事,他怀中抱着琵琶,在梨木镌花椅上好端端地坐下了。 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周围又没有熟识的人,他小心地看了两边的剑修几眼,就垂下了眼眸。 几名剑修面面相觑,冷淡的脸上,眼中是相似的疑惑。 不知道他们哪里吓到了这个人。 他们看起来不好相处吗? 弘远倒是想出声,但宗慎没开口,他是师弟,也不好打开话匣子。 气氛僵持,隐约尴尬。 宗慎眉目沉凝,忽然启唇道:“琵琶,很不错。” 应该是在和他说话? 水鹊纳闷儿,他看了看怀中抱的琵琶,他不懂乐器,感觉都差不多。 这琵琶就是一副琵琶样子,也没有用什么厉害的材质吧? 随口敷衍地应和:“唔、嗯。” 还点点头,假装自己也很懂行的样子。 宗慎本意不是夸琵琶。 见水鹊大约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也没有澄清。 整个厢房,靠着东边近江水的一侧开着长窗,而西边临着画舫中舱的廊道,除却如今实掩起来的门,只有一页小窗。 是纸糊的黑木窗。 纸窗角落,悄然破了一个黑魆魆的洞。 肉体凡胎且五感没有那么敏锐的,或许察觉不出来,但房内皆是伪装出来的修真者。 饶是水鹊,也发觉了。 他没什么经验,还不会很好掩饰情绪,下意识地往窗户那边看。 怕人家像是武侠剧里那样,用一管细竹筒戳入纸窗,吹些毒气进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4节 弘远神识传讯,对宗慎道:【那管事估计疑心未消。】 他们五个男子,只留了这一个小乐人,又装不来那些浪荡子弟的样,庞管事浸淫风月生意多年,熟谙其中的门道,怕早在一开始就对他们这样的有所怀疑。 那些浪荡子弟什么样? 宗慎锁起眉,他抬手,掰回水鹊偏向窗户的脸,“专心一些,现在你要关注的,只有我们。” 受制于人,水鹊缓慢眨了眨眼,小声应答:“嗯嗯。” 好软。 也很乖。 大手桎梏着那张雪白小脸,宗慎的指腹无意间下压,挤得小元君脸上的嫩肉有些变形。 外界皆可以看到那只大手,手指在狎昵地摩挲对方的脸颊。 与之对照的是,宗慎背向着纸窗的脸上是一派清正,问水鹊:“你吃什么水米长大的?” 怎么养的这样? 玉软温香,纯然的样子要嫩得出水。 宗慎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只是完全处于好奇地问。 吃什么水米长大? 水鹊觉得他问的问题很奇怪,还是慢吞吞地仔细回答:“山泉水,我们自己山头种的稻米,我爹给我煮的饭。” 他说得认真,一字一顿的。 说罢,还抬眼和宗慎对视了一会儿,细声软语道:“你能不能先松开手呀?” 掐住他脸了,他说话都说不清楚,又还要问他问题。 宗慎:“嗯。” 他手松开,又将水鹊怀中累赘的琵琶放到另一边。 在他低头摆放琵琶的片刻,弘远见到了宗慎红透的耳根。 这还是他们沧海剑宗的首席师、师兄……? 其余剑修寻到机会出声,就好像坐在原位,隔了八仙桌会使得双方听不清楚一样,还状似无意地走前来。 其中一个问水鹊:“一直是你爹给你做饭吗?” 他是没话找话,不知道怎么和人沟通。 好在小元君愿意搭理他。 水鹊点头:“嗯。” 他继续问:“那你娘呢?你娘做菜好吃吗?” 水鹊的眼睫覆下,“我没有娘。” 他没见过他娘。 剧情里也从没提起过。 那剑修自知说错了话,想着转移话题,视线在水鹊脸上一扫,忽然脑袋一抽就问:“你是不是涂了口脂?” 嘴巴好红。 还有唇珠,圆鼓鼓的。 水鹊紧张地抿了抿嘴,涂钦午亲得太用力,他嘴唇现在还烫烫的,吞吞吐吐道:“没、没涂。” “真的吗?” 有高大剑修好奇地半蹲下来,仰着头去研究水鹊的嘴巴。 沧海剑宗以无情道闻名,弟子几乎是三四岁就被收入门派内,派中对红尘情爱忌讳莫深,长老授课时也避之不谈。 年轻一代培养起来的弟子与其说是先天冷淡无情,不如说是在后天培养中导致的未通情事。 因此,这剑修半点不觉得自己如今这般行径,凑前去仔细端详小元君的唇有什么不对。 他靠得近,水鹊后仰了一下。 弘远揪了一下师弟的后领,让他不要冒犯了对面的人。 他和大多数自小在沧海剑宗长大的弟子不一样,是半路出家拜入剑宗的,修的也不是无情道。 低声问水鹊:“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前未曾见过?” 避免窗外窥视的管事听清,他们全压低放轻了声音说话。 弘远早年在下界摸爬滚打,大多数有名有姓的宗门他都上前求教吃过一口饭。 按理来说,这样出众的小公子,他应当见过的,就算没见过,对于亲人相似的眉眼总该有印象。 水鹊看了看他们,道:“水鹊,微生水鹊。” 宗慎出声问:“微生游意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堂哥。”水鹊老实回答。 剑修们相互看了看。 他们和微生游意倒算是老相识了。 在秘境历练时,还有每十年一次的门派峰会上见过。 这么说来…… 是悟真派那个小宗主? 几个剑修蓦然不自在起来。 宗慎更是定定看了水鹊一会儿。 水鹊被人盯得心中发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忐忑道:“怎、怎么了?” 他鲜少在外露面。 但悟真派宗主独子是纯阴体质,在下界并非是秘密。 有些阳气重的散修,想要正式踏入仙途,有个门派庇护,排在前列的捷径之一,就是向悟真派毛遂自荐。 听闻悟真派在近五年招收新弟子时,除却根骨,也将阳气丰厚与否列入了重要的参考之中。 他们听闻了,就理所当然地想…… 这个小宗主真是有伤风化。 只是没想到真见了人是这样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宗慎问:“那两个是你的道侣,还是你的炉鼎?” 谁? 水鹊反应过来,脸都有点升起温度,“都、都不是。” 他脸颊红起来就更加漂亮了。 避开别人的视线,眼睫垂着颤啊颤。 其余剑修们莫名其妙就感到心痒痒的,全都凑前了去看他。 最初问他是不是涂口脂的那个剑修,说道:“你皮肤好细好白啊。” 至于窗外心中怀疑而窥视的庞管事,一见到这些人亲亲昵昵地围着水鹊,就放下心来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域外仙人伪装来调查。 结果么? 不过都是些雏儿的毛头小子,装的清正,一看到漂亮的郎君连眼睛都移不开。 庞管事冷笑,转身隐入黑暗的尾舱。 ……… 水鹊在包间中等得很是煎熬,实际上距离他被捉住塞进包间里也没多久。 但是这些剑修如今围着他问东问西,个个表情是冷淡的正经的,却好奇他多大了多高了,有人还十分稀奇地用手比了比他的腰,认真问他腰围多少。 东一句西一言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抛,听得水鹊晕头转向。 宗慎坐在原位,神色淡漠,只静静地看着。 等到小元君被其他人烦得越来越靠近他这边,躲避得将近要依偎到他的怀中了,宗慎才冷然道:“够了。” 也就是这时候,五色云气从门缝底下弥漫进入。 没有多久,无声无息地将四周围笼罩起来,入眼皆是云烟,还有在云气中隐隐约约闪烁的七宝珠翠。 如果是凡人,大抵第一印象就会以为自己是误入了如梦仙境。 至于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画屏,再亲眼见到自画屏上走下来的美人,自然也不觉得古怪诡谲,而是该认为自己见到仙人了。 周围同伴与怀中的小元君皆悄无声息消失了。 桌椅也消散不见。 宗慎身形高大挺拔,原地站定,如同一棵寒岁的松树。 自画屏中走下的几名女子,手抱琵琶,衣袂翩跹,在缭绕的云气中飘然而动。 乐声迷惑人心智,五色云烟掩盖了她们浮在地面上飘动的步伐。 来了。 宗慎沉眸。 止雨剑出鞘,空气中无端生出波涛浪涌之声。 他转腕,电光火石之间,动作肉眼难以看清,身影几闪,好似有霜锋雪刃飞舞清空,几名女子全如同云烟一样被刺穿一样搅散了。 重新凝起来的实体变成了几名男子,同样白衣蹁跹。 剑刃破空,这些人再次于几瞬之间被解决。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5节 “皆不是真身。” 宗慎当即断定。 不过解决了之后,眼前逐渐重新明晰起来,那些凝聚的人本身也是画屏妖的一部分,被诛杀后画屏妖的实力减弱,五色云烟自然也消散了一些。 没过多久,其余剑修也提着剑,踏云烟而出。 都不是真身。 真身在哪? 宗慎当即竖剑掐诀,风中鲸波鳄浪,搅海翻江一般的动静。 将房中的云烟狠狠拍至舱壁。 方才显现出乌木贵妃榻上的景象。 男男女女围着依着,小元君被逼迫得避无可避, 眉眼像是被空中的水汽濡湿了,下巴尖让女子染着红蔻丹的手指挑起来。 唇比原来还要红,原来是叫人抹了口脂,约摸在挣扎之中,口脂还擦出了唇周,留下靡丽的一尾红。 “不、不行的!”水鹊要避开抵到唇边来的酒盏,他一偏头,就让女子掐着下巴带回来,只能抬手弱弱地推拒,“画屏姐姐,我不喝酒……” 酒盏在推拒的动作之间略微一倾斜,透明的酒液就洒落到衣襟上。 好几双手探过来给他整理衣襟,然而却是越理越乱了 他本就白净,雪色的一身肤肉,如今害臊得闷粉闷红。 清透的酒水,盛在锁骨窝里。 太多人了,水鹊口中呛出无助的呜咽。 当头一棒似的,剑修们提剑迎上,与画屏妖缠斗起来。 刀光剑影。 宗慎满面冷肃,挥剑斩断妖邪真身,那抹云烟尖啸一声,飞身藏入画屏之中。 这边方一停歇,两个高大青年破门而入。 一个黑影被丢到地上,摊着唉唉叫痛,正是庞管事。 涂钦午手中的枪,锋锐尖端还悬在他脑袋上,叫庞管事倒在地面不敢轻举妄动。 宗慎再回眸去找水鹊的身影。 小元君因为修为低下而挨了画屏妖怪欺负,如今见了同伴,自然和旧燕归巢一般飞扑到同伴怀中。 小脸雪白,泪眼婆娑,一看就是被吓坏了。 眼睫毛都湿湿软软,黏成几簇。 眀冀低头,先是和小宗主道歉自己来迟,再用干净帕巾,给人轻轻擦干净唇角画出来的红痕。 宗慎没听见水鹊对同伴哽噎地说什么。 看到佩剑的那一位青年轻拍水鹊后背哄着,另一个耍枪的也上前去嘘寒问暖。 小元君委屈得要命,把脸埋进竹马的胸膛里。 宗慎看不见对方漂亮的眉眼了。 眼皮覆下,止雨剑收鞘。 ……… 那画屏原是庞管事从郊野一处荒宅里挖掘出来的。 里头寄住着一种叫无相的妖怪。 化身有男有女,容貌都如仙人一般。 庞管事本就是做风月生意,得了那屏风,如有神助,不愁没有来客。 他购置了画舫,又招揽了一些乐人伶人以此掩人耳目,无相会在客人被乐人吸引住的时候悄然出现,编织一个春宵幻境,那些沉溺于它幻境分身的恩客,全被吸光精气,下船的不过是一个空有皮肉的骨头架子。 逢人只会痴笑道画屏美人好,为画舫打出了名声,没过几月,骨头架子一垮就是去了。 庞管事得钱,画屏里的无相妖得了精气。 离奇死亡的人就多起来。 事情大了棘手了,就有人求助于仙门来解决。 同一个事件,恰恰好让沧海剑宗和悟真派的撞到了一起。 沧海剑宗那边的情报,显然比悟真派功善堂里记录得要详实,他们一行剑修,一来便是冲着画屏的。 宗慎将画屏封入收妖匣中,待押入下界宗门联合的司祟监作决断,至于庞管事则押入安泗郡大牢。 事情告一段落。 各自告别,沧海剑宗与悟真派应当要分道扬镳。 人影憧憧,立在岸边,月亮仍旧高悬。 水鹊受过惊吓,累极了,已然趴在眀冀背上睡熟。 脸颊嫩生生,抵着宽阔肩膀,颊肉堆起,挤压得唇瓣露出一道小隙,隐约可见霜白贝齿。 宗慎蓦然又想起方才贵妃榻上的一幕。 那靡丽的一尾红抹出唇周外。 第135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4) 沧海剑宗的弟子御剑返程,眀冀背着水鹊回了邸舍,他简单收拾了行囊之后,再背着人到泗江边。 水鹊睡得沉,不好带着他御剑飞行,怕发生什么意外。 安泗郡离京城不算远,从郡里的渡口顺着泗江汇入吴江,去往京郊,水程也不长,现在动身,黎明时分就可以到京郊李家村了。 涂钦午已经和一个乌篷船老板谈妥了生意。 乌篷船是一种小型客船,这个时点,也只有这一艘船接他们的生意。 船老板乐呵呵道:“月亮正在头顶,夜深着呢,公子们到房舱内睡一会儿吧,不必担心,我走这水路十多年了,闭着眼睛也能将各位送至京郊。” “一睁眼,就会到了。” 他撑着船橹说。 房舱不大,细长而窄,本身这艘船的设计也不是能够日夜兼程的大客船,舱内简单铺着苇席和被褥。 顶上是竹篷,两舷有窗,江面吹的南风,从窗户里涌进来。 水鹊就在两人中间睡。 小船慢慢悠悠,在江河当中,船影和星子一起摇摇晃晃。 同伴皆已经睡熟了。 眀冀没睡着,他闭目一会儿,又睁眼盯着竹篷,双目是清明的。 他想起画舫上水鹊和涂钦午相继离席,回来时只有涂钦午一人,就匆匆忙忙到处找水鹊,途中还收拾了鬼祟作乱的庞管事。 所幸找到人时,水鹊周身没有受伤的痕迹。 完好无损。 只是…… 眀冀蹙起眉,他总觉得是自己多心。 不然为什么用帕巾替水鹊擦拭残留的口脂时,感觉那唇珠比平日的状态要红润、要鼓胀一些? 摇过荷花荡,荷叶与花的清香随风飘入船舱内。 眀冀胸膛起伏,呼出一口气。 安泗郡人擅长种植荷花,或者说水乡的许多地域都有那么些荷花荡,数十里不绝,一直绵延到大桥洞底下。 桥洞是风口。 恰时,凉风呼呼吹,让水鹊本能地寻找周围的热源。 软肉一挨,眀冀低头,原来是水鹊偎到了他肩膀旁。 不受控制地,他视线黏在那唇瓣上。 唇肉湿红,因为侧睡而嘟起来,唇珠微鼓,但已经没有之前看到的那样明显了。 眀冀幅度轻微地低头,双目定定地盯着,神态有些痴愣了。 距离越来越近,看得也更加清楚。 小宗主是长得顶好看的,毋庸置疑。 眀冀在小时候初见,一眼看到那雪团子笨手笨脚地爬上院墙时,就清楚地了解到了。 他父母定娃娃亲,是给他找了一个小神仙似的人物。 乌黑的睫羽颤了颤,睁开来看向他的眼睛水蒙蒙。 眀冀猛地回过神来,他靠得已然太近了。 差一点,只差微毫距离……就会亲上。 眀冀拉开距离。 水鹊梦中初醒,意识模糊,但头脑深处还记挂着自己的任务。 他不依不挠地追上去,男主反而躲避。 水鹊视野还朦胧着,但也能看出来眀冀回避的态度。 眉心秀气地蹙起来,“你刚刚不是要亲我吗……为什么又躲?” 凑得那么近,不是要亲他,难道是要数他的睫毛吗? 已经被不知道多少男人亲过的小宗主,潜意识里熟知了亲嘴巴的流程。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6节 先这样,再那样,那样。 想到那种事情,水鹊脸上有点热,不过还是得问清楚。 他仰着脸,顾忌到另一边涂钦午还在睡,放轻了声音,说话就像情人之间的呢喃,“你明明就想……为什么总是不承认?” 刚刚都凑得那么近了。 他的阳气差一点就到手了。 眀冀半阖眼,淡声道:“不可以。” 水鹊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哄男主:“我们以后是要成婚的呀。” 所以让他吃点阳气为什么不可以? 薄唇压成绷住的直线,好半晌,在水鹊都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眀冀才道:“亲过一次就会再想亲,再亲过就会……” 就会想要更加多。 像在他梦中一样,起初只是牵手拥抱亲吻。 到后来,梦境里的内容就彻底失控了。 藕一般的粉白大腿,腿根颤颤地挂在他腰间,上方的粉弧微鼓,覆盖着不堪入目的水光和咬痕。 因为被迫吃到底,水鹊好像一直在哭,叫他的名字。 整个梦境像夏日雨夜一样闷热潮湿。 眀冀如蒙当头一棒,神志清醒过来。 浑身僵硬。 最后认真地对水鹊说道:“这些事情,只能结婚之后再做。” 他骨子里本就是古板保守的人。 从前是两小无猜,自然不觉得再亲密有何所谓。 但是年纪差不多知人事了,就会下意识在成婚之前避嫌。 他心思肮脏,怎么能做到再像儿时那样坦荡荡地亲昵? 况且,纯阳之体本就精力旺盛。 眀冀担心一旦破了戒,就会不可收拾。 水鹊会很辛苦。 他心中纠结万千,水鹊是全然不知道的。 他只觉得男主当真是榆木脑袋! 剧情里他们就没结上婚。 这下好了,他一分软饭值都别想刷到。 水鹊恼怒,气一上头,他揪着眀冀的领子,对着人嘴巴就是啵唧一口。 亲得响亮。 他把贞洁烈夫一样的男主都亲懵了。 水鹊得意地哼哼了一声,故意气人,“你如今不清白了。” 欺负过了人,他就不管眀冀死活,转个身,薄被蒙住头就睡。 好半晌,空中幽幽一声叹息。 眀冀只得合眼休憩。 睡在最外侧的涂钦午,一直安静呼吸平稳。 在身侧两人入眠后,漆黑的眼睁开,当中是一片清明的。 ……… 小舟飘摇至李家村口。 三人下船,同船夫告别。 还是清晨,天色与江色空濛。 忽然一声雷动,掀起黄梅雨。 淅淅沥沥,将三人打得衣裳湿淋淋。 好不容易来到李家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前。 涂钦午急急叩响门扉。 这户人家屋檐下放置着水缸瓦瓮储存梅水,以供日后烹茶用,黄梅雨落入缸瓮,叮叮咚咚响。 眀冀将外衫盖在水鹊头顶。 雨势颇大,他们不是符修,没有避雨符,哪怕用灵力遮挡头顶,还有四面八方的雨水。 终于门内有人戴着斗笠来开门。 是一年轻男子,形容憔悴,身边还跟着一个清秀女子,眼睛红肿似核桃。 男子眼尖,见到眀冀腰间佩剑,三人容貌不似寻常人,急忙道:“敢问,可是悟真派的仙长?” 女子闻言,面上终于有了除去忧色的其余情绪。 他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托人到悟真派的山下求助,没想到真能等来仙长。 男子招呼他们进来,大门进去是小院,往里还有屋门。 水鹊注意到门户悬挂着桃梗、蒜头,还有裁成剑状的菖蒲叶,鞭状的飞蓬梗。 都是些辟邪的物什。 进了屋子,还有两位老人,见了他们颤巍巍地站起来迎接。 他们赶紧让老人家坐下。 屋内焚烧着辟瘟丹,混杂焚烧的还有苍术、白芷,也是辟邪驱毒的。 年轻男子说自己叫李石,两位老人是他父母,身边的女子是他的未婚妻叫云心,是李石母亲一个姊妹的女儿。 因为幼年丧父丧母,接到他们家里住。 既是表兄妹,又是未婚夫妻。 说着说着,李石神色有些羞赧,道:“我们原本想在这个月中旬的吉日成婚。” 涂钦午笑意上眉梢,“恭喜啊,那我们不是正来得巧了,喝上你们的喜酒?” 云心听了,面有忧色,握住李石的手。 李石同样,声音沉痛,“但是有一妖邪,已经骚扰李家村许久,我们恐怕……” 水鹊好奇地问他:“什么妖邪?从哪里来的?” 李石才入正题,同他们介绍李家村的情况。 去年李家村的祠堂被大水冲垮了,今年二月趁着春日来,李家村家家户户捐了钱,就准备重新修建一个祠堂。 动土的村民不了解方位禁忌,他们村也没叫风水先生来看过。 挖掘土地时,一是不小心掘地三尺,地表三尺之下的阴气溢散,二是冲了太岁,挖到一团肉块,大如斗,还如蚯蚓一般,不停蠕动。 挖地的村民吓得惊慌失措,赶紧要重新填土。 本以为填好土了就相安无事,结果那日傍晚时分有一浑身皱巴巴的青黑老翁,手捧着一个肉团寻上来,说他们挖地冒犯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要赔一个美娇娘给他儿子做媳妇。 李家村的人没见过这种怪事,自然是不肯,提着扫帚要驱赶老翁。 那青眼獠牙的老翁一离开,全村人都染上了怪病,咯血不止,哭天抢地之时,老翁才现身。 说自己也不是要真讨一个儿媳,他来挑选,需要让李家村出个人,再让拿桐木雕刻一个人形,那木头人就当做是他儿媳了。 李家村人只好满口答应。 水鹊问:“后来呢?” 他想到李石方才忧心的神态,猜测,“挑中了云心姐姐?可那个老翁不是答应只用木头雕人吗?” 李石摇头道:“一开始并非挑中了云心,而是伯父家的女儿,我堂姐李静,那老翁雕刻了桐木人,就让堂姐回家了,没过当夜,伯母发现堂姐不在床上,掀开被子,只剩那个木头人。” “直到如今还不知所踪。” 李石继续说:“我们再见到老翁时,他手中的肉团大了不少,我们都疑心……” 李静是成了喂肉团的养料。 “这一回,”李石的父亲接过话,他不过五十岁,已然两鬓斑白尽显老态,“那老翁说要我们家的云心,我苦苦求他,说李石和云心就要成亲了,云心实在不好当他们家儿媳。” “那老翁却张着獠牙狂笑,一定要来赴我们家的喜宴……”李石父亲说道。 李石母亲哽咽,“若是不办,他还要继续祸害李家村。我们也不知道他会在喜宴上做出什么事情来!” 水鹊他们三人对视,大致了解了情况。 眀冀安慰道:“你们放心,届时那老翁来,我们会应对。” 措不及防,水鹊小声打了个喷嚏。 方才淋了雨,衣衫还滴着水,光顾着听人说事情了。 李石赶紧起来,“仙长千里迢迢赶来,是我们待客不周到,我为仙长们烧个热水,先洗个澡清洗风尘。” 屋内的人都忙活起来。 热水没那么快,水鹊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干净的衣衫,先把外面的湿润衣物换了。 院里雨歇,他才出门去看。 灶房火热。 李石在院墙下同眀冀说话。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7节 忽然面色犹疑,踌躇着。 眀冀淡声道:“李兄有话,但说无妨。” 李石神色不安道:“仙长,我的请求实在冒昧……但可否能请你和那位小仙长,婚礼当日假扮我们?” 眀冀沉默。 李石立即解释:“云心之前咯血,引发旧疾,一直卧病休息,今日才勉强下来,我担心到时候她支撑不住。” 眀冀的视线越过李石,望向水鹊。 水鹊点头。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样说不定更能打得那老翁措手不及。 涂钦午大跨步上前,眉峰挑起,“李兄,你这人不厚道,上好喜事,为什么不寻我假扮?” 水鹊狐疑地看着涂钦午。 铁牛这是要假扮新郎还是新娘? 那恐怕得要缩骨吧? 没见过这么高壮的新娘子…… 涂钦午注意到水鹊看他,更来劲了,“好。你来说,你要和谁入鸳鸯帐?” 第136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5) 什么、什么和谁入鸳鸯帐的? 水鹊没明白怎么话题就引到这里了。 涂钦午还不依不饶地要追问他。 高大身形逼近他跟前,骨架比他的要高而宽得多,覆盖着精劲肌肉鼓起紧窄利落的衣袍。 他堵到水鹊跟前,雨过天晴那点阳光照下来的影子,将水鹊整个人好似要笼罩住了。 旁人连窥见水鹊一眼都不能够。 眉黛唇朱的小宗主,简直要被人堵到院子的墙角去。 仍旧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竹马。 世人都说“青梅竹马”,他和水鹊相识得又早,本来他们两个才应当是像诗里那样,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为何还要再来一个眀冀? 这下成了“竹马青梅竹马”。 涂钦午面上是嬉皮笑脸,眉梢扬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追问小青梅,“你说,你要同谁入洞房、翻红浪?” 好似入鸳鸯帐的说法还太隐晦,他这一次问得更加直白露骨。 连院中不得已听到的李石,也臊得脸红脖子红。 仙师还真是开放,青天白日就大声谈论这些。 李石看了看前头意气风发的青年,又瞧了瞧身边恭默守静的仙长。 暗自摇了摇头。 稀薄日光都让涂钦午盖住了。 水鹊往左一小步,涂钦午就跟着跨一步,他再往右,涂钦午又紧随着。 “怎么不回答我?” 涂钦午不甘心地追问。 水鹊蹙着眉心看对方,说道:“你要说这些,那你和眀冀假扮李石哥和云心姐好了。” 涂钦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好。 是让他问烦了有点生气了。 他赶紧收敛了神色,哄道:“好了,好了,谁要和他扮假夫妻?我们的身高,谁也不符合云心的,就按照李兄说的那样,你同眀冀替上吧。” 云心身材在女子中算是高挑。 水鹊也就比她再高一些,他本身骨架又纤小,到时候披上红盖头,不是熟悉的人,看不出来。 见涂钦午不再揪着问题不放,水鹊松了一口气。 他故作生气的样子,就是想让涂钦午松口,忽然问这种问题,万一男主发觉他在背后偷吃怎么办? 真是棘手。 水鹊去看眀冀的神色,还是和平常一样的。 没有起疑就好。 离成亲定的日子还有两天,李家收拾了客房出来,让他们先住着。 洗浴是在大木桶里,打的井水烧热了。 眀冀听到水鹊在房中唤他。 水汽氤氲。 房里一眼看过去白茫茫的。 眀冀不敢随意看,走上前去时,眼皮覆着,目光也停留在自己的鞋尖,而非木桶内。 “何事?”他沉声问。 “你抬眼睛呀。你不帮我看一下,我叫你进来做什么?” 水鹊觉得他真是奇怪得很,小时候一起在山里光溜溜泅水也不少,这有什么的。 薄唇紧压,眀冀只得抬眼,入目是大片被热水蒸得粉腻的肌肤,和湿润的乌发。 水鹊正背对着他,手伸到后方撩起乌发,整个白皙圆润的小肩头裸露着,后颈的线条有别于他们的刚韧,在白雾当中显出一种纤弱感。 脊骨伶仃,隐没入水中。 水面上没有花瓣药草一类,是清澈透明的。 眀冀眼睛一烫,他偏移视线,声音微哑:“怎么了?” 水鹊嘟囔着和他说,“我感觉后面有点刺痛,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伤痕?” 他垂着脑袋,乌发全由后方撩到前面,让眀冀可以看清楚自己后颈与脊背。 “……有。” 空气中的呼吸声隐约加重许多。 “嗯?”水鹊问,“在哪里?” 与热水对比,微凉的手指,指腹按在颈后的一小片肌肤上。 好像身上没有一处是不娇的。 眀冀只轻轻一按,肌肤陷下去一个浅浅小窝。 大约只是刮蹭产生的红痕,没有破皮。 斑驳泛红的痕迹,还顺着脊骨往下一点。 眀冀眸色深深,松开手,“可能是划到了。” 水鹊嘀咕着:“好奇怪,什么东西会划到……?” 眀冀去探另一边木架子上披着的衣裳,是换下来已经脏了的。 果然在外衫处发现黏了一个极小的刺球。 想来是在村口野草茂密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 他把刺球放在手心,给水鹊看,“是苍耳。” 水鹊趴到浴桶边,藕节似的双臂交叠,他枕着手臂,对眀冀笑了笑,“原来是这个东西,叫我好难受,谢谢眀冀。” 水汽氤氲,他趴在那儿,好像蛊惑人心的鲛人。 偏生那双瞳仁澄澈,眼睛又圆,清清纯纯的。 毫无征兆的。 眀冀蓦然出声问:“为何今日涂钦午让你和他假扮……你不愿?” 水鹊歪了歪脑袋,脸颊肉软软,贴在光滑的手臂上。 伸出手来,递给眀冀。 眀冀不明就里地搭上。 手被扯过去,下巴尖儿压在上面。 滑腻而湿漉漉的。 水鹊软声道:“因为我们有娃娃亲,我想和你成亲呀……” 他说这话,黏黏糊糊的,脸颊还蹭了蹭眀冀的手背,撒娇一般。 嘭嘭嘭—— 心鼓如雷。 眀冀不敢多看他,手背从软腻之间挣脱,“……我先出去了。你留心水温,不要泡太久,水冷了。” 他的背影几乎可以说得上落荒而逃。 水鹊放下心来。 看吧,男主就是可好哄了。 他得意地用手心欢乐划水。 只是不见眀冀出了房门后,立在背光的阴影中,眸色深沉。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8节 如若不是娃娃亲,如若他没有纯阳之体……呢? 他又患得患失起来。 ……… 因为是假婚礼,也是在小村里,生活条件不比京城,又是自家人嫁娶自家人,所以亲迎程序并不如何盛大。 新床已经安好,上面还按照习俗洒了红绿豆、桂圆、莲子、红枣一类的喜果。 李石家四处贴着囍字,张灯结彩。 那老翁只见过云心,没见过李石,只要水鹊披着红盖头不露出脸,眀冀着新郎服,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李家村内事先通过气,都来见过悟真派的仙长,避免吃喜酒那天另外生什么事端。 等到锣鼓喧天,举行婚礼那天傍晚,青面獠牙的老翁果然来了。 成这个亲,云心的娘家和夫家是同一家,因此不必像寻常流程那样,由娘家抬花轿至夫家,直接改成花轿出门绕李家村一圈,然后再回家就够了。 披红挂彩,鸣锣开道,黄昏时分的唢呐声响彻李家村。 老翁就在村民的人群中静静看着,使得村民们大气不敢喘一声。 水鹊眼前都是那红盖头的颜色。 朦朦胧胧看不清。 好在下花轿后,眀冀过来接他,让他倒也不至于因为看不清道路而摔倒。 不知道为何,水鹊发觉眀冀的手心一直在沁汗,使得两个人相牵的手要打滑去。 是紧张? 为什么紧张? 那个青面獠牙的老翁很可怕么,连男主都害怕失手? 水鹊看不见现场,他只能从喧闹人声体会到繁闹的氛围。 跨火盆驱邪气,坐马鞍征兆婚后阖家平安,主持吉礼的礼生是村中少有的读书人,高声说了好一段祝福的吉祥话,才停顿了一会儿,清嗓子道:“李石、云心结百年之好,行婚之仪吉时已到,恭迎新人入礼,三揖三拜——!” 眀冀一晃神,仿佛那礼生念的名字是他和水鹊的。 反应过来时,依言躬身拜堂。 礼生高声又道:“都言同甘易,莫道共苦难,共饮合卺酒,相亲不相离——” 一个瓠瓜剖了两半,盛着酒水,中间连系着的红线晃晃荡荡,眀冀垂眸,酒水一饮而尽。 瓠瓜本身是微苦的,美酒却甘甜。 水鹊盖着红喜帕,还要避免被宾客人群当中的老翁看见真容,只能撩开一点点,大约从外面可见范围控制在下巴尖处。 他喝得匆忙,差点呛到,有两三滴酒水溅到喜服上。 村中人成亲,又是清贫家庭,当然没有什么凤冠霞帔那般华贵。 眀冀穿的是大红通袖袍,水鹊外面罩着的是同样大红色的宽袖襦衫,裙裳尺码小了些,让他呼吸也闷着一口气。 酒水打湿了襦衫的衣襟。 不过好在吉礼程序快要结束了,水鹊被送入新房中。 早在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先静观其变,如果那老翁非要什么儿媳,肯定会潜入新房来见新娘子,以雕刻木人,涂钦午和眀冀在外宴客时,时刻留心老翁的动静。 水鹊只要在新房里等待他们的信号就可以了。 红帐幔,软被褥,床里还堆着喜果。 水鹊有点饿,他捡了一颗红枣嚼了嚼。 新房在屋子最里侧,外面的交谈声不怎么能听见。 水鹊不知道等了多久。 忽而有一道稳当的脚步声,那人推门而入,红烛轻摇,水鹊垂着脑袋,喜帕还在头上,他只能看见地面上一个高大影子。 沉默地走近了,一身酒气。 “眀冀?” 水鹊试探道。 无人回应。 他于是自己掀起了盖头,看到果然是眀冀,蹙起眉,问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那老翁如何了?铁牛还在外面盯着吗?” 酒气熏人。 眀冀平日里很少沾这玩意,酒量不好,如今连神色也不似往日镇定,颇有一种迟钝的沉滞感。 直愣愣看着他不说话。 很漂亮。 掀了盖头的小新郎。 睫毛垂垂似鸽羽,眉间贴了花钿。 因为不满,双目俏生生地盯着自己。 水鹊找了找,桌上没有醒酒汤。 眀冀喝醉的情况,本来就在计划外。 高大青年走过来,亦步亦趋跟着他,也不说话。 身上除了酒气,还有温醇的木沉香。 见水鹊坐回床上,他也跟着坐在床边。 水鹊犹疑地问:“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好看。 眀冀沉默不言地盯着他。 在水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薄唇忽而覆盖在他唇上,如兽一般轻轻舔舐。 水鹊瞪大了眼睛。 嘴巴被舔得湿漉漉的。 视野一阵晃动颠倒,后背已经躺在柔软被褥上,入目是鸳鸯帐顶。 水鹊去推了推醉得头脑不清醒的眀冀,“你做什么呀……现在可不是亲昵的时候。” 被推开了些许的青年,双目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小新郎。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遭到了拒绝。 过了几瞬,眀冀低头,手指挑开了水鹊腰间的红缨带。 衣裳半解,襦衫本就轻薄。 眀冀回忆起那一眼见到的景象,透明酒水淋在襦衫衣襟处,连带着锁骨和下面一小片雪白的肤肉,也蒙着水光。 如同受到蛊惑一般。 青年埋首。 高挺鼻骨埋入那一点儿被襦衫勒出来,微软嘟着的起伏。 好似寻着了最温软之所,即便脑袋被水鹊推着,也毫不动弹。 他的舌苔粗糙,又隔了薄薄的布料,将水鹊当做是小乳郎一样吃。 轰然破门而入者,只能看见哭得鼻子眼睛红红的小新郎。 和伏在小新郎胸口耸动脑袋的青年。 伴随着啧啧水声。 “我没有那个,”水鹊已经是乱七八糟的了,口中呜咽着:“你快滚……滚开!” 监察者出声道:【宝宝别哭了,先睁眼。】 【看看哪个才是你的新郎?】 水鹊泪眼模糊。 提剑踏门而入的高大青年,双目黑沉沉,好像要将伏在自己未婚夫身上的男人千刀万剐。 水鹊从来没见眀冀脸色这么差过。 等等…… 眀冀? 如果现在进来的是眀冀,那么……他身上这个人又是谁? 第137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6) 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有可能不是自己熟悉的竹马后,水鹊原本由于脱力而减弱的挣扎,动作幅度重新张大了。 他不停地挣动,还去揪“眀冀”的头发,“走、走开!” 小新郎的脸颊害臊得发红,眼角沁出来的泪就没有断过,全都像小珠子一样连绵不断地,顺着耳畔落入布被上。 肤色玉白,床榻被褥枣红。 还是很好看。 伏在他身上的人撑起来一些,定定地盯着水鹊瞧。 除了被泪水浸湿而显出深红的被子,小新郎脖子上、锁骨上也都是深一点浅一点的红痕,皆是他方才又舔又啃弄出来的。 指腹擦过水鹊眼角,湿润微烫的触感。 他没有管顾身后的剑芒,神色显得有些木讷地出神想—— 哭得好厉害。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39节 剑光锋锐,比持剑青年的气势还要冷然。 水鹊瞳孔微缩,眼睛也下意识地闭起,往被子里搐缩着躲了一下。 剑势如风雪,挥下来的时候,连鸳鸯帐也扬扬而起,应声而断。 那人撑在床上,背对眀冀,竟是毫发无损。 冷兵器碰撞,声响锵然。 水鹊不敢置信地看着,“定光……” 两柄定光剑抵在一起,又在电光火石之际撤开,同样的身影退开又缠斗。 房内的桌椅撂倒在地上。 水鹊被剑风吹得用手遮起眼睛,从缝隙里看,发觉那两把定光剑,就连剑穗也是一模一样的,穗子花花绿绿,用久了就磨损破旧了。 剑穗是他编织好了送给眀冀的生辰礼物。 因为是第一次编这种小玩意,还要准备惊喜,水鹊只能晚上和人告别后回卧室编,弄了好久,眼睛酸酸涩涩的。 那他怎么会…… 像现在这样分不出来呢? 眼前的两个人连残影当中的剑招都是一样的。 水鹊倚在床边,忽然有些茫然了,他局促不安地低喊:“眀冀?” 已经缠斗了好几个回合的两名青年,闻言齐刷刷地停下来,转而望着他。 动作也是同步的。 如果不是水鹊看清楚了,空气当中确实没有镜子,他真的会以为其中一边是另一边的镜像倒影。 一方压紧唇看着他。 另一个眀冀对水鹊解释道:“他是木雕人,黝木,我一时不察,前头那老翁雕刻了我的模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要留心木雕人随时有可能发起的攻势。 水鹊左看了看,右又看了看,询问一直沉默的“眀冀”:“你是木头人吗……?” 对方没有说话,唇紧闭得几乎无血色,摇头否认。 水鹊心中了然。 他以前在宗门里,总是看那些无用的杂记游书,里面就有记载。 黝木,树节形似人状,只要对着心中所想眼中所看的人或兽雕刻,基本都能一比一复刻对方,不仅仅是外形,细致到性格举止、修为实力,乃至于武器。 唯一的缺陷是无法人言。 他们之前听李石说,最初将李静暗中调换的木雕人,材质只是寻常木料,大变活人的效果是那老翁使用术法做到的,做出来的木雕人基本上就是个空壳子。 只是他们无法提前知道对方居然有这样的黝木。 连剑招也能和原先的人一一对应。 真正的眀冀解释过后,神情严肃道:“李石和云心还躲在灶房里,那老翁发了狂,要大开杀戒,涂钦午暂且拖住他,我才能抽身找你。” “你先掩护李石他们离开,老翁和黝木人交给我们,留心不要受伤。” 他交代着,水鹊点点头,他从储物袋里取出自己的武器,是一双山玄玉花纹短剑。 平日里没有机会用剑,短剑藏在储物袋里,崭新崭新的。 眼见着绯红身影要离开,黝木人猛地上前跟随。 青光闪动,定光剑倏地直直刺向他。 两柄玄铁打造的剑身相抵,铮铮作响。 水鹊急匆匆地跑出来,才发觉宾客全如鸟兽四散,厅堂的酒食碗碟泼洒在地上,桌椅翻倒,有战斗过的痕迹。 他急急忙忙地到灶房里寻找李石和云心,要先把他们掩护着送离这里。 免得那老翁先一步找到了。 “仙长、仙长……”李石神色仓惶,护着云心,见他进入灶房,“那青面老翁和涂仙长打到屋子后山去了!估计找不到云心,不久就要回来!” 对方执意寻找云心,又放出黝木人去婚房试探,更让人疑心,恐怕年轻女子对他和那肉团有什么重要的作用。 毕竟对于妖怪,在许多旁门左道的修炼途径里,人肉都是大补。 水鹊时刻留心着动静,掩护着他们出来,又问:“老人家呢?” 李石连忙道:“我老父老母逃出去为我们找船只逃走!” 他们也看见了,老翁实力高深,连仙长们应付也显出吃力的劣势来,还是走为上计。 李石向水鹊描述方才在厅堂里老翁发狂的模样,腐朽躯干刀枪不入,翻风滚雨,将院子搅乱得一片狼藉,带着的肉团还能喷火。 水鹊摇摇头,“若是他真的这样神通广大,那你们逃上船也没有用,他怎么会放过你们,放过李家村的村民?” 他话音刚落,空中就有桀桀笑声传来。 他们正在一处竹林环绕当中,水鹊提高警惕,仰头四处观察,只闻其声,傍晚日光昏黄,不见人影。 云心脸色煞白,一声惊呼。 忽然现形的手和铁钳子一样按在她肩膀,死死一拽,脱离李石身边的范围。 那手枯瘦发皱,皮是青黑色,像一层笋干的笋衣粘在骨头上。 山玄玉短剑直劈,及时截住了老翁的手。 水鹊反将云心推入李石怀中,手腕一拧,短剑如同灵蛇,刺向老翁胸口空门。 虽然他体术不好,修炼也不到家,但好歹他剑招是化神期的微生枞手把手教的。 一些紧急的攻杀术还是会的。 但那老翁身形一动,扭腰错步,矫健避过剑势,掌风劈过来的时候,水鹊就直觉糟了。 对方是妖修,境界不能直接放入他们人族修真体系对比,但起码在金丹以上,就是说已经有了妖丹的。 已经脱离寻常妖修的范围了。 悟真派有的长老也只是堪堪为金丹真人。 掌如秋风扫叶,水鹊急退几步,短剑向上格挡,老翁周身的气劲都凝于掌心,雄浑力量四面释放出来,震动了周围环境,竹林簌簌落叶,竹枝摧折。 水鹊持剑的手震得生疼,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手掌肯定红了。 登云履碾在地面,也抵不住后退,划出深深的印记。 好在身侧匆匆赶来的涂钦午,一柄单钩枪挑开青面老翁,把水鹊护在身后,“受伤了吗?!眀冀呢?” 他抽出间隙,回首瞥了一眼水鹊,看人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涂钦午自己的状态实在不算好,身上挂了彩,臂膀处正汩汩流血,浸红了锦袍。 筑基对上金丹,如果不是涂钦午还学了微生枞的一手蒺藜十三枪,恐怕还拖不了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青面老翁也没想到,方才他重创了这黄口小儿,结果这么快就追上来了,狰狞笑道:“算你还有些本事!” 他不喜食年轻男子的肉,何况是修仙者的,但肉团不一定,无论如何,当做养料喂了总没问题。 “后退!” 涂钦午警醒水鹊,随后立即提着枪,伏身直扑青面老翁。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约是急着出来找水鹊。 两个眀冀的战场也逐渐从屋内移转到外面。 涂钦午余光瞥见同样的两个人,甚至连定光剑也一样,心中很是吃了一惊,老翁正是借着这个契机,再次狠狠重创。 气功当中蕴含的妖力,让涂钦午险些站不住,被震退至竹丛处,单膝跪地,按住胸口,猛地血气上涌,吐出一口血来。 水鹊急匆匆地跑过去搀扶住他,手忙脚乱地给涂钦午为了一口气血丹,“你还好吗?我这里还有好几颗……” 他别的没有,宗门药谷里有一部分丹药产出,都是给小宗主备用的。 眀冀一人暂且先顶住了老翁和黝木人的攻势。 尘土飞扬,剑风与掌风破空之声犹如万钧雷霆。 单钩枪抵住地面,涂钦午点头,按住水鹊扶着自己手,缓缓推开,借着单钩枪起身时,枪尖没入土地。 “你保护好自己。” 水鹊启唇还没说话,几道身影又已然缠斗至一处去。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一般。 “仙师!” 李石一声呼唤唤回了水鹊的心神。 他定睛一看,正是之前一直忘却未出现的肉团。 在空中抽缩痉挛,筋脉暴跳凸起在肉上,五官皱成褶状,整个肉团几乎只能看到一张咧出獠牙的口。 77号赶紧道:“宿主,危险!这个是人面瘤,能吐业火,但凡触及业火,一定会伤及神魂真身!” “剧情里男主在这个小副本中,就是险些被这个人面瘤的业火伤到——” 它还没说完话,那人面瘤嗬嗬两声,从它血口中喷出零星火花。 接着腮部鼓起,猛地一呼一吹,幽幽业火直冲李石与云心的方向! “小心!” 水鹊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想也没想就挡在凡人面前。 他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有人态度特别差地凶一凶他,水鹊都会被吓到。 所以这一次也好好地用双手护在前面保护自己了。 眼睛就算紧紧闭起,也能透过眼皮感受到火焰冲天。 空气中有一股木头燃烧的焦枯气味。 水鹊鼻尖耸动,小心翼翼地睁眼,“……眀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0节 不对,眀冀被青面老翁绊住了脚步。 黝木目光呆呆滞滞的,盯着他。 有力的双臂将水鹊整个人环住了,业火阻挡在他身后。 听到水鹊喊他眀冀,缓慢摇了摇头。 业火烧及神魂与真身,他只是一方黝木,没有神魂,这是直接烧到了木料。 黝木抬手摸了摸水鹊的脸,掌心微烫。 水鹊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木头人……?” 下一瞬,黝木就彻底变回原形的木雕了。 烧得焦糊,有的地方成黑炭状,狼狈地掉落在泥巴地里。 水鹊只有手臂一开始被火舌燎到了,燎红了一片,大约是高温烫伤导致的抽痛。 他咬牙把木头人捡起来。 手掌里黑乎乎的,沾了一手炭灰。 手心之前阻挡老翁攻击时震伤了,如今更痛了。 人面瘤还在酝酿下一波业火,眀冀足步一蹬,劈剑将其刺落。 只这一下,人面瘤暴怒如雷,业火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如同炸开的爆竹烟花,气焰震开,转瞬吞噬了四周围。 刹那之间,风雪四起,虚空踏碎。 在业火伤及水鹊前,布着茧子的大手凌空掐住那个肉瘤,化神期威压令人难以想象,人面瘤转瞬化为齑粉飞灰。 残影转瞬即逝,下一秒凭空闪现,蒺藜枪直直扎入青面老翁的胸膛。 老翁面目狰狞,口中咯血,顺着下巴流下,嗬嗬发出气声道:“竟然是你,微生——?!” 青衫男子面无表情,像是挑着什么肮脏物件,枪尖挑着把老翁扬在半空中。 手腕一转,枪尖挑出妖丹。 一甩。 那青面老翁就如放去了气的麻布袋,趴在地上苟延残喘,口中还在道:“微生……微生枞……” 微生枞低眸,足底一踏,将紫色妖丹碾作齑粉。 “水鹊,”涂钦午捂住肩膀撕裂的创口,匆忙上前问,“你怎么样?” 水鹊摇了摇头。 眀冀无言地用药膏抹在他烫红的手臂,扯下自己手臂的衣料给他缠好。 忽而低声道:“对不起。” 他意识到自己的修为境界还是不足以保护水鹊。 遇到像今天这样强势的妖修,连自保都棘手。 眀冀修行从来是稳扎稳打的,从未有像今日这样迫切地想要跨越境界。 微生枞彻底解决了青面翁,视他们于无物,把被火焰闷得灰扑扑的水鹊背起来。 转身,才望向伤势更加惨重的涂钦午和眀冀,视线薄凉,问道:“你们谁带他下山的。” 一字一顿皆透露着冷意,仿佛淬着冰。 水鹊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微生枞是真的动怒了,在爆发的边缘。 上一次这样,还是小时候他们调皮误入禁地,险些葬身兽腹。 他头一次被微生枞打屁股,也只有那一次。 水鹊赶紧蹭了蹭微生枞的肩颈,没想到因为自己脸颊沾了灰,反倒把微生枞的衣衫弄脏了。 他又赶紧拍一拍灰,小心吹了吹,好像不仅要把灰吹掉,还要把微生枞心中的火也吹灭。 环住对方的脖颈,小声道:“爹,是我自己非要下山的,你不要怪别人……” 不等微生枞多说什么,他就赶紧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微生枞垂眼,入目的是搭在自己身前的手,手心也是发红的。 他从未让水鹊受过这么重的伤。 水鹊闷闷地趴在微生枞背上,被烟气熏得咳嗽了一下,声音有点哑哑的,闭上眼睛,“我好痛呀,我想回家了……” 好像还没长大,仍旧是从前趴在他背上的一小团。 心如刀锉,钝钝地抽痛。 微生枞低声应答:“好,我们回家。” 水鹊装装可怜就转移了微生枞的注意。 他反手悄悄把装满丹药的储物袋丢给自己的竹马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脸颊还是泛粉,沾着一点儿灰的。 储物袋也给出去了,自己只留了一只木雕人在手上。 ……… 水鹊有点后悔了。 他不该把这个木雕人带回来的。 77号之前一心关注水鹊的伤势,连剧情都无暇顾及,现在才突然想起来,说道:“唉呀,乱套了!这个黝木是剧情里替男主挡业火的好兄弟!” 龙傲天的好兄弟。 怎么还为他挡了业火? 77号说这个黝木的来历。 “剧情里是青面翁在昆仑挖出来的,黝木树节似人似兽,实力强大起来就能够自如幻形,加以雕刻的话就能按照雕刻者的心意,原模原样地复刻人与物。” “青面翁带在身侧,当做法宝不轻易使用。” “剧情里就是复刻了男主的模样,男主原本双拳难敌四手,在和青面老翁、人面瘤战斗的过程中险些殒身,只是老翁没想到,黝木对雕刻成人形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有孺慕情结,把男主当做父亲看待,一朝反水,打得老翁措手不及。” “男主和黝木联手才堪堪把他们打败。” 水鹊倚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 77号的球体依偎过来,贴住水鹊,“但是黝木好像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宿主你……” 那是说明…… 黝木将他看作是父亲了? 水鹊狐疑地看向床边立着的木雕人。 监察者似乎看出水鹊心中的猜测,忽然冷笑一声。 【它哪里是将你看成父亲,它当你是小妈妈呢。】 不然那时找奶喝。 水鹊磕磕巴巴道:【你、你别乱说奇怪话……】 共事这么久,01一直改不了这个事情,总是突然说怪怪的话。 监察者哂一下,不再说话了。 77号才终于被放出频道,急忙道:“所以剧情里男主的好兄弟现在是宿主的好兄弟了……” 水鹊抬眼去看静静立在床边,一声不吭的木雕人。 最开始他带回来的时候,还是手心里的一把大小。 休整养伤之后,他伤势好得差不多了,结果这个木雕人也养好了,变了成年男子身材高大。 似乎是真身模样。 黝木如其名,本身就是黝黑的木材,黑漆漆的,只能看出肌肉起伏形状,几乎瞧不出来五官。 水鹊看他没衣服穿实在有碍观瞻,拿了一套微生枞的旧衣塞给他。 换上衣服也是人模人样的。 他招了招手,但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实在像是招猫逗狗一般,就停住了。 木雕人呆呆地让他招过来了。 水鹊抚在木雕人脸上,轻声道:“谢谢你啊……那天帮我挡住业火。” 那天都烧得灰黑灰黑的了。 水鹊本来想说他是个好人,但想了想,对方好像压根也不是人。 “你真是一个好木头!”水鹊沉吟一会儿,找到词语,“一方良木,对!” 木雕人歪了歪脑袋。 他好像想要张口。 只是一张口,木雕内黑洞洞的,没有舌头也无法说话。 黝木本身就仅有类人的外形,不具备五脏六腑经脉。 水鹊还在思考,喃喃道:“叫你什么名字好呢?你既然是眀冀的好兄弟,到时候还是得把你介绍给他认识才行。” 得把剧情掰扯回来…… 大约是捕捉到“眀冀”这个词语。 木雕人顿住了。 下一刻,高大的剑修青年蹲在床边。 他还握着水鹊的手,忽而扯到唇边,舔舐起来。 黝木还记得,那天水鹊的手被火舌燎伤了。 “等等……不要这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1节 水鹊想要制止他。 对方却好像得了什么珍馐一般,从透粉的指甲,一点点舔到指缝根的肉。 玉白肌肤蒙上层水光。 水鹊不理解他的行为,按住他脑袋劝道:“好了,不许舔了,虽然我洗过手,但是这样不好,不卫生的……” 微生枞进门时,只见眀冀蹲在床边,和寻常登徒子没什么两样,拽着水鹊的手舔。 水鹊还在懵懂的,认真的,哄道:“好了,你听话,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 微生枞打翻了手中的药膳。 什么不许动。 只有死人不会动。 第138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7) 听闻声响,水鹊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碗黑乎乎的药糊摔了,成一滩铺在地面上,苦涩的中药味逸散开来。 “怎么摔了药?药碗太烫了吗?太可惜了……爹你给我熬了多久,我都喝不上了。” 水鹊抿着唇,眉眼耷耷,实际上在努力回想一些伤心的事情,防止自己控制不住小声笑出来。 他连喝那个药膳好几天了。 实际上伤势已经大好了,那个药膳只能补身体,对业火烧伤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 他之前被业火燎到,有些伤及神魂,主要还是微生枞回到这里,昼夜为他传息才痊愈的。 微生枞睨视一眼守在床边的青年。 回首,招了招手,让外室洒扫的仆役过来收拾残局。 手腕一转,凭空生风,蒺藜枪现形在手中。 微生枞沉默无言地,枪身一扬,锋锐的尖端抵在青年后颈,“谁准许你进来的?” 他下过禁令,这段时间不允许外人拜访宅院。 主要就是为了防范眀冀和涂钦午过来。 水鹊迷茫地眨了眨眼。 枪尖锋芒毕露。 黝木仍旧毫无所觉一般,只会揪着水鹊的手。 实在是太危险了。 水鹊下意识去拦住蒺藜枪,不等他的手触及,微生枞一见他的动作,就收起了冷兵器。 眉心锁紧,“你为了眀冀……阻拦我?” 语气中有淡淡的诧然。 水鹊看他眉头都快锁成解不开的绳结,赶紧解释道:“这个,这个不是眀冀!” 他推了推呆头呆脑的黝木,着急地说:“阿黝,你快点变回来呀。” 黝木听到了自己的新名字。 听话地重新变回了木头人,成年男子高大,立在床边。 黝木在原形的状态下,嘴巴开合就像是水鹊看过的童话片里的匹诺曹,下颌关节像一个装置,开合时可以看见内里空洞洞的。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微生枞问:“这是你那天抓在手里的木雕?” 他方才看到对方舔舐水鹊的手,愠怒涌上心头,一时间都没有察觉不对之处。 眼下一看倒是清楚了。 可以幻形的黝木。 水鹊点点头:“阿黝那天还给我挡住了业火,很厉害。” 微生枞想起之前背着水鹊回到家里时,把人放在床上,看到人已经睡着了,但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灰黑灰黑的木雕。 在水鹊从小到大积攒的,那些拨浪鼓之类的玩具堆里,算得上是做工糟糕的。 他将黝木定位为水鹊的玩具,心中的郁气就消散了,“你喜欢就留下吧。” “药膳锅里还有。” 微生枞淡声说着,看到水鹊一下子垮下来的小脸,眼中浮现出温和,把水鹊睡得凌乱的发丝挽至耳后。 只是下山一趟,平白就遇到了祸事。 让妖邪欺负了。 回来养了好一阵伤。 微生枞垂眼,捏了一下水鹊的脸颊。 雪腻腻的,这一下就留了淡淡的红印。 “太瘦了。”他道。 好像还没养回来。 下巴尖尖,脸颊两侧的肉也没有从前多。 微生枞半点也不怀疑是因为水鹊已经长大了,摆脱了从前的婴儿肥。 “没有。”水鹊闷闷地反驳他,“没有很瘦,我最近每天除了睡就是吃。” 扯住微生枞的手,放在自己腰腹的位置,“我感觉我都长小肚子了。” 他前头才吃过晚膳,平坦的肚子当然有细微的起伏,至于说的小肚子,微生枞掌心里确实触到有温软的肉。 是坐在床上,侧腰挤出来的那么点儿。 微生枞收回手,给他掖好被角,“还要再多吃一些,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水鹊和报菜名一样报了一堆,想了想自己也吃不完,又道:“还是吃馄饨吧。” 他抬眼小心地瞟一眼微生枞,被捉包后干脆抱住微生枞的腰,小声嘟囔道:“今晚能不能不喝药膳?我漱过口了,而且那么苦……我喝完在梦里也过得苦兮兮的。” 他只是之前单纯做噩梦了,却要怪到药膳头上。 微生枞:“嗯。” 他摸了摸水鹊的乌发,“睡吧。” 像从前一样轻拍着水鹊哄睡。 仗着旁人看不见,77号的球体躲进被子里,贴着宿主的颈窝睡,说悄悄话一样和水鹊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这个宗主真是好人!】 谁对宿主好,77号就喜欢谁。 这就是77号的善恶观。 【不对,77说的不对。】水鹊想了想,迷迷糊糊地说,【从剧情里来看可不是好人,我是小反派,他是我背后的大反派!】 好像这样的名头足够威风,水鹊闭着眼睛还要满意地点点头。 在后期的剧情里,男主覆灭了宗门和背信弃义的未婚夫,一举证道,踏碎凌霄飞升上界后,还受到了辟邪真君的截杀。 这个辟邪真君,正是微生枞在上界的真身。 如今的微生宗主只是他从真身剥离出来,在下界历练的一抹神魄。 只是这样一抹神魄,已经实力足够强大,成为整个悟真派的倚仗。 也是小宗主能够作威作福的后盾。 神魄回归上界后,辟邪真君自然不会放过新飞升的男主。 正所谓“杀了小的,来了老的”,这样的剧情正是龙傲天升级流打脸精髓所在。 大反派和小反派的结局自然都不好。 察觉到异样,微生枞低眸,正好抹去水鹊在睡梦中眼角沁出的泪。 做噩梦了? 他撩开水鹊夏衣的衣袖看了看,之前被业火燎过的皮肤,如今洁白如初。 他们下山遇险的时候,微生枞原先在闭关。 神魄暂时脱离了下界,回到上界。 他的真形是瑶池畔一棵与天地同寿的辟邪树。 风吹过,树叶簌簌,叶脉中盛着的仙风玉露,自觉倾倒至缠绕枝桠的一株菟藤上。 菟藤主要靠汲取他的养分而活,浇一些清露也会生长得更好。 他不记得自己的枝桠是什么时候被这株菟藤缠上的。 在叶脉静默的千万年里,他没有多在意。 直到处于下界的神魄,有一天闭关醒来,怀中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神魄与真形始终是记忆相通的,因此微生枞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那株菟藤,化形跟着他到了下界。 他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何况还是一个尚在襁褓连吃也要人喂的婴儿。 但是水鹊很乖,除了身体差一些,不怎么哭闹。 微生枞逐渐意识到自己心态不对时,是看到水鹊和门派里一个外门弟子的孩子玩到一起,那个小男孩大几岁,亲了水鹊脸颊一口,微生枞听到他让水鹊脱衣服。 那天他怒从心生,把那个外门弟子和小孩皆逐出了悟真派。 微生枞那时一心觉得,水鹊只要依靠着他就好了,其他人对于水鹊来说太危险了。 反正菟藤本就是寄生在他真形上。 像在上界的许许多多年一样,就好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2节 他开始教水鹊怎么欺负或者说欺凌同龄人甚至大人,并且把年龄尚小的水鹊惯坏。 虽然小水鹊多次表示不解,但小孩就是一张白纸,只会很听话地按照他的话做事,因为知道听话的时候,微生枞会多陪他一会儿,额外满足他的愿望。 周围的同龄小孩,即使很想靠近水鹊,也因为小宗主过于坏的脾气而止步。 微生枞成功了,直到六岁,水鹊都没有一个很要好的玩伴,只会整日黏着他。 作为宗主,偶尔也有繁忙的时候,有一次他离开宗门两日,参加下界各门派聚齐的问锋大典。 没有像往常一样带上水鹊。 回到家的时候,朗月高悬,小孩子坐在屋檐前的阶梯上,眼睛哭得红肿像核桃,孤零零的。 看到他回来了,抽抽噎噎地跑上来,死死抱住,“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微生枞哄了他很久才睡着。 那之后水鹊更加听他的话了,好像是被人抛弃过一次的狸奴,知道微生枞不喜欢他和别的小朋友来往,他装得更坏了,到后面没有小孩敢私底下接近他。 微生枞尚且在犹豫。 孩子只依赖自己的话,似乎也不好。 于是他接纳了人间界的那个小皇子进门,给水鹊当玩伴。 先是涂钦午,后来是一早订过娃娃亲的眀冀。 他们都能够包容水鹊最初被他教坏的脾气。 娃娃亲…… 思及此,微生枞的心神从回忆中醒来。 菟藤本就依赖其他植物的养分而活,化形之后也是需要采补的纯阴之体,所以微生枞在一开始就近找到纯阳体质的小孩,定了一个娃娃亲,是留作水鹊长大后当炉鼎备用的。 可方才见到木头人化作眀冀的模样,和水鹊亲昵,微生枞觉得那一幕刺眼极了。 连带着,对于木头人也看不顺眼。 微生枞斜睨。 那黝木自觉缩小了身形,变回了比手掌大一些的木雕,爬到水鹊枕边,大概是想和水鹊一起睡。 微生枞捉起那只木雕人。 塞入一旁酸枝木方桌的抽屉里,锁起来。 ……… 可怜的黝木困在抽屉里整整一夜。 他还知道水鹊在睡觉,不能打扰,闷声不吭的。 直到水鹊翻了个身,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黝木才扣响抽屉。 酸枝木闷闷地响,终于得见天日。 水鹊好奇道:“你怎么还翻进抽屉里了?” 他丝毫没有怀疑是微生枞,做出将黝木关进里面这样幼稚的事情。 黝木从里面攀爬出来。 落地的瞬间身形拔高,像竹节拔地而起。 却是幻化成了微生枞的模样。 青衫男子低头,单膝抵地,捉住水鹊搭在床边的脚腕。 他半跪在床边,这样的姿态很方便给水鹊穿上足衣。 “等、等等!”水鹊想要挣脱,那大掌桎梏着他的脚腕,使他动弹不得,连掌心的茧子也复刻得一模一样,磨红了脚脖子,“你做什么,不要变成我爹的模样。” 黝木抬头,歪了歪脑袋。 他只是认为,那个人很坏,但水鹊在他面前……很乖。 还会抱住那个人的腰,被哄睡。 薄唇微启,黝木发不出声音,他就是变换成人形,也做不到人言。 低下视线,大掌轻轻摩挲水鹊的足底。 茧子蹭在上面。 水鹊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有点痒,你不要玩了。” 大掌捏了捏珍珠似的小脚趾。 那里有一点极小的黑痣。 黝木望得出神,又捏了一下。 旁边花瓣一般泛粉的指甲也没放过。 水鹊挣扎的动作全让他不费力地压制下来了,黝木只觉得对方脚趾划过,就好像羽毛轻抚掌心一般。 水鹊的足底本就敏感,让黝木玩得忍不住笑,到后面泪眼模糊。 急得生气了,一急就想去踹对方一脚。 但是对上青衫男子淡薄的眉眼,又生生止住了。 “阿黝,你别顶着我爹的脸欺负我……” 水鹊把这个事情认为是玩闹欺负,因为对方顶着旁人的脸,还是长辈的,让他都不好还击了。 正说着,微生枞恰好从门外进入,听到前头的话,又看清屋内情状,他蹙起眉。 心跳甚至惊得漏了一拍。 微生枞放下手中的一碗馄饨。 什么也没说,搁下碗就走了,甚至步履匆匆。 留房里的水鹊疑惑不解,转头对黝木道:“都叫你停下来了,你这样要引发我们家庭矛盾的,快变回来。” 惹人生气了。 黝木黯然伤神,听话地变回木雕人。 水鹊其实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微生枞商量。 他自己穿好了足衣鞋履,简单洗漱之后,吃完馄饨,才跑去另一边卧房找微生枞。 对方正背对着他,翻越书籍。 水鹊静悄悄地踮着脚走上去,从后面捂住微生枞的眼睛,“猜猜——” 我是谁? 还没说完,微生枞淡声:“水鹊。” 语气有些严肃。 水鹊讪讪地松开手,坐到-旁边的蒲团子上,“你生气了吗?” 因为自己和木头人玩闹,而木头人顶着他的模样? 微生枞摇头否认。 水鹊抿了抿唇,显然不相信,手指一指,“你明明气得连书也拿反了。” 微生枞将书返回来。 犹豫了一会儿,水鹊观察他的神色好像不像是真的生气,试探地问:“清微胜境后天就要开放了,我能不能去?” 下界有七大胜境,是上古洪荒时期留下来的折叠秘境,内里灵气丰厚,遗留的机缘法宝也多,划分给不同的门派管辖。 清微胜境离悟真派最近,这么多年来都是悟真派在外看守管理。 五十年一次开放,各宗年轻弟子都能登名请求进入历练。 那里有一个重要的剧情,男主会在里面突破筑基结成金丹,而且好兄弟阿黝现在还在水鹊身边。 水鹊肯定要进去的。 他本来都准备好纠缠微生枞好一阵,好说歹说也得让微生枞答应他去。 结果对方沉声应:“嗯。” 水鹊打好的一腔腹稿没有用武之地。 微生枞心乱如麻,但还记得要将一个传音玉符交给水鹊,“如若有危险,用这个唤我去。” 避免之前遇险的情况出现。 水鹊看了看传音玉符,他之前就想要一个了。 眼睛亮晶晶的,惊喜地抱住微生枞,“谢谢爹!” 双臂环住,手掌迟钝地,轻轻落在水鹊脊背。 微生枞眉峰拱起。 ……… 进入清微胜境,要通过悟真派后山的一个传送阵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皆是五湖四海来的年轻一代修真弟子。 水鹊还没找到眀冀和涂钦午。 先让微生游意逮住了。 高挑青年环住他,高兴道:“又找你的两个竹马?来来来,堂哥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 微生游意絮絮叨叨,“他们都是我以前游历的时候结识的,这次去胜境,我有事情脱不开身,照顾不了你,我托他们照顾一下。” 水鹊余光好像看到了男主的身影,回首往后看。 接着被微生游意推到几个剑修青年跟前。 他回过头,抬眼时正好对上宗慎的眼睛。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3节 几名剑修也认出了眼熟的面孔。 小元君今日穿了云水蓝的窄袖圆领袍,鲛绡在日光下粼粼生辉。 雪白的颈上垂落珍珠琉璃璎珞圈,叮当脆响。 神清骨秀,鲜眉亮眼。 被推出来还懵懵的,但见到有人,就下意识地弯了弯唇角。 唇边有小梨涡,好像湖畔吹皱的春水。 叫对面的剑修直勾勾盯着他看,移不开眼睛。 第139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8) 微生游意没有发觉自己的老相识朋友们的异状。 他向沧海剑宗的剑修们介绍,“这是我的堂弟,微生水鹊。” “水鹊,这位是沧海剑宗的首席弟子,宗慎。” 宗慎带领着的其他弟子,微生游意也一一介绍了。 “弘远、梁越泽、闻曾……” 其实大部分面孔是熟悉的,水鹊之前下山的时候和他们见过了。 水鹊老老实实地和他们打招呼:“师兄们好。” 虽然是不同门派,但悟真派和沧海剑宗同属正派,两派的关系也还算得上不错,因此之间是可以用师兄弟按资排辈称呼的。 只有一位,连微生游意也不认识。 诧异地一挑眉,微生游意问:“这位是?” 青年的穿着,和沧海剑宗统一的弟子服有些出入。 同样是海水江崖纹滚边,劲腰束着双绕镶银躞蹀带,一袭曳撒袍,但颜色与其他人的更深的洒蓝色不同。 而是与水鹊身上穿着的云水蓝鲛绡,更为接近的星蓝。 高大青年丹凤眼微眯,瞳仁是赤金色,眉峰挑起锋芒毕露。 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个人衣裳相似的蓝。 却是冷冷地斜睨水鹊一眼。 微生游意注意到对方年轻气锐,向着水鹊的态度并不友好。 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堂弟挡在身后,“请问这位兄台是?也是沧海剑宗的么?” 青年冷森森道:“东海虬龙,荆潜,沧海剑宗内门弟子,师承坎海真君。” 坎海真君是如今沧海剑宗的掌门人,也是首席弟子宗慎的师尊。 这么说来,荆潜是和宗慎处于同一师门,想必天资高,前途大好,未来大约也是首席。 何况又是东海的虬龙? 沧海剑宗位于蓬莱仙岛,东海环绕,虬龙与作恶的蛟龙不同,虬龙一族少有杀生作乱者,修炼百千年,长大后就是角龙,道行深了能化作应龙,是上古时期的瑞兽神龙。 因此,沧海剑宗接纳对方作为门内弟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宗慎对微生游意颔首,承认了荆潜的身份,道:“按照拜入门派的年份,荆潜,你当唤微生小宗主一声师兄。” 荆潜是前年才拜入的沧海剑宗。 修真界论资排辈看的是拜入门派修行的年历。 荆潜抱着剑鞘,冷嗤一声,“谁同他称师兄弟?” 他平素很少违背宗慎的话,毕竟对方是他的直系师兄。 坎海真君诸事繁忙,对名下弟子大多放养,有什么修炼上的疑难困惑,都得倚仗宗慎指导。 其他弟子见他态度不对,纷纷投以诧异目光。 水鹊尚在茫然当中,从微生游意身后探出头来,打量了一下,说道:“那我叫荆潜师兄也没关系的。” 荆潜比他高大好多,年纪看起来也比他大一两岁,而且修为明显比他高深,强迫人家叫他师兄,水鹊自己还不好意思。 没关系,他自己已经当惯了师弟了。 水鹊老老实实地叫人:“荆师兄。” 他喊人师兄的时候软声细语的,好像生来说话就这样。 荆潜看了他一眼。 也没回应。 微生游意想不通,为什么这个连龙角也还没长全的虬龙,对水鹊态度这么差? 他们家水鹊明明是这么乖巧漂亮的小男孩儿。 77号在水鹊耳边嘀嘀咕咕:【其实沧海剑宗的人都看宿主不顺眼的,在剧情里,宿主和这个宗慎订婚约之后,到沧海剑宗做客一段时间,还被针对了。】 水鹊问:【为什么?剧情里的我惹到他们了吗?】 77号为水鹊解决疑惑:【是因为这个角色纯阴体质,走采补之路,本来就和沧海剑宗的无情剑道大相径庭,他们非常看不惯宿主勾三搭四的行径。】 【噢噢。】 水鹊明白了。 就算是深居简出的水鹊,也有听闻沧海剑宗素来以实力为尊,肯定看他这样修为低下的不顺眼。 他上次在画舫,还拖他们后腿了。 虽然碍于表面功夫不好作态,但必然背后好好暗中骂了他一番。 他多习惯扮演一个讨人嫌的角色,这就是他擅长的工作! 水鹊自顾自地在心中点头。 【原本的剧情里,这次秘境宿主是没什么戏份的。】77号道,【一笔带过说了,小宗主勾搭沧海剑宗里同样是纯阳体质的首席弟子宗慎,还在此次历练中当拖油瓶,引得沧海剑宗其他人心生不满,并且对总是受小宗主纠缠的男主心生同情。】 【给男主未来拜入沧海剑宗,意外的人缘不错埋下伏笔。】 【秘境的主要剧情落点还是在男主那边,宿主要把木雕人送过去才行,在历练当中,好兄弟木雕人和男主并肩作战,男主后面还遇到机缘一举结丹了。】 水鹊环顾了一圈,方才还见到了眀冀的身影,一转眼又不见了。 微生游意正因为荆潜不友好的态度,犹豫要不要把水鹊托给沧海剑宗的照顾。 其实此次历练,悟真派也登名了许多人,只是实力加起来还没宗慎一个强。 不容得他多想了,清微胜境的云关已开,前方崖边的传送阵发出幽光。 传送至秘境内,位置是自动打乱的,意味着他们也无法预料自己会被随机分派到清微胜境的哪个区域。 沧海剑宗的剑修们显然对清微胜境的布局有多了解。 宗慎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秘境,他此次来,也是尽首席弟子的带队之责,同他们道:“清微胜境的危险度在七大胜境里处于中流,进入后不要慌张,也不可掉以轻心,先判断方位,再到浮池渊会合。” 水鹊在他们外围,不好意思地问:“浮池渊在哪儿啊?” 胜境皆是上古洪荒仙魔之战后留下的遗迹,算是折叠的空间,既不属于如今灵气稀薄的下界,也不属于上界,内里广袤辽阔,几乎有一个中州大陆这么大。 水鹊没做过功课,他自然不了解。 沧海剑宗作为资源最丰富的下界第一大宗,内部藏书阁里有每个胜境的大致地图。 即使胜境内部无时无刻在演化变迁着,可大区域的方位是不变的。 此行之前,他们全已经事先了解过大概了。 听到水鹊的提问,荆潜视线薄凉扫过。 宗慎伸出手来。 水鹊疑惑而自觉地搭上去。 “……”宗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比他的手掌小上一圈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缓声道,“我是要你的传音玉符。” “嗯?” 水鹊反应过来,急忙把手抽回,尴尴尬尬地把腰间的传音玉符取下,交给宗慎。 脸上发烫,嘟囔着,“那你刚刚不说出来明白一些……” 宗慎不言不语。 他将自己的传音玉符与水鹊的一碰。 两枚玉符发出白色幽光。 “好了。”他还给水鹊,“进到秘境,用玉符同我传话,届时我来找你。” 水鹊点点头。 其中一个剑修不敢置信地左右看了看。 大师兄的传音玉符,没记错的话,应当只和宗主坎海真君的联结过?还是为了宗门的公事方便。 他感慨着,没想到悟真派有这么大脸面,能让大师兄尽心尽力地照料这个小宗主…… 弘远反而扯了扯嘴角,观察宗慎反应。 果然见到他们剑宗的首席弟子,无意识地摩挲之前两人相触的掌心。 而态度极差的虬龙,赤金色的眼眸时不时往水鹊方向瞥去,越是看,眉头越是紧紧皱着。 “……” 弘远看透一切。 ……… 水鹊果然没有那么好运,直接和沧海剑宗的人分配在一起,而是被传送到了荒郊野外。 周围一个人影是也没有。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4节 林木郁郁苍苍,古树参天,隐天蔽日。 光线很暗,水鹊只能判断出来秘境内还是白天。 他向四周围走了走,没有找到出这片密林的道路。 野草蓁蓁,几乎要及腰。 水鹊害怕不小心踩到蛇,走起路来很小心地用剑探着往前。 传音玉符微光闪烁,另一头淡声问:“……你在哪?” “我在——”水鹊环顾四周围,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答不上来。 宗慎:“有什么显著的标志物?” 水鹊犹疑道:“我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树,密密麻麻的,野草很高,我找不到路……” 他说的话里差不多没有任何可辨识的有用内容。 宗慎静默了一阵,挥剑刺入魔兽金丝白天虫的要害。 继续询问:“日头在你哪个方位?” 水鹊抬头,深绿色茂密的树冠,郁郁葱葱,根本看不见太阳,“没有,树木太高大了,这里看不到日头。” 他心中有些泄气,垂头在原地停驻。 宗慎大约判断出来了,但那片密林与他如今所在的浮池渊是一东一西,相距甚远。 “你先原地等着,密林里有阵法,不破阵走不出去,等我过来。” 他说话很让人安心。 水鹊放下心来,细声和对方说:“那你要快点过来,这边好黑,我有点害怕。” 在对他撒娇? 剑风不停,衣袍沾染上魔兽的鲜血。 宗慎半阖眼,声线平直,“嗯,知道了。” 连天黑都怕,宗慎肯定烦死他了。 水鹊得意,唇角翘起,他烦人的功夫经过这么多个世界,功力可是日益见长的! 宗慎那边可能还在忙碌,连线忽地就断了。 水鹊只好在原地等待。 好在这个密林没有什么妖兽出没,仅仅是布置了迷惑人使之找不到出路的阵法。 他待在原地没有什么危险。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水鹊的错觉,日光似乎更浅淡了。 外面可能已经是傍晚,将要天黑。 密林当中的温度下降,四下发冷,阴寒生风。 时候正是到了清秋,水鹊纯阴之体,本就怕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准备捡点枯枝,在避风的角落里生个火驱寒。 于是在储物袋里先寻找打火石。 储物袋里的木雕人被闷了一天,抓准时机攀着袋沿出来,落地就成了高大的黝木人。 发觉水鹊怕冷,捂了捂人的手。 但他是木头做的,没有温度。 反而让水鹊又打了一个寒颤。 黝木黯然伤神地收回。 歪了歪脑袋。 木头木脑地想到了解决方法。 转而卸下自己的一个木手臂关节,又去接过水鹊的打火石。 “等、等等!”水鹊赶紧制止他,“你不会是要点燃自己的木头吧?” 木头下颌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水鹊简直被他这样急得焦头烂额,小心地把木手臂接过来,“你这个还能安回去吗?” 他心急如焚地把木手臂对准原本的位置。 “咔”地一声接上了。 水鹊松了一口气,缓过来了就有点恼怒地,对黝木俏生生翻了个白眼,“你是笨蛋吗?明明可以捡枯枝的。” 这里有这么多现成的木材。 黝木听明白他的话,动作迟滞地上下点点头。 自己去捡了枯枝回来。 水鹊带的打火石与人间界的不同,打出的火是长明火,一下子就能把枯枝引燃,不需要干草辅助。 不知道为什么,林子里阴风阵阵的,随着时间移转,风越大越冷。 火光摇曳。 但是并不暖和。 水鹊的目光转向黝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你能不能变成眀冀的样子?” 黝木幻形是复刻得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连纯阳体质也能复制得相同。 ……… 荆潜在密林里转了两圈,尚未找到阵眼。 天色已然漆黑下来。 他有些焦躁。 方才变换为原形虬龙,想要直接摆尾飞入高空离开密林,发觉这样也是行不通的。 整个密林皆是阵法的构成部分,妄图不破阵而离开这里,绝无可能。 森冷阴寒,林木阵法还会不断侵夺人体的阳气,掠夺身体的温度。 荆潜躁动的龙血也因此安静下来。 莫名奇妙的,他忽而从这阴寒阵阵中,想起了那个纯阴体质的小宗主。 荆潜生平最讨厌和采补沾边的人物。 虬龙一族的龙血有壮阳情热的作用,正因如此,那些走左道旁门的修士,时常联手捕杀虬龙一族的幼龙,抽筋剥皮,就为了用虬龙的龙血来炼制阴阳丹药。 他年幼时,在一个山头冬眠,结果就险些遭到这小宗主的毒手。 荆潜咬牙,丹凤眼微眯出危险弧度。 当初若不是他在触水后,神智及时清醒过来,说不准就被这心狠手辣的小宗主,交给药谷的人炼成阴阳丹药了。 虬龙报仇,十年不晚。 若是让水鹊落到他的手中…… 他正低眸恶狠狠地想着。 前方却有火光。 荆潜抬眼。 只见火堆旁,一个青年男子背对这边,盘腿坐着,后背精劲肌肉绷紧了衣料。 怀中面对面抱着的小元君,正是荆潜心中念着的水鹊。 从荆潜的视角,正好看到青年的背影,和小元君紧紧攥住其后背布料的手。 小脸雪白,下巴尖儿搁在男人肩膀上。 不是火光摇曳,而是小元君瑟瑟缩缩的,一抖一抖,绯红眼角滚出泪珠。 荆潜厉色高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这纯阴体质的小宗主,竟是一刻也忍不得,在林间山野里,就和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阴阳欢合? 这样坐着,该要吃到底,让这野男人透穿了! 水鹊被林子里忽然的怒声吓得一个激灵。 他迷迷蒙蒙地抬眼,擦了擦眼角困出来的泪水,茫然道:“荆师兄……?我们在围着火取暖呢,你也要过来吗?” 水鹊窝在黝木幻化的眀冀怀中,纯阳体质体温高,他暖和得懒洋洋不愿意动,就只是对荆潜招招手,“风好冷,你也来一起吧?” 他的意思是让荆潜过来一起烤火。 这一幕落在荆潜眼中,和那些上京赶考的书生见到小庙里的狐狸精没什么两样。 光吃一个还不够? 荆潜面色森寒,满腔怒火。 大步流星地上前。 第140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19) 水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提溜着衣领起来,脱离了黝木的怀抱。 赤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荆潜冷声斥道:“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做这么……孟浪的事情?” 他险些要用浪荡来说对方。 只是看着小宗主清清纯纯的长相,“浪荡”一词到了嘴边,强行打了个转又咽回胃里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5节 “可是如今天也黑了呀……” 水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且,取暖还分白天黑夜吗? 不过白天密林里的温度是要高一些。 水鹊觉得荆师兄是一个非常不坦率的人,荆潜把他放下后,捻着他后颈一小寸肌肤的手分明是凉冰冰的。 肯定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怕冷。 虽然竟是荆师兄对自己态度不好,但水鹊是一个很大方的人。 漂亮心善的小元君,不计前嫌,张开手抱住高大青年。 他埋进荆潜怀中,想把自己身上方才养出来的一点点温暖也分享给对方。 荆潜动作顿住,神色有一瞬间迟滞。 不知道小宗主吃什么养大的,身上又软又香,说不上来的甜香气由温暖一烘,蒸蒸直冒上来,荆潜避也避不开。 不对,他是能够避开的。 只要把这个放浪的小宗主推开就好了。 荆潜意识到这个事情,身躯更是僵硬。 虬龙修炼化形让他长得足够高大结实,历经多年东海之中的风吹浪打,由于紧张而下意识绷紧的小麦色肌肉,更是如铜筋铁骨一般。 他抬起手,想要扯开黏人得如同小年糕一样的水鹊。 只是手还没搭上水鹊肩膀,人家就已经先拉开距离了。 荆潜听到他小声说:“你怎么又冷又硬的,都暖不起来,还是你自己烤火吧,不然我抱着你很难受。” 谁稀罕他抱了? 虬龙年轻气锐,暗自一运功,龙血燥热活络起来。 他将自己刚刚呆滞而迟钝的反应,归因于自己一时忘记了运功吐息。 处于寒冷的环境,脑子因此抽了一下也无可厚非。 “你刚才抱着他,”荆潜问,“是在取暖?” 他从水鹊抱自己的行为推测出来事情的真相。 “嗯嗯。” 水鹊点点头。 不然还能是什么? 这个荆潜真是奇奇怪怪的。 他重新回到黝木怀中,听着柴火烧得哔哔剥剥响。 这次他没有和黝木面对面地抱着了,因为肚子已经暖和起来的,现在是背后有点冷。 水鹊背对着窝进黝木怀抱。 他抬眼,荆潜还在一语不发地盯着他,脸色不太好看。 又是怎么了? 荆潜说话和刺一样,“你没有骨头?不能自己坐好,非要靠着男人?” 他不知道为何,心烦意乱。 水鹊缓缓眨巴眼睛。 恍然大悟。 荆潜竟然是看出来他是在偷偷汲取阳气了吗?他还不是在正式阴阳采补呢,荆潜只是看了这样就讨厌他讨厌得不行。 那刚刚自己还抱了一下荆潜,这人是不是都恶心坏了? 水鹊向77号查询了一下剧情进度,这下都百分之三十多了,说不定荆潜还贡献了一些,毕竟在剧情中他这个角色就是不招沧海剑宗的弟子待见。 剧情进度一涨起来,他就有点心思雀跃又得意,若是身后有尾巴估计就翘起来了。 水鹊侧身环住黝木的脖颈,神气洋洋道:“对啊,人人都说我柔若无骨的。” 他摆出一副“我是小宗主,这是我的”…… 想了想黝木的颜色,嗯,小黑脸! 荆潜越是听,越是心烦,“你真是——不知羞耻!” 人人都说柔若无骨? 人人有多少人? 他才多大? 荆潜记得自己在悟真派的山头沉眠了许久,他落在小宗主手里的时候,小宗主当时约摸七八岁。 这才过去多久? 连及冠也还未曾及冠,却已经叫许多人尝过柔若无骨的滋味了! 荆潜心绪不稳,愠怒得胸膛起伏,垂落身侧的双拳都攥紧了,骨节泛白。 水鹊更是瑟瑟缩缩地躲进黝木怀中,生怕荆潜气得要上来打他。 他们一来一回地说话,语速又快,内容对于黝木来说算得上复杂,因此黝木没有听明白。 但是他会紧紧抱住小宗主。 荆潜看到他们亲亲热热的模样,更是心中窝火,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竟然就这么甘心被这样走邪门歪道的人采补? 这个小宗主,屁股都要抵着男人那儿了。 荆潜横眉竖目,道:“你怎么这么放荡!” 水鹊没听见他说什么。 空气中一双无形的大手,及时笼罩住他耳朵。 水鹊光是看见荆潜怒容满面,薄唇开开合合,耳边听到的是监察者安慰。 【宝宝,你是宝宝,不能听这种话。】 什么话? 水鹊眼中迷蒙。 荆潜骂他了? 不管人家骂他的内容是什么,水鹊梗着脖子说:“我就这样!” 顺着人家骂他的内容,让荆潜一拳击打在棉花上。 这就是棉花小宗主的有效吵架秘笈。 荆潜咬牙,虬龙的锐齿相抵。 人族全污蔑他们龙性本淫,可看不见他们东海虬龙一族,从来是一双两好,至死不渝,伴侣死了也不会独自活在世上。 荆潜真是看不惯这些采阳补阴、采阴补阳的虚伪修士! 今儿和这个好,明儿又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相好! 他心中憋着一股气,想要上前强行分开水鹊和黝木。 恰时,密林当中草木俱静,阴风忽而停下了。 上方的参天树冠往两边退开,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月光无所阻挡地泼下来。 剑修一袭洒蓝衣袍,气质冷冽。 漆黑皂靴踏在松间小道上,碎石与细沙轻响。 宗慎破了阵眼,因而这密林不再迷惑人眼,不再能够困住任何一名修士。 但是也有时限,他们需得尽快离开,否则密林的阵法汲取胜境内灵气,恢复过来,又要花费一番功夫寻找新的阵眼所在。 其余几个剑修已经在宗慎来的路途中遇上了。 跟着宗慎,去接被托付给他们照顾的小宗主。 弘远眼尖,他又一直放着神识留意四周围环境。 因此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的火堆,“在那呢!” 他扬起手一指。 同门们的视线都随之投去,“那不是荆潜师弟么?” 荆潜在这一行人当中,拜入沧海剑宗最晚,资历是最浅的。 也是最年少气盛。 竟然正揪着水鹊不放。 看起来脸色极差,神情凶狠,但手上的动作又不是那么回事。 最初捉着小宗主的手,他们走近了,听到小宗主软软地拒绝,“你捉得我手腕疼了。” 虬龙青年于是别扭地揪住了水鹊的衣袖。 居然宁愿捉人衣袖也不愿意放开手。 另一旁还立着一个人,瞪着荆潜,呈现戒备状,好像水鹊一声令下,就要拔剑出鞘。 那个人也眼熟。 宗慎知道他,那晚在画舫上,水鹊得救后毫不犹豫地扑向对方。 好像是叫…… “眀冀。”宗慎想起这个名字,称呼起来疏离许多,“明道友。” 并不以师兄弟相称。 荆潜见这么多人来了,免得闹得难看,先松开了水鹊的窄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6节 水鹊才得空摆摆手解释:“这个,他不是眀冀。阿黝,快变回来!” “眀冀”听话地变回黝木人。 众剑修皆是一惊。 大约对于这种奇木有所耳闻,但见还是头一次见。 其中一个叫闻曾的剑修问:“眀冀可是你那个未婚夫的名讳?” 悟真派的小宗主有个娃娃亲未婚夫,微生枞准备以后给小宗主当炉鼎备用的,而且那未婚夫修炼天资高,在年轻一辈中十分出彩,除却纯阳体质,似乎还是先天道体。 这些在修真界不是什么秘密。 得到水鹊肯定之后,其余剑修脸色忽而古怪起来。 竟然感情这般好? 连在秘境里碰不到一块儿,也要让身边的木头变作未婚夫的模样。 那在真人面前,得多黏糊啊。 他们其实见过的。 之前在那画舫,要眀冀抱着背着的,可不就是眼前的小宗主? 这么黏人,眀冀怎么受得了? 剑修最是独来独往,又是无情道,沧海剑宗内连弟子居也全是独门独户,平素除却必要的时候探讨剑道,不进行其他交流,不讲求和人的情感联结。 他们很难想象有人这样黏着自己,想想就觉得眀冀真是辛苦。 【宿主,剧情进度涨了百分之一!】77号高兴道,【听到男主是你的未婚夫,他们肯定全在心里同情男主呢。】 宗慎锁紧眉头,他状似无意地扫过黝木人,对水鹊道:“时间紧迫,先离开密林。” 水鹊同意,他让黝木变回小型木雕,塞进储物袋里。 宗慎剑眉才松开,语句简短道:“御剑离开。” 在场者明知水鹊是练气期,于是看向宗慎。 不是要照顾迁就这个小宗主么? 宗慎对水鹊说:“我御剑载着你。” 止雨剑嗡鸣,寒光一闪,横在低矮空中,等着水鹊踏上来。 几名剑修面面相觑。 止雨剑是宗慎自另一胜境遗迹带出来的神剑,滴血认过主,是本命剑。 对于剑修而言,有这样的剑,就相当于是自己的第二条命。 与人共乘…… 那是有了道侣才做的事情。 他们眼见着水鹊踏上去,剑宗首席大师兄随后虚揽住护着对方,淡声道:“跟上。” 宗慎这话是对他们说的,可一眼也不看他们。 凌空而起,宗慎神识放广,凭借着对清微胜境的大致记忆与对灵气的感知,往胜境灵气丰沛的区域去。 越是灵气丰沛的区域,魔兽妖邪危险度也越高,机缘也越丰富。 要想历练,自然还得找这样的地方。 他沉眉思索着。 怀中虚虚环着的人却不声不响地悄悄转过来,抱住他,细声细气地说:“太高了,宗慎师兄,我会害怕。” 实际上水鹊一点也不怕,他就是要给宗慎拖后腿,麻烦人家,这样才能保持人设,好刷剧情进度。 宗慎顿了一下。 他从未遇上这样的难题,不知道如何解决。 他本能地发觉水鹊的理由站不住脚。 对方是悟真派少宗主,再怎么娇纵惯着,不可能连御剑飞行也害怕,那个眀冀是半个剑修,必然没少与水鹊同乘。 为何对他撒谎? 宗慎换了一个词,撒娇。 他下了定义,因而眉梢舒展,生疏地轻拍水鹊后背,“很快到了,别往下看。” 水鹊得了一点点剧情进度,更加缠紧了宗慎。 ……… 山高谷深。 荆潜一剑斩断石语蜈蚣的步足。 那石语蜈蚣有如巨石一般庞大,千足更是密密麻麻像四岔的树枝。 这里还不只这一只石语蜈蚣,十数只盘踞在此地,数不清漫天满地,斩尽了多少蜈蚣足。 剑光重重,剑修们的身影杂乱,挥剑时的破空风声不绝于耳。 荆潜无法不在意那边,即使他知道宗慎留出的剑意,划了相当一片安全区域给水鹊。 然而在看到一只石语蜈蚣靠近那边时,荆潜仍是瞬息踏风,携长剑从天而落,狠狠扎入蜈蚣的头部。 那蜈蚣原本触碰到边缘的凛然剑意,放弃了眼前的猎物,想要回头折返的。 没预料到荆潜刺落的长剑。 石语蜈蚣顿时污血四溅。 荆潜不来还好,那蜈蚣也不会攻击水鹊,他一来,这污血一下子溅到水鹊衣裳上了。 “……” 水鹊抿紧唇。 他爱干净,看着污血沾在原本云水蓝的衣衫上,感到格外难受。 荆潜余光一瞥,那人盈润的唇珠抿得红灔。 出神了一会儿,险些接下石语蜈蚣的攻击。 弘远替他斩了那头蜈蚣,扬声问:“你发什么痴愣?!” 荆潜:“……没发呆,谢了。” 他不再看水鹊,转身投入战斗之中。 盘踞此处的石语蜈蚣没多久被解决。 这已经是宗慎带领着他们斩尽的第五波妖兽了。 这才能够进入山谷深处。 知道了内里究竟藏着什么。 云兴霞蔚,中间寒瀑飞流直下,打在底下的大石板,接着倾流,灌注成池。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硫磺味,池底约摸是有地热,因而上方虽是寒瀑,而下面汇聚起来的池水,却是烫温了成温泉水。 日光洒落,此处一片静谧瑰丽之景。 “此为寒霄瀑。”宗慎说道,“水中灵气丰沛,瀑布水可锻体练骨,泉中水可稳固丹田脉络,最适宜突破境界。” 他们经历了将近一天的战斗,曳撒袍上又是泥沙又是污血,灰头土脸的,有这个寒霄瀑,正适合清洗与修炼。 毕竟除了修为高不必费心应对妖兽的宗慎,就只有水鹊一个人还是白白净净的。 也不是太白净。 起码衣裳脏了些。 荆潜已经和其他剑修一起进入瀑布之下。 寒瀑打下来,冰冷刺骨。 让他心乱的,倒不是这个。 荆潜在水中睁眼,隔着冰冷水幕,他能看见水鹊衣裳上那衣角的污血有多扎眼。 路上水鹊一直小声和宗慎嘀嘀咕咕,说衣裳脏了,多不好洗。 荆潜听了,觉得心烦气躁。 明明自己是过去帮他杀蜈蚣,到头来还落不得好,这小宗主只会仰着脸夸“宗慎师兄好厉害”。 他分明也…… 荆潜无法精心打坐吐息。 他干脆一跃而入泉中。 在水中极其灵活,眨眼间游到水鹊跟前。 水鹊正褪了外袍,坐在岸边,把脚放入水中,百无聊赖地划着泉水。 他的里衣是干净的,就是外袍脏了,如今正苦恼要用什么才能将污血洗干净。 荆潜眼里,水鹊眉眼耷耷地看着手中的脏衣裳,委屈成什么样子。 他不耐烦地道:“给我,我帮你洗。” 水鹊眼前一亮,“真的吗?” “嗯。”荆潜直接拿过水鹊的外袍,冷硬道,“洗好了还给你。” 水鹊想了想,他其实更倾向于给宗慎添麻烦,因为对方的剧情进度刷起来快一点。 于是哼哼两声,故意去惹怒荆潜,“算了,才不要你洗,谁知道你要那我衣裳做什么?而且你笨手笨脚的,会把我衣裳洗坏的。” 不就一件衣裳? 荆潜压低眉,眉梢隐含愠怒。 他小宗主穿的衣裳,就比常人的特殊么?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7节 而且大家都不避讳,赤膊就下水或者进入瀑布了。 只他一个小宗主搞特殊。 荆潜直接忽略了远处竹林间调息的宗慎。 纯阴之体就要和旁人不同? 他心中窝着火,随意一扯水鹊的脚腕。 结果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经拽,“扑通”一声就落到池水里来了。 池水不深,水鹊冒出头来,生气道:“你做什么呀?吓到我了,害我差点呛水!” 哪有人一声不吭,就把别人往水里拽的? 荆潜视线忽地停滞了。 小宗主的里衣是白的,水一浸湿,雪嫩泛粉的肌肤,蚌肉一般,从底下透出来。 水浪往回卷,里衣布料柔软,随着泉水波澜,贴紧了上身的微弧。 怎么、怎么有人真是这样粉粉的? 这就是纯阴之体的特殊之处? 荆潜周身血气全往头顶涌去,神使鬼差地,他出声问:“你刚刚为何待在岸上不肯下来?难道你还能与我们有什么不同?” 纯阴之体的修炼方式不同,想必丹田可能也与寻常修士的构造非同一般。 荆潜下意识看向水鹊的腰腹,丹田所藏之所。 池水波浪拍打之下,腹部是平坦的,只有洇粉的肤肉,和一个小脐眼儿,在里衣之下透出来。 再往下胯骨外扩出一段弧度,大腿肉隔了层层水波,看不清了。 就是腰细一点儿,没腹肌,除此之外,和他们也没别的不同。 荆潜头脑冷静,笃定地判断。 “啪嗒”、“啪嗒”。 水鹊神色诧异,忘记了要生气,先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嗯?” 荆潜一抹鼻间,手背皆是殷红血色。 第141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0) “哗啦啦”的水声。 清透池水牵连着里衣,水珠成串地滴落,落在池面上与夏季落雨一般叮叮当当响。 宽大外袍裹挟住水鹊。 原来是小元君被人从水里解救,整个人给沧海剑宗的外袍埋着围裹起来,宗慎抱着他,有力臂膀托在大腿和屁股底下,姿势同抱小孩差不了多少。 宗慎用外袍包住他,就像是给白芝麻馅多裹了一层糯米粉。 其余剑修听到动静,闻声赶来,“这是怎么了?” 他们一来,就看见了首席师兄怀中的汤圆儿。 刚从热汤里捞出来一般,小脸雪嫩泛粉,外袍内里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剑修们忽地感到自胸膛而起,蹿跃而上一股子热意。 他们脸上还是平素那样板出来的冷淡,只是询问水鹊时,有些结结巴巴:“你、你这是怎么了?” 水鹊小声解释:“我没事,荆师兄可能不太好。” 荆潜鼻间淌血,如今已经堪堪调息止住了,可是人中处残留的血痕,还是叫人能一眼看出来他方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更何况,荆潜右手中还攥着件水蓝色对襟外衫。 水鹊正在添油加醋的,细声弱气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哪里不好,荆潜师兄好像不太喜欢我,我不想下水的,荆潜师兄扯了我一下,不过我相信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77号星星眼地夸奖宿主看过绿茶语录后,学得真快,这样就能举一反三了。 水鹊还故意学得比较蹩脚,这样才能让对面的剑修一听就能听出来,他是在挑拨他们师兄弟的关系。 他真是可恶! 水鹊为了压抑上扬的唇角,死死抿住了唇。 几个剑修愣头呆脑地盯着他瞧。 光顾着看小元君颤啊颤的睫毛。 湿漉漉,水打湿之后,竟然会黏成一小簇一小簇的。 似乎受了大委屈,唇肉压得水光饱鼓。 弘远一眼看去,就看明白了。 错全在荆潜。 他此前行走江湖、滚摸带爬多年,才拜入沧海剑宗,识人的功夫可见一斑。 他沧海剑宗判官,一眼就看出来,水鹊没有错! 他们齐齐声讨荆潜。 “师弟,有什么事情可以说道出来解决,动手动脚的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池水多冷,小宗主体质又不好,万一生病了多难受……” 话音刚落,水鹊小声打了个喷嚏。 这下连鼻尖也是红红的了。 荆潜不由得从池中抬眼看他。 小宗主眼睑薄薄,呈现淡粉色,可怜得和什么样。 唇开开合合,面对同门师兄们的谴责,荆潜最终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道歉,“对不住。” 宗慎一直未曾出声,冷不丁掐诀。 衣衫浸湿的、发梢滴着的、睫毛黏连的水,转瞬皆被蒸发干净了。 小元君像是让热气烘过,乌发蓬松,玉雪可爱。 这样更叫人移不开眼睛了。 视线黏腻纠缠在他身上。 水鹊以为是自己一直让宗慎抱着,这些人看不惯自己的做派。 宗慎冷然开口:“荆潜,回剑宗后领罚。” 荆潜立在池水中,板直如松。 “……是。” 水鹊听闻,被罚的人还没什么反应,他倒是睁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啊?】水鹊心生茫然,【他们为什么全在讨伐荆潜啊?没有看出来我在挑拨关系吗?】 77号也不明白,最后笃定道:【肯定是因为他们太直男了!】 所以才会连绿茶也判断不出来。 水鹊深以为然,他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宗慎将人放下来。 还披着沧海剑宗外袍,宗慎留在储物袋中换洗用的,尺码大了好一圈,人家穿是及小腿的,他穿起来拖到地上。 赤脚,一不留神还将袍角踩在了底下。 水鹊心虚地瞥了眼宗慎。 结果正正好对上宗慎的视线。 宗慎摇首,“不妨事。” 事情既然解决,剑修们也各自散了修炼。 唯有荆潜在石板上一声不吭地,清洗那沾血的外衫。 他思绪乱得很。 一面想着方才小宗主泡在水中,不知道怎么长成这样的,又小又肉,一面脑海中闪过对方被宗慎抱在怀中的样子,荏弱可怜。 越是想着,他又感到鼻间发痒滚烫。 赶紧调息,将升起来的不适感压下去。 为了转移注意,荆潜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衣衫上。 他是昏了头。 一会儿觉得这外衫哪哪都比他的小,一会儿又觉得打出的泡沫,清洗过了脏污,原本掩盖的香气就丝丝缕缕冒出来。 过水的时候,他再去看,隔着半个池子,水鹊似乎是大半天下来肚子饿了,坐在岸边大石头上,正捧着米糕,埋头小口小口吃。 怎么连嘴巴也这样又小又肉的? 荆潜再次分神了。 水鹊拿着的米糕,是进秘境之前微生枞做的,放在储物袋里不容易放坏。 做了大分量,他小刀弄丢了没法切份,干脆一双手捧起来吃。 荆潜默不作声晾起衣衫,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盯了水鹊好一会儿,皱着眉头问:“你吃这么点,能吃饱吗?” “嗯?” 水鹊仰起头,那米糕在他手中,比他脸蛋子还要大一圈。 荆潜低声快速说了句:“难怪细伶伶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8节 吃这么少。 难怪腰只有那么…… 好像他能直接把握住。 耳根一烫,青年化龙跃然潜入池水中。 这方池相当大,可以说的上是湖。 日光下照,虬龙鳞片在水中金光粼粼。 龙尾有力地一摆,一条鱼拍晕了甩上岸来。 青年游至岸边,破水而出,“……吃不吃鱼?” 水鹊眨了眨眼,看看被拍晕的鱼,又看了看荆潜。 “我不爱吃刺多的。” 娇气又麻烦。 荆潜扯了扯唇角。 那些人怎么受得了他的? 荆潜:“我帮你把刺挑出来。” ……… 荆潜觉得自己贱得慌。 他辛辛苦苦烤好了、挑了刺的鱼肉,用签子扎好。 小宗主拿着到宗慎面前,“闻起来好香,宗慎师兄吃不吃?” 一份鱼肉刷两份剧情进度。 水鹊的算盘打得灵活。 荆潜在后方盯着他,目光凉凉,恨不得把人揪回去。 宗慎半阖眼,“你吃吧,我已辟谷多时,不食杂粮与荤腥。” 于是水鹊又脚步哒哒哒地回到荆潜跟前。 签子上的鱼肉让他很快吃完了,眼巴巴看着荆潜。 荆潜:“……” 什么意思,做出了刚刚那种事情,以为长得稍微可爱一点,他就会继续帮他挑鱼刺吗? 他将挑干净骨刺的鱼肉递给水鹊。 冷声道:“必须吃完。” 水鹊:“嗯嗯!” 他们只是在寒霄瀑稍作休息调整,稳固了境界,提剑又要继续赶路。 清微胜境此次开放的时间不长,仅仅一月,即便是御剑飞行,也做不到踏遍胜境的每一个角落,何况胜境中实际上还有许多区域,是从未有修士踏足探索过的。 抓紧时间,星夜兼程地历练才是正事。 从寒霄瀑水帘后的溶洞穿越过去,到了山的背面。 入目却是一线天。 两壁夹峙,仰头仅仅可以见到一隙蓝。 更奇异的是,两壁之中的这个峡道,毫无灵气,比之人间界还不如。 他们本想调动灵力御剑而上,却发觉在此处连丹田内的灵力也如同死水。 又没有别的出口,不想原路返回,就只能攀岩登壁而上。 这一线天十分蹊跷。 水鹊凭借自己钻研龙傲天修仙文学的经验。 无法调动灵力上去的区域,说明上面要是有人伤重,坠崖掉下来,在坠落一线天的过程中无法运功,即使是修士,也有可能摔成肉泥。 若是幸运一些的,中途可以及时揽住峭壁上的藤葛缓冲,大约落到地面后,也要一瘸一拐的。 然而大难不死,从溶洞穿过去,就是寒霄瀑。 这样算起来,一线天之下也是一处机缘。 不过水鹊他们的方向不是从天而落。 而是要往上攀爬。 水鹊视线一落在宗慎身上,荆潜顿时就注意到了。 他那个冷冰冰的大师兄,有什么好? 为什么水鹊光围着对方打转? 荆潜目光稍滞,金眸微眯。 宗慎……也是纯阳体质。 不过与眀冀不同,宗慎修无情剑道,天生剑骨之称太夺目,才让世人下意识忽略了宗慎亦是纯阳之体。 那水鹊黏着对方,心思是昭然若揭了。 有了未婚夫一个纯阳炉鼎也不够,竟然还要拨撩其他人? 荆潜的眉心死死拧紧,抢在水鹊对宗慎说话前,把水鹊拽过来,强硬道:“我背你。” 水鹊有点不情不愿的,“……好吧。” 反正都是沧海剑宗的,刷起剧情来应该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其余剑修看荆潜主动要背水鹊,已经先行攀壁而上了。 水鹊心中没有什么负担,趴上荆潜的背,“你要把我背好哦。” “知道了。”荆潜语气不耐,他足底蹬壁而上,如履平地一般,谷底生风,他故意挑刺,“你好重。” 水鹊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的,刚刚还嫌他吃得少,现在就说他重了。 背过他的人分明都是说他轻轻的。 抿了抿唇,颇有些不服气,故意往后坐了坐。 但一想到攀岩危险,他又放弃了在此时闹荆潜,于是就换了个方式。 紧紧夹住了对方绷得硬邦邦的腰身。 连同托在底下的大手一起。 软嫩腿肉夹进指缝当中了。 “你、你你你……!” 荆潜说不出话,心脏要从喉咙眼跳跃出来,心跳声大得仿佛鼓动耳膜,震得生疼。 他身形一晃,险些失足踏空。 好在稳住了。 水鹊吓得抱住他的脖子,嘟囔着埋怨道:“你做什么呀?是不是要公报私仇把我摔下去?” 荆潜心脏横冲直撞如同野马,哪里还有心神管水鹊抱怨他什么。 他踏上一线天顶上的平地时,才有神魂重新回到体内之感。 放下水鹊后恨不得离人三尺远。 奇奇怪怪的…… 水鹊打量对方。 荆潜耳根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脖子底下。 一线天之上,是平直的山崖边缘,他们往更安全的山里走。 有两名陌生修士互相搀扶着,狼狈前行,步履蹒跚。 鲜血落在身后途径的沙路上和草丛之间,一路蜿蜒,血迹斑斑。 见到他们一行人,才支撑不住地倒地,口中呼救:“道君、道君!” 宗慎面色凝重,他察觉到这两个人的伤势不一般,上前屈膝,先是眼疾手快地点了几个大穴位,止住血。 水鹊见状,急急忙忙地在储物袋中翻找,他找出好些气血丹,还有杂七杂八别的丹药,“需要、需要吃哪些啊?” 荆潜调整好状态,头脑冷静下来,察看了这两个修士的情况,对水鹊道:“你的药没用。” 他意思当然不是嫌弃水鹊拿出的那些丹药。 就是说出来话语太冷硬。 弘远替荆潜解释:“这两个人受的伤是魔族造成的,寻常的这些丹药不起作用,小宗主你自己收好吧。” 水鹊慢慢点了点头。 在场者要数宗慎的修为最高,荆潜次之。 他们调动灵力,运功将这两人经脉中的猩红魔气驱出来。 两人的臂膀、胸口、腹背要害之处,皆有由利爪狠狠地,连皮带肉削下的创口。 宗慎和荆潜不能够完全将那些魔气祛除,仍旧残余了一部分。 再将他们的伤口暂时包扎好。 好歹捡回一条性命。 两名修士连声道谢,他们身上的弟子服既不是沧海剑宗的,也不是悟真派的,是另一个式微的小宗门。 宗慎询问:“你们在何处遇到的魔族?” 按理说,清微胜境已经只剩妖兽了,在洪荒仙魔之战后,魔族全退至了修真界之外,不可能还有留在胜境里的。 除非是潜入进来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49节 修士指了方向。 宗慎眉眼沉凝,“你们见到的魔族有几个?” 修士道:“只有一个,但修为深不可测,我们加起来也没和对方过上三招。” 宗慎颔首,回头示意同门跟上。 身后伤重的修士说:“道君们可要小心啊!” 他们一行人顺着修士来时的方向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衣袍沾上草茎。 水鹊忽地惊呼一声,脚步匆匆,像兔子一样跑入蓁蓁草木之后。 用尽全力,勉强拖着一个血躯出来。 小宗主急得连平时爱干净的习惯也顾不上了,膝盖抵在沙路上,用袖子去擦拭那脸上的血迹脏污。 青年冷肃的眉眼露出来,此刻沉沉闭着,身上多处利爪留下的伤口,道道深可见骨。 胸膛起伏微弱,无声无息。 水鹊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小脸发白,【男主、男主要死掉了吗?】 连从来不离身的定光剑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豆大的水珠落下来,砸在眀冀额上。 小元君像死了丈夫,泪眼模糊地对宗慎和荆潜道:“你们救救他……” 第142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1) 他看起来那样可怜。 仿佛江河湖海中央,失去倚仗的无根浮萍。 随着波浪拍打,不知道下一瞬间就要被推入哪个虎视眈眈的男人怀中,让豺狼虎豹般的凶恶之徒揉进骨血里。 好在小宗主面前的,全是沧海剑宗的正道修士。 剑修们默然地看着他,端的是正道人士的凛然道义。 荆潜眉头紧皱,脸色难看。 宗慎居高临下,他天生剑眉冷目,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姿态几乎是睨视地,望着地面上气息奄奄的青年。 他不言不语,最终摇了摇头。 拒绝了水鹊向他们的求助。 水鹊愕然:“为、为什么?” 他轻轻眨眼的时候,恰巧泪盈满了,顺着脸颊和滚珠一样下滑,挂在下巴尖上悬悬而落。 没有人会拒绝他的请求。 荆潜看水鹊这幅样子,心脏都莫名一抽。 他轻轻“啧”一声,蹲下身来,点了眀冀身上几个大穴位,即便如此,也已经算是为时过晚了。 倒在地上的青年由于失血过多,脸上已经呈现出青白之状。 荆潜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横眉道:“别哭了,以后小寡夫哭坟还有得你哭。” 一点点安慰效果也起不到。 水鹊面无血色,哽咽地问:“眀冀、眀冀真的要死了吗?” 宗慎这才解释:“他经脉当中魔气侵染过重,灵气暴动,丹田也将近全然毁损了。” 换言之,这种程度,能够救回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就是能够捡回一条性命,也难以继续仙途,算得上是一个废人了。 不是他们冷血不愿意施救,哪怕不看在悟真派与沧海剑宗的关系上,即使是素不相识的普通修士,他们也没有理由冷眼旁观。 【77……】水鹊全然吓得愣住了,【没听说剧情里有这段啊。】 怎么伤得这样严重? 77号紧急翻找剧情书,它经常看剧情是一目十行,对于检索结果里,没有提及水鹊的部分基本上是不看的。 之前都是通过程序自动整理的简明梗概,知道什么时候男主大概有机缘、有陷入危机之类的剧情。 77号不曾仔细看男主那部分的剧情细节。 这次翻阅之后,才向水鹊道:【按照原本的剧情,男主应当是被魔族袭击,在受到追击过程中,不慎坠崖,落入方才的一线天之中,然后误入你们方才经历的溶洞密室,那个密室实际上是上古前辈遗留的洞府,内部机关众多,男主和好兄弟黝木共同应对,之后一举突破境界结丹,还得到了洞府的认可,获得了自己的本命剑。】 它翻来覆去看,【没有伤成这样重的,剧情哪里出了问题……?】 看水鹊脸色苍白,77号赶紧安慰道:【宿主不要着急,我先反馈上报给总部的有关部门!】 说实话,因为大世界和小世界之间有时间流速的壁垒,大世界对于剧情bug的反应从来都是不够及时的。 “刷”的一声,衣帛撕裂。 水鹊垂着湿漉漉的眼睫,短剑削下了衣袖的布料,撕成一条条布带状。 抹了储物袋里常备的金疮骨血膏,他咬紧牙关,把眀冀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包扎住。 大约是吃痛,青年躯体条件反射地从胸膛挤出一声闷哼。 水鹊坚强地抹了把眼泪。 他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去,侧耳轻贴眀冀胸口,去听那微弱鼓动的心跳声。 还有气息有心跳就好。 他要给眀冀拖到大世界的处理下来。 主角死亡的话,小世界是会崩溃的,届时不只眀冀身亡,整个小世界都会消弭。 倔强的小宗主,衣衫不整,两节藕似的小臂露在外头,肌肤白玉莹润,只有手肘处沉淀着淡淡粉色。 咬牙低头,肩颈穿过眀冀臂膀下,想让伤患搭在自己肩上拖着起来。 他身量这样小,光是想想就知道会让高大沉重的青年压垮了。 宗慎身形一动,替水鹊将人撑起来。 弘远看不下去,叹息一声世事无常,“我来替你背吧。” 让小宗主来支着人走,待会儿伤患还没咽气,小宗主先累垮了。 这荒郊野外的林子里容易遇上妖兽,他们得先找个地方落脚,再看下一步怎么走。 一行人先是找到了山腰上一处僻静石洞。 石洞外有条不宽的河流穿过,离水源近,正适合停下来歇脚。 水鹊的储物袋是百宝袋,他从来没想到,就是去秘境前,向微生枞上交了一会儿储物袋的功夫,微生枞把什么都备齐了。 甚至连被褥都有三重。 似乎是按照水鹊、眀冀和涂钦午三人分的,避免被褥不够要让水鹊和别人挤在一起。 水鹊抽出一套被褥垫好,才让弘远把眀冀放下。 弘远问起时,水鹊就同他说这被褥的来源。 弘远惊诧了一会儿,打哈哈道:“真是儿行千里父担忧啊,微生宗主万事考虑得周全。” 在修真界,哪怕是养女儿,也没见哪家的长辈周全得这样…… 弘远压下心中疑惑。 剑修们各自休息调整,考虑到水鹊未曾辟谷,有的去捡柴火了。 而荆潜斜睨了水鹊那边方向一眼。 对方才忙里忙外地,给伤重昏迷的青年换了干净衣衫。 废了好大力气,雪色小脸闷得粉白,抬手擦了擦额际的汗珠。 可怜兮兮的。 未婚夫命悬一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成了小遗孀。 荆潜又觉得自己贱得慌了。 水性杨花的小宗主,不知道多少个炉鼎备选,一个未婚夫死了,不还有那些夸奖他柔若无骨的“人人”? 他可怜这做什么? 荆潜胸膛气闷,转步出去。 水鹊忙活这么久没喝水没进食,荆潜准备到外面的河流中,故技重施逮鱼上来。 他就是怕对方饿昏了,拖他们后腿,仅仅出于这个考虑罢了。 ……… 宗慎目光落在石洞虚空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有人试探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宗慎侧目,“何事?” 自从眀冀出现后,宗慎的态度要较之前更冷淡些。 踌躇了好一会儿,水鹊嗫嚅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宗慎摇首,“微乎其微。” “就算只有一丝丝可能,”水鹊扯着他袖子,“你帮帮他好不好?” 宗慎半阖眼。 水鹊换了个说法,软言软语:“宗慎师兄,你这么好,你就当是帮帮我……” 眼睫垂垂似鸽羽,不安地等宗慎回答。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0节 他没那么好。 宗慎的视线落在水鹊身上。 他心思肮脏卑鄙,在看到眀冀伤重的第一眼,想到的是,或许以后沧海剑宗能够和悟真派结姻亲。 毕竟小宗主需要一个纯阳之体的道侣。 而世间就是如此巧,他宗慎也是纯阳之体,修真界再找不出和小宗主般配的第三人。 沧海剑宗的首席弟子,身负奇才盛名,天生剑骨,却并非如世人看到的那般光明磊落。 他道貌岸然,他见到水鹊的第一眼起,就心有不轨。 在邸舍里,义正辞严地说教爬上床来的小元君。 再入眠时,满心神都牵挂着对方那副兰汤新浴、软玉温香的模样。 说是无情剑道,实际上此前仅仅是心无旁骛,除去剑,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和消耗他的心神。 他对着水鹊想的东西,恐怕比修多情者心中想的,还要过分。 若是邸舍那晚,水鹊执意爬上他的床,宗慎或许与那些会捣得又凶又狠的恶徒,没什么分别。 “宗慎师兄?” 水鹊见他眉弓沉沉压着,忍不住抬手在宗慎眼前晃了晃。 忽地,宗慎桎梏住眼前雪嫩的手腕,“或许还可以一试。” 小宗主还没有再换身干净完好的衣衫,完全一门心思牵挂着重伤的未婚夫。 宗慎道:“我暂时先为他调动灵力,运功驱走经脉表层的魔气。” “至于他体内灵力暴动,我可以在渡灵力时汇入阳气,尝试用阳气将暴动灵力逆着经脉压入他的丹田,如此才有让自体修复的可能。” 逆着经脉运动灵力,若非宗慎与眀冀同为纯阳之体,阳气与天地同源,否则换成谁也做不到。 水鹊眼前一亮。 宗慎担心话说得太满,最后结果让水鹊失望,补充道:“但魔气侵蚀经脉太重,丹田又受重创破碎,因此最终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没事的!”水鹊揪紧了宗慎的衣袖,生怕人下一瞬反悔了,“能拖住一时是一时!” 拖够了时间,等大世界的部门采取行动,肯定能修复的。 就连之前皇兄段璋的身体也能用药丸子治好,改变原定命运的寿数,更别说眀冀是这个小世界的男主,总部不可能坐视不理。 水鹊松了一口气。 步履匆匆地跑到昏迷的眀冀身边,撑着人坐起,好让宗慎从后背传功。 宗慎调息传功的时候,他就寸步不离地坐在旁边等着,手也乖巧地搭在膝上。 水泱泱的眼睛盯着宗慎,就好像对方是什么盖世英雄。 伤患青白的脸上,终于出现少许血色。 过了大半天,宗慎从地上起身。 水鹊扶着眀冀重新躺下,再次侧耳听了听对方的心脏。 比之前的微弱跳动有所好转了。 仰起脸询问宗慎具体情况,“如何如何?” 宗慎摇首,“凶多吉少,这个效果仅仅能维持一个时辰。” 他不断地传输补充灵力与阳气,从日头正热到日暮,水鹊坐得腿都麻了,却只能吊住眀冀一个时辰的性命。 背后重伤男主的魔修,实力可见一斑。 水鹊谨慎地推理。 他问宗慎:“能不能再继续传功?” 宗慎回答:“我暂且需要调息,滋生阳气。” 对方伤势过重,破碎的丹田想要修复吊命,就得不断地补充经脉里的阳气与灵力,像一个漆黑的漩涡。 水鹊神色担忧地盯着眀冀。 又听闻宗慎说:“不过有个方法,我能够迅速恢复阳气。” 水鹊回头:“什么方法?” 宗慎定定看着他,道貌俨然:“阴阳采补。” 阴气本能地可以引起阳气滋生,阴阳采补,无穷无尽,可以说是天地之道。 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明知采补秘法有诸多弊端,还趋之若鹜。 水鹊攥紧了衣角。 ……… 石洞外有一丛茂密毛竹。 竹影重重,内里还有一参天大树,隐天蔽日。 光线昏暗就让人丧失了许多安全感。 水鹊后背抵着粗糙树干,他唇肉鼓胀,被人吃得站不稳。 宗慎双手穿过他腿弯,像抱小孩一样将人托着起来。 他动作太突然,底下蓦然悬空,水鹊忍不住低声惊呼,双腿颤颤地夹住宗慎腰身。 男人宽大的身躯将他堵在树干与胸膛之间。 竹丛环绕中,唯余耳鬓厮磨的暧昧与唇舌搅动的水声。 宗慎没有接吻的经验,他知道要撬开人的牙关,本能地抵住唇肉磨碾。 软舌湿哒哒。 水鹊一直呜咽着躲避,奈何不了对方追着纠缠。 气息黏糊,小元君仅仅被吃嘴巴就受不住了,整个人和过电一般细细颤抖,腰肢软得像二月天的抽条柳枝。 荆潜余光从竹叶缝隙瞥入,这个角度只能见到小宗主后仰的靡丽脖颈,还有合不上的唇缝。 他听到那从喉间挤出的小小一声,“师、师兄……” 而无情剑道冷心冷情的首席师兄,应答:“嗯。” 小宗主哭得很可怜,但细细弱弱的,像猫叫一样。 泪水也被认真吻过。 第143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2) 宗慎是先回来的。 原因是被水鹊强硬地要求避嫌,免得让其他人发觉异常。 给人亲得唇肉发胀的小宗主,眼睑还覆盖着绯红。 愠怒地瞪着他。 唇珠像沾露樱桃。 特别娇气,亲几下就哭了。 宗慎想着,抚平了腰间被水鹊大腿搅得凌乱的衣料。 又是一派清风亮节,不徇私情的模样。 得到了好处,他自然要为小宗主排忧解难。 给那个纯阳之体续住性命。 水鹊见他背影消失在竹林间,才松一口气。 双手捧住脸颊,缓缓蹲下来,因为之前连气也喘不上,缺氧把脸都憋红了。 又来了。 那个感觉。 水鹊小心翼翼地抬眼望了望四周。 毛竹葱翠。 没有人。 他一直感觉有人在窥视他。 就像阴恻恻的毒蛇锁定猎物,视线是淬着冰的。 又像是潮湿阴霾天里晾不干的衣衫,假使穿上了,会黏着他的一举一动,让水鹊后脊发凉。 他咽了咽口水。 整理好衣襟,鼓着一口气往竹林外面走回去。 刚一拐角,就撞上了坚实胸膛。 水鹊抬颌,对上一双赤金色的眼睛,眼底情绪翻滚,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水鹊被他吓到了,“你刚刚一直在这里吗?” 荆潜扯了扯嘴角。 拎起自己手中用草绳绑着的鱼,“路过。” 他不正面回答水鹊的问题。 水鹊不能确定之前感受到的视线是不是他的。 监察者冷声提醒道:【不是。】 水鹊心中更加不安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1节 如果不是荆潜,那是谁? 监察者说话如同谜语,【不全是。】 荆潜看水鹊神色不对劲,眉峰一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在林子里做坏事了,担心被我发现?” 水鹊含糊其辞,“没有,我才不会做坏事。” “你别冤枉我。” 骗人。 荆潜全看见了。 看到这个小宗主是如何夹着人的腰,后颈向后舒展,透明水液湿洇洇地从唇角蔓延至下颌,全被宗慎啜饮干净。 荆潜质问:“没做坏事你嘴巴怎么这么肿?” 他这么问让水鹊下不来台,随便找了个蹩脚借口,“……上火了,你别管我。” 水鹊向左边走一步,绕过堵在这里的荆潜,匆匆地往回走。 把他当傻子糊弄? 荆潜心情不太爽快,亦步亦趋地跟在水鹊身后。 直到脱离竹林那边的环境,水鹊才觉得那股子潮湿阴冷消散了。 可能只是林子里太暗太冷的缘故…… 他心中安抚自己。 水鹊这才有心情转回来看荆潜。 慢吞吞倒退着走,“你要做鱼粥吗?” 直接烤还行,荆潜没做过煮的鱼粥,即便如此,他还是问:“你想吃?” 水鹊小声咕哝:“因为病人吃清淡点会比较好。” “哈?”荆潜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要我做给那个眀冀吃?” 他脸色一下就变差了。 不做就不做,干什么这么凶? 水鹊缩了缩脖子,“你不做……那能把鱼给我吗?” 荆潜提高音量:“你要亲手做给他吃?” 他摆冷脸,“我不如去把鱼放生了,自己积功德。” 荆潜没那么贱。 那个眀冀就是丹田毁损,也是辟了谷的,就差一步金丹。 用得着这小宗主像个小娇夫一样,忙前忙后给他煮鱼片粥? 荆潜宁愿眼不见为净。 水鹊为了和他说话,正后退着走路,一时不察差点绊住脚,要摔个屁股墩儿。 好在荆潜离得近,一把抓住他。 “你走路不看路?” 荆潜皱眉。 水鹊嘀咕:“我后脑勺又没有长眼睛。” 弘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招招手,朗声对水鹊说:“他一个虬龙,不食五谷,哪里会做鱼片粥?来来来,小宗主,想吃的话我帮你做就是。” 荆潜冷冷道:“烂好人。” 弘远耸肩。 他问心无愧,总比荆潜师弟逮着人家小宗主欺负得好。 还能让人亲亲昵昵地凑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谢谢弘远师兄。” ……… 身负重伤的青年,面色苍白,眼周青黑。 眼皮几乎不可察地翕动。 水鹊赶紧伏低朝前去看,轻声念他名字:“眀冀……眀冀?” 青年毫无征兆地开始咳嗽。 水鹊扶他坐起身,拍拍他后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借由外面照进石洞的昏黄光线,眀冀视野重新明晰,看见了满脸担忧的水鹊。 五脏六腑好似都要咳出来,咳得胸膛和喉咙一片刺痛。 眀冀推拒了水鹊的手,背过身,对着另一边的地面吐出了一口淤血,血迹红得发黑。 好在吐出这口血后,气顺了不少。 胸膛的大幅度起伏平息下来。 水鹊把烧热又放得温凉的一碗水递给他,呶呶不休地说道:“你都快吓死我了,找到你的时候,周身是血,气息差点要断绝。” “我以为我要变成小寡夫了……” 他越说越小声。 小寡夫的说法,是荆潜说来讽刺打趣他的。 他反而还自称起来。 眀冀神色动容,温水咽下,冲淡了喉咙间的血腥气。 余光一瞥,却见另一边沧海剑宗的宗慎,面色冷淡地看着他们。 眀冀环视四周,“水鹊,此处是……?” 水鹊这才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包括他是如何如何辛苦、费了多大力气才将眀冀从蓬蒿里拖出来,让沧海剑宗的人帮忙救下他。 也说了是宗慎为他传灵力与阳气续住性命。 至于宗慎为什么答应帮忙,中间又为了续阳气做了什么,水鹊只字不提。 光是拍拍胸口,满脸后怕,“幸好你是那个什么……” 水鹊回忆宗慎解释提到的说法。 “先天道体,对!压住暴动的灵气之后,丹田在自觉修复了。” 先天道体,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不必像寻常人一样苦恼引气入体,生来吸收灵气犹鱼得水,世间万般灵气皆可为其所用。 这清微胜境灵气丰沛,渡过了命悬一线的关卡,后面自会有灵气入体,来缓缓修复破损的丹田。 这样一来,迟迟没有等到大世界的回应,应当也不要紧了。 水鹊很是松了一口气,赶紧问眀冀:“你遇到什么样的魔修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他这个问题好似才唤醒青年的记忆。 霎时间,眀冀一回忆起当时的战斗,头痛欲裂,他撑着额角,太阳穴病态地突突抽动。 脑海中回忆的画面,是炼狱一般的血红。 剑脊折断,打落脱手,半柄剑翻飞插入峭壁之中。 丹田被魔气碾压至破碎,喉间涌出来的血液洒在地上,好像还有内脏碎渣末。 眀冀躯体不支,轰然倒塌在地,鲜血从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汩汩流出。 为首的魔修缓步上前,半张脸上布满红黑诡谲的纹路。 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中阴翳,如同看着不值一提的蝼蚁。 画面最终定格在漆黑的朝靴,魔修毫不在意,碾在眀冀持剑惯用手上。 骨骼碎裂,发出咔嚓一声响。 眀冀猛然从回忆中惊醒心神,扯住水鹊衣袖,语速极快,“务必告知微生宗主,山下铜灵村有难,魔修侵扰!” 水鹊一怔,“是怎么,怎么回事?” 山下铜灵村的劫难,除去最早微生枞解救后订立娃娃亲的那次,在剧情里就只剩一次。 魔修时隔近二十年的第二次袭击,目的是杀死眀冀的父母,最终屠尽了整个铜灵村。 但分明剧情进度还没有走至那一步。 至少是在男主脱离清微胜境后才发生的。 乱套了。 水鹊想到屠村,更是脸色煞白,他双手有些颤抖地解下腰间的传音玉符。 “爹……?” 他的神识沉入玉符之内,对里面最强盛的光点呼唤。 对面很快回应,“嗯。” 不等微生枞问他在胜境过得如何,水鹊磕磕巴巴地重复了眀冀方才说的话。 微生枞不疑有他,“我传讯让陈长老立即带人下山去巡视。” 并且迅速地推断出来,语气严肃:“清微胜境潜入了魔修?” 水鹊和眀冀对视一眼,向微生枞倾诉,“嗯,那些魔修还把眀冀打伤了,很严重……” 眀冀在旁冷静地说道:“为首的魔修实力高出我太多,我与之交手时,仅仅能觉察出其实力和宗主不相上下,恐怕在化神、炼虚之境。” 整个修真界,化神期之上的屈指可数,微生枞是其一。 炼虚境的更是稀少。 若那魔修真是炼虚境…… 恐怕修真界内,许多宗门倾尽全宗之力都难以抵抗。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2节 先辈留下的牢固护山大阵,敌不过对方漫不经心的一翻手。 换言之,如今清微胜境内的所有修士,皆是性命难保。 水鹊还在当中。 水鹊听到传音玉符后,传来案几轰然掀倒的响声。 微生枞意识到自己失态,压抑住声线,询问:“那魔修有何特征?” 他所了解的处于炼虚境的魔修,唯有一个。 眀冀道:“左脸有诡谲红黑纹路,男子,身形高大。” 微生枞面色凝重,“魔尊伏断。” 旁听的沧海剑宗弟子,脸色皆是沉重下来,弘远倒吸一口凉气。 伏断,天魔之体,四百年前魔界上位的新魔尊。 原本修真界、人间界和魔界,这下三界,已经维持了相当悠长一段时间的稳定。 直到伏断成为新魔尊之后,祸患四起,涂炭生灵。 时间刻不容缓,微生枞大步出门,从落灰的杂物房里,挑出蒺藜枪。 对传音玉符连接的另一端,沉声道:“我会想办法重启阵法,或者破开清微胜境的云门,你们要小心应对。” 这个说法一出,将近与让他们强撑到外面的救兵来,没什么两样。 清微胜境五十年一开,这次仅仅开启一个月,自传送大阵进入后,云门就关上了,直到一个月后才会重新开启,放出里面的修士来。 外界的修士想要支援他们,几乎唯有破开云门一条路。 微生枞还需要在短时间内,通知有门内弟子在清微胜境内的各派长老,做好围剿魔修的准备。 “眀冀。”微生枞说,“不惜一切,保护好水鹊。” 水鹊怔怔地看着对面传音玉符切断了联系。 眀冀紧紧裹住他微凉的手。 ……… 此次进入清微胜境历练的,全都是各个门派年青一代的弟子,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宗慎也才得道金丹。 可对面的一众魔修,皆是魔界中的魔将级别,修为最低者也已金丹。 对付他们这群人修,就如同猫捉老鼠,几近不费吹灰之力。 石洞外高悬一弦月,血色浓重得要变成血月。 魔修的攻击用不上武器,他们肉身本就堪称刀枪不入。 掌风破空,攻击如同彗星袭月,宗慎手中的止雨剑一转,以剑身格挡,凝聚剑意,波涛浪打声,铿金戛玉。 虎口震得发麻,却不料对面魔修众多,其余弟子不敌之后,另一魔修趁机从侧方袭来。 一剑难敌四手。 宗慎脊背狠狠撞上石洞壁,倒下时止雨剑插入地面三分,才支撑住身躯。 有魔将讽刺道:“沧海剑宗的首席……也不过如此。” 荆潜已经化作了原形的虬龙,龙血将石壁晕成金色,白鳞散落在地。 其余修士更是身负重伤。 魔将尽出,如此之大阵仗,仅仅在千年之前仙魔大战时有过。 魔将们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个清微胜境,只这些还没成长起来的修士,竟然能引起魔尊的注意。 还让魔尊亲自出手,想要杀掉一个筑基修士? 对方是什么来头? 魔将此前从未听闻过“眀冀”这个名字,一个无名之士,怎么值得如此? 定光剑早在此前已经断了剑脊,抛在最开始迎击魔修的地方了。 眀冀此时手持的,是水鹊的山玄玉短剑。 旧伤撕裂,豆大的汗珠混杂着血液,汩汩流下。 眀冀动作愈来愈慢,他的视野猩红一片,失血过多而心神迟滞。 他知道凭借伏断的修为,轻而易举就能将自己碾作齑粉。 而伏断此时,与其说是在和他有来有回地交战,不如说是游刃自如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水鹊觉得一切都乱套了。 伏断是下界剧情里的最大反派,眀冀之所以能够证道飞升上界,正是因为解决了这个大魔头。 在这样剧情的前期,对方本不应当出现的。 就连这些魔将的出场,也称得上是大动干戈了。 水鹊一边忙着将气血丹喂给宗慎他们,一边还要紧急让77号催促大世界回应。 这个阶段的眀冀对上后期剧情的大反派,完全没有敌手之力。 升级流当中再降维打击也没有这样大差距的。 山玄玉短剑折断沉沙。 剑修高大身躯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 伏断眼底一片阴鸷,冷嗤:“天道之子?就是这般?” 水鹊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词语。 他不顾宗慎的反对,上前张开手拦在眀冀前面。 他听到眀冀压抑的咳嗽,“水鹊……!” 伏断的五官轮廓峻深,眼型狭长。 他看着水鹊挡到眀冀身前。 伏断饶有兴味地牵扯起嘴角。 由于肤色冷白,衬得他面目上诡谲花纹更加可怖。 天道从来待伏断不仁。 天魔之体换一个词,就是天煞孤星,曾经经历了多少,伏断不再追忆。 他偶得窥见天机,知晓这世间的气运之子。 伏断只是想看看,天道之子家破人亡、丹田尽毁后,还配得天道眷顾吗? 目前看来,眀冀似乎更得这小元君眷顾。 伏断语气薄凉:“你们倒是情意绵绵……” 小菩萨似的,练气修为就敢为了情郎挡在他面前。 伏断原先是想杀了天道之子的父母,看看对方面对这样的困境,心志苦楚,还能再重整旗鼓? 如今他改主意了。 “唔?” 水鹊脸颊忽地被铁钳般大手桎梏住。 伏断手腕遒劲有力。 指腹布着茧子,缓缓摩挲那软嫩的颊肉。 他眼中深不见底,慢条斯理地说—— “小菩萨,为了你的好情郎,你能做到哪一步?” 第144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3) 伏断上次闭关,是在魔界极北方的鬼泣谷。 谷内终年风雪不断。 入定后如堕云雾,在其中,他窥见了一卷杂记。 视野光怪陆离,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卷轴当中的内容看明晰了。 当中记载的,正是那位先天道体的“眀冀”。 父母散修出身,与悟真派的少宗主订下娃娃亲,此后进入悟真派,正式踏上仙途。 因为是娃娃亲对象的备用炉鼎,所以在门派风言风语当中,负诟忍尤。 被少宗主瞧不起,遭到屈辱退婚。 之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一报复回去。 大仇得报,辟恶除患。 还踏着他伏断的尸首勘破大道,飞升上界? 他眼前浮现那些悬于空中划过的看官留言。 一些从未见过的词组字眼—— 爽文、升级流、打脸、天道之子…… 无一不是在痛惜“主角”此前的悲惨遭遇、草根出身。 在大仇得报,踏碎凌霄时拍手叫好。 伏断闭关醒来,派遣魔将到修真界一查探。 果真有这么一个叫眀冀的人。 此前卷轴中所提及的十几年前魔修侵袭铜灵村,确实有伏断的授意。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3节 他当初为了给微生枞找不痛快,随意指了几名虾兵蟹将去袭扰悟真派的山门。 没想到还促成了眀冀与悟真派少宗主的娃娃亲。 卷轴中的内容与现实一一对上,说明这不是伏断闭关闲暇做的一场迷梦。 他窥见了所谓天道。 伏断被勾起了兴致,他倒要看看,这个天道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亲眼所见之后,伏断盎然的兴致全化作了讽刺,眉间骤寒,胸中无名火起。 这个眀冀分明身负先天道体,修炼比起常人,事半功倍,通行无阻。 同门感慨其能够得到少宗主青睐,有幸阴阳采补,这也能够算作是折辱? 甚至还有一个情深义重的未婚夫。 伏断将眀冀的丹田毁损过半,抛至山野,就是想看卷轴原文里那个薄情寡义的未婚夫,是如何抛弃这样一个废人。 可对方却是苦苦哀求沧海剑宗的剑修弟子。 及至于为了救治眀冀,任由剑修首席施与欲为。 伏断像是看了一场闹剧。 假使拥有这样经历的眀冀,也能称之为悲惨的话? 他伏断算是什么? 他并非魔族,不是生来就是魔修。 天魔之体,克死生他养他爱他的父母亲族。 伏断起初也以为自己能背负着沉重记忆,往前走,直至勘破大道。 当时的修真界,只有一个小宗门愿意接纳他。 即便如此,进入门派后才仅仅是炼狱的开始,众人排挤他、折辱他,少年时期吃不饱饭被迫吃泔水,像狗一样在地上乞食。 到了那样的地步,伏断也没想过害人。 天魔之体妄图修炼成仙,难于登天,每一次引气入体,灵力浸过经脉,就像是利刃自内里一下一下剐肉割筋。 对他来说,一念堕魔,然后遁入魔界修炼,才是最好的选择。 少年时期的伏断,不想成为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魔修。 灵气修炼不成,他的修为低微,经常在游历时为了惩恶扬善,最后拖着一身伤回到宗门。 或许哪一日天道会睁开眼,照拂一下他这个可怜虫。 伏断没有得到过善待。 他自认为能够交付后背的好兄弟,在秘境暗算他,没有天道之子的机缘,他当初在一线天崖底,苟延残喘至秘境结束。 他视为再生父兄的师父,勾结魔族,给宗门引来灭顶之灾,却将剑尖对准他,大义凛然诬告他是魔修。 扶善惩恶的那些所谓正道魁首—— 沧海剑宗坎海真君,悟真派微生枞,皆追杀他至修真界边缘。 穷崖绝谷,下临无地。 伏断才明白,偌大修真界竟然没有他的立锥之地。 他堕魔了,没有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魔修,而是变了可以止小儿夜啼的魔头。 天道之子那样经历算是悲惨的话,他伏断是什么? 茶余饭后,不论是谁,都可以唾弃詈骂的谈资? 伏断眼底一片冷郁,胸中埋着一团火焰在灼烧。 而且。 多巧啊。 天道之子的娃娃亲对象…… 是微生枞的孩子。 伏断薄唇牵起,眼皮抬起又覆下,上下扫量小宗主的脸蛋。 双颊要说肉其实也没多少肉,下巴尖儿抵着他的虎口。 可能是跟着微生枞吃不饱穿不暖吧。 伏断冷嗤一声,“你倒是和你爹长得并不肖似。” 若是长得像微生枞那样道貌凛然,惺惺作态…… 伏断此行,必定不会留他。 眸色沉沉,心神思索的一会儿功夫。 被水鹊咬了虎口。 对他来说,和挠痒没什么区别。 魔修之体本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刀枪难入。 奋起反抗的小宗主,反而要硌着牙齿。 伏断冷冷看着对方松开嘴,小声小气地呸呸两声。 魔将原先还想教训那些明明剑都提不起来,还试图冲上去保护水鹊的剑修。 扬起拳,动作在听到这位小宗主呸的一声,停滞了。 魔将们战战兢兢地回首,去观察阴晴不定的大魔头。 额角冒出冷汗,生怕一会儿魔尊动怒,殃及池鱼。 伏断低眸。 他虎口上沾着透明的水液,以及一个细微的牙印。 伏断问:“你是兔子吗?” 逼急了会咬人? 水鹊抿唇不回答他。 小脸绷着,如临大敌。 眀冀上前,无言地把水鹊护在身后。 伏断看他们情意绵绵的模样就心烦,余光瞥见剑修首席重新用剑支起身躯,与魔将交战,剑锋破空。 视线转回来时,似笑非笑地问水鹊:“你怎么只护着眀冀,也不护着你那沧海剑宗首席的好哥哥?” 水鹊从眀冀身后侧出头来,紧张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之前在竹林里,那样阴恻恻,黏在他身上的感觉,是眼前这个大魔头在窥视他? 伏断接下来的话肯定了他的猜测。 “怎么?半日前不还在林子里,和剑宗首席亲得难舍难分?” 天道之子的未婚夫,也没有那么爱他。 不是照样背叛了他们结下的娃娃亲? 伏断明知这个小宗主那般委身于人,是为了给宗慎补齐阳气,最终目的仍旧是要治愈眀冀。 他只是像常年躲在潮湿阴暗之处的豺狼,一日见到了阳光下的家养犬。 需得挑刺,找出这只家养犬不幸的证据。 眀冀还没作态,水鹊反而吓得脸色发白,“你、你别乱说,平白无故污我清白!” 眀冀觉察出伏断是在挑拨他们的关系,压抑住伤势过重涌上来的血腥气,道:“恃强凌弱,手段下作卑鄙,伏断,你担不起魔尊的一个尊字。” 伏断:“这就算我恃强凌弱,手段下作了?” 他们正道仅仅会捡光鲜话说,无论怎样都将自己摆在至高点。 伏断只一个眼色,其中一魔将拳掌生风。 眀冀提剑格挡不住他的攻势,仿若地崩山摧,高大身躯砸在地面上时,飞扬起阵阵尘土。 魔修手掌极冷,捧住水鹊的双颊,如同寒冰贴在上面。 这一次伏断学聪明了,没让自己的虎口靠近对方的唇齿。 沉声询问:“你说我污你清白?” “你松开我,不要动手动脚的。” 水鹊就是想要偏过脑袋去观察眀冀的伤势,也做不到。 伏断完全禁锢住他下颌,觉得小宗主天真得可怜。 大拇指的指腹重重压在水鹊唇上。 下唇饱满,按压住而抵着牙关,唇肉红洇洇将近溢出来。 在场所有人,包括魔族都能直接猜测到伏断的下一步意图。 白鳞虬龙怒吼长啸一声,挣扎着翻卷龙身扑前。 魔族利爪从天而落,将它钉在原处,白鳞黏连着金色血液脱落。 魔将死死踩踏住眀冀后背。 青年目眦欲裂,指甲陷进肉里,喉间是血腥气,“水鹊……!” 水鹊下意识一低头。 一个吻,冰冰凉凉。 因此落在他不安颤动的眼睑上。 伏断皱着眉。 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4节 自己竟然是像被蛊惑一般。 他要亲吻微生水鹊? 亲吻仇人的孩子? 伏断眉宇骤寒,松开手。 冷然斜睨一眼在地上的天道之子。 对方看起来狼狈极了。 即使如此,伏断的心中称不上快意。 尤其是水鹊抵触地盯着他。 他难道比不上这毛头小子眀冀? 不仅天道,就连水鹊也看不上他。 伏断心烦意冗。 他何必顾忌这人的情绪。 他此行目的,正是要折断天道之子的傲骨。 好让他看看这天道会如何应对。 ……… 石洞下了禁制,被留在里面的修士插翅难飞。 魔将押着眀冀出去。 临着悬崖边,只生着荒草,风靡云涌,飞沙走砾。 伏断强行圈住水鹊手腕,缓步走来。 他不是不想走得快一些,只是水鹊慢慢吞吞的。 伏断步子迈得一大,这小宗主就得趔趔趄趄地走。 水鹊忐忑不安地迎着崖顶冷风。 他问伏断:“你准备做什么?” 风那么大,将他半散落的乌发扬起。 小脸在月色中照得雪亮。 好似月中聚雪。 伏断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冷笑道:“你们不是心意相通,情根深种么?” “若是今夜只能够活一人——”伏断问,“你们如何抉择?” 他好整以暇地观察两人的反应。 眀冀死盯着伏断,眼中布满红血丝。 魔头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伏断放轻声音,说话的内容极其残忍。 对着眀冀:“要么你从崖边跳下去。” “要么……” 伏断目光移转,落在水鹊身上,话语还是针对眀冀的。 “要么我给你的小未婚夫下忘忧散,他是纯阴体质,得不到男人的阳气……” “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月光霜雪一般,伏断面目显得更加可怖诡异。 忘忧散是魔界最烈的情毒。 中了忘忧散的人,丧失理智,极情纵欲,非要将对方所有的阳气汲取干净为止。 得不到满足的话,中毒者身亡,被纠缠者能够满足中毒者的话,则被纠缠者阳气散尽身亡。 当然,若是中毒的是眀冀,反之亦然,不过表现为极度渴望阴气罢了。 伏断非要拆散这对可怜鸳鸯。 他话音刚落,就被水鹊骂了声卑鄙! 眀冀背着月亮,长身立在崖边,因而看不清他在黑暗中沉重的神色。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惹到了这一方魔头,一定要赶尽杀绝为止。 眀冀看向水鹊。 小元君茕茕无依,风吹得外衫翻飞,那么纤瘦单薄。 一直在冲他摇头。 微生宗主话语仿佛回荡耳边。 “不惜一切,保护好水鹊。” 悬崖底下有重重江水声。 眀冀含恨切齿,抬起头,问伏断:“你可否保证不伤害水鹊?” 竟然有人问魔修要一个保证承诺。 伏断不知道该说他是生长于光明之下,过于正派,还是该说他十分蠢愚。 “嗯,这是自然。”伏断松开牵扯着水鹊的手,展现诚意,“他是微生枞的孩子,我当然是会好好照顾。” 眀冀仰面坠下的趋势太突然,魔将还没反应过来。 一抹云水蓝的身影,像蝴蝶翩跹,轻轻飘过。 直直紧追下坠! 伏断一时间失态,大步踏在崖边,碎石自足底坠落,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 因为监察者和系统全保证好了,水鹊跳崖都不带一点点犹豫的。 眀冀没有想到他会跟着跳下来。 风声呼呼响,他背向下,向上的怀中抱着水鹊,叹息:“你何必……” 万丈深渊,底下有江河,还有一线生机。 眀冀正因如此,才径自落下。 水鹊死死抱住眀冀。 对方怀抱滚烫。 水鹊来不及多解释,眼见着漆黑江面愈来愈近,按计划提醒:【77!】 温柔的风,无端卷袭而来,犹如大手一般盛在底下缓冲。 尽量让男主不发觉异常。 于接触水面前稍稍一滞,随即“噗通”一声响。 两人交叠着没入江水里。 …… 魔将屈膝,毕恭毕敬道:“尊主,我们进入胜境有两日,难保不会有人传递风声,外面那些正道修士说不定已经注意到了。” 他接着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伏断怔怔盯着漆黑崖底,未出声。 魔将重复:“尊主?尊主?” 他换了一个问题,“尊主可是在担心微生水鹊?” 伏断转首,眼中森寒。 “是属下多嘴了。” 魔将噤声。 “我知晓万丈底下是江河。”伏断道,“这气运之子死不了。” 就凭原文里,那些无处不在的机缘,与其说眀冀每一次都是绝处逢生,不如说是天道从来就不曾放弃这个气运之子。 他没料想水鹊会跟下去。 伏断唇齿无端发寒。 阴沉沉,“我一早就在交战时,给眀冀下了忘忧散,算一算,也该毒发了。” 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给天道之子提供选择? 伏断要他横竖生不如死。 “至于下一步。”伏断道,“把石洞里的那群剑修解决了。” 一个残破剑穗从袖中落下来。 落在黄土上。 伏断垂眼,抬脚,靴底碾压。 剑穗花花绿绿,沾满土灰。 忽而想起他折断定光剑时,天道之子对于这剑穗过分紧张的态度,以及能看得出来,编织剑穗的拙劣技巧。 脑海中浮现雪腻腻的小脸,还有那双浅色眼睛,戒备地看着他。 伏断默不作声,将剑穗捡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5节 第145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4) 崖底下是滚滚江河。 这边是水鹊此前经过的一线天另一侧。 浩浩江水,滂沱奔涌。 白色浪花推搡着两人直前,在江流中愈发远离一线天的方向。 在水流拐角的一片滩涂,终于难得停下来上了岸。 水鹊拖着伤重得几乎半昏迷的眀冀,还没走几步就得歇一口气。 从江水里爬出来,乌发湿湿黏黏地贴紧肩颈,还有脸颊两侧。 水鹊随意抹一抹,就抹到一手的水。 这里离一线天太远了。 怎么也掰扯不回去原本的剧情。 水鹊有点泄气,干脆在路边大石头上坐下了。 他的剧情进度还停留在百分之四十五呢。 “你怎么一点也不争气……”水鹊小小声念叨着,“算了,也不是你的问题,都怪大魔头,把剧情弄崩了。” 他轻轻拍了拍男主的脸,抱怨道:“你能不能醒一下自己走啊,那么重,我都拖不动你了。” 掌心一片滚烫。 水鹊一惊。 凑前去和眀冀贴了贴额头。 对方处于半昏迷之中,眉峰紧皱着,好像身陷囫囵。 不止额头,眀冀是周身滚烫,神色浑浑噩噩,口中呢喃着什么。 水鹊要凑到他唇边,才听得到那自喉咙挤出来的沙哑气音。 “水鹊……” 一声一声,一直在喊他名字。 水鹊耐心地拍了拍他,“我在这里呀。” 再左右望了望,秘境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滩涂水草荒凉,他都不知道该上哪里休整。 眀冀头脑昏沉,没办法做出有效的回应。 水鹊一边心急地思考着,一边自言自语:“不会是伤口发炎高烧了吧……” “那么烫,又泡了水,待会儿烧久了会不会变成傻子?” 事不宜迟,他需要行动起来。 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药…… 水鹊下意识去探腰间的储物袋。 “……” 空空如也。 糟糕了,他刚刚在石洞里给宗慎喂气血丹,干脆把整个储物袋交给对方了。 晚上的风一吹,衣衫湿淋淋发冷。 水鹊坐不住了。 忙着四处探路的悬浮机械球,终于飞回来了。 77号兴奋道:“宿主宿主!顺着沙子路往前走,到尽头有一个清泉,旁边山壁凿出一个密室,拨开草丛就能看见了!” “可能是修真界前辈留下的机缘!” 不愧是男主,到哪里都能碰上机缘。 水鹊放心了,天无绝人之路。 他和77号联手,艰难地撑着眀冀往那边去。 好在眀冀虽然神智混乱,但是还绷着一根弦,自觉支起身躯。 水鹊把男主推到密室的石床上。 那石床是凿出来玉石打磨好的,或许千百年前曾经有前辈在此修炼打坐,密室边缘还堆着杂物,远看是些卷轴桃木剑一类的物什。 密室严密地靠着外面的清泉凿成,泉水是地下冒出来的热水,月光下蒸腾着白气。 77号去捡枯枝了。 水鹊需要考虑怎么生起火来,把两个人的衣物烘干。 他从密室角落里扒拉出遗留的打火石。 外面水边生长有几丛香蒲,花序一捏就会炸开蓬松毛絮,正好用来引火。 77号嘿咻嘿咻喘着气,小小的机械球,驮着一大把枯柴回来。 水鹊心疼地摸了摸它的球体,“77辛苦了。” 77号原本还蔫蔫的,但是被水鹊摸了一下头,顿时感觉自己能把整个山头的树都砍下来。 但是它的能量实在是不够了,之前为了在坠崖的时候护住宿主和眀冀,77号已经能量透支。 它只好对水鹊说,“宿主,77可能需要休眠一小会儿,如果大世界排查的报告下来了,77会及时醒来向宿主报告的。” 水鹊抱抱它,安慰道:“没关系,我能解决好,你快去休息吧。” 悬浮球化作光影消失,只剩下水鹊和半昏迷的眀冀。 他收集起香蒲的毛絮,上面用枯枝架出形状来。 底下打火石一用香蒲引火。 火光一闪,白烟从香蒲底下丝丝缕缕透出来。 没多久枯木哔哔剥剥作响。 水鹊刚刚收集香蒲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手。 手心也有点脏脏的。 他留眀冀靠在石床边烤火。 自己去清泉那里洗个手。 泉水是热的,暖洋洋。 水鹊舒服得微微眯起眼睛。 察觉有什么不对,“嗯?” 双手从水里抬起来,清水顺着皓白手腕,蜿蜒流下。 白白净净,之前被草叶割到的小伤口消失了。 水鹊盯着泉水两秒,立即反应过来,按照龙傲天文学的套路,这一定是什么能够治愈外伤的灵泉! 他艰难地把眀冀推进清泉里。 毫不夸张地说,对方的身躯烫得几乎要灼手了。 水鹊很聪明,因为两个人暂时没有换洗的干净衣物,他将男主的外衫还有上身的里衣脱了,晾在火堆旁烤火,才把男主推进水里。 咕嘟咕嘟。 眀冀沉了底。 “……” 眉头秀气地皱起,水鹊不得已,赶紧入水把对方扶起来坐正。 幸好岸边没多深。 让男主靠着坐好,就不会再呛水了。 水鹊松一口气,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 反正也入水了。 水鹊瞥一眼双目紧闭的眀冀,完全烧得人事不省。 他到泉水另一边简单清洗过,回密室里,把湿哒哒的衣服换下来烘烤。 没做什么犹豫,先借了眀冀的外衫穿上。 只有这一件是烘干了的。 按照他和眀冀竹马竹马的关系,穿同一件衣裳算得了什么? 水鹊自顾自满意点头。 外头突然传来,哗然沉入水中之声,在落针可闻的夜里格外明显。 水鹊赶紧站起来往外跑。 眀冀果然烧傻了,不会给淹水里了吧?! 从岸边去看,清泉中完全看不见人影。 空旷寂寥。 水鹊提高音量,呼唤:“眀冀?眀冀——” 泉面底下浮现黑影,冒出头来。 兜头盖脸的全是水,眀冀一抹脸,胸膛起伏,艰难呼吸着。 他神智灼烧得一塌糊涂,莫名的情绪填满心胸,让他惶惶然几乎要疯魔。 红血丝密布眼白部分,青年目光沉沉地锁定岸边人。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6节 水鹊半跪在岸边,离得远,没有注意到眀冀的异常,他向对方伸手,“你别待那么远,那边水深,一会儿你又烧糊涂了就沉底了,快过来。” 他手势简直像是在招猫逗狗一般。 眀冀沉默着上前。 他的头脑好似完全分裂成了两半,一边情欲叫嚣着,吞没神智,另一边竭力想要唤回理智,掌控身体。 “水鹊……” 他哑声道,说话时喉咙好像撕裂般。 勉强留存两分清醒的神智,能让眀冀辨认出来自己的青梅。 水鹊不应该跟着自己跳下来的…… 忘忧散毒效发作,愈演愈烈,眀冀痛苦地闷哼一声。 水鹊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怎么了?还是好烫。” 咕咕哝哝,“奇怪,明明泉水可以疗伤的,发烧竟然治不好吗?” 碰在额头上的手,清清凉凉。 眀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 水鹊…… 水鹊…… 小宗主…… 他满脑子都是对方。 滚烫眼皮掀起,眀冀怔住了。 小宗主穿的,是他的衣衫。 外衫宽大,勉强束起腰带,里头空荡荡。 半跪着,膝头圆润抵住潮湿岸边,大腿肉粉腻腻,挤着从外衫底下露出来。 他的腰带不适合水鹊身量。 小宗主腰就那么细细的一把,根本束不住,斜襟半敞。 胸脯光洁,圆圆晕粉。 冰冷空气入侵,略微鼓起来,像软粒石榴。 “眀冀?眀冀?” 水鹊伸手,在青年眼前晃了晃。 被对方猩红的眼睛吓了一跳。 【宿主!反馈和世界检测报告出来了!】77号刚苏醒,【大反派伏断出于bug觉醒了,知道了天道的真相,想要置男主于死地。男主目前身中忘忧散,这边在尝试稀释对方经脉里的毒——】 77号还没说完。 “扑通”一声。 青年将他的宿主扯入水中。 水鹊像是汤圆一样,落进泉里,还呛了一口水。 由于大世界设置系统时,一早编码好了限制级保护程序,77号的频道自动断联了。 原来不是伤口发炎导致的热症。 是忘忧散。 水鹊恍然大悟。 慢吞吞地才想起来要挣扎,结果全让眀冀压制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眀冀这副模样。 压抑到痴狂,礼失智昏。 亲吻劈头盖脸地印下来,密密匝匝。 落在眼睑上、额心上、 山崖峭壁上,有流水叮叮咚咚坠入泉里。 眀冀每一次亲下来的间隙,几乎比叮咚水声还要密集。 水鹊只好去推他,“你、你冷静一点……!” 强求一个身中忘忧散的人冷静,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尤其眀冀还是纯阳之体。 蓬勃阳气像是被引燃的香蒲毛絮,嚯地窜起来火光。 水鹊背后抵着岸边石壁,泉水常年温热,连带着石壁也温凉。 青年常年习剑,臂膀有力,身躯高大结实,堵在水鹊前方,就完完全全将人笼罩了。 这个角落里所有的退路全堵死。 小宗主显然还不明白如今的情境。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小声地埋怨自己竹马,“我才洗过澡,就你这一件干燥的衣衫,现在也湿透了……” 他嘴巴呶呶不休,话音唤起了眀冀的些微理智。 水鹊看对方忽而如临大敌一般退开,神色晦暗不明,低下头显出十足的痛苦来。 眀冀声音嘶哑,“你走……水鹊,你快走……”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忘忧散灼烧了他的头脑。 他一闭眼,就会幻想着如何掐住小宗主的腰,让对方吃到最里面。 眀冀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低吼道:“快走!” 凶得要命。 水鹊抿了抿唇。 他当然知道忘忧散的作用,但是既然77号已经说了正在稀释毒效…… 那么,只要撑到毒效解除就可以了。 他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男主毒发身亡。 眀冀试图寻找刀剑一类的锐物,任何能够让他清醒麻痹的。 锋锐刀剑没有找到。 怀中一团温温软软,贴上来。 甜稠香气混杂着草木味。 水鹊拍拍他脊背,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只亲亲,我把阴气渡给你就好了。” 话一出口,水鹊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哄别人那个那个的坏蛋,说什么只亲亲的。 他认真地绷紧小脸,对眀冀说:“我不骗你,真的就亲一亲。” 药效肯定很快会被稀释的吧。 水鹊担心他推开自己。 于是像菟藤缠住大树,缠在眀冀身上,磕磕巴巴地说着:“我阴气很多的,你、你不要客气。” 眀冀立在悬边摇摇欲坠的理智,终于彻底坠入深渊。 他双手穿过水鹊膝弯,牢牢托住。 ……… 水鹊后悔了。 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再也不会相信大世界稀释药效的反馈了。 忘忧散愈演愈烈,眀冀已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他抬首,两人相贴的唇分开,暧昧银丝牵扯。 眼中猩红,映出小宗主此刻可怜的模样。 蔫蔫耷耷,眼尾绯红,脸埋在他肩头,小口小口喘气。 原先阳春雪似的肌肤,此刻浮着一层靡丽粉色。 整个像是被捣熟捣烂的蜜桃。 说不出话,一说出口就是泣音。 眀冀理智全无,但凭借直觉,长久泡在水里不好。 他要带着小宗主回密室里去…… 这么想着,他走上岸。 天边泛着鱼肚白。 轻微天光之中,足背青筋盘踞,一步一步踏在沙石地上,留下蜿蜒水痕。 眀冀不明白怀中的人为什么一直在哭,还一边哭叫,一边咬他的肩头。 他知道小宗主爱干净,从不赤脚踏在沙石路上。 而玉石床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 没有到纤尘不染的程度,水鹊也接受不了的。 眀冀没有让他碰到,他自己在下面充当水鹊的垫子就好了。 小宗主还是哭。 泪水滴滴答答下雨一样,砸在眀冀腰腹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7节 眼睛红红,鼻尖也是粉的。 可怜巴巴地捂住肚子。 迷迷糊糊的时候,水鹊还记得功法里说过要藏在下元里炼化。 ……… 伏断认为沧海剑宗的那群剑修,近墨者黑,和天道之子一样难杀。 原本是极其轻易的事情。 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蠢木头人。 幻形可以完完全全化作是他的模样。 正在四处寻找谁,没找到,木头的脑子大约和松子那样小,于是全然丧失理智一般。 伏断看着另一个“伏断”向自己使出杀招,生平第一次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他欺负了这蠢木头的小娘。 招招尽显杀意,双方稍不留意,就能够将对手置之死地。 伏断不得已撤了禁制,免得交战引得石洞坍塌。 转移山顶石洞之外,云涌风飞。 天地顷刻变了颜色。 来了。 伏断危险地眯起眼,一掌正中黝木的胸膛要害处,翻飞出去的黝木变回木雕形态。 蒺藜枪势如破竹,直直冲他面门刺过来。 伏断身形闪动,原地残影一晃,堪堪躲过攻击。 “微生枞。” 伏断声线仿若有切骨之寒。 “哦,现在该称呼为,微生宗主……”他似笑非笑,如毒蛇吐信,“真是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微生枞还是正道首席弟子,惊才绝艳,尚未继承悟真派。 一手蒺藜十三枪,闻名修真界。 伏断被迫堕魔前,是领会过的。 青衫男子面容冷淡,没有见到老相识的熟稔,“少废话。” 微生枞:“你如果不想遭到正道联合追杀,就放了他们。” 伏断冷笑:“我何时摆脱过你们正道的追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微生枞本就不是多言的人,他这些年多说的话,皆是对水鹊的温厚叮嘱。 对于旁人,何况是魔修,微生枞向来是漠不相关的态度。 他提蒺藜枪迎面直上。 出枪沉着稳健,枪势如入无人之境,扫荡云烟! 枪势与掌风相接,整个山头荡开轰鸣。 威势四面压迫,罡风飞沙走石,树木不堪重负,摧折断裂。 伏断这些年来,在魔界即便是闭关小憩,也从未有一息停止过修炼。 他为的就是与仇敌交战的这一刻。 而微生枞,大约是贪恋红尘,竟然多出一个孩子来。 伏断听闻对方停留在化神巅峰之境,止步未前。 化神巅峰与炼虚之境,只差一步。 虽说不是天壤之别,但要是寻常修士,两者之间肯定是化神期的显出疲惫劣态。 可惜这里是清微胜境。 伏断是魔修,胜境过于丰沛的灵气本身就在不断地压迫他。 乘着源源不断的灵气,微生枞与他平分秋色,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手臂内腕着力,丹田鼓气,蒺藜枪伴随浑厚内劲,劈下时平地起风雷! 伏断残影一闪。 即便如此,他左脸纹路之处,划开一道血迹。 鲜血渗出。 他扯了扯唇角,冷白肤色伴随着殷红的血,眼中漆黑一片,令人不寒而栗。 微生枞乘胜追击。 伏断此时却一味躲闪,微生枞隐隐觉得怪异。 果然,伏断启唇,轻悠悠道:“有空恋战,你就不好奇,微生水鹊在哪里?” 微生枞身形一顿。 神识扩散至远处石洞之内,果真没有发觉水鹊的气息。 对手方寸一乱,伏断抓住了间隙。 一举重创。 微生枞退至后方,脚后跟抵住地面。 淡然神情彻底碎裂。 微生枞冷声质问:“他在哪里?” 伏断笑道,“自然是和眀冀一起,做了亡命鸳鸯。” “别说我没让着小辈,我只是让他们,在仅仅存活一人的问题中做出抉择。” 微生枞脸色难看极了,沉声打断:“你敢?!” “你急什么?”伏断皮笑肉不笑,讽刺道,“我不是在替你检验眀冀对小宗主的真心么?” “谁能想到小宗主对他也是情真意切,眀冀一跳崖,他也跟着跳了,真是令人欷歔不已的爱情。” 伏断侧身,避过直刺面门的枪尖。 微生枞像疯魔了一样,接连袭击。 枪势大开大合,不死不休。 伏断要让他像自己当初那般痛苦锥心。 比起他曾经受过的众叛亲离,这还差得远呢。 手掌握住枪身,震得虎口开裂渗血。 伏断持续用言语刺激对方,“放心,你别急,悬崖底下是江河,年轻人福大命大的,怎么会死?” “我还送了忘忧散,指不定他们在何处鸳鸯戏水快活呢。” 微生枞不愿恋战,撤了蒺藜枪要往悬崖去。 忘忧散的药效那么久,伏断当然不会让微生枞打断自己的计划。 想救人自然还得过他这一关。 他拦住微生枞,缠斗起来,两人都使尽了全力,峰头地动山摇。 ……… 悬崖之上的交战持续了三天三夜。 两败俱伤。 伏断在正道援兵赶来之前,带领魔将撤离了清微胜境。 峰头是如何染得血红一片的,水鹊不得而知。 他睡得昏天地暗。 微生枞背他回到家中,放在床榻上也无知无觉。 辟邪真君的神魄短时内回归,窥视上界。 菟藤仍旧纠缠生长在枝桠上,紧紧攀着辟邪树。 枝枝相纠结,缠缠绵绵。 然而在无光处,青藤绽露,鲜翠欲滴,点缀着几簇淡白透黄的小花。 从前是尚未开花的。 辟邪真君杀意四起。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水鹊带回来的。 微生枞一句话也没和赶过来支援的长老们说,他纵身飞越悬崖之下探寻。 才在清泉里找到浸满男人气息的水鹊,睡得懵然无知,任由眀冀清理污浊。 末了,半梦半醒之间,还扯住眀冀的手,小声呢喃:“你做什么……我要炼化的……浪费了……” 谁教他的?! 微生枞怒不可遏。 从清微胜境,移形换影,抱着人回到悟真派的宅院里。 清洗得干干净净,裹上崭新亵衣。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8节 微生枞神情森寒。 水鹊抱被子熟睡着,脸颊粉粉,颜色靡丽。 简直像是烂熟后剥落桃衣,滋滋冒汁的水桃。 一点一滴全让眀冀抿在口腔里尝过。 微生枞沉着脸色。 他不知道水鹊什么时候才会睡醒。 因而寸步不离,坐在床铺边守着,连眼皮也不曾合上。 日往月来。 微生枞听到水鹊轻声说痛。 浓密眼睫颤啊颤。 这副模样,微生枞再熟悉不过。 是做坏事被发现了,不敢醒来,怕和他对峙。 所以正在装睡,等他的下一步反应。 微生枞上前,翻过水鹊就像翻过一张煎饼。 让水鹊整个趴着睡。 大手掌根、虎口,皆布着从前提剑舞枪留下的厚厚茧子。 按在细细一把腰肢。 为了放松筋骨,揉捏轻按。 掌心之下的人,像是晒太阳而懒洋洋的狸奴,呼噜呼噜,轻轻哼着。 “醒了。” 微生枞用的是陈述语气。 埋在被子里的小宗主,闷声道:“嗯。” 装不下去了,水鹊干脆撑起身来。 虽然中途道路波折,没有按照原文那样遇见机缘。 但男主还是一举金丹了呀。 连……连他也筑基了。 至于没有找到的本命剑,大世界调整数据,为救回剧情,直接复刻了一把落在密室里。 完美地完成了这次剧情进度。 水鹊慢吞吞伸了个懒腰。 视线远眺,往窗外看去。 雕花小轩窗,朝向是对准庭院的。 水鹊目光一滞。 剑修脸色苍白,静默地跪在阶下。 肩膀上落了秋叶,不知道跪了多久。 “这……” 水鹊视线惶惶然移转,和微生枞对上。 微生枞眼中深不见底,沉缓道:“你和眀冀,婚约消除。” 第146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5) 微生枞话音刚落,77号就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 【恭喜宿主,目前剧情进度已经百分之六十了!】 水鹊有些茫然。 剧情进度一下子跳跃到这里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男主家破人亡了……? 水鹊眉间露出忧色,问77号:【魔族侵袭铜灵村成功了吗?】 他发现修真世界的剧情有点残忍了。 水鹊又是胎穿,即使知道整个小世界和生活在小世界中的人,全部都是数据,他也没办法将他们当做是无所谓的数字看待。 好在77号的话让他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来。 77:【没有,魔族们好像后来接收到了大魔头的授意,又从铜灵村撤出去了。】 【由于大魔头角色bug的原因,大世界程序通过了自动补偿一部分的剧情进度的申请。】77号道,【虽然家破人亡的剧情没有了,但是在这之外,退婚折辱的剧情还是要继续走的。】 水鹊还没适应一下子跳跃得这么快的剧情。 他正在仔仔细细地捋清楚。 原本秘境的剧情,因为大魔头伏断搅局,所以基本上告吹了。 虽然过程本应当走的剧情没有走,但是从结果来看,男主成功结丹,也获得了大世界复刻补偿的本命剑。 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话,剧情进度也刷上来了。 至于退婚前家破人亡的剧情,又由于大魔头反常bug的蝴蝶效应扇走了, 慢慢腾腾捋清楚之后,水鹊恍然大悟。 那岂不是其实有很多剧情,被伏断扇走了,大世界还平白为了补偿他,填上了剧情进度。 所以现在相当一部分剧情进度,是他白白捡来的。 好奇怪,那他是不是要反过来谢谢大魔头…… 监察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发觉水鹊神情茫然,像是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监察者01提醒道,【宝宝,你再不了结和男主的婚约,你的好爹就要去了结他了。】 他一说话,水鹊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地抬眼,正好陷入那深不见底的双目。 微生枞在等待水鹊的回答。 将方才水鹊惘然若失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真有那么喜欢? 微生枞后悔当初给水鹊订下娃娃亲了。 一个除却纯阳之体,身无长物的男子,怎么配得到他捧在手心里这么多年的明珠。 先天道体,及冠结丹,放在修真界或许确实能够称上一句天才。 但修真界不缺天才。 宗慎是,眀冀是,微生枞自己同样是。 偌大天地,四海八荒,造就的天才何其多? 然而纵横八荒,乾坤浩瀚,也只有一个水鹊。 是他以真身的养分供养,收集仙风玉露浇灌。 枝枝相纠结,所有交织的青藤叶脉,足够道明他们的关系即便生生割裂了,也会藕断丝连。 他供养了这么多年才可见得藤间微小的花苞。 凭什么一个下界的修士,就能够随意采撷? 微生枞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么糟糕。 腰间忽地环上一双手。 水鹊脸颊贴着微生枞的胸膛,抱住他,依照人设,嘟嘟囔囔道:“退亲就退亲吧,他那么穷又保护不了我……” “我是贴心的小毛袄。”水鹊仰起脸,“我听爹的话。” 微生枞半覆眼皮。 手指骨节分明,从柔软乌发当中抚过,“好,今晚想吃什么?” 水鹊随口报了两个想吃的菜。 被微生枞以太荤腥油腻为理由,拒绝了。 “噢……” 水鹊失望地低头。 微生枞道:“过几天,再给你做,今晚先吃清淡的。” 知道水鹊并不像伏断口中那样,对眀冀情根深种,微生枞神色柔和下来。 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过江之鲫罢了。 微生枞还能将曾经定亲的错误挽回。 “但是……” 水鹊视野里向外瞥,还能看见长跪在外的眀冀。 形容狼狈,眼底青黑。 膝盖抵住阶前的地面,腰背仍旧挺拔如松。 水鹊怀疑自己睡了多久,对方就在外面跪了多久。 他试探地向微生枞道:“你让眀冀别跪了吧?”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59节 “是他自愿跪的,我未曾逼迫他。”微生枞解释罢,眉峰压眼,“水鹊。” 点名了…… 水鹊迷茫:“嗯?” 微生枞问:“你在心疼他?” 水鹊暗道不好。 赶紧摇摇头,“你打发他走吧,跪在外面,我嫌心烦呢。” 微生枞眼底晦暗不明。 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水鹊的说法。 直起身,投落的高大阴影完全笼住水鹊,“嗯,既然你心烦,我便将他赶走。” ……… 水鹊没有想到。 微生枞所说“赶走”,竟然说的是直接将人从门派驱逐。 完全不止是解除了两个人的婚约。 隔天晌午,这消息就传进水鹊耳朵里了。 难怪…… 早上醒来发现剧情进度又涨了一截。 功善堂的楚碧曼师姐上门来探望他。 微生枞在宅院里下了禁制,不容许男子上门探望,大约是在防眀冀。 楚碧曼猜测。 “怎么瘦蔫蔫的了?”她隔着茶几,捏了捏水鹊的脸颊肉,“这都要没肉了。” 她此次有事外出宗门,没有进入清微胜境历练。 但也一回来就听说了清微胜境有魔族潜入的事情。 至于当时水鹊和眀冀双双坠崖的消息,微生枞压下了所有风声。 因此楚碧曼也仅仅知道,当时魔族挟持的一群人里,有水鹊和眀冀,以及沧海剑宗的一众弟子。 楚碧曼盯着小宗主,看了又再看,骂道:“魔族真是可恨。” 怎么挑他们的软柿子小宗主捏? 水鹊弯眸:“师姐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他知道楚师姐来找他探望情况,肯定背后还带着许多功善堂师兄师姐的担忧一起来的。 看水鹊心情好像没有十分受到影响。 楚碧曼才好开口:“水水,你不要怪罪宗主。他棒打鸳鸯,也有自己的考量。” 缓缓道出这两天修真界的大事件,“魔尊伏断狼子野心,不仅敢带领魔将潜入清微胜境,更是大放厥词,要完全破除魔界和修真界的边境封印,务必要使下界和人间界大乱。” “他更是说——”楚碧曼皱眉,“他同先天道体过不去,哪派敢收留先天道体,等着他伏断踏破护宗大阵。” 先天道体,如今的修真下界,也就眀冀一个。 显而易见,这是魔界对于一名正道弟子的追杀令。 水鹊哑然。 剧情里也没说有这样的啊。 楚碧曼分析:“所以……虽说不太讲道义,但我们悟真派居于中流地位,整个门派仅仅宗主一个化神期坐镇,要是魔族打上来,肯定会殃及整个宗门的。” 在她的分析中,宗主是全然出于门派考虑而驱逐眀冀的。 楚碧曼道:“不过你也放心,我们悟真派收留不了,正道也不容得大魔头说杀人就杀人。” 水鹊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联想到剧情。 “眀冀去沧海剑宗了么?” 整个修真下界,能够不畏魔尊的势力,逆着来的,唯有天下第一大宗了。 楚碧曼点头,“坎海真君放话愿意收他为弟子,他应当明日就要启程了。” 她劝说着:“因而,小宗主你也莫要同微生宗主置气,宗主是出于门派安危考量,你就不要和宗主吵架了。” “宗主从来都将你放在心尖上,稍微一服软,宗主肯定会同你和好的。” 前面的水鹊全都能够理解,师姐后面说的话他就不懂了。 水鹊下意识歪了歪脑袋,“我没有和他吵架呀?” “是吗?”楚碧曼诧异,“那他怎么会——” 直接说出水鹊是抱养的真相? 消息都走漏整个门派了。 因而她和功善堂的其他同门皆是十分担忧,生怕下一个消息就是换掉宗门未来的继承人。 水鹊修为又低,性子那么软和,要是没有微生宗主在身后做倚仗…… 指不定要让什么狼子野心的人欺负了去。 楚碧曼觉得微生宗主十分反常。 即便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一早就清楚抱养过来,宠成那副样子,怎么会反而十八年后要说出真相? 这不像是从来溺爱水鹊的宗主会做出的事情。 而且水鹊还说没有和微生枞吵架。 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被抱养的事情公布了。 抵挡不住水鹊连声求问,楚碧曼只好说出这件事。 微生枞和他生气了吗? 气到和他解除了父子关系? 水鹊由于诧异,嘴巴微张,内里露出点霜白贝齿。 剧情里从来没有提及过。 这是为什么? ……… 微生枞于月上中天之时,方才回到宅院里。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对水鹊说了。 他这么晚回来,仅仅是因为单纯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自己曾经的孩子。 从院中看过去,留意到水鹊卧房的方向,留了一豆灯火。 微生枞顿住。 水鹊习惯吹灭烛火睡觉,有光亮他会睡不好。 小时候他陪着午睡,因为午后窗外大亮,水鹊非要他帮忙一直遮住眼睛,才肯安安静静睡觉。 如今留着烛火,大约是在等他回来。 月色入窗,门半掩,微生枞自外向内推入。 睡着了。 没等到他,所以先睡着了。 夏秋季节,被子从来不盖好。 水鹊又是半抱着被子睡的。 喜鹊连枝锦被,被面殷红,他侧着睡,伸出一条腿来,在被子上夹住。 一侧是向被子内暖融融,背面一侧就向着外界清清凉凉,每到夏秋时节一热,总是这样睡,容易夜里受冷风。 裤腿由于其动作而上挪,露出足踝肌肤,月色下一片霜白。 呼吸清清浅浅。 微生枞叹息,上前按着水鹊压在被子上方的膝盖,掰正来,才终于松开夹住的被子。 他扯了扯,准备给水鹊掖被角。 结果水鹊迷迷蒙蒙地醒来,反而又伸腿抢被子。 微生枞压制住,按在膝盖之上的大腿部分,沉声:“不要夹腿。” 水鹊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知道是微生枞,不让他抱住被子睡觉。 于是不服气地哼哼了两声。 微生枞哄道:“水鹊松开,放好,盖住被子,一会儿着凉了。” 水鹊迷糊之中,听到他说什么凉的。 按住他的手是挺凉的…… 他是大方的小毛袄。 水鹊翻了个身,正好把那只大手,夹在大腿内侧软肉当中。 帮微生枞暖和一下。 第147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6) 心鼓如雷。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突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0节 微生枞神色微怔。 他直起身。 手掌从一片温软中抽离出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床铺上的人已经再次睡熟了。 被子经过方才翻身,滑落在床内靠墙的一侧,什么也没盖住。 白色里衣,平平的胸膛随着呼吸隐约起伏。 脖颈上红痕消散了,剩余极淡极淡的浅粉,天然地散布在肌肤和锁骨周围。 微生枞好似什么也没想。 他仅仅屈膝抵住床边的地面。 愈来愈近,借着未吹灭的红烛火光,微生枞近乎可以数清楚,因为熟睡而覆下的纤长眼睫。 睫毛怎么会这么长? 微生枞心生疑惑。 水鹊小时候长得像是女孩儿。 尤其是在六岁以前的阶段。 有些关系生疏的修真者,上门来拜访悟真派宗主。 见微生枞寒暄应酬时,还要抱着一个小孩,宾客皆是满目惊讶,反应过来后恭贺他喜得千金。 不过六岁以后,水鹊眉眼稍微长开了一些,就不至于再让人认错了。 微生枞眼底沉沉。 想起从前被他逐出门派的那对外门父子。 那家小孩稍长水鹊三四岁,平素总往水鹊跟前凑,因为是小孩,微生枞没有多戒心,只以为是玩伴。 但对方显然知道他的孩子性格软还不会告状,就哄骗水鹊,说小宗主要脱了衣衫,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如果不是他恰好那时候出来,找水鹊回家吃午饭…… 微生枞面色森寒。 因此,他并不认为自己将那个孩子以及孩子的父亲,一起逐出门派的处理有什么过界。 也谈不上多残忍。 那个小孩根就是坏的,以后在修炼途上也难有大造化。 微生枞扯紧锦被的一角,将被子完全盖住水鹊,严严实实,连脚指头也不露出来。 四角掖好,蒙住脖子之下。 大概是红烛太亮,晃眼。 水鹊扯住他的手,带过去覆在自己眼皮上,遮住亮澄澄的光线。 睡梦里唇角还悄悄翘起来一点。 微生枞神使鬼差地俯身。 薄唇压在微鼓唇瓣上。 水鹊竟是被人亲惯了,糊里糊涂地,嘴巴张开一小道缝。 顺势让舌头强行挤入。 水声搅动。 微生枞动作缓慢而轻柔。 像角落里静静渗透生长的盘踞根系。 无师自通地搅动湿淋淋的口腔,舌头缠住,吸吮水鹊躲闪的红舌。 即便同样是首次接吻,他不像寻常毛头小子那样急促。 唯独担心怦怦怦的鼓动声,会将这场梦敲醒。 脊背过电般发麻,奇妙的感觉,一路窜上神魄。 这是微生枞过往千万年没有体验过的。 “呜……” 大约是视野一片漆黑,格外缺乏安全感,除却视觉外的感官都变得十分敏感。 水鹊眼睫一直在颤,如同蜻蜓翅膀轻挠手心。 他手心洇湿了,还覆盖在水鹊眼皮上遮掩光亮。 不知道是他由于紧张而手心沁汗,还是水鹊受不住流泪沾湿的。 空气中牵出暧昧银丝。 微生枞动作迟钝地移开手。 打了满腹的草稿话要向水鹊解释。 只是在下一刻,全堵在嗓子眼了。 “阿黝?”水鹊懵头转向,呢喃道:“不要在晚上偷偷亲我……” 微生枞眸光微暗,神色僵了一瞬。 他甚至第一反应是猜测那黝木幻化而成,也没想过是“微生枞”。 水鹊方才说罢,没听到回应,眼皮上下打架,就又睡着了。 亲吻时交织的热气,在雪白小脸上熏出粉扑扑一片。 眼睫毛湿漉漉,黏成小簇小簇,显露出隐约的可怜来。 蹲在床边的黑影,缓缓立起身。 低眉敛目,吹灭红烛,月光落了一身失意。 ……… 水鹊醒来的时候,没见到微生枞。 窗边红烛不像是燃烧了整晚的样子。 水鹊细心观察了烛油。 估计只烧了大半夜吧? 那说明微生枞昨晚是回来过的。 水鹊去问院里洒扫的仆役,这个问题果然得到了证实。 为什么又不等他? 秀气的眉眼染上愠怒。 早知道,他昨晚就用手撑住眼皮,不让自己睡觉了。 仆役正在擦拭庭院的竹帘,想起什么,提醒水鹊:“小宗主,灶房的锅里温着酒酿桂花圆子,宗主让我别忘了喊你吃了。” “知道了。” 水鹊泄气地点点头。 早饭都留好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再回来。 怎么会有这样不着家的人?! 水鹊郁闷地吃着小圆子。 视线一顿。 有只小白鸽,往庭院直冲冲地飞来。 好似在空中,平白撞上了无形结界。 嘭地一下,撞得晕头转向,轻飘飘落在地上。 水鹊匆忙把碗一搁,碎步上前把小白鸽扶起来。 顺便从其脚上解下小竹筒。 小白鸽完成使命,振翅飞走了。 竹筒上刻的是他的名字。 水鹊疑惑地倒出来一张纸。 他轻声念出来:“院外竹林。” 是眀冀的字。 他们三个以前约着见面,就会简单地用纸条写上地点。 塞进竹筒里让宗门内的信鸽传信。 他还没有去沧海剑宗吗? 按照剧情,眀冀确实是拜入了沧海剑宗没错。 联想到刚刚信鸽都飞不进来,庭院里应当是让微生枞下过禁制。 水鹊依言走出庭院,到不远处的竹林。 果然见到长身立着等候他的眀冀。 水鹊这几日是完全休息好了,脸颊重新养得粉粉白白的。 反观眀冀,数次拜访数次碰壁,微生枞防着他,就像养了羊羔的农家,怕虎豹豺狼入院来。 一见到水鹊气色好,眀冀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走上前,他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悟真派的弟子服了。 但由于又尚未前往沧海剑宗,因而如今身上穿的玄色衣袍,是从前在人间界乔装打扮上画舫那一身。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1节 不过今非昔比,处境大变化了。 眀冀忧心地问:“你身体可无恙?” 都退婚了。 男主怎么还跑过来? 水鹊谨遵人设,当即翻了个白眼,抬着下颌用鼻尖看人,“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他眉眼漂亮,天生好颜色,即便这般作态,也是俏生生的。 眀冀神色稍敛,垂下视线,“我担忧你。” 他心中有愧。 夜夜不能寐。 眀冀怨自己那夜当真是被妖魔蒙了心神。 他怎么能那样对水鹊? 若不是忘忧散药效有缺,加上水鹊有又是纯阴之体…… 眀冀想起来一阵后怕,平日里持剑的手止不住发狂地颤抖。 他郑重道:“我想着应当在离开前,亲口同你道歉道别。” 水鹊摇摇头,“我不想听,你快去沧海剑宗吧,一会儿我爹回来了,看到我和你见面——” “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恶狠狠地小声威胁。 眀冀一怔。 水鹊已经转身要走了。 他控制不住上前两步,牵住对方的手。 水鹊生气地拍开他手。 男主怎么一点也不争气呢? 这个时候就应该像传统龙傲天一样,说一句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之类的。 眀冀的手任由他打落,只视线定定盯在水鹊身上。 “水鹊。”他屹立不动,“我心悦你。” 水鹊慢吞吞眨了眨眼,疑惑道:“你心悦我有什么用呀?” “你看你,身上没多少灵石,穷得根本养不起我,”水鹊掰着指头数,“而且修为还没我爹强,保护不了我。” “所以说,你又穷修为又低……” 眀冀薄唇抿成一道直线,但并未反驳。 水鹊重复道:“那你心悦我有什么用呀?” “我压根不缺人喜欢啊。”他理所当然地说道,脸蛋清清纯纯,“我爹是微生枞,我还长得这么好看,我随便一出声,多少人恨不得过来给我当、给我当狗!” 下巴尖尖,雪颈坠着红璎珞圈。 仿佛真是一个表面清纯的小元君,实际上背后养了许多狗。 水鹊按照辅助程序生成的内容,说大话差点闪到舌头。 这总该死心了吧? 水鹊想,他都这么折辱男主了,再怎么样也该像剧情里那样,最好恨他。 眀冀双眸漆黑,目不交睫地看着他。 好似要将他的模样烙印在脑海里。 眀冀:“我知道。” 水鹊一直以来都很招人喜欢,眀冀小时候见他第一眼就知道的。 从一开始,他和水鹊的地位就不匹配。 否则宗门中也不会这么多人有怨言。 他是山脚下的穷小子,父母不过是半路散修,对方却是全门派护着长大的夜明珠,微生枞又是修真界一方大能。 眀冀不认为悟真派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怪,也只怪他如今的力量,没有办法同魔尊抗衡。 伏断…… 眀冀眼睛浓墨一般,垂落身侧的双手曲握成拳。 他也不敢向水鹊要什么承诺。 如何敢说出一句“等我”呢? 如何好让小宗主待他强大起来呢? 十余年伴着小宗主习剑练武,不过是窃来的一场少年游。 认清楚现实,就该从梦里醒过来了。 深深望了水鹊一眼。 “我启程前往沧海剑宗了,你要多保重。” 水鹊看他握成双拳,简直怕男主对他动手,后面眀冀还要说话,他无心听,赶紧道:“我讨厌你,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他不敢看眀冀反应,脚底抹油一样一溜烟地跑了。 结果回去的半路上撞到了结实胸膛。 水鹊一抬眼,涂钦午对他笑着。 上午阳光明媚,但也不至于笑得这么耀眼吧? 涂钦午心情灿烂,笑得咧出犬齿,“水鹊,我可算是蹲着你了。” 他历练秘境的时候,和门派内的同门一起,一路上没碰见水鹊,原以为是微生枞不准许水鹊进入清微胜境。 毕竟太危险了。 结果碰上两名受伤修士。 得知水鹊和沧海剑宗的人一起去寻找魔族。 涂钦午心急如焚,循着路去找他。 结果始终慢一步。 他不知道胜境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宗主带回水鹊后疾言厉色地解除婚约,又再将眀冀驱赶。 涂钦午想要问清楚情况的。 谁知找水鹊有禁制,找不到,找眀冀,人又是个锯嘴葫芦,一个音节不吭。 急得涂钦午像是原地团团转几圈,找不到回家路的流浪犬。 涂钦午明知故问,佯装惊讶:“你和眀冀解除婚约了?” 水鹊环臂,闷声肯定:“嗯。” 涂钦午突然出声:“那我能当你的狗吗?” 水鹊:? 他反应过来,涂钦午肯定是偷听到了竹林里他和眀冀的对话。 想起来自己发表了什么什么好多人过来给他当狗的言论。 水鹊耳根涨红,磕磕巴巴一句话说不出来。 涂钦午眼神真挚,不似作假。 水鹊偏过头,看向涂钦午身后不远处,“爹?” 微生枞静默立在那,面无表情。 手中提着一匝青绿小葱,是准备中午给水鹊下馄饨的。 第148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7) 切成碎段的青绿小葱,洋洋洒洒在馄饨汤上。 水鹊是不吃葱的,但煮馄饨时又一定要微生枞加上。 按照他的道理,葱是可以不吃的,但一定要加锅里作为调料。 微生枞每次要将小葱片从汤里滤出来。 涂钦午低头,手中捏的白瓷勺在碗里搅动了一圈。 蒙着整碗的绿色葱片。 淡白汤水晃晃悠悠,一个馄饨也没有。 反观一旁,水鹊的碗里满满当当,皮薄馅多在汤里沉沉浮浮。 还要舀几个出来,伸过去倒入微生枞碗里。 “为什么今天给我这么多馄饨?”水鹊嘟囔着,“我平时也吃不了这么多。” 微生枞温声道:“先吃,吃不完的放入我碗中。” 视线转向涂钦午。 面色冷淡,“三皇子,没有想到你会来,因而未曾准备你的那一份,招待不周了。” 因着对方作为人间界大金朝皇子的身份,微生枞是一宗之主,从来都是称呼涂钦午为三皇子。 哪怕他看在水鹊的关系上,曾经教导过涂钦午蒺藜十三枪法,算是涂钦午的半个师父。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2节 态度依旧生疏得很。 涂钦午浑不在意地笑一笑,“宗主言过了,我不饿,水鹊吃就好了!我就赶过来有点渴,喝汤挺好的,我就喜欢喝小葱汤!” 他总觉得微生枞今天好像不是很欢迎他。 算了,既然是长辈,那就笑一笑吧。 水鹊注意到他碗里除却晃晃荡荡的汤水,空无一物。 “诶?你没有得吃吗?” 大大方方的,舀起馄饨要往涂钦午碗里放。 涂钦午挡住他的手腕,“没事,你吃,你先吃,我吃你剩下的就好了。” 他下意识说出这样的话。 瓷勺搁在碗沿,清凌凌一声脆响。 涂钦午对上微生枞的眼睛,忽地感觉后脊背隐约有凉风。 还……还真是凉秋天气。 气氛有些尴尬。 涂钦午讷讷收回手,意识到什么,不再继续刺激自己未来的岳丈。 他谈起正事,对水鹊道:“如今魔界蠢蠢欲动,兴妖作怪。我明日要下山去,前往人间界谒见大金天子,代表门派商讨些共同防范妖魔鬼怪的事情,此行大约一走要数月。” 涂钦午称呼大金朝的皇帝,客气地称呼为大金天子,说话时也全然从悟真派的角度出发。 自打六岁入宗至今,他的内心认同早已是悟真派弟子涂钦午,而非大金三皇子,自然同人间的亲缘生疏了。 不过同大金帝王家交涉联络的事情,确实还是让他代为出面最合适。 水鹊惊讶,“你要去这么久么?” 涂钦午颔首,看了看桌对面的微生枞,小心地偏过头对着同肩并坐的水鹊,压低声音:“为了方便联络宗门,彼此交流事宜,门派发放了一个传音玉符给我。你要是太记挂着我,不如我们用传音玉符联络。” 分明是他想要串联起玉符联络,反而说是水鹊太记挂他。 见人家光吃馄饨不说话,涂钦午就服软,“唉,你就把玉符给我吧,我什么时候和你分开这么久过?到时候我在大金,念着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干活都神思不属。” 他压着声音凑在水鹊耳边说的。 距离近得像是在咬耳朵。 水鹊悄悄在桌下把腰间的传音玉符解开交给他。 涂钦午得了逞,自己的玉符和水鹊的一碰,亮起轻微的白色幽光。 才把玉符交回给水鹊。 自己手中的,能够与水鹊联络的玉符,宝贝了又宝贝,好好地挂住在腰间蹀躞带上。 微生枞冷不丁开口:“今日便启程吧,明日大风,天气不好。” 涂钦午不疑有他,“是么?那我是得早些动身。” 微生枞提醒道:“过段时候中秋月圆夜,你离宗时向司长老取清心丹,免得误事。” 涂钦午神情一僵,随即迅速调整好,恢复神采奕然的模样。 他拍了拍衣袍的灰,拱手恭敬道:“是,弟子谨记。” 水鹊正专心吃着肉馄饨,没有留心他们交谈的内容和涂钦午的异常。 只在涂钦午离开时,挥了挥手告别。 他慢慢吞吞吃完,忍不住小小声打了一个饱嗝。 不大好意思,用帕子捂住嘴巴,斯斯文文地擦干净唇角的汤汁。 好像有一点点吃得太饱了。 水鹊懒洋洋地揉了揉肚子,坐到庭院边,手肘撑住红漆木栏杆,看着院里秋风一过,簌簌落叶。 微生枞让仆役收拾了桌上的碗筷。 自然而然地上前,双臂向前环住,手心捂在水鹊肚子上轻揉,和从前那样帮助消食。 他手心渡过去灵气,活络经脉。 微生枞道:“下次我煮少一些。” 有人帮忙按肚子,水鹊脸颊压在手肘上,搭着栏杆,舒服得眯起眼睛。 “因为馄饨做得太好吃了。”水鹊说,“所以没忍住把碗里的全都吃完了。” 微生枞半覆眼皮,“嗯。” 水鹊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按照道理,他现在和眀冀退了婚,下一步剧情就应该是…… 转头和宗慎定亲。 他回头问微生枞,“既然我已经和眀冀退亲了……” 微生枞静静地等待他继续说。 水鹊期待道:“爹,你不如给我定一个新的吧?” 他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数,“不能比眀冀差,必须要是纯阳之体,最好是剑修,还要有点地位,比如说是首席弟子之类的。” 他说的这些条件,简直就是萝卜岗,天下独一个沧海剑宗的首席弟子宗慎能够满足。 他愈说,微生枞眸色就愈暗。 面色沉沉,拒绝水鹊的请求,“不必了。” 水鹊怔住,“为什么?” 对方不是从来都无条件满足他的要求吗? 而且这本就在原定剧情当中的。 微生枞松开手,声线平直,但有隐约可察的紧张。 他询问:“就像从前那样,只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水鹊嘀咕:“爹你最近好奇怪。” 先是不和他商量就公布了他是抱养的事实,又好像躲着他半夜才回来。 微生枞站起身,水鹊仰着脸也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要再这样称呼我。”微生枞紧紧皱起眉心,低声叹,“水鹊……” 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水鹊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微生枞道:“你当真察觉不到吗?” 水鹊抬起视线,和对方情绪翻涌的眼对上。 微生枞说:“……昨夜不是梦。” 不是梦。 不是梦? 水鹊像惊弓之鸟一样落荒而逃! 直到嘭地合上房门,背抵住门后,水鹊喘着气。 心有余悸,水鹊翻找床边的木桌抽屉。 储物袋安静躺在其中。 水鹊捏了捏,打开绳结,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都翻箱倒柜一样,翻出来。 没有那只木雕人。 他的储物袋当时在坠崖前交给宗慎了,后来微生枞又从宗慎那里取回,放在水鹊房里。 他一直以为黝木还在里面。 77号道:【宿主,好木头人和坏大魔头当时在胜境山头打架,输了,被魔将押回魔界了。】 水鹊:【难怪我一直觉得好像什么忘记了。】 这下好了,男主的好兄弟落入敌手。 微生枞也没有依照常理出牌。 他昨晚以为是阿黝…… 水鹊发觉自己好像把剧情再次弄得很复杂了。 他心中焦急得团团转。 小心翼翼,拉开一道门缝。 往外看,青衫男子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水鹊放弃从正门离开的想法。 他看向卧房朝后的另一扇窗。 ……… 微生游意音量提高,惊诧道:“你今晚不回去睡?” 水鹊双手捏紧杯盏,指尖绷白,闷声道:“嗯,我不能睡你这里吗,游意哥?” 他仰着小脸看人,显出几分仓惶无助。 水鹊说着:“反正伯父家里客房也很多,你收留我一晚吧。” 微生游意扯过一把椅子,坐在水鹊身边,“不是,你和我小叔吵架了?” 微生游意想不出来,他们两个还能吵架? 一个性格黏人软绵绵,一个几乎万事都哄着捧着另一个,这还能吵起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3节 又不像他们家,他和他爹观念不合,他爹嫌他没出息,他嫌他爹犬父逼犬子,这才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水鹊摇摇头,“没吵架。” 他说完这句,就又闷声不吭了。 微生游意只能自己猜测,“是因为眀冀?唉,你念着眀冀放不下?” 不然微生游意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眀冀如今是魔尊伏断眼中钉肉中刺,微生枞肯定是不会同意水鹊继续再和眀冀在一起了。 水鹊还是不说话,不肯定也不否认的态度,让微生游意一头雾水。 他只好劝道:“虽说眀冀确实天资不错,体质也合你,但是你别总想着这棵树啊,转眼看看,不还有整片森林吗?” “宗门里的你不喜欢?”微生游意问。 水鹊只是摇头。 微生游意只好猜测,“你要是还喜欢眀冀那种类型的,规规矩矩,又是剑修,那上沧海剑宗去,大路上不是随手指就是一个吗?” 他的话忽地提醒了水鹊。 微生枞不同意。 他自己上门先找宗慎不就好了? 水鹊抿住嘴巴。 ……… 沧海剑宗在汪洋东海上,泱泱海水,一碧万顷。 秋日里风起云涌,海天一色。 连卷起来拍打仙岛山崖的浪花,也是色白如云。 处于蓬莱仙岛的天下第一大宗,确实藏比在青山峻岭里的悟真派要气派得多。 山门高耸入云,门柱擎天,纂刻游龙。 海风水润润的,带着点咸味的湿气。 烟霏露结,云兴霞蔚。 虽说不奢侈绚烂,由于沧海剑宗向来严于律己的清修门风,整个剑宗景象皆是古朴素雅。 但细细去看,就会发现嶙峋假山和参天树木,都不是凡俗之物。 铺的地砖,也是上好的九天寒石砖。 归宗的剑修全在山门前就收起剑,稳稳步行而上。 水鹊跟着他们后面,也学着把剑收起来。 前头筑了基,他才能会御剑,不然一个人还不好从悟真派偷偷跑出来。 山门前的登仙阶重重叠叠,一眼望去高处竟然不知道还有多少阶。 水鹊拾阶而上,走到正门的时候简直累坏了。 他穿的是自己的衣衫,没有任一门派的辨识物。 负责登记的外门弟子就拦住他,不准放行。 水鹊软声道:“这位师兄可否通融一二?我是悟真派微生水鹊,来找宗慎的。” 那弟子打量他几眼,神色犹豫。 小元君一袭鲛绡白衣,唇红齿白,杏眼桃腮,不论是容貌,还是周身气度,属实不像是寻常修真弟子。 软声请他通融,又是一路赶过来,脸颊热得闷粉。 说话时香绵绵的气息往上蒸。 他在放人与不放人之间摇摆不定,因为近来提防魔界的新规矩,外人不可随意放入宗门内。 水鹊原本想用传音玉符联系宗慎的,但是从昨晚到现在,玉符对面都没有回音,不知道宗慎是不是在闭关,没有携带玉符。 另一当值的外门弟子,直接推开原先拦住水鹊的同门。 “水鹊?”他惊喜道,“来吧,我带你进去。” 转头对同门说:“放心,我认识的,出了事情记我头上。” 这是外门稍有资历的师兄,修为已经筑基初期,他不敢说那些新规矩,只好点头,“是,钟师兄。” 那个钟师兄热情好客地带着水鹊进去。 因为对方态度好,水鹊也放下了戒心,稍微带一点犹疑地问:“这位钟师兄,你认识我?” 过了拐角,有参天大树遮挡之处,阳光无法透过密密层层的枝叶,光线晦暗。 钟师兄忽地停下脚步。 四周寂静无声。 水鹊觉得有点奇怪。 钟师兄转身,笑道:“小宗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儿时的好朋友?我可是日日夜夜还念着你呢……” 他的笑容渗人。 水鹊心中犯怵,后退半步,恰好踩碎了地上的枯叶,“钟、钟卓?” 是小时候被微生枞逐出门派的坏蛋。 他转身欲走,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过多牵扯。 钟卓的手却转瞬掰扯上他肩头。 铁钳子一样,牢牢禁锢住。 脊背撞到树身上,有轻微的钝痛。 水鹊缩了缩脖子,警告道:“你做什么?这里是沧海剑宗,你不要乱来。” 钟卓按住他,手将要碰上那张无辜的脸,水鹊头一偏躲开了。 这个躲闪的动作彻底激怒了钟卓,他目眦尽裂,“你可知道,我和父亲被逐出悟真派后颠沛流离多年?而你那时,还好端端地在宗门里当千娇万宠的小宗主。” 水鹊不明白他怎么回事,辩驳道:“那是因为你做了坏事,否则我爹、微生枞也不会随意驱逐门内弟子。” 想到昨天的事情,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微生枞,改口时差点咬到舌头。 “那是因为……我当初还小,一时受到了你的蛊惑!” 钟卓眼中猩红,更让水鹊心惊的是,对方身上魔气控制不住地四溢。 怎么回事? 沧海剑宗竟然有弟子暗中堕魔了? 水鹊心中吃惊。 对方好像完全见了他之后就丧失了理智,魔气奔涌的同时,手碰上水鹊的脸颊。 “这么多年过去,我可是时刻想着你啊,小宗主。” 水鹊紧紧皱眉,拍打开钟卓的手,“不要动手动脚的,你最好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他可是不好惹的! 钟卓神色愠怒,眼中猩红凝成浓厚的血色。 凌空却传来悠长的一声龙鸣。 白鳞长龙翻腾过云雾,穿越蓬莱仙岛的参天山门。 鳞片沾着海水,在日光底下,水汽相映,洒落出彩色长虹。 潜入树下,龙尾一摆,将魔气四溢的钟卓拍向远处。 “嘭”地砸在另一茁壮树身。 虬龙落地化形。 水鹊惊喜道:“荆潜?” 他初来沧海剑宗,人生路不熟的,能够遇上认识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他想问荆潜能不能带他去找宗慎。 荆潜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忽地不自在,低头轻咳。 他装作不经意道:“我就是顺手帮你而已,不是什么英雄救美。” 好像那些话本里写的,英雄救美之后,对方都会说什么以身相许? 荆潜义正辞严,“我可不图你什么,你也不要将我当成你的真龙天子了。” 第149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8) 什么乱七八糟的? 水鹊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回应好像也不太好,水鹊随口敷衍他:“嗯嗯。” 他这样顺着荆潜的话回复,水鹊感觉自己已经很礼貌了。 但是荆潜反而胸中闷着一口气,脸色说不上好。 空中蓦然生出翻卷海浪,水流回旋,幻化为剑。 荆潜转身向那个不长眼的外门弟子走去,钟卓被他龙尾一摆,撞上老树后滑落在地,捂住胸口。 方才控制不住震怒,已经让他经脉里魔气暴动。 眼睛猩红,隐约的红黑气息四溢,周身魔修的特征掩盖不住。 荆潜黑沉着脸,居高临下,用剑抵住钟卓致命的喉结,盘问道:“你是外门的?叫什么?什么时候堕魔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4节 他审问时剑眉压眼,其中赤金色流转,如同燃烧砾金,气势极具压迫感。 荆潜:“还是说,你是魔界派入剑宗的奸细?” 想到这个可能,荆潜的持剑手,不自觉加重力道,泛着冷光的剑尖底下渗出血丝。 钟卓已经完全入魔,神志不清,身上修为不足以压制翻腾的魔气。 他嗬嗬地一边笑一边咳着,“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沧海剑宗和悟真派,所谓名门正派,有一个算一个都狗眼看人低!” 他的状态太异常。 甚至目光渗人地向水鹊威胁道:“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荆潜暗觉不好,原本想要束缚捉住他审问,谁知道这钟卓反常地探颈,狠狠刺入冷剑。 殷红血液喷薄而出。 荆潜反应过来再采取措施时,钟卓已经化作一缕黑烟,升入空中转瞬卷走了。 当一个魔修能够在沧海剑宗这样败露出来。 说明藏在暗处的,必然已经不止有这么一个了。 如果天下第一大宗也能让魔族安插奸细来去自如…… 荆潜无法估量,如今的魔尊究竟有多势焰熏天。 “水鹊。”荆潜神情严肃起来,“你随我去和宗主禀报。” 荆潜不能够再让之前清微胜境当中那样无力的情境再次上演,必须排查宗内弟子。 他一时间收起了之前那些旖旎心思。 见水鹊点点头。 荆潜道:“跟我来。” 说罢,却自然而然地牵起水鹊的手,在前面带着人走。 欲盖弥彰地解释:“跟紧了,待会儿走丢了还耽搁功夫。” 监察者冷笑:【司马昭之心。】 水鹊茫然。 ……… 听闻沧海剑宗来了个陌生元君。 问了守山门的弟子,对方正是声名在外的悟真派小宗主,微生水鹊。 之所以称声名在外,一是对方纯阴之体在修真界极为罕见,听闻悟真派许多弟子自荐枕席,愿意为宗门出一份阳气,可惜后来都没有下文了。 对于这样的传闻,清修苦出身的沧海剑宗弟子,自然是要嗤之以鼻的。 大道三千,采补可谓是最最下等的邪门歪路,也就比害人性命的嗜血妖魔要好上那么一点。 何况沧海剑宗之内,谈性色变。 他们修无情剑道的,当然该自觉远离这样的人! 因而,这小宗主在沧海剑宗声名狼藉。 不过,其中还有第二个缘由—— 眀冀和水鹊退婚了,他们原本不关心这些俗事,但是听去过清微胜境的人说,两人退婚的原因是宗慎大师兄从中作梗。 当时大魔头伏断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亲眼所见,那小宗主让宗慎大师兄亲得嘴巴红红,眼泪汪汪。 魔尊、小宗主、首席师兄、纯阳之体。 这些内容凑在一起,信息量过于巨大,原先只是在小部分人口中流传的消息,由于过度骇人听闻,没出两天,整个沧海剑宗几乎无人不知。 他们理所当然地怒斥大魔头,肯定是在诋毁中伤剑宗师兄。 首席师兄光明磊落,那是坎海真君无情剑道之下第一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挖人墙角的不光大的事情? 谣言,皆是谣言! 只是见了自从回宗后神思不属,在弟子坛讲学时差点讲错的宗慎,饶是门内弟子,也隐隐怀疑了。 他们没见过小宗主,但是见过宗慎和眀冀,两个人看起来明堂正道、襟怀磊落,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受情感所扰的人。 问题肯定出在那个小宗主身上。 听过了诸多真假莫辨的桃色传闻,剑宗弟子下意识将对方想象成传说里的狐精妖怪,肯定是妖里妖气的模样,一心钻研蛊惑他们正经剑修。 有小师弟慷慨陈词,要是那小宗主找上门来,他们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弘远恰时路过听闻他的发言,当即笑了。 小师弟还大为不解地追问。 弘远笑笑,“你可别把这话拿到他面前说,当心人家恼了你。” 确实、确实不该说的。 小师弟到议事大堂禀报事项,见到和宗慎、荆潜一起走出来的小元君。 他脸颊滚烫,拱手行礼,“宗师兄,荆师兄,还有……” 小师弟羞赧地掀起眼皮,自下而上打量对方,将清纯纯如出水荷花般的模样纳入双眼。 水鹊下意识瞥向宗慎,见宗慎点头回礼,“赵师弟。” 水鹊有样学样,不过他下意识将自己放到师弟的位置。 弯着唇,“小赵师兄,你叫我水鹊就可以了。” 竟然、竟然还有梨涡…… 赵师弟莫名感到喘不上气。 其实小宗主确实容颜靡丽,但偏偏眼角和鼻尖生得圆圆顿顿,还覆盖着一层薄粉色,就显出了十足的水灵灵。 这样一看起来,就不像是传说中的狐妖,更像是容易被狐妖赖上的清纯道君。 赵师弟义愤填膺。 到底是谁在乱传有关水鹊的谣言! 真是人言可畏! 荆潜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的,简直像得了癔症。 视线在赵师弟和水鹊身上流转,忽而嗤笑一声,“赵师弟,这是怎么了?居然连道也走不动了?当心撞到议事堂的柱子,让长老们看笑话。” 荆潜进门的资历浅,但是是坎海真君的弟子,地位高一截。 赵师弟晃晃脑袋,又连连点头,“是,师兄说的是!” 赵师弟说着:“我还有事情回禀长老,就先走一步了。” 他这么说,却还一步三回头,好像这三人当中有什么吸去了他的心神。 直到触及宗慎冷淡瞥过来的视线,赵师弟猛然清醒,大踏步进入议事堂。 监察者嘲讽:【什么沧海剑宗,练成了是无情大道,没练成就是个处男和尚庙。】 他提醒水鹊:【宝宝你多小心。】 小心? 他小心什么呀? 监察者话说一半,不说一半的。 水鹊想。 和尚也不会吃了他,他需要小心什么? 方才他跟着荆潜去见了沧海剑宗的宗主坎海真君,恰好遇上了宗慎。 坎海真君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鹤发老者,颇有威严。 水鹊作为当时的证人,细细描述了情况,提供了钟卓的名字。 坎海真君找来管理外门弟子的长老,了解情况。 那钟卓是五年前入宗的,当初是杂役弟子,只负责洒扫之类的杂事。 一直在练气初期没有精进,后来不知道如何突破的,一下子就筑基了,便调去当外门弟子。 谁知道背后竟然堕魔,甚至有可能与魔族勾结了相当长的时间。 沧海剑宗容不下这等人,坎海真君当机立断,安排第二日进行弟子大比。 届时大比的擂台底下布天罗阵法,务必使门内隐藏的魔修显形。 ……… 此次弟子大比来得突然,硬性要求沧海剑宗所有弟子皆要参与,起码要比上三日。 出游在外没来得及赶回宗门的,还要由记事弟子记录上姓名。 荆潜一路上遇到的师兄弟,不是问他明天弟子大比事项,就是过来旁敲侧击他和小宗主的关系。 也不知道那个大嘴巴的赵师弟回头说了些什么。 这群人全跑过来问他,水鹊是不是长得嘴巴红红,齿如含贝,眼瞳秋水? 荆潜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打发走了这些人。 就一个小元君,有什么可新鲜的? 他本想到演武场练剑,或者到寒池锻体。 途径演武场时,余光一瞥,见到了眀冀,剑光生辉,沉默不语地重复眀氏剑法。 也不知道眀冀有没有听闻他的前未婚夫来沧海剑宗了? 荆潜停了一下脚步。 对方如今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了。 荆潜想起在清微胜境里,水鹊那么护着眀冀,他又觉得心头不爽利,因此路过此地也没有和眀冀打招呼。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5节 熟视无睹地走过。 水鹊跟着宗慎走了,如今应当是在宗慎的洞府里待着。 “纯阳之体就这般好?” 荆潜怫然不悦。 前头跟着眀冀,后头看不上了就黏着宗慎。 没见水鹊多看他虬龙一眼。 好像虬龙能用于炼制采阳补阴丹的龙血提不起对方的半点兴致。 荆潜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等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到了宗慎的洞府了。 沧海剑宗的同门关系大多不热络,属于淡淡之交,鲜少有上门拜访的情况。 因而洞府也没有设下禁制。 宗慎洞府是清一色白冷调,三楹重檐歇山顶,寒天玄玉砖铺就砌成。 院内清泉曲流,回廊密匝,后方以山为屏,气吞星汉。 冷冷清清。 竹节盛着此前积蓄的雨水,倾倒汇入院中的八卦鸳鸯井。 雨水井水互通,叮叮咚咚。 掩盖不住洞府正院,那直棂窗传出的暧昧声响。 荆潜皱起眉,上前凝目察看。 鲛绡白衣揉得皱皱巴巴,水鹊背对着院落,整个人几乎是挂在男人身上,又抵在窗沿。 那双荆潜白天曾经牵过的手,往后撑着窗框,才找到着力的点。 水鹊的手极好看,软白的肉覆盖在纤细骨骼上,指甲如同杏仁,圆圆齐整,透着淡淡粉色。 撑着窗框撑得太用力,绷出白痕。 荆潜是龙,金瞳可谓是火眼金睛也不为过。 一时间盯着那双手盯得呆了,也想到上前打断还是要退后远遁。 鲛绡亲肤勾勒,薄薄后脊绷紧如同翠竹节。 受不住了还会细细颤抖,仿佛风一吹摇动的竹叶。 “别、别亲了……” 水鹊推拒对方,他那点力气在宗慎面前完全不够看,毫不夸张地说,将近是蚂蚁撼树的程度。 宗慎转而舔吻他又肉又小的耳垂。 水鹊不满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可要记得了?” 荆潜看不见的角度,他脖颈被亲得全是淡红的印子。 宗慎低声:“嗯。” 水鹊牺牲这么大,生怕他忘了,掰着指头帮他数,“首先,你要在明天弟子大比给眀冀一个下马威,给他点颜色瞧瞧,然后,你要向我爹提亲,说要和我定婚约,联结两派之好,知道了吗?” 折辱男主和后续定亲,一下全打通。 他的计划真是一石二鸟、天衣无缝! 水鹊满意点头。 宗慎:“嗯,知晓了。” 听闻宗慎好好地答应了,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剧情进度哐哐涨的声音,高兴地揽住宗慎脖子。 “你玉符亮了。” 宗慎拍拍水鹊的后背。 水鹊低头察看腰间悬挂的传音玉符,他能察觉到玉符另一端的熟悉灵气。 微生枞? 他一个激灵,将玉符的光亮掐灭了。 当水鹊还在留意玉符的间隙,宗慎掀起眼皮,与窥视者对视。 礼貌地一颔首。 偷窥可不光彩。 荆潜猛地撇开视线,盯着叮咚作响的鸳鸯井。 ……… 剑尖锋芒在眉间一划,荆潜后仰,身躯一斜闪躲而过。 轻巧一跃,避开了接下来的攻击。 铮地一声响,两剑相击,震得虎口发麻后又各自退开。 叫擂台下的弟子捏了一把汗。 荆潜对上青年澹然自若的眼,忽地耳边好像又响起水鹊和宗慎的对话。 他昨晚琢磨了一夜。 那意思是…… 宗慎击败了眀冀,就能和水鹊定亲了? 荆潜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他怔愣的瞬间,眀冀已经提剑而上。 清光逼人,荆潜唯有堪堪避开。 寒芒飞旋,看台底下往上看几乎看不清人影。 只有荆潜知道,对手不仅修为在他之上,剑路更是清晰,招招相连,式式相接。 分明都是最基础的剑招,但眀冀出招无断无乱,一丝不紊,荆潜金眸只能在观清剑招时堪堪抵挡,回击也稍显吃力。 剑光霍霍,数百回合下来,荆潜自然败下阵。 眀冀将剑收鞘,“承让了,荆师弟。” 他拜入沧海剑宗晚于荆潜,但修炼资历要长于对方,坎海真君排序时,眀冀排于荆潜之前。 荆潜咬牙。 那眀冀在清微胜境时候,还是和他一般筑基巅峰,转眼才过了几日就金丹中期了? 先天道体真有如此神通? 荆潜稍一拱手,退离擂台。 长老高坐观察,恭贺一旁的坎海真君,“恭喜宗主,又得一高足弟子,我观眀冀心正气和,遇事波澜不惊,比之荆潜和大多内门弟子,属实要沉稳得多,假以时日,门内必然又出一位如宗慎般的首席弟子!” 水鹊坐在观席底下,长老们谈话没有顾忌,声音极易传到这边。 他下意识回首往上看,因而错过了擂台上眀冀投向他的视线。 坎海真君抚着白须,但笑不语。 好半晌,就当长老讷讷想要收回前言的时候,坎海真君才道:“眀冀不似宗慎,他们虽气质行事表面相似,但道心不一,难说往后谁又有大造化。” 坎海真君将眀冀望着水鹊的景象纳入眼底。 此次弟子大比,除却排查魔修,实际上也是该要检验近年来弟子修炼的情况了。 坎海真君移转视线。 与水鹊同坐的剑宗首席起身,腰悬止雨剑,稳步走向擂台之上。 坎海真君的年纪,是如今修真界中几近最年长的,他看人极准,从前还能一眼观察出门内弟子的命数。 只是如今,宗慎的、眀冀的,雾蒙蒙缭乱,他倒是看不清晰了。 不过眀冀对战宗慎的结果没什么可猜测的。 一个金丹中期,一个已经破境入元婴。 相隔一个大境界,就如同隔了一重天地,饶是剑招能够挽出花来,也无济于事。 眀冀自然落败。 宗慎:“承让。” 他淡声说罢,转身下台。 弟子比试顺序是从内门开始向外门拓展,随机抽取签数。 最有看头的坎海真君门下弟子已经尽数比试完毕,按理说底下围观的弟子也应当散去一些。 但如今众目睽睽,诸多视线却是更加炙热了。 毕竟方才比试的,可是小宗主的前未婚夫,以及传闻里从中作梗、夺人所爱的剑宗首席…… 他们的大师兄,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必然是传言误人! “宗慎师兄,”宗慎一下台,水鹊高兴地迎上去,满意地抱住对方,“宗慎师兄好厉害。” 他们亲亲昵昵的,宗慎还旁若无人地揽住水鹊后背。 本来应该以身作则的无情道首席师兄——! 众师弟内心愤慨,哪里见过这样场面,皆是目光一烫,低下头来。 脑海中烙印的画面里,小宗主埋首时雪白纤弱的后颈线条,从半落乌发当中显露出来。 好像、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 水鹊心思蔫坏得很,他得了几个剧情进度还不够,准备乘胜追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6节 见眀冀收敛神色,背影落寞地离开。 水鹊寻了个借口,假称自己要小解,不许宗慎跟上。 “我很快就回来!” 他安抚宗慎道。 得到首肯,水鹊遁入后方竹林,寻找眀冀的踪影。 他要好好打击对方一番! “你这么弱……” “连宗慎师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他先指着地上的小石头模拟了一遍。 “没有我,你果然变差劲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措辞斟酌好了,说的没有一点磕巴,水鹊自我满意地点点头。 他真坏,他肯定会把男主骂哭了去。 水鹊在转角,步入莽莽松林里,见到尽头有一高大背影。 正是眀冀。 “眀冀!站住!” 水鹊佯装不悦,叫住对方。 说是上门找茬,不如说更像是羁鸟归林一样赶赴向眀冀。 高大背影果真停驻脚步,却也未曾回头。 水鹊隐隐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但他也没再多想,只以为是男主无颜面对他。 谁知道还没完全靠近,再走近几步。 无形之中什么壁障显形,天罗地网罩住他! 水鹊下一瞬脚下悬空,被蛛网般的缚仙网,黏在离地五寸的空中。 他满目茫然。 扑腾挣扎了两下,背后的缚仙网却是更黏糊了,让他周身逐渐动弹不能。 如同落网的鸟雀,挣扎也做不到。 “真可怜。” 猩红魔气凝实,伏断似笑非笑地盯住他。 身旁还跟随一个魔将,那魔将身有六臂,青面獠牙,看起来异常可怖。 押送着不久前水鹊才见过的人。 钟卓? 他果真是勾结魔族的奸细? 六臂魔将膝头狠厉一抵,让钟卓踉跄跪倒在地,如死鱼一般不敢动弹。 伏断冷声问:“这就是你的仇人?” 他问的是钟卓,反而一眼也不看对方,双目阴沉沉,仍旧看着水鹊。 钟卓勉强抬起头来,朝伏断磕头,“是,魔尊大人。可否将此人交给我处置?我必定……” 他语气中饱含着恶意,仿佛要生啖其肉。 伏断此前早就听过钟卓对所谓仇人的恶毒语言。 他牵扯唇角,“你是什么人?” 大手提起钟卓脖子,卡住下颌,钟卓一个成年男子,被提起来就如同一根面条,毫无反击挣扎之力。 伏断掐紧。 语气讽刺:“你也配?” 钟卓的面目立即痛苦起来,因为缺氧,面部涨成猪肝色。 脚下无力踢蹬,口中气声将近断绝:“嗬、嗬——” 伏断稍稍用力。 空气中清脆一声骨响。 钟卓的头无力垂下,气息断绝,被轻飘飘甩出丢在地上时,如一滩废铜烂铁。 伏断擦了擦手。 转首,笑对水鹊道:“害怕了?” 水鹊脸色发白,清透如雪。 大手伸过来掐住雪腮两侧的脸颊肉。 伏断心生疑惑,这人吃什么养得这样嫩的? 水鹊视线落在后方的“眀冀”身上。 “眀冀”低垂着头,木木呆呆,和魔将一起守候一旁。 水鹊反应过来,被掐着脸,只能口齿不清道:“你、你把阿黝怎么了?” 伏断眉峰挑起锋利弧度,“就一根烂木头,你还给他取名了?” 他回答水鹊的疑惑。 “不过是用了点办法,让他认魔作父罢了。” 第150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29) 魔域,幽都山。 漆黑山脉隐藏在月光当中,肉眼难以看清山的轮廓,何况山间云屯雾集。 山门大开,一片片黄纸,在风中卷起又落下,连带着铃铛作响。 天上一弦月,地上唯有火萤石墩与纸扎红灯笼照亮四周,映得满目都是诡谲赤红。 幽都山是历代魔尊的伴生山脉,魔宫即修建在此地。 山脉日月的景象,有时候不过在魔尊一念之间可以改变。 若是说幽都山是魔尊内心的投射,那么伏断还真是一个相当阴暗可怖的人…… 水鹊人生地不熟,缩了缩脖子。 方才还在沧海剑宗内,伏断扯住他的手,转瞬黑烟一化,就到了魔族的地界。 他好像变成人质了? 水鹊出神地想着,往前才走了两步,脚上踩到一个硬物。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白色骷髅头。 水鹊吓得差点跳到伏断背上。 伏断皱眉,不习惯与人靠近,他拉开距离,“你怎么了?” 他顺着水鹊的视线,“头骨都差点让你踩碎了,这也害怕?” 水鹊无助地给自己捂住眼睛。 听到伏断这么问,转过去面对他,指缝微微张开,露出底下枫糖浆般的颜色,水泱泱一双眼,“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魔域简直就像是阴曹地府,如果不是伏断和黝木还有魔将在一旁,水鹊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投胎的过程了。 风中飘着烧给死人的黄纸,没有一棵大树不是枯萎的。 河流湍急而过,水也是赤色的,激起一股硫磺味。 水鹊这时候踩中了一个头骨,心中压住的害怕一下子就爆发了。 他唇角往下撇,又问伏断:“我不能害怕吗?” 也不能虐待人质吧? 等他吓死了,就没有诱饵了。 伏断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他还没干什么,水鹊就委屈得要命了。 微生枞到底是怎么养的? 养出这样一个冤家。 “闭上眼,我带着你走。” 伏断稍微妥协。 水鹊满脸不乐意,他警惕地拒绝:“不要,你这么坏,万一故意给我带进沟里怎么办?” 伏断提眉,“我在前面走,要进沟里,也是我先掉进沟,还得给你垫背。” 他说罢,险些要让水鹊气笑了,又反问:“我看起来这么蠢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水鹊紧紧抿住嘴巴。 伏断:“你走不走?” 水鹊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将心中想的说出口,“要不然,你背我吧?” 伏断锋利眉峰挑起弧度,“哈?” 六臂魔将视线不断在伏断和水鹊之间移转。 伏断扯了扯唇角,眼中深不见底,“你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很好?”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7节 水鹊当然不这么认为。 大魔头是他目前见过最可怕的。 他支支吾吾不回答。 两人陷入僵持。 好一会儿,水鹊在伏断的耐心告罄之前,轻声细语地分析:“你背着我,就能够好好走路了,不然牵着还要顾忌我正前方的道路。” “而且,我会轻松舒服很多,在你背上很安心,也不用遮住眼睛了。” 水鹊把好处娓娓道来,眼巴巴地看着伏断。 红黑纹路布满左脸,模糊了伏断的神情。 轮廓峻深,眉骨投落小片阴影。 就在水鹊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或者会不耐烦地说他时,伏断忽地低声问了句:“你一直对别人这么说话吗?” 他问这句时语速很快。 水鹊差点没有听清楚。 他疑惑:“怎么了?我说话有什么问题吗?” ……莫名奇妙地一言不合就撒娇。 前一句说他很坏,后一句就说在他背上会很安心。 伏断等到后脊窜过雷电般麻痒的感觉消失,一脚踹开那个惊吓过水鹊的骷髅头。 沉默无言地背对水鹊屈身,“上来。” “噢……” 水鹊闷声应答。 背后压上来一点重量,对于魔修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伏断直起身,动作生疏地托住水鹊的膝弯。 好像没有骨头一般,腿肉绵绵软软夹住他腰身。 伏断视线垂落,由后往前伸出的小腿和脚,在他向前行走的间隙,一荡一晃。 让他没法不在意。 裤腿不够长,被人背着一起来,就向小腿方向挪,露出小片脚踝,肌肤阳春雪似的白。 踝骨薄肉淡粉,如同山野烂漫的花。 ……似乎脚也很小。 若不是怕吓到了背上的胆小鬼,伏断是想要空出一只手来丈量一下的。 出于好奇罢了。 他想法夸张,猜测水鹊的脚可能没他巴掌大。 大约等蹬了鞋袜,脚指头也是圆圆小巧。 伏断在想什么,魔将跟随在后,是一概不知的。 六臂魔将只觉得魔尊的举止反常。 按照他们的计划,原本是想要去沧海剑宗收网的。 早些年魔族安插勾结了几个奸细在宗门里,留作时刻观察沧海剑宗的动向。 钟卓是其一。 天资愚钝,杂役弟子,没什么用,但心是坏的,也好拿捏。 伏断随手丢了他一本魔族功法,堕魔后钟卓就修炼得快了,没多久筑基,成了外门弟子,身份在宗门里行走也更方便些。 气运之子到了沧海剑宗,伏断想起来这些年都没怎么派上用场的废物奸细,准备搅起沧海剑宗一阵内乱。 他们才到剑宗地界,那蠢人钟卓就求到跟前来,说明自己身份已经暴露,还慷慨陈词遇上了小时候的仇人。 伏断没心思听他说什么,盛怒之下,面色森冷,当即要解决钟卓,因为钟卓提前暴露,打草惊蛇,坏了原先的计划。 六臂魔将听到了钟卓口中说出“水鹊”,伏断动作停下了。 后来就演变成了用“眀冀”吸引水鹊上钩的情况。 六臂魔将摸不准伏断的心思是什么。 他们原先的计划,不是要用黝木扮成“眀冀”,在宗内挑起动乱,污蔑眀冀修魔吗? 再不济,也要威胁那老不死的坎海真君,交出气运之子。 计划变得太快。 前方的小元君,甚至已经舒舒服服地,用脸贴着魔尊肩颈。 长睫毛浓浓,轻轻覆下,安心入睡。 怎么就成了如今的这幅景象? 六臂魔将简直是满腹疑团。 ……… 魔宫有数多的宫殿群,十二魔将和他们座下负责起居洒扫的普通魔族也居住在此地。 中央是魔尊的宫殿,最大,也最寂寥。 按照历来的传统,魔尊原是从十二魔将里面角逐选出。 只是四百年前,伏断这个魔修横空出世,从魔域边缘一路杀过来,血流成河,剑身浸满了魔族的血,十二魔将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反而因为安逸太久了,直接被伏断打得鼻青脸肿。 魔宫千万年来,迎接了第一个人族出身的魔修尊主。 如今还迎来了一个人族的客人。 万古以来,首次有非魔修的人族修士踏足魔宫。 魔宫每每魔尊换人,皆会由新一任魔尊更改名字。 如今的魔尊伏断,干脆随意地将其取名为万魔窟。 细皮嫩肉的小元君,这下真是掉进魔窟里了。 水鹊站在原地,瑟缩了一下。 他才发觉,之前清微胜境里遇到的四五个魔将,是其中体貌端正的了。 水鹊原先还觉得他们吓人,尤其是和他一起过来的六臂魔将。 事实上,其余的才真真是可怖。 肤色青黑,赤露上身,臂膀肌肉虬结,铜筋铁骨一般,下半身四足如同山中老虎,但又布着鳞片,锐爪是黑色的,尾部如鳄鱼尾。 四足沉甸甸,踏步往前,靠近水鹊的时候,阴影黑压压,完全笼罩住对方的伶仃身躯。 如果不看青黑渗人的肤色,其实平头正脸,五官端正。 前肢匍匐下来,嗅闻水鹊的行为带着明显的兽性。 水鹊吓得躲到伏断身后去。 魔将们面面相觑,魔尊分明是他们之中最可怕的那个,什么时候还能给小元君当起避风港来了? 伏断:“……” 打量了虎身魔将一眼。 他眉间骤寒,面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旱魃,没人告诉过你,应该穿衣服吗?” 旱魃不解,声音天生粗哑如虎啸,“回尊主,没有。” 他从出生起就是这幅模样,四百年来,也没见魔尊有过意见啊? “有碍观瞻。”伏断皮笑肉不笑,“还不找衣服穿?指望我给你缝一身吗?” 旱魃一看伏断的表情,就暗道不好。 这时候指望魔尊将他拦腰剑斩更有可能。 旱魃赶紧夺过共事者的外衫,“青尸,你的衣服借我穿一穿!” 青尸是一千年僵尸,为了掩盖不能弯曲的膝盖,总是穿了一层又一层。 只是尸体干瘪瘦削,外衫尺寸明显合不来旱魃壮实的上身。 刺啦一声,衣帛撕裂。 肌肉起伏沟壑,从崩裂的衣衫底下暴露出来。 水鹊还没见过谁能将衣服撑裂的。 他小心地探出头,好奇地去看。 小脸俏生生,眉眼灵秀,从高大魔尊身后探出来。 引得其余的魔将也下意识学他探头,只不过是为了看他的。 伏断“啧”一声。 大手严严实实,盖住身后的脸。 “看什么?别人换衣服你也看?小色鬼你不怕长针眼。” 水鹊懵然,他往左挪,伏断的手也往左,他往右边,大手紧跟着遮住。 对方分明是背对他的,后背却长了眼睛一样,能够预料到他每一步动作。 水鹊不满地嘟囔:“为什么你们能看,我就会长针眼?” 都是男的,谁比谁还不一样了? 还说他是小色鬼,他就是没有见过旱魃这种魔族穿衣服而已。 水鹊感觉伏断也没有传闻和第一印象里那么坏,于是大着胆子和伏断唱反调,非要看,试探对方的底线。 伏断转过来,干脆捂住他眼睛,“别人穿个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你好奇心不要太旺盛。”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8节 水鹊揪住他衣袖,眼睛看不见,只好仰起脸。 他大着胆子试探大魔头对自己的容忍度,信口胡诌:“噢……别人的不好看,你的好看吗?” 水鹊抿唇,回忆文学里那些惹人嫌的普信者。 从伏断的角度,只能见到下巴尖尖,细伶伶雪颈仰着,粉润润唇瓣开合道:“你是不是想让我看看你的?” 伏断额角青筋直跳,转头威胁旱魃,“你要么立刻滚,要么找新的衣服穿好!” 第151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0) 旱魃慌里慌张地借了另一个魔将山魈的披风围上。 他一个魁梧高壮,虎身鳄尾的魔族,如今老实巴交地立在原地,围着披风不伦不类。 画面一眼看上去,甚至令人感到些许滑稽。 伏断冷冷瞥一眼,这才松开捂住水鹊眼睛的手。 视野忽而亮起来,看到旱魃这幅样子,水鹊有点想笑,险些噗嗤一下笑出来,但是感觉太不礼貌,最后紧紧压着上翘的唇角。 可那双眼弯成月牙状,笑意盈盈如水。 旱魃摆了摆鳄尾。 他这些座下魔将,怎么和狗一样? 伏断眉头紧皱。 水鹊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有点渴,你这里有茶水喝吗?” 他的魔宫是茶楼不成? 伏断讽刺:“你以为你是来做客的吗?” 水鹊犹豫了一会儿,“不是吗?那实在是叨扰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他一点点往外挪着步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逃走。 伏断扯住他后衣领子,“你准备走回去?幽都距离魔界边缘,要行走十万里,这里可没有灵气,等你丹田里的灵气全因为御剑耗尽了,准备堕魔再飞回去么?” “何况,”伏断觉得他天真可怜得好笑,“魔界可到处都是魔族,茹毛饮血,生啖人肉,可比方才你踩到的骷髅可怕多了。” 伏断掰住水鹊肩头,转过来强硬地与之对视,眼中漆黑一片。 “他们最喜欢吃的,就是你这样……”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养得一身娇皮嫩肉,但是体内又有些低微的灵力,尝起来滑腻温香。” 伏断继续道:“那些魔族,光是见到你就垂涎三尺了,烧一锅热水,潦草地清洗干净,就能开始品尝。” “到时候,你就是哭啊,叫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舔你、咬你身上的每一寸嫩肉。” 幽都山没有白天,除却天上一弦月,时不时翻滚乌云,仅剩地下的纸扎红灯笼亮澄澄。 伏断半张脸的花纹,在暗淡红光下愈加怪异。 他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会突然开始品尝美味小元君的魔族。 从颊肉软嫩的脸蛋,先如同对待珍馐般轻轻抿汁,再到小巧圆润的肩头,整个肩尖都要被他纳入黑暗口腔。 水鹊听他一番话,脑海里闪过了许许多多吃人族的故事,他有点儿胆怯,缩了缩脖子。 这个表现成功取悦了伏断。 为了彻底打消水鹊出逃的念头,伏断蹲下来。 “咔”的一小声响。 水鹊脚踝凉丝丝的,隐约有什么玉质温润的物件禁锢住。 他好奇地低头,抬了抬右脚。 原来是被伏断撩起了裤腿,束上了两个晴水绿的玉镯,是叮当镯,细细的,一上一下堆在一起。 不难想到要是走起路来,长罗裳底下,会有玉石相撞般环佩作响。 水鹊方才分明看到那镯子是开圈的,有个开口才扣进去的。 伏断手一抚,叮当镯化水般,马上变幻成了完整一个圈,大小也根据水鹊的脚踝而调整成形。 他仰头对水鹊道:“除非我大发慈悲放人,否则你别想逃出去。不论你到天涯海角,这玉镯摘不下来一日,你的踪迹我就了如指掌一日。” 那岂不就是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 怎么这么坏心? 水鹊苦恼地盯着那对玉镯看,晃了晃右脚。 清润之声,叮叮当当响。 完全束住白皙脚踝。 伏断直起身,凭借优势居高临下,恫吓道:“别说到御剑十万里到魔界边缘,你就是踏出这魔宫一步,我也会直接将你捉回来。” 玉镯还有一个用处,魔域内唯有魔气,而无灵气,这玉镯能够滋生灵气,补养人修佩戴者,只不过伏断没有说明出来。 “你不会想知道被我捉到的后果。” 他冷声威胁。 水鹊不敢和他呛声,无措地站在原地。 半阖眼,纤长睫毛垂覆下来。 伏断眼神淡漠地看着,对殿外的伥鬼道:“沏壶茶来。” 魔域内所说的伥鬼全是些低阶魔族,皮糙肉厚,脑子也不灵光,但胜在忠诚认主。 是稍微有些地位的魔头都喜欢招来作仆役的种族。 魔尊实在太过反常。 十二魔将们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 他们当中有的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元君不是来做客的。 而是被魔尊强取豪夺,掳掠过来。 如今还被迫要套上监视行踪用的叮当镯。 想起魔尊方才对水鹊说的话,他们更是面有异样。 他们的魔尊,说不定还会恨不得将对方拆吃入腹,一点点嫩肉都细舔烂吸地抿出汁水来。 到时候,整个万魔窟里都是小元君无助的泣音,还有足踝玉镯叮当。 魔将想要为自己这带领魔界反抗天道的尊主找出合适的理由来。 之前不是商讨好了从为祸沧海剑宗开始的么? 怎么行动忽而偏转到这一步了? 他们窃窃私语,替魔尊寻找行为的动机。 有的跟着去搅乱过清微胜境,说道:“我明白了!你们可知道,这位只有筑基修为的元君,是微生枞的孩子微生水鹊,更别说,还是气运之子的心上人、未婚夫!” 他们身处魔域,消息滞后,不知道水鹊已经和眀冀解了婚约。 青尸明白过来,“这么说来,魔尊是要囚禁折磨他,这样就逼得微生枞与气运之子送上门来,甚至直接挑起魔界与修真下界的争斗,到时候借机杀了气运之子,不信天道会不作为!此计真是英明,一石二鸟!” 他们窃窃私语时,用的是神识交流。 那点神识,对炼虚境界的伏断来说有如无物,他稍一注意,就能将他们说话的内容收入耳中。 伏断让伥鬼把沏好的茶递给水鹊。 眉头紧紧皱着,却也没反驳魔将的揣测。 好像他们给他找的理由能够站住脚,伏断看向水鹊,眼中晦暗不明,情绪翻滚着。 水鹊正小口小口啜饮杯中的热茶。 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泡出来的,他被魔界又酸又苦的茶水刺激得鼻尖耸动,小脸皱起来。 因而错过了伏断的眼神。 山魈冷不丁的开口,提议道:“魔尊大人,不若将他的传音玉符也收缴了,免得他向外界通风报信。” 水鹊闻言,茶水也不喝了,还给伥鬼。 紧紧捂住自己的传音玉符,梗着脖子道,“你凭什么要收缴我的玉符?” 那玉符由于进入魔界后唯有魔气,灵气匮乏断绝的情况下,对修真界的联结不稳定,另一端的宗慎他们完全没有办法通过玉符联系上他。 可一有了那玉镯,向四周溢散滋生灵气,断联许久的玉符就直接发起烫来。 说明在此前,有许多次旁人联系他没有成功。 玉符不停发亮发烫,闪烁白光。 又有人正尝试联系他了。 水鹊为难地看向伏断,发现对方神色淡淡,思索着什么,倒也没有要立刻收缴他玉符。 “我、我和人家说两句。” 水鹊试探地说,见伏断没有反对,就到宫殿角落里猫着,偷偷藏藏的,十分谨慎小心。 实际上,他和玉符对面说话被在场的魔尊魔将听得一清二楚。 “水鹊?刚刚联系你怎么联系不上?是玉符连接断了?” 是涂钦午。 水鹊抿了抿唇:“嗯……”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涂钦午解释,该不该说自己被绑到魔界当人质。 告诉了涂钦午也是徒劳,对方如今在人间界,身负大金与悟真派之间联络的重担。 只能白白担心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69节 其实水鹊倒是不急着逃离魔界,他准备先暂时留下来,摆平如今魔尊这个觉醒的数据bug,起码要让对方不再插手前期的剧情。 不然整个剧情线牵一发动全身,到时候全部都乱套了,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小世界崩溃瓦解。 所以他随便对涂钦午扯了个谎,说自己刚刚睡午觉,解了传音玉符。 水鹊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毕竟幽都山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好在他猜对了。 涂钦午没有多纠缠之前的问题,絮絮叨叨和他拉了些家常,问他最近吃的如何,睡的怎么样。 水鹊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 “对了,水鹊你帮我问问药谷长老,清心丹什么时候能够炼成?”涂钦午说,“我离宗前去找他,他恰好炼坏了一炉,没有剩余,说回头炼好了,叫人送给我。” “中秋月圆将要到了,我担心自己压不住夜叉血。” 涂钦午有一半的夜叉血脉,在悟真派,原本这是唯有微生枞和药谷长老知道的事情。 至于水鹊为什么会清楚,是由于涂钦午小时候第一年来到悟真派,尚未适应,不小心让水鹊瞧见了非人非鬼的模样。 涂钦午还记得六岁时的自己,抱住头,蹲在角落声嘶力竭地叫水鹊不要看自己。 他这副模样,当初父皇看了,险些掐死他,口中咒骂他是疯女人生的贱种。 涂钦午差一口气,就要被自己的生父掐死。 如果不是顾忌到夜叉一族有可能会报复,父皇也不会放过他,最后还是选择眼不见为净,想法设法送入悟真派。 可是当时,他顶着可怖的形貌,小水鹊还是走上前,摸了摸他的犄角,“铁牛,你长得好厉害呀……” 涂钦午永远不会忘记水鹊抱住他的那天下午。 又勾起了回忆,涂钦午晃晃脑袋,自己揭过方才的话题。 “算了,长老肯定记得的,还是不要催他了。” 他笑着和水鹊说:“我过三个月就能回去,你可要记得想我。” 说罢,玉符的联结从那头断了。 水鹊一抬眼,差点让伏断吓到,对方竟然不知道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伏断冷声质问:“夜叉血?除了我,你还认识别的魔修?” 他的样子就像是善妒的妒夫,揪住一点关键不放。 “铁牛不是魔修。”水鹊下意识反驳,“虽然有夜叉血,但他不是魔修!” 他这样急着反驳,明显也是认为魔修全是那种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是什么好东西。 伏断看着他。 突然冷笑:“还叫铁牛,你给别人取的绰号?叫得这么亲热。”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谵妄了,连一个粗糙的绰号,听水鹊叫起来也不是滋味。 “我看你们也不必要联系了。” 伏断擅自摘了水鹊的传音玉符。 玉符却是又闪烁起来。 伏断能够察觉到玉符对面的熟悉灵力。 他眼中顿时阴鸷下来,隐隐约约浮现赤色。 唇角扯起,对着水鹊晃了晃手中玉符,“你的好爹爹正急着找你,你说,我要怎么回应好呢?” “你快把玉符还给我!” 水鹊急得踮起脚来去抢传音玉符。 伏断扬起手臂,水鹊就一点也抓不住他手了。 隔着靴履,足背上压来重量。 水鹊竟是直接踩着他脚背上来抢,伏断没见过这样的。 不过两人身量差距大,水鹊就是踩到对方脚上也无济于事。 反而由于距离贴得太近,肤肉温滑凝香,绵绵地往上蹭。 伏断分心了刹那,下一瞬通联了玉符的另一边。 少听到的急切语气,微生枞询问:“水鹊,你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赶路寻找水鹊,玉符传过来的,除去这声询问,还有呼呼风声。 伏断桎梏住水鹊的手,让他别捣乱。 轻笑道:“微生枞,你的孩子当然是到了一个美妙地方。” 第152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1) “……伏断。” 微生枞听出了这个声音。 水鹊擅自逃出宗门的时候,他就知晓了,由于神识探查到对方前往的方向是沧海剑宗,顾忌水鹊对自己逃避的态度,微生枞没有步步紧逼。 他原是想给水鹊一点时间消化,也给自己时间考虑清楚。 结果沧海剑宗的宗慎通过坎海真君联系他,询问他水鹊是否安全回到了悟真派。 宗慎的洞府留下有一封书信,字迹与水鹊的相差无几,向宗慎道别说自己回悟真派了,勿念。 不甘前来寻人的眀冀,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水鹊的字迹。 他们各自通过玉符传音多次,皆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将沧海剑宗和悟真派翻找了个底朝天。 一点踪迹也不剩下,只能找到钟卓咽气的尸首,上面残余的魔修气息令人心惊。 余下最坏的可能,就是答案。 压抑着翻腾上来的怒火,微生枞说道:“放了他,他是无辜的。” 伏断说话不咸不淡:“当初你和坎海老不死,正义凛然地追杀我到鬼泣谷崖顶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正道魁首,偏听偏信,只因他是天魔之体,还有诬陷他的师父一面之词,就断定他是魔修。 满口大仁大义,锋锐的剑尖对准他。 他们可曾见过他真的修魔? 可曾见过他伤过一个人? 哪怕被欺辱到不得不抛弃为人的尊严,像狗一样在地上乞食,被交付后背的好兄弟背叛…… 少年时期的伏断也没有动过伤人的念头。 他日日忍受灵气在经脉里流转时的刮骨之痛,就是为了提高境界,希冀有一日能够证道登仙。 结果反而让自己视作再生父兄的师父倒打一耙,诬告是魔修。 伏断怎么可能不愤怒,不怨恨? 他堕魔后,从魔界底层厮杀出一条血路,手中沾了不知道多少魔血。 登上魔尊之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曾经的师父刺死。 多可笑,他伏断都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了,到头来杀的第一个人,还是当初勾结魔族的师父。 这样说来,他甚至还为修真界做了一件好事,可以说是除魔卫道了。 伏断的脸色愈来愈阴沉,眼中猩红翻滚,“微生枞,想要我放了水鹊,你就前来万魔窟,求我。” 他一字一顿,字字泣血,“我要你死。” 伏断的气势太可怖,水鹊瑟缩地收回要抢传音玉符的手。 他也不敢再踩着伏断的脚了。 咽了咽口水,眼角余光当中,就连十二魔将都大气不敢喘。 尽管如此,水鹊为了微生枞他们的安危,还是在这头小声提醒道:“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水鹊直觉伏断并不会伤害他。 但微生枞过来就不一样了。 修真界之所以和魔族争斗不休,却又无法铲平魔界的原因当中,魔族势力强大只是其一,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魔族可以侵袭修真界,然而正常修真者却几乎无法在毫无灵力的魔域多待。 魔域是真正的天弃之地,环境恶劣。 满目疮痍,地棘天荆,黑风孽海。 除却魔族,基本没有能够在魔域存活的种族。 故而自洪荒以来,千万年,修真界与魔界互相视对面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又泾渭分明,轻易动弹不了对方。 若是微生枞他们谁只身前往,还没到万魔窟,可能就要身负重伤。 微生枞担忧出声:“水鹊……” “我没事的!” 水鹊摆摆手,重申道。 伏断幽幽道:“是吗?” 僵冷的手指,指骨曲起,指腹因而扣住水鹊微烫下颌骨。 抬起来。 伏断垂下眼,好似像掐蛇七寸那样钳制住水鹊,“很心疼微生枞?舍不得他过来?” 雪颈细伶伶,不得已仰起纤细线条。 水鹊怯怯不敢吱声,小巧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了一次。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0节 伏断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对玉符另一边说话时尾音上扬,“他可是好孩子,这么心疼你,舍不得你涉险。” “你呢?微生枞?你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门?” 传音玉符对面连呼吸声也是压抑。 “难道你不知道,魔族最喜欢这样细皮嫩肉的?” 伏断左手扣住水鹊下颌,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 水鹊轻微吃痛,双手握住伏断的手腕想要挣扎,力道和蚂蚁撼树一般无法动摇一分。 他打了打伏断的手腕,“你松手,你弄得我有点痛了……” 微生枞闻言,立即厉声道:“伏断,你做什么?!不要伤害他!” 伏断眼中猩红一片,对水鹊的埋怨置若罔闻,布着半边纹路的脸此刻像是食人恶鬼。 他一心刺激微生枞,恨不得令仇敌生不如死。 “水鹊真的很可怜。”伏断扯着嘴角冷笑,“他那么小,连我的两根手指也吃不下,可惜你看不见,不知道。” 微生枞嘶声,“伏断!” 水鹊憋着一口气,想要挣脱伏断的桎梏。 他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伏断到底在对微生枞说什么。 伏断忽而扣着他脸颊,“哭啊,向微生枞求救。” 仇恨蒙蔽双眼,他此刻对着水鹊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说。说你受不了了,让他来救你。” “你先松手……” 水鹊吸了吸鼻子,像是想哭又强忍着,睫毛也湿湿黏黏,眼睑薄红。 声音哑哑的,“我说有点痛了,你没有听见吗?” 伏断顿住了,他还尚未松手。 下一瞬,耳畔有清脆响声破空。 魔将们顿时瞳孔放大。 伏断左脸微烫,诡谲纹路烧红,他在怔愣中松开手。 扇了人一巴掌的小元君,在原地垂着脑袋。 几缕青丝没扎好,软软耷拉在颈前。 不知道哭没哭。 方才看着伏断的那双眼里,全是气出来的潋滟水光。 伏断眼中的猩红转瞬即退,他掐灭玉符的亮光。 俯首低眉,腰身屈着侧向一边,视线从下往上看,小心试探:“你……哭了?” 真的哭了? 光线晦暗,看不清雪色小脸,还有水泱泱的眼。 伏断伸手,恰好“啪嗒”一声。 一点儿晶莹水珠,就那么落在他掌心纹路中央。 风吹吹,水珠晃动。 伏断心尖一烫。 ……… 即便魔将们还没有弄清楚魔尊的计划,水鹊也已经住进了魔宫。 魔宫里面其余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毕竟新来的小元君在和魔尊冷战,藏进偏殿的客房后,就将伏断拒之门外。 幽都山与魔尊伴生,景象变化也与伏断的心境有关。 如今又是刮风又是下雪。 魔将们一觉醒来,宫殿檐外霜雪堆积,近的攒聚在阶前,往远处白色绵延不断。 “……” 要早知道小元君会冷战,魔尊又何必惹人生气呢? 他们当时说什么也应该拦住魔尊。 魔将们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伏断的计划,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揣测,魔尊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是要囚禁折磨水鹊? 他们没看出来哪里用了手段折磨对方了。 如果魔尊皮糙肉厚,惹得人扇了他一巴掌还会手心疼这件事情也算的话。 那大概确实是在折磨吧。 毕竟小元君雪肤弱体,柔枝嫩叶。 掌根白皙,延伸到指腹又是淡粉色,简直像是水色里的荷花瓣儿。 魔将们光是这样想着,就感到耳根一烫。 他们听到手底下的伥鬼说,魔尊今天一大早又去敲门,里面连应都没应。 风雪愈来愈大,把魔宫内的枯树压塌了几个枝桠。 山魈看见伏断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冷声让伥鬼送厚衣袍给水鹊。 即使小元君所在的偏殿有阵法所护,屋内温暖如春。 何况对方虽然修为低微,但好歹已经筑基,不畏风雪。 伏断叫了几个伥鬼和魔将出去,山魈猜测是有修真界的人,跨过边界前来寻找水鹊。 魔尊需要去解决这些麻烦。 山魈和旱魃不在此列,青尸倒是被点上了。 青尸擅长阵法,战斗力在魔将当中不够看,那么就说明对手没有太大威胁,也可能是伏断想要用罗网大阵慢慢折磨对方。 山魈正思索着。 随处一瞥,视野里出现一个木讷寡言的黝黑人影。 与其说是寡言,不如说是不具备说话的能力。 山魈目睹黝木接过伥鬼要送的衣袍,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偏殿的格栅门。 他疑惑,“怎么回事?” 魔尊没有叫上这个木头? 这木头认魔作父之后,由于身负复刻旁人的特殊法力,实力遇强则强,地位几乎称得上是第十三位魔将。 黝木呆头呆脑的,里面不应,他还在继续敲门。 等不到回应,脸上出现了大约能看出来是在思考的表情。 下一瞬,山魈眼睁睁看着他化形成了魔尊的模样。 山魈:“……” 魔尊要是见了,估计能撕碎他。 化了形的黝木,嘴巴开开合合,手上不停在敲门。 连连的敲门声太扰人,水鹊由内拉开门,见了满天鹅毛雪,先是怔了一下,才问:“找我做什么?” 伏断把他的传音玉符收缴了,水鹊还记着昨天的事情,嘟囔道:“我不会央求微生枞的,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有点儿受不了一直发疯的大魔头了,有本事就把小世界的剧情线全都弄崩塌,他们到时候同归于尽好了。 水鹊紧紧抿住唇。 黝木没法说话,闭着嘴巴,双手把衣袍递给水鹊。 他一时没有觉察出眼前不是真的伏断,赌气地把衣服推回去,“谁要穿你的旧衣服?” 黝木着急打起手势,想要表达这些还是没有人穿过的。 水鹊惊喜道:“阿黝?” 这个称呼触动了黝木,他转瞬从伏断的模样变回来。 高高大大的木头人。 见到了熟人,虽说如今的黝木不一定记得他了,水鹊还是高兴起来,小声道:“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我有些饿了。” 他已经筑基辟谷了,按理来说应当可以不再进食,但这不意味着腹中空空的感受消失,只是筑基修士更能忍受这样饥饿感,并且不会因为不进五谷而饿死。 在有粮食能吃的情况下,水鹊不太想忍受这样的饥饿。 山魈从宫墙跃下,“你问他没用。” 山魈补充道:“他不会说话,也不用进食。” 水鹊看了看黝木,水泱泱的眼睛转向山魈。 山魈还记得昨天对方泪水汪汪的样子,一时间躲避了视线,装作不经意地侧过头。 他听到水鹊问,“那你知道哪里有吃食吗?” 山魈:“……膳房。” 通常修为高一些的魔族也不需要进食。 但是伥鬼需要。 伥鬼全是低阶魔族,因此驱使伥鬼做事,仅仅给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低阶魔族提供食物就足够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1节 要想,在几近草木不生的荒凉魔域,有食物能吃已经相当不易。 幽都山有一小座峰头设了阵法,催生蔬果五谷,喂养伥鬼,即便从魔域土地长出来的蔬果,比之人间界和修真界的正常食物还是不够看。 水鹊随意地从黝木手中,接过一件银狐轻裘斗篷,披在身上。 他看向山魈,期待地问:“你能带我去膳房吗?” 山魈:“……随我来吧。” 膳房在魔宫边缘,主要是存放食物,灶台许久不用,皆蒙尘生灰了。 水鹊不解:“你们吃什么?” 膳房里真的堆满了各色蔬果五谷,但是灶台又是厚厚的一层灰。 山魈理所当然道:“我们不吃,伥鬼吃。” 似乎明白了水鹊疑惑的点在哪里,山魈说:“他们喜欢食物的原汁原味。” 意思是直接-- 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就可以了吗? 水鹊瞠目结舌。 黝木再一次下意识地想要折断自己的手臂关节,用来给水鹊当做柴烧。 连忙拦住对方,水鹊道:“你要不还是去外面帮我捡柴吧?外面不是有很多枯枝吗?” 黝木消停了,听话地离开膳房,外面漫天风吹雪,雪地里确实有许多压塌的枯枝。 水鹊望着黝木的背景,问身侧的山魈:“好奇怪,为什么突然下雪了?” 他昨天来的时候分明连中秋也未至。 山魈挑眉:“你不知道?” 他将幽都山的道理告诉水鹊。 “幽都是魔尊的伴生山脉,景物与魔尊常年的心境有关,至于晴雨刮风下雪,则由近日的心情影响。” 水鹊知道前半句,还内心感慨过伏断真是相当阴暗的一个大魔头,因为幽都山全是红灯笼、黄纸飞,简直像是阴曹地府。 原来平素天气也和伏断的心情相挂钩。 他抬眼望了望天,睡了一觉醒来,还是黑洞洞的夜,外加刮风下雪。 “脾气真差……” 水鹊嘀咕着。 不就是,让他扇了一巴掌? 明明是伏断先过分的。 水鹊怏怏不乐。 好吧,他当时用的力气确实大了一点点。 黝木捡柴回来。 他们三个站在膳房里,面面相觑。 山魈狐疑:“你不会做饭?” 水鹊满脸无辜,摇摇头。 山魈:“那你怎么长大的?我以为你们人修在筑基前都会做饭。” 水鹊不好意思,说道:“不用我做的。” 山魈:“……” 忘了对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宗主。 山魈和黝木也不会,他们没有这个需求。 山魈提议:“要不你还是等魔尊回来,他会。” 水鹊决然拒绝。 山魈不解地看着他撸起袖子准备下厨。 对于这小元君来说,不就是向魔尊撒个娇的事情? 稍微细声软语说点好话,魔尊估计三魂七魄全会飘起来。 到时候还不是给小元君当牛做马? 山魈看得通透。 水鹊不想和伏断主动服软,大魔头昨天太过分,完全惹到他了。 他干劲满满,将衣袖挽好,露出两节藕似的小臂。 【77帮我找一下美食制作视频!】水鹊说,【跟着视频做的话,肯定能成功的!】 他信心满满。 77号在他脑海中播放了好几个美食视频。 【就这个吧!】水鹊决定了,他念标题,【美味小松糕,蓬软得舍不得下嘴。】 做菜油烟大,只是蒸糕点的话,就很合适了。 水鹊只想吃点东西垫肚子而已,不指望能够做什么三菜一汤。 他从乱七八糟堆放的食材堆里,惊喜地发现竟然有糯米粉。 看来魔宫里应当也不是像山魈说的那样,直接将食物倒进嘴里嚼吧嚼吧,起码应当有魔族会简单的加工吧。 糯米粉、红糖、红枣…… 不同的种类,有的还可以夹肉。 视频里说甚至可以自己选些别的加以装饰。 水鹊随手取了角落里隐隐蔫巴的绿色菜叶。 虽然没有认出来是什么,但是是绿色的就很健康,而且放久了再不吃会坏的。 山魈立在灶房里,无所适从,他平日里从来不靠近庖厨,自然在水鹊忙活起来的时候感到无处落脚。 而黝木就是个呆头呆脑,只会捡柴的木雕。 水鹊自己动手,将松糕放锅里准备蒸。 他坐在灶台前的小木凳上,用枯枝拨了拨里面的柴灰。 灶台有打火石,水鹊把细碎易燃的枯枝塞进灶膛,火石一打,小小的苗点起来。 就是火苗小,怎么塞柴好像也燃烧得不够大,还险些灭了。 他急忙用脚边撂着的中空毛竹筒,举起来对准灶膛里吹气。 一吹一堆灰。 水鹊连声咳嗽。 一转头,又吓一跳。 伏断总是不声不响。 水鹊抿唇,不说话,唇瓣被他压得更红。 白嫩脸上的一点灰,就极其显眼起来。 伏断定定盯了他一会儿,“……饿了?” 水鹊点头。 伏断转首,往灶膛里丢了个石子般的物什,灶膛里立刻燃起大火。 他站起来,不咸不淡地问:“做了什么?” 水鹊仰起脸回答他:“松糕。” 伏断手指伸前,水鹊下意识瑟缩合眼。 他这样的反应让伏断咬牙,“做什么?我又不会伤你。” 指腹一抹,擦走了水鹊脸颊的柴灰。 看了眼指腹的灰,伏断无意间,又想起昨日落到他掌心的泪珠。 他当时莫名感到,那一颗水珠灼烫到人心里去。 “昨天是我不好。”伏断俯首低眉,“你打也打了,总该消气了吧?” 水鹊用一根枯枝戳了戳火焰。 伏断接过他手中的活。 水鹊只好站起来,闷声商量:“那你放我回去吧。” 他看了昨日伏断的表现,知道怎样也是说不通如今的伏断了,那还不如先离开魔域,省得节外生枝,说不定还会让男主还有微生枞他们因为担心他跑过来。 然而叮当镯昨日方束上足踝。 伏断怎么可能放他回去? 他不仅不会放水鹊回去,伏断还要将那些前来的人一网打尽。 魔域如今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那些修士敢来,他就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伏断薄凉眼中倒映着熊熊火光。 ……… 伏断:“……” 水鹊:“……” 两人看着锅中的烂摊子。 伏断挑眉,好笑道:“松糕?”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2节 水鹊闷声不吭。 因为没有松糕格的模具,做的时候他是随手捏的,有几个还特意捏了小熊头的可爱形状。 水鹊视线往锅里一瞥,又不忍多看,覆落眼睫。 该如何形容? 像是来魔宫经过的泥塘,大费周章,从泥塘底下,捧出了沉淀发酵一百年的烂泥。 红糖染出棕色,蔫巴菜叶惨绿。 不是说是那种……蓬软舍不得下嘴的松糕吗? 水鹊在心中小声抱怨。 监察者安慰他:【起码做到舍不得下嘴了。】 水鹊:“……” 他闷闷不乐,干脆道:“不吃了,倒掉吧。” “倒什么?”伏断拦住他,“岂不是浪费了?” 水鹊看向他。 伏断:“……我吃。行了吧?” 水鹊点头:“嗯嗯。” 伏断捻了一块儿,约摸能称之为块状,放入口中咀嚼。 水鹊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可能这个只是卖相不好呢? 伏断敛眸。 热的,软的。 倒也比他年少时吃的泔水要好得多了。 伏断再次嫉妒起眀冀。 若是换做是他该多好? 若是他少年时寄人篱下,也有这样一个小宗主…… 水鹊那么善良,或许会看不过眼拉他一把,哪怕是走过时,垂落视线,好奇地瞥向他。 伏断也会自己从淤泥里挣扎着爬出来。 不大的力道扯了扯他衣袖,伏断回过神。 水鹊问:“怎么样?” 伏断:“虽然外面不太好看,但是里面也没熟。” 他给水鹊看,咬了一半血水流出的小块猪肉。 水鹊:“……别吃了,会吃坏的。” 天魔之体本就百毒不侵。 伏断半阖眼。 当年若是真有这样一个水鹊,就是让他天天吃这个也愿意。 锅里的松糕是不能吃了。 伏断下厨给水鹊做了三菜一汤。 做的全是家常菜。 或许和伏断的经历有关,他不会像微生枞那样精心做些什么糕点小圆子。 水鹊很是饱餐了一顿。 伏断一直看着他,目不交睫。 迅速而低声地问了句,“你喜欢眀冀什么?” 他声音压得太低,水鹊没有听清:“嗯?” 伏断移开视线,“没什么,说你唇角沾了油。” ……… 山魈和黝木早在伏断进灶房时,被遣退离开。 没多久。 山魈立在檐下。 抬眼是雪后晴空,天地白茫茫一片。 放晴了……? 第153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2) 夜里,无风无雨。 水鹊敲了敲魔宫正殿议事堂的门,“伏断?” 乌头门从内部拉开。 阴影黑压压,笼罩住水鹊。 伏断身量高,水鹊才堪堪到他肩头,他垂眼,“怎么了?” 水鹊白天的时候,趁伏断看起来心情不错的间隙,试探了伏断对于眀冀的态度。 他不知道外界是否有人已经来找他,所以又小心地问了一下。 伏断当时冷眉冷眼,没有回答。 夜里魔宫议事堂烛火通明,水鹊担心他们可能在商量什么坏主意。 他歪了歪身子,扒拉着伏断往屋里看。 好几个魔将都在这。 山魈还颇为热情地对他招呼了一下手。 水鹊措不及防和他对上了视线,不尴不尬地弯唇。 伏断拧眉,提溜人的后领子,把赖在自己身前和年糕一样黏糊的水鹊,扯开一小段距离。 询问:“又饿了?” 水鹊已经是今晚第三次,装作不经意地路过这边了。 伏断甚至也不用释放神识,都能猜到水鹊方才肯定是轻手轻脚的,再用耳朵贴着门,超经意偷听。 不能再用“饿了”当借口。 不然他就要吃第三顿夜宵了。 水鹊努力思考着。 他那张白润润的脸上,什么心思也掩盖不住,盘算起别人来的时候,唇角还会心虚地往下撇撇。 伏断双手环臂,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找到新说法。 “我、我觉得卧房当中的床铺太硬了。”水鹊嘀咕着,为了使说法更可信,他补充,“我昨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好,而且帐子也差劲,有蚊虫咬我……” 水鹊:“我一直到天明时分才睡着。” 伏断眉心舒展,问道:“所以我今天清早敲门,你没有应,就是这个原因?” 水鹊支支吾吾一会儿,还是应答:“嗯嗯。” 其实床铺不算硬,这里秋夜也没有蚊虫,他只是睡得太沉,那个时辰还没有翻身。 自然忽略了伏断敲门的声响。 伏断转首,对议事堂的魔将们淡声道:“散了吧。” 他跟着水鹊到偏殿去。 卧室内装潢简单,家具也仅仅那几样。 广寒木架子床,桌椅条案。 伏断信步往前,指腹捻了捻床上的锦被,“你要什么样子的?” 他回头看水鹊。 “就……”水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软一点的,底下还要多垫一层。” 伏断视线从他脸颊转移到锦被。 这里的偏殿一直没有人住,就昨日方才收拾出来,被褥也是让伥鬼取了库房里新的锦被。 这人光睡了一晚上。 好像整个软绵绵的被卧,皆是水鹊身上那说不上来的香气,仿佛会兜头盖脸地闷住他。 伏断盯了这床被子好一会儿,叫伥鬼去库房里取新的厚被褥,顺道换了帐子。 这下换了新被褥,红罗复斗帐,在床围四角,伏断还缠上了香囊。 水鹊不知道他往香囊里塞了什么不知名的草叶,伏断说是驱赶蚊虫的,他就放心了。 他看见伏断低声对伥鬼说了句话,只是没有听清。 那两名伥鬼叠好原本的被褥,抬着不知道弄去哪儿了。 水鹊想,大约是伏断让伥鬼们拿去洗了吧? ……… 由于这个世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角色觉醒bug,77号通过上报申请,获得了实时监测世界主要角色动向的权限。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3节 【不好了!】77号安装完监测插件,立刻向水鹊通报,【悟真派与沧海剑宗,率先向魔族宣战了!虽然由于其余正道门派还没有正式表态,因此修真界尚未大举进攻魔界,但是男主他们都已经进入魔域了,行踪监测显示他们正在往万魔窟的方向来!】 不消说,必然是伏断不愿意放人,他们前来营救他的。 水鹊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要让大魔头伏断妥协,放自己回去,他还不想成为人魔之战的引子,毕竟这个剧情提前得太早了。 人魔之战的节点,应当是在男主成长起来,覆灭了悟真派后,晋升为修真界新的正道魁首,才要带领正道摆脱魔族的侵扰,拉开人魔之战的序幕。 如今的剧情线,伏断开始针对眀冀的节点太早,眀冀进入魔域的时间也提前得过多了。 水鹊想到自己百分之六十五的剧情进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算后面的剧情乱套,起码也要等他这个小小炮灰反派的剧情走完再乱呀! 77号安慰他,【宿主先别急,大世界各部门现在非常注意这个小世界,新出了一份检测报告,我们发现这个小世界由于其本源的特殊性,有另一股小世界的特色力量,和我们一样在维护剧情走向,或许可以称之为“天道”。】 修真小说里的“天道”,确实是玄之又玄的力量。 77号补充:【所以男主的死活应该是不必担忧的!作为小世界的中心人物,天道必然会让他存活下来。】 【只需要走完微生水鹊应有的剧情,然后脱离世界就好了,到时候评分肯定还是s,宿主是最棒的宿主!】 77号给宿主不停加油鼓气。 【谢谢77,有你陪着我真好。】水鹊垂眸,【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从魔域里出去才行。】 用什么方法让大魔头妥协呢? “这棵树不好,太难看了。” 小元君微微抬起下颌,有点儿颐指气使的神色。 “我一瞧见它就心情糟糕,伏断你不能把它挖走换掉吗?” 水鹊直呼伏断的大名,不满意地指点魔宫里的树木,“这棵、这棵、这棵,全都不好,换掉换掉!” 他下颌微抬,神气十足,那模样仿佛他是真正的魔宫主人,而旁边立着的伏断,只是他手底下某个听话的伥鬼。 水鹊呶呶不休,随口胡诌,“我喜欢梅兰竹菊,你把它们移栽到这里,我要看它们同时开花,今天就要。” 他真是胡乱找茬说的,顺口就道出来了,甚至要看可能百年才一次的竹子开花。 伏断幽幽盯着他。 水鹊梗着脖子,“怎、怎么了?你做不到吗?” 暗想着,快点不耐烦,最好立即将他送走。 伏断却挑眉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要整修改造的?” 他不徐不疾地等着水鹊回答,好像只是在纵容他玩些过家家酒的游戏。 “……” 水鹊沉默了一会儿。 水鹊:“地砖太硬了,全要铺翠羽花毯。” 伏断:“嗯。” 水鹊:“宫内时节太单调,我要一天走遍四季。” 伏断:“可以。” 水鹊:“晚上烛火晃眼,要全部换成夜光璧,夜月昼星铺满面面墙。” 哪怕是天下第一大宗,聚齐修真界资源,也没有这样穷奢极欲的。 果然,他看到伏断神色一顿。 伏断问:“今日就要?再宽限两日吧。” “我向龙王宫劫掠些夜明珠回来才可造璧。” 水鹊:? 伏断以为他不满意,便道:“那就宽限一日。” 伏断从前过惯了苦日子,他上任魔尊之位后,幽都山与万魔窟将近是上千年来头一次如此贫瘠简陋。 水鹊睡的卧房已经是最好的了。 魔宫的其余地方,外面是遗留下来的雕梁画栋、红墙黄瓦,内里可能就只有个寒石床。 许多宫殿用不上,空余灰尘。 仅仅是半日时光。 魔将们立在檐下,瞠目结舌地看着魔宫变换日月天地。 风和日暖,石绿苔生。 流水潺潺,云动竹影晃。 他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疑惑。 走错了吧,这不是他们阴暗批聚集的万魔窟吧? 要让他们在灿烂春日里阴湿爬行吗? 伥鬼们搬着不知道从人间界哪里购置回来的万寿菊盆栽。 将近没有植物正常存活的魔界,一进入这里,万寿菊便枯萎耷拉下来。 他们的天道反叛者魔尊,弯腰躬身,给每一丛植株施加法力,它们茎叶抖擞,撑起来。 往后如果继续这样,还需要每日灌输法力养护。 梅兰竹菊? 什么时候魔尊竟然如此怡情养性了? 留意到手下们的视线,伏断直起身,淡声道:“没办法,他喜欢。不满意的话,就会闹。” 他们当中有谁问了吗? 山魈狐疑。 他们当中零个人问了他。 至于魔尊口中这个“他”是谁,昭然若揭。 青尸试探:“魔尊大人,那我们原先的计划……” 伏断收敛神色,眉峰薄凉,“暂时先收个网。” 说罢,有魔将询问下一步的计划。 伏断牵起唇角,“你们不觉得,让天道之子的心上人变心,不是更能刺激到对方吗?” 旱魃点头,“魔尊英明!属下愚钝,如何能让天道之子心上人变心?” 伏断低声说了一句:“……让他心悦我。” 饶是旱魃,也感到哪里不对。 小元君可是为了气运之子能够跳崖的程度。 况且昨个儿,魔尊还让人扇了一巴掌…… 让水鹊爱上魔尊? 伏断冷眉冷眼,压迫感极强,视线横过他们。 “我自然有我的计谋。” ……… 水鹊认为他已经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 伏断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不管他怎么烦他,好像伏断全能照单全收的样子。 77号也说男主的情况不容乐观,趁着伏断和部分魔将出去了,水鹊决定自己翻出宫墙。 好不容易顺着树木枝桠往前爬,爬到将近枝头末端,离宫墙的墙顶还有一截距离。 再向外挪肯定是不行的了。 到时候枝桠断了,当心他摔下去。 水鹊憋住气,奋力一跃,双手正好攀住了墙檐。 但整个人还细伶伶的在空中晃荡,和滑溜溜饱汁面条一样。 上不去。 下也下不来。 他挣扎着,双足晃晃荡荡,往四周围试探找到落脚点。 终于踩到有实处,水鹊脸上一喜。 心中忽而觉得不对劲。 他垂落视线。 伏断沉默盯着他。 他脚正踩在人家肩膀上。 “叮当镯未卸,”伏断扣住他的脚踝,指节在踝骨和玉镯之间摩挲,“你就想要跑?” 水鹊几乎是被人一路狭抱着,扭送到阁楼内。 阁楼中央,大面积的池水。 盈盈池水,透明如镜。 “想逃出去找你的好情郎?” 伏断近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要不是他发觉叮当镯异样,心神一紧,回来得及时,若是让水鹊自己跑出去…… 莫说碰上魔族妖兽,胆子那么小的一个人,就是迷了路,都指不定要在魔域哪个角落,哭得眼睛红红,睫毛湿漉漉。 口中估计还会喃喃眀冀的名字,想让人来救他吧? 伏断脸色阴沉,松开水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4节 “那就让你看看你的好情郎,值不值得托付。” 水鹊站在一旁,死死抿住唇瓣。 双手垂落身侧,不知所措。 伏断向前两步,行至池边,他手一划过。 那池子果真是一方水镜。 水鹊看到了镜中男主的身影。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还要狼狈。 血肉翻卷,臂膀的伤口露出白色,比四周围环境密密麻麻的蛛丝网还要惨白。 口中涌出殷红的血,无心顾及抹去,提剑应付下一波苍炎蛛的攻击。 剑意破碎支离。 或许水镜对面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被注视的。 水鹊看出来眀冀的口型。 眀冀在喊他的名字。 伏断眼神森寒。 “不愧是气运之子。” “这样的境地,来了我魔域反而还修为更上一层,跃上金丹巅峰了。” 他愈说,语气愈加讽刺。 画面中眀冀吐出一口鲜血。 伏断喉结一压,将自己胸口涌上的血腥压回去,没让水鹊发觉异样。 该死的天道老儿! 伏断含恨。 他就知道这天道不会不作为。 但凡他要篡改命数,那么施加到眀冀身上的伤痛,就会十倍地反馈给他伏断! 仿佛是在嘲弄他。 伏断啊伏断,你拿什么和天意斗? 凭一身贱骨? 水鹊扶着池边木栏杆,担忧地往里看着镜中画面,没有留意到伏断惨白的脸色。 镜中的眀冀,伤重动作迟缓,一时间没有躲过苍炎蛛的一击。 水鹊趴在栏杆上,多年竹马情谊,还是让他禁不住担忧出声:“眀冀——” 不知道是不是恍惚中,听到了他的呼唤。 剑没入地面三分,眀冀撑着起来,身体有些趔趄,“水鹊……” 还在等他。 蓦然镜面大亮,雷劫说至就至。 水鹊瞳孔放大了。 眀冀……要在魔域突破至元婴了? 金丹往上,每破一重境界就要经历雷劫。 金丹至元婴,是九道雷劫。 天道降下在眀冀身上的雷劫,比正常修真者的还要狠厉数倍! 痛彻骨髓。 仅仅第一道,就让撑起身来的眀冀,不堪痛苦,一下塌下去,屈膝抵住地面。 画面血红一片,苍炎蛛却也未曾顾忌雷劫,没有停止攻击。 这天道…… 当真是站在男主这一边,维护应有命数的么? 水鹊不忍再看。 他转身去问伏断,跑至跟前,仰起脸,“你让、你让那些蜘蛛停止攻击好不好?眀冀会死的……” 水鹊在央求他。 那么可怜。 伏断面色惨白,狠狠咽下喉咙中的一口血。 77号忽然出声:【宿主,大世界新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山魈的禀报声,“魔尊大人,微生枞前来。” 伏断没有抉择,天意之下,他不得不放手。 他半阖眼,入目是水鹊的小脸,鼻尖淡粉,睫毛乌泱泱垂覆。 伏断哑声:“你要为他哭吗?” 水鹊还没回答。 伏断强硬道:“你不准为他哭。” 起码,要留到他伏断身死,为他流一滴眼泪吧? 水鹊怔怔地看着他。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伏断捏住下颌,牙关被动地张开。 伏断给他喂了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甜丝丝的,沾舌即化。 水鹊茫然若失,“你给我吃了什么?” 伏断无言。 是他的魔丹。 往后每一次水鹊受伤,伤痛都会转移到他身上。 只不过,会有些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水鹊慢慢眨了眨眼,环顾四周。 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应该在沧海剑宗吗? 水鹊迷茫地转向伏断,“你是谁……大魔头?” 伏断眼中泛起温柔。 下一瞬,大魔头似笑非笑道:“宝宝,我是你的相公。你忘了吗?” 第154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3) 水鹊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77……】水鹊不知所措,询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77号只和他说了这个魔丹有失忆效果,是针对魔丹主人的失忆,并且会在一定程度上无条件相信魔丹主人。 不过这个效果被它使用系统能量过滤了。 只剩下魔丹护体、转移伤害的作用。 为了不让伏断发现异样,水鹊还是得装作一副魔丹生效的样子。 虽然失忆的副作用成功过滤了。 水鹊心神恍惚,按住的左胸口的位置。 心脏…… 好奇怪。 像是有一股不冷不热的力量,整个包围着环护起来。 水鹊抬眼,看向伏断的时候,发觉心中无端生出了对大魔头的亲近感。 伏断笑吟吟,放轻声音,问道:“宝宝,你连相公也忘记了吗?” 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说得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监察者冷声,【他发桃花癫了,不用理他。】 水鹊蹙起眉,当然不可能不理会伏断,免得人家发现魔丹没有起效怎么办? 只好装作动摇的样子,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伏断:“当然。” 万魔窟里,还是刀枪相击的铮铮动静。 想也不必想,定然是微生枞未见到水鹊踪迹,已经同魔将伥鬼交战起来。 山魈请求伏断的下一步指示,“魔尊大人?” 伏断转过来时,面无表情,“先拦住他。” 让他拦住微生枞吗? 他? 山魈顿住。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5节 虽说魔界没有灵气,对于修真者而言是大劣势,但微生枞再如何,也是化神,他不过元婴巅峰,微生枞比他高了一个境界。 能和微生枞交手的,只有伏断。 阁楼的玄门,却是无风自动地关上了。 让外界再看不见里头的两个人。 山魈:“……” 没有外面的枪剑之声打扰。 伏断缓缓道:“其实四百年前你我就相识。” “当时我还是云水庄的无名小卒,你非但不嫌弃我,还真诚待我。” “在我受人非议时帮我说话,我受伤时还给我送丹药。” 伏断说谎不打腹稿,神色镇定,仿佛真有这样的一段往事。 水鹊听得怔愣。 云水庄是伏断堕魔之前所在的宗门。 因为当初门内有人勾结魔族,险些引来被魔族灭门之祸。 虽说苟延残喘存续下来,但最终还是没落了。 如今的云水庄,不过是一堆断壁残桓。 伏断看向他。 “我们两情相悦,无奈宗门阻拦,后来你只好同我私定终身。” 等等、 水鹊:“嗯?” 是可以这样编的吗? 偏偏基于魔丹本应生效的作用,水鹊必须摆出对伏断无条件信任的模样。 他垂着眼睫,轻声道:“我……我全都不记得了。” 伏断:“你自然不记得了。” 他脸色阴沉下来,眼中隐隐浮现怨怒,“皆是因为那坎海老儿,还有微生枞!” 说起这两人的名字,伏断咬牙切齿。 “当初我被人污蔑是魔修……” “二人将我逼至鬼泣谷上方的悬崖,你非要与我同生共死,我跳崖后,你也跟着跳落鬼泣谷。” 伏断半真半假地杜撰着,他说着这样的故事,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在当初清微胜境—— 水鹊像是轻飘飘的风,从他身侧一溜儿而吹过,跟着眀冀跳落悬崖。 伏断不知道旁人是如何情深义重,他未曾接受过那样的善待。 他只能从眀冀的经历,东剽窃一些,西拼凑一角。 最后对水鹊道:“可惜鬼泣谷太过险恶,当初我护不住你,叫你在意外当中殒命。” 水鹊疑惑:“那现在……?” 那他如今又是怎么活起来的? 诈尸复活了吗? 伏断眸色沉沉,“我发觉你的神魄未曾在天地之间消散。” “因而找寻等候了你数百年。” “谁知你竟是投生至悟真派,成了微生枞的孩子。” 伏断的怒气不似作假,“那老不死的,百般阻挠你我再续前缘,心肠实在是阴暗!” 他声音转低,宽阔肩背绷劲,仿佛肩负着什么屈辱。 “我好不容易将你带来身边照顾,谁知道他又来棒打鸳鸯。” 要不是有77号在,水鹊真的要信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水鹊摸不准伏断的心思。 【他为什么要骗我?】 77号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机械球猜测着,【大魔头一心要杀男主,宿主又是男主的前未婚夫,他肯定是想哄骗你、利用你,借刀杀人!】 有理有据的猜测。 于是,水鹊满脸犹疑,对伏断道:“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我已经不记得了。” 伏断信誓旦旦,“若我所说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受九九雷劫,永世不得飞升。” 他是魔修,本来就没有飞升的可能。 伏断又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抬起虚握成拳的手,五指一张,中指悬了丝线,手心底下垂落一个破旧剑穗。 水鹊:“……” 为什么剑穗在这里? 他不会要用这个他送给眀冀的剑穗,回收再利用来骗他吧? 伏断自然知晓他其余记忆没有受到影响。 说是哄骗也好,欺诈也罢,他只是在重绘水鹊对自己的记忆。 伏断徐缓出声,“你曾经也为我做过剑穗。” 顿了一会儿,他补充道:“比这个好看一些。” 水鹊分明没有给他做过剑穗。 伏断自从堕魔后,也不再使剑了。 即便如此,他还要对着水鹊以往给眀冀送的剑穗,暗自较劲。 伏断说:“何况,你再不信,可以到魔宫走一遭。” “梅兰竹菊,宫中四季,室内翠羽花毯夜光璧,万魔窟里不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 “若非我们从前心意相通,我怎么会了如指掌?” 他当真以为水鹊是喜欢这样的,而不是故意折腾他。 水鹊也就只好顺着他的话下台阶,含糊地应答:“嗯……原来是这样。” 伏断话锋一转,“放心吧,等我去解决了那个棒打鸳鸯的老不死。” 他转身欲走。 水鹊被他说一出是一出弄怕了,赶紧跑上去。 伏断腰身紧绷。 从后往前环住他的手臂,柔若无骨似的,却叫他怎么也再动弹不得。 水鹊抱他了? 是不是…… 把脸颊贴在他脊背上了。 软乎得要命。 伏断意识到这一点。 酥麻感从水鹊贴的位置,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头脑。 水鹊小声道:“相公,你别伤人。” 伏断:“好。” 水鹊:? 他准备了好些说辞来说服伏断的,好让人不要直接将人魔大战的整个剧情节点都提前了。 伏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唉,没办法。 水鹊喊他相公了,他当然要听水鹊的管束。 伏断转过来看他,清了清嗓子,“好了,别撒娇。” 水鹊一晃眼,还以为看到了伏断身后不停摆动的尾巴。 他试探道:“相公?” 他眼见着伏断身形有些僵硬。 小元君抬起眼来,清清纯纯的一张脸,就给魔头扮起金屋藏的娇郎君来,“相公?” 伏断不自在地转移视线,“你想要什么?不是说别撒娇了吗?” 他耳根殷红如血。 水鹊得逞,赶紧道:“那我想要回悟真派去了。” 伏断没出声。 于情于理,他如今确实留不住水鹊。 不说微生枞,气运之子肯定也是不救出水鹊不罢休。 伏断能隐约察觉到天道的实力在消耗、在削弱,但他仍旧无法敌手。 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仅仅是不甘心就这样败退。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6节 水鹊听他不作声,心中没底,也不知道伏断的考量。 “虽然我也舍不得你,但是你放心,我回去是要好好劝我爹……” “我肯定会让他接受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我才好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呀。” 水鹊找借口哄骗伏断。 伏断心如明镜,若是微生枞知道他拐了他的心尖子,不将他大卸八块是不能收手的。 罢了,到了那步田地,谁又怕了谁? 他让水鹊一句“长长久久”撞得昏了头。 ……… 微生枞自然不是只身前来。 悟真派、沧海剑宗各派出一部分心腹紧随前往,此外还有几名主动请缨的弟子。 进入魔域不是小事情,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在修真界尚未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与魔族彻底掀起不休的争斗。 如今修真界和魔界,皆是处于一个僵持的状态。 十二魔将当中,有半数化神期,余下的离化神期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遑论魔界还有一个炼虚境的魔尊。 而修真界这么多年来,由于下界灵气稀薄,人才并不景气。 真要算起来,胜负堪堪四六分。 魔界六分。 还会导致人间与修真两界生灵涂炭。 微生枞以一敌二,枪尖一挑,迫使山魈捂住臂膀的伤口后退。 微生枞发觉,这些魔将的态度极其模糊。 像是顾忌着什么,交战时顾左右,不敢使尽全力。 不仅是对他,连带着对其余修士也是如此。 其余数十名修士,加起来也不是十二魔将的对手,交战中却频频打成平手。 僵持了将近半个时辰。 久到后方的天空风云突变,道道玄紫天雷劈下山头。 原本断后的眀冀历经九道雷劫,突破境界,瞬息来到万魔窟。 魔将彼此交换眼神,神识交流。 青尸:“小宗主他爹不能打,他堂哥不能打,这个前任相好总能打吧?这可是气运之子,又是魔尊的情敌,我们整个魔域的敌人啊!” 山魈:“你去。” “等打伤了打死了,到时候水鹊哭,你看魔尊是先安慰他,还是先打你?” 旱魃:“可我们不是要解决气运之子吗?” 山魈:“那也要让魔尊亲手解决。” 几个魔将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纷纷夸赞:“还是山魈你有头脑!” 视线往侧边一转,微生枞面色胜寒,“水鹊!” 伏断松开和水鹊相牵的手,“去吧。” 水鹊当即像是羁鸟归旧林一样飞入对面。 人质一回归,微生枞没了顾忌。 风吹枝桠簌簌响,落叶未沾地,微生枞转身闪至伏断跟前,蒺藜枪锋芒毕露。 瞬间已是十个来回交手,铮铮作响。 黄叶坠下又扬起,在空中被迫荡出回旋轨迹。 伏断冷笑:“微生枞,你怎么数百年过去,长进无多?” “这可没有当初你和坎海老儿,一齐将我逐落鬼泣谷那般威风啊。” 他多次旧事重提,微生枞想不留心也难,皱眉道:“我和坎海并未驱逐你。” 被他们二人逐落鬼泣谷,微生枞一直以为是伏断堕魔后,为了与修真界为敌而编撰出来的正当理由。 伏断:“你说没有就没有?那当时——” 他忽而神色一顿。 微生枞淡声道:“我和坎海在寻踪过程中,发觉了云水庄龚甘的异常。同一日,你堕魔遁入鬼泣谷,对于坠崖的事情,我与坎海起初不知情。” 龚甘是从前伏断在云水庄的师尊,被微生枞发现魔气败漏。 他们当时判断,或许伏断之事另有隐情,但再寻找,伏断已经不在修真界。 只能草草将伏断当作同谋定论。 伏断扯了扯嘴角,“仅凭你一面之词,不过是道貌岸然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余光一瞥,伏断忽地定睛。 看着那个方向,眼中泛起猩红。 水鹊用力拍了眀冀臂膀一掌。 他抬起下巴,雪白的脖颈线条伸展,盛气凌人道:“谁叫你来救我了?还来得这么慢,真是没用!” 他当然以为自己在殴打、贬低面前的剑修。 但是姿态和力道,非要起来,更像是由于生气恼怒而抓挠人类的狸奴。 剑修青年垂头敛目,打量水鹊身无伤痕,坦然承认,“是我来晚,你受惊了生气了,就打我吧。” 伏断睖目睁着。 还想让水鹊打? 眀冀也配? 他伏断才是要和小宗主长长久久的。 为什么水鹊不打他? 第155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4) 一众人族修士,强行闯入万魔窟。 他们原先是抱着身死也要多伤一个魔将的打算了,前来的每个人都已在宗门画押请愿书。 大魔头却轻轻揭过,放过了他们所有人。 属实是足以震撼整个修真界的要闻。 此事一出,风言风语在修真界内疯狂流传起来,各种各样的猜测皆有之。 一说是微生枞和伏断解除误会,冰释前嫌,大魔头良心发现。 一说是大魔头实际上是好人,多年前是迫于情势才堕魔,心中仍旧向道。 这两种说法由于与普罗大众对魔头的印象大相径庭,信服力不足够,没有广为流传。 但是“大魔头对昔日仇人之子一见钟情,悟真派小宗主誓死不从,大魔头恼羞成怒,强取豪夺,万魔窟三天三夜,幽都山改天换地”—— 这一个说法却是暗地里如同野火一般,在震惊四座的同时,燎起来,烧了整个修真界。 完全有理有据。 要不然大魔头伏断怎么会在前段时间发出针对眀冀的追杀令? 不就是因为眀冀是小宗主的未婚夫,大魔头为爱发狂? 连幽都山也开花了,这更是大魔头动情丝的证据。 铁证如山! 旁人如何想的,水鹊仍不清楚。 他就是有点伤脑筋。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微生枞。 擅自离家出走,又遇上了这种事,让微生枞兴师动众地到魔域来救他。 回程的时候,水鹊也不敢和微生枞一起走,他非黏着宗慎,要宗慎御剑载他回去。 刻意忽视了眀冀黯淡的目光。 总之和平解决了此次一触即发的争斗。 虽然不清楚魔尊伏断之后的谋划,但观他此次的态度,往后修真界应当能够安宁一些时日。 众修士心中悬挂的石头暂且落下来。 一行人最终先回到悟真派落脚。 宗慎送水鹊回到悟真派,还需要赶回沧海剑宗,禀报坎海真君相关情况。 因而对微生枞一拱手行礼,“微生宗主,晚辈先告退了。” 他走之前,水鹊揪住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要忘记了!” 水鹊说的是让宗慎来找微生枞提亲之事。 有旁人在,水鹊不敢直接说出来。 只好暗示。 对宗慎挤挤眼睛,秀气的细眉也带动起来。 眼似水波横,眉似青峰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7节 一股儿灵动劲。 高大剑修青年,看着他,压收下颌,“嗯,不敢忘,我还尚需些时间准备。” 提亲至少需要多少多少的礼,每一步步骤还需得完整,宗慎不想怠慢了水鹊,因而还尚未准备齐全。 水鹊嫌他死脑筋,轻轻瞪他一眼。 没办法,送人离开。 首席弟子既然先走,沧海剑宗剩下的人也没有留下的道理,纷纷告辞离去。 眀冀站在原地,大约是在心中踟蹰已久,临近分别才敢出声问:“水鹊,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水鹊撇开脑袋,“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你快些走罢。” 眀冀眸光微暗,神情也僵了一瞬。 他一时失意,背影寥落。 水鹊想起来什么事情,快步两脚追上,“站住!我叫你走你就走吗?” 他一会儿叫人走,眀冀不走他不高兴,一会儿又叫人站住,眀冀走了他也不高兴。 这是横竖看眀冀不顺眼的意思。 眀冀被他揪住袖子,脸上反而露出惊喜之意,“水鹊?” 水鹊抿住唇,从宽袖里找出要给眀冀的物什。 破破烂烂,花花绿绿。 正是那剑穗。 他从魔尊手里要回这剑穗,正是要奚落眀冀一顿。 “就连我送你的穗子你也护不好!” 水鹊佯装气急地将剑穗砸向眀冀。 眀冀一时不察,流苏穗子轻飘飘落地,惹了尘埃。 他急忙要去捡回,一只登云履先一步,轻蔑地踩上去。 眀冀蹲在地上,仰头看他,唇色尽褪,苍白道:“……水鹊?” 水鹊咬紧牙关,恶人做到底,“好了!和这不值钱的破烂穗子一样,它脏了,我们青梅竹马的缘分,也就此尽了!” 他说这样的坏话,情绪一激动,自己反而眼尾先飞红。 好像受了莫大委屈。 眀冀几近是哀求的语气,“水鹊,它不脏的,我会洗净,这穗子于我万分珍重,不是什么不值钱的破烂穗子。” 是经年累月相伴的珍重心意。 练剑时看见就会频频出神,控制不住地想,往后成了亲,要如何照顾青梅竹马的郎君。 光是这样想着,破了剑意也顾不上。 眀冀哑声:“这穗子我能洗净,假以时日,我也定然能够护住你……” 而不是在面对魔族时,拼尽全力也无可奈何。 他好似承受玄紫雷劫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绞心。 水鹊牙龈咬紧,最后狠狠道:“我、我说脏了就脏了!” 他用力跺了一下脚,确保穗子都碾入尘泥里。 做完坏事,一溜烟儿就跑了。 独留眀冀。 宽大骨架好似撑不起衣衫,元婴修为也提不住剑。 无声将尘泥里的剑穗捡起来。 抹一抹,抹去泥巴。 再吹一吹,吹走尘埃。 眀冀低喃:“不脏。” ……… 和躲鬼似的,担心做得太过分,跑慢一步就要遭到男主的报复。 水鹊头也不回,一味往前跑。 日暮垂垂,宅院的灶房,升起淡紫色炊烟。 他跑回家里去,一进门就撞上了微生枞的胸膛。 水鹊下意识一声“爹”卡在喉咙里,上也上不去,最后咽回肚子里去。 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端传来伏断的心音—— “水鹊?你心跳怎么这么快?” “刚刚做的很好,要记得给我做新剑穗。” 水鹊从伏断手里要回那个旧剑穗,条件就是给伏断做一个新的。 可伏断也不用剑啊…… 水鹊晃晃脑袋。 微生枞关切问他,“头疼了?饿不饿?” 水鹊摇头,“还、还不饿,我先去洗澡了。” 他推开挡在前方微生枞的胸膛。 他是一路跑回来的,微生枞自他刚进入峰头,就听见了那叮叮当当的玉润轻撞之声。 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微生枞凝眸定睛去看,并未在水鹊的手腕上见到任何玉镯。 他心中生疑,但顾及水鹊刚刚回来,之前受了惊吓,因此没多问。 先到灶房里准备晚上的吃食,等水鹊洗完澡出来,也能够填饱肚子。 因为水鹊说没有什么胃口,所以晚上做的都是些小菜。 饭桌上,谁也没先出声,气氛一时间冷僵僵的,叫水鹊不自在起来。 竹箸掉落在地。 轻微的声响,在落针可闻的夜里十足突兀。 微生枞示意水鹊无事。 他屈腰下去捡。 动作顿住,视线落在水鹊坐下来不够完全遮盖脚踝的裤脚。 一对叮当镯。 因为那镯子是魔域秘宝,仅凭外观,谁也猜测不出来有定位追踪的作用。 微生枞没想到这一重,即便如此,他仍旧双目微眯。 水鹊去了魔界一遭,回来脚上就多了对镯子。 又是叮当作响的一对。 谁送的,再有就是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他直起身来,并不声张,没有直接逼问水鹊,转而问:“在魔域可有受委屈?” 水鹊眨了眨眼,“不,没有,他们要留我当人质,不敢真的伤我的。” 微生枞沉默。 不知道水鹊自己有没有发觉,在茫然的时候,或是一些要撒谎的场合下,他的眨眼频次会额外多一些。 水鹊从他的脸色判断不出来对方的心思。 潦草吃完,撂了筷子,和微生枞吱一声,就要赶紧躲回卧房里去。 放心不下。 微生枞在水鹊掩门的前一瞬,探手挡住房门,“我有事情问你。” 水鹊从门后探出半张脸,额头抵着门,压出浅红印子。 他细声小气地问:“不能明天再说吗?” 微生枞仍旧拦着他关门的动作。 水鹊无奈放他进来。 这一下是引狼入室。 他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天翻地覆,视角也成了对准床帐顶的。 水鹊当然不会认为微生枞是担心他太累了,把他掀倒床上睡个好觉。 他立即很有警戒心地问:“微生枞——!你做什么?” 虽然伏断的魔丹在水鹊身体之内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但是只有伏断有意去探听,才能听见对面的动静。 他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偷听,恰恰好此时在听。 伏断挑眉。 没想到水鹊脾气还挺大,敢直呼生父名讳,和对方叫板? 吵架吧,最好吵架,这样他就能收留无家可归的可怜小鸟了。 水鹊用力挣扎,然而微生枞死死桎梏住他的脚,纹丝不动。 布着薄茧的大手,将裤腿顺着脚踝推至膝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8节 薄茧擦过的藕白肤肉,当即就泛起嫩粉色。 微生枞冷然问:“伏断送你的镯子?” 他拨弄了一下,叮当作响。 水鹊拗不过他,连声承认,“嗯嗯。” 微生枞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了,“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他平素不轻易在水鹊面前黑脸,担心吓到水鹊。 说明这一次当真是动怒了。 水鹊吓得噤声。 他不说话,微生枞心中火苗窜高,压抑地问:“你吃他手指了?” 就像传音玉符里说的那样。 哭得很可怜,眼睛红红。 小脸流泪湿洇洇,落在锁骨窝儿里。 让大魔头整个架起来。 足踝玉镯叮叮当当,搅乱的水顺下来,将温润玉色洇得深深。 微生枞怒不可遏,像是掀煎饼一样,把水鹊翻过来。 水鹊像离开水的鱼儿似的扑腾,挣扎的动作把被子弄得一团糟。 质问:“微生枞!你、你做什么呀?” 他身后传来压抑的回答:“检查。” 伏断越听越不对劲,心音询问水鹊:“什么意思?你们——” 到了这个地步,他忽而一想到水鹊与微生枞全然不相似的眉眼。 心中警铃大作,“别让那老不死的无赖碰你!” 水鹊无暇顾及心音。 他正在奋力挣扎着,打落微生枞的手,后脚往后一蹬,玉镯叮当。 脚底好似撞上了什么硬物。 水鹊满头雾水。 “微生枞,你把蒺藜枪带进来了?” 不会是疑心他和魔尊伏断勾结,要大义灭亲吧? “……嗯。” 微生枞肯定了他问出声的疑惑。 第156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5) 他一这样应答。 水鹊吓得直接往被子里钻。 微生枞因为身体的异样,一时僵在原地,也忘了要束缚水鹊的动作。 正方便了水鹊自个儿蛄蛹着藏进锦被里。 头朝里,整个身子用锦被蒙盖住。 他还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知道微生枞但凡不肯放人,自己就是插翅也难飞的。 所以在被子里拱动了一会儿,跪趴着,捂住自己的眼睛,“你别拿蒺藜枪,我害怕……” 那枪从来都是斩妖除魔的,枪尖锋锐。 挥舞起来时凛凛寒光,劈打下落时劲风阵阵,妖魔三魂七魄都要让微生枞打消在天地间。 水鹊光是想想,就感觉蒺藜枪也不用落下来,枪风一吹,他就要吓晕了。 他说话本就有弱声求饶的意思,声音又隔了一层锦被。 闷闷的。 可怜得像是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叶子。 微生枞担心他闷坏了。 出手将那重被子掀开。 被子有一角让水鹊压着了,微生枞随手一抽被子,里头的人要险些要翻一下。 水鹊不敢看他,生怕回头枪尖对准自己,瑟瑟缩缩道:“枪呢,你收起来了吗?” 他仍旧捂着眼睛,背对微生枞。 跪趴在那儿,腰身下陷,亵衣不厚,现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大腿之上,白色布料隐隐透出点两团绵软的绯色。 微生枞身形一僵,整个人难免怔愣在原处。 好一会儿,他说着存放在杂物房根本没带进来的蒺藜枪,“……收起来了,我也不会用蒺藜枪伤你。” 他在水鹊心中,是这样凶恶的人吗? 微生枞想要揪起水鹊来,最好让两个人能够面对面地交流。 水鹊一味闪躲,微生枞皱起眉。 他干脆利落,大掌攥紧水鹊的脚腕。 直接将人扯过来。 再翻个面。 映入眼帘的,却是泪眼模糊的一张小脸。 水鹊抽抽噎噎,“你要打我吗?我给人家绑到了魔域,又受了惊吓。” 鼻尖耸动,哭得圆钝眼角全是红粉的一片。 水鹊一边啜泣,一边问:“微生枞,你舍得教训我吗?” 他生得那样引人怜惜,雪色小脸弄得眼红鼻红的。 微生枞:“……” 幽幽叹息一声。 什么也该偃旗息鼓了。 他坐到床沿,和抱小孩似的,将水鹊整个人揽抱在自己怀中。 “好了,莫哭。” 微生枞轻轻拍他的脊背。 水鹊死死攥着他衣领,攥得指节绷出白痕,脸埋在微生枞胸膛,把泪水全糊上去。 微生枞拿他没办法,坦然承认错误,“我方才不应该凶你。” 担心水鹊以后和自己有了嫌隙,微生枞解释自己的动机,“我只是怕你懵懂,在魔域受了委屈。” 他安慰水鹊,语气放轻了,像屋檐滴水那样悄声。 水鹊紧紧抿住唇,埋头不肯抬起脸。 实在是怕自己露馅儿。 吓死他了,他好歹拧了好一把大腿肉,才给自己逼出那么点眼泪。 好在,从小到大微生枞都吃这一招。 每一次闯祸了,一旦装装可怜硬挤两滴泪,水鹊就能溜之大吉了。 好半晌。 水鹊闷声道:“我们就像以前那样,好不好?你也不要阻拦我和宗慎……” 他趁这个时候准备和微生枞展开拉锯战。 房内不知道静默了多久。 水鹊偷偷抬起视线,去观察微生枞的脸色。 没什么表情。 眼底晦暗。 微生枞伸手,水鹊下意识微眯眼睛。 指腹温凉,轻轻揩去他眼尾仍残留的水痕。 微生枞:“嗯。” 他也不说“好”,但这一个字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 摆平了微生枞的情况。 水鹊仰躺在床铺上,锦被的被角还是微生枞临走之前帮他掖好的。 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对方嘱咐:“晚上睡觉别踢被子。” 房门在人离开的时候顺手带上,掩起。 水鹊松了一口气。 这才有时间和77号讨论关于新检测报告的问题。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79节 水鹊问:【77,你的意思是说……伏断的数据有缺失?并且缺失的数据在天道的数据团里排查到了?】 77号肯定道:【是的,大世界推测,这是一个双生世界。】 水鹊没有弄懂这个术语,【双生世界是什么意思?】 77号道:【这是指使得世界衍生出来的不止一个故事剧本,这个世界派生的本源是两个故事,只是故事发生的时间先后有所差别,内容不相同,主角也是两个人。】 【大世界检测了伏断的数据团,发觉他很有可能是另一个主角,故事发生时间应当在数百年前,与我们接受的剧本男主眀冀的故事类似,但又不尽相同。】 【按照对方故事里的走向,应当是初始为天煞孤星,前半生受尽屈辱,后来被师尊诬陷为魔修,但好在沉冤昭雪,之后一路得道飞升。】 水鹊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听77号继续分析,【检测发现,对方整个故事的剧情线不仅偏移,堕魔成为魔尊,顶替了眀冀故事线当中的大反派位置,而且数据也有缺失。】 结合之前的话,水鹊推测:【所以可能是天道作乱?】 毕竟伏断缺失的数据,转移到了天道那里。 【那段缺失的数据是什么?】 77号道:【是气运,是原本伏断应有的气运。】 因为发觉伏断不是真的大魔头,77号改了口。 紧接着,它说出大世界部门的初步结论:【天道有可能是病变数据团。通过收割主角气运,壮大自己的实力。】 水鹊大晚上听这个,联想到伏断的经历,他整个人后脊发凉。 操纵力量、改变剧情、摧毁气运之子的意志。 接着,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收割、吞噬气运。 下一瞬,水鹊立即联想到一个问题,【那眀冀是不是也……?】 77号:【男主很有可能是天道的下一个收割对象。】 他们一人一统的讨论,从未这样严肃,毕竟这是在之前的小世界里不曾经历过的情况。 水鹊忧心忡忡,【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77号也同样束手无策,【大世界还没有给出具体的答复,天道的数据团之前吞噬过伏断的气运,如今势力太大了,不能让他成功收割眀冀的气运,更不能让世界崩塌,否则它会流窜到其他世界去。】 【但是宿主放心!大世界正在紧急商量对策,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会启动世界保全措施,绝对保证宿主的安全。】 水鹊苦恼得用被子蒙住脑袋,又钻出来。 77号道:【况且天道在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轻易收割男主气运的,有伏断的前车之鉴在,它只会等男主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气运积攒得越多,它才会动手。】 监察者冷不丁截断了77号的频道,对水鹊道:【刷完你剩下的剧情,其余不必管了,尽快脱离。】 水鹊:【那天道和男主呢?小世界呢?】 听监察者的意思,好像有种不管不顾的意味。 01确实如此想。 小世界万万千千,浩瀚之中数不胜数,没了这一个,还会有另一个。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这个小世界送入回收站,冷藏处理。 换句话说,与外面的小世界、大世界隔绝开来,接着可以任其自生自灭。 鉴于之前类似事件里,大世界曾经做出过派遣职员进入小世界杀毒的决策,最后赔上了一个资历丰富的大世界元老职员,那个小世界也没有成功保下来。 回收冷处理的做法是最高效的。 不会浪费任何人力。 只是水鹊好像对于他的想法,不如何赞同。 在床上翻了个身,装起睡来。 监察者知道他没睡着。 眼睫还和羽毛一样,时不时轻轻晃。 又一道声音传来,倒不是监察者。 伏断轻声问:“水鹊?睡了吗?” 他方才解决了一些魔域内不服从管治的宵小,没有闲暇留心这边的动静。 水鹊没出声回答。 伏断低喃:“原来已经睡着了。” 他自言自语:“怎么睡着时候的呼吸声也这么可爱。” 呼吸声轻轻浅浅。 完全就是睡觉安安静静,睡姿还会规规矩矩的样子。 不知道睡熟后会不会黏糊糊地滚进同睡者的怀中。 伏断出神地想着。 水鹊忍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吐槽,小声道:“你是变态吗?为什么要听我的呼吸?” 监察者:【宝宝,你光是在呼吸,就足够让这个人幸福得去死了。】 他说这个话,没有褒奖的意思,单纯是在阴阳怪气。 水鹊让他们两个人说话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干脆被子往上一蒙,再也不作声。 ……… 没过几个月,宗慎和水鹊顺利定下婚约。 这个消息过于震骇,不胫而走,未到两日,就在修真界大大小小的地方传开了。 之前流传甚广的绯闻忽然得到了证实—— 年轻一辈无情道第一人宗慎,在清微胜境插足青梅竹马的感情。 否则,怎么会这么顺利,就过了悟真派宗主的关,成功定下婚约? 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剑宗首席提前就撬人墙角得胜了。 即使魔域离得再远,这消息仍旧是让魔将听闻,说给大魔头听了去。 水鹊仅仅是照常走在悟真派一座山头的林中小道。 沙路干净,没有泥泞。 阳光温和,竹叶簌簌作声。 怎么看也是个不错的日子。 猛地,一只大手捂住水鹊嘴巴,将他狭抱着扯进两丛紫竹之间。 背阳处,光影模糊。 水鹊使劲,下了力气去咬对方的手。 半张脸纹路遍布的魔修,松开水鹊,哂笑:“咬我?你不怕崩了牙?” 伏断把水鹊堵在两丛紫竹的角落里。 水鹊看到是他,心虚地移转视线。 晦暗当中,伏断压下眉眼,因而显出凶相。 “你不是说,回来说服微生枞,让他同意我当你相好?” 水鹊结结巴巴回答不上来。 过了一会儿,寻了个由头,“我们再怎么样,也是之前的事情,你看,我现在是纯阴之体,又是少宗主,以后要继承悟真派的,肯定要找一个纯阳体质的修真者辅佐才说得过去。” “但是你别担忧,”水鹊胡乱地哄,“我和他是假的,心肯定记挂着你。” 他这么说,像是某些作品里典型的渣男,连话术也是一样的。 伏断眉间冷然,说道:“你将我当做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你说什么都会相信的,忠诚的狗?” 水鹊苍白地否认,“没、没有。” 首先要安抚好伏断,免得对方转眼就把悟真派翻了个底朝天。 水鹊慢慢吞吞地从衣袖里找出一个物什。 塞到伏断手中。 玄黑夹赤红的剑穗。 因为随意放在袖子里,拿出来后流苏放到伏断手心里,簇成一团。 水鹊嗫嚅道:“这样你还不明白我心意吗?” 伏断怔怔地看着手心躺着的物件。 他就是水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忠诚的狗。 水鹊仰起小脸,问他:“喜欢吗?” 唇边漾出小小的梨涡儿。 将伏断心神都吸引得陷了进去。 “一般吧。” 伏断偏过头,他这么说着,却是万般珍惜地收起剑穗。 但仍旧不肯放过水鹊,他骨架高大,身躯严实地挡住所有光线。 伏断牵起唇角,“宝宝,那我们关系是不是有些暧昧了?” “我们是在偷情吗?” 第157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6) 水鹊被他迅疾的变脸速度弄得反应不过来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0节 垂落眼睫,不安地四下扫过。 “别说那么,”水鹊磕磕巴巴,“那么不光彩的词。” 好像他们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伏断倾身,覆下厚重阴影,“难道我现在不是你见不得人的情夫?” 他把光全都挡住了。 小元君躲在狭小逼仄的角落,根本避无可避。 只能像落进陷阱里的小羊羔一样,任他搓揉捏扁。 要是猛地抱到怀里,说不定还会吓得发出“唔”的一小声。 水鹊压根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被伏断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压抑地低呼。 高大的魔修,宽肩劲腰,抱起他来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臂弯隔着衣袍,有力地托在小元君软绵绵肉底下。 伏断道:“自己夹紧,当心摔了你。” 凭大魔头的身手力气,当然不会摔了他,伏断故意吓唬他的。 即便如此,水鹊还是由于下方的凌空感,不安地收紧了大腿,软肉绞紧,把对方腰间的衣带绞得皱皱巴巴。 他揪住伏断的衣领,背后是紫竹的层层光滑竹节。 水鹊问:“你做什么呀?” “清微胜境里,那宗慎和你偷情,他既然抱得,”伏断问,“怎么?换了我,就抱不得?” 伏断当初只是好奇气运之子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哪里想到暗中窥伺时,撞上了小宗主在竹林里,让剑宗首席抱着亲,被亲得呜呜哭? 想到此处,伏断忽地狠狠咬牙。 话音森寒,将近是一字一顿地挤出来的,“他亲得你很舒服?” 水鹊被他盯着后脊闷出来的一点点热汗都化作了冷汗。 他赶紧晃晃脑袋,矢口否认:“不、不舒服。” “剑穗呢?”伏断紧追不舍,“他有没有?今日这剑穗是不是单单做给我的?” 他眉眼压着,故作凶恶骇人的模样,漆黑双目盯紧水鹊。 好像对面的小宗主但凡敢说一声有,就要化作恶狼扑食一般狠狠噙住软嫩颊肉。 水鹊瑟缩了一下,“没有,他没有。” 伏断满意了。 不,还不算完全满意。 伏断:“想要我当情夫,你总不能一丁点好处也不给?” 他暗示水鹊。 水鹊一知半解,仍然强装恍然大悟的样子。 由于紧张,不自觉放轻声音道:“那、那你闭上眼睛。” 伏断听话地闭眼。 风从竹叶之间吹过,叶子摩挲,沙沙响。 和风一同拂面的,还有绵绵往脸上蹭的香气。 蜻蜓点水般,落在他布着可怖纹路的左脸。 唇珠软润,一触即离了。 水鹊忐忑道:“好了,你睁眼吧?现在能放我下来了吗?” 伏断掀起眼皮。 金色的阳光好不容易洒进竹叶缝隙,光点细碎。 他连水鹊的眼睫毛也想一根根数清楚。 伏断放下他。 他原本以为水鹊是要和他亲嘴的。 不知道心头什么感觉,跳动的频次似乎有点雀跃。 回过神来,水鹊已经因为他淡淡“嗯”一声放行,早不知道逃到何处去了。 伏断还有些怔愣地摸了下左脸。 又拿出衣衫胸口里熨帖存放的剑穗,迎着光和风,仔仔细细地看。 “……比送给眀冀的那个好看。” 这是送给他的剑穗。 ……… 水鹊最近有点儿苦恼。 或者说,将近一年来以来,他都有点儿苦恼。 宗慎总是一外出游历,就会负伤回来。 其实不只宗慎,还有涂钦午,还有功善堂和他走得近的几位师兄。 就连微生游意,近好几个月以来,好像一外出,必定负伤。 一问起来就不出声,水鹊再三问了,才说道是魔族侵扰修真界,他们交战时技艺不精,不慎受伤。 至于眀冀,就不必说了。 水鹊和宗慎定了亲,就借着未婚夫是剑宗首席的身份,可劲儿欺负眀冀。 让眀冀领到的任务玉牌一定是最吃力不讨好,最艰难,灵石又最少的。 因为他从中作梗了,所以眀冀游历受伤就和吃饭一样。 但水鹊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其他人受伤也多和吃饭一样? 他直觉是伏断动了些手脚。 因此在对方传心音过来问他今天中午吃了什么的时候。 水鹊提起了这件事。 闷闷道:“……你是在吃醋吗?” 除了这个,他好像想不到别的理由。 因为他之前劝阻过,让伏断不要伤人。 伏断如今已经让手底的魔将伥鬼暂时停歇了对人间界和修真界的侵扰,甚至还会管束一些作乱的妖魔。 然后受伤的就成了和他走得近的男性。 由于目标人群过于集中,水鹊只能猜到伏断头上。 对方却冷笑一声,对他的猜测嗤之以鼻,“吃醋?我怎么会吃醋?” 他的态度那样不屑,水鹊都以为自己错怪了他。 伏断:“我只是单纯看他们不太顺眼,谈何吃醋?” “不过是切磋的时候,没有收住实力,不小心打伤了你的追求者们。” 他后半句完全遮掩不住酸意。 他一个上百岁的魔尊,说出这样的话,竟然完全不会因为持强凌弱而感到害臊。 伏断冷笑:“怎么,你心疼他们?要为他们叫屈?” 水鹊抿了抿唇,四下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旁人,他蹲到角落里,对另一头的魔修说道:“人家不是我的追求者,你嫉妒心不要那么强……” 伏断:“我嫉妒心怎么强了?这是人之常情。” 水鹊不满地嘟囔:“反正你是我认识的嫉妒心最强的魔修。” 为了不把话说得太绝对,水鹊还把范围限缩到魔修里。 然而伏断语气顿时生冷,“除了我,你还认识别的魔修?” 水鹊:“……” 谁来救救他。 他以后不要再和伏断说话了。 自顾自屏蔽了对方的心音。 水鹊闷着头在沧海剑宗里走着。 自从和宗慎订了婚约,有时候为了躲避微生枞,也方便对眀冀使坏,水鹊就天天往剑宗跑,宗慎洞府里的正房已经彻底变成了他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 而宗慎自己到了偏房睡。 顺着九天寒石砖铺就的小道,左拐右拐地走入剑宗的悬壶堂。 其实就是为剑宗弟子提供丹药之类负责疗伤的药房。 沧海剑宗里将近人人使剑,因此治疗剑伤等皮肉伤的药膏是整个修真界独一份的好疗效。 又因为时常与魔族交战,悬壶堂内的药修还花了大量精力,投入不可胜数的灵花神草,炼出了能够涤除魔气的太微化魔膏。 可惜炼药的原材料过于珍奇难寻,每月只有那么一两个瓷瓶的量。 他跨入悬壶堂的门槛,正好迎面对上了眀冀。 怔了一下,侧过头撇开视线,擦肩而过时,重重地“哼”一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1节 眀冀顿住步伐。 回首问:“你受伤了?” 水鹊站定,抬起下颌,说道:“我才没有受伤,我是来给宗慎师兄拿伤药的。” 眀冀的神情僵了一瞬,很快收敛起异样。 心中酸涩,“这样吗?那想必宗师兄应当受了要紧的伤?” 水鹊撇嘴,“和你没关系,不需要你关心,我会关心他的。” 他故意对眀冀说话夹枪带棒。 让剑修青年脸色愈发苍白。 眀冀身形用力绷紧,像是忍受着什么,动作幅度却因此迸裂了臂膀包扎好的伤口。 分明在从前,水鹊才最是关心他的。 空气中血腥味有点儿重。 水鹊嗅觉敏感,下意识担忧地问:“你伤口是不是迸裂了?没有包扎好吗?” 眀冀眼前一亮,“不,我无碍,不妨事的。” 水鹊反应过来,按照自己的人设,现在对眀冀不能摆出关切的态度。 他本来还想像以前一样说眀冀太没用,所以天天往济世堂跑,但是想到眀冀如今修为蹭蹭涨,差不多就赶上宗慎了。 水鹊又讷讷收住声。 他轻轻哼了一声,强行帮自己解释:“我刚刚可没有在关心你,只是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难闻。别耽搁了我给宗慎师兄取伤药。” 眀冀原先浮现在唇边的笑意消退,闷声不吭气,离开了济世堂。 水鹊看着他背影。 不愧是男主,他用劲儿使坏,结果对方反而越挫越勇,修为水涨船高。 水鹊隐约觉得不对,按照原本的剧情进度,男主再厉害也没这样修炼迅速的。 他又疑心是天道捣鬼,说不定是要揠苗助长,准备揪准时机收割男主气运。 水鹊在心中对77号问道:【77,大世界还没有商量出决策来吗?】 因为大世界和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导致大世界的消息格外滞后。 又临近年尾,大世界各个部门事务繁杂,还要忙着做总结工作,事情全堆叠在一处,处理起来更加慢了。 77号道:【抱歉,宿主,我们可能还需要再等等。】 水鹊敛眸,【你帮我向大世界传达吧,我想尽力解决病毒数据,不要让这个小世界送到回收站里。】 他是胎穿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第二个家也说得上。 他遇到了很多好人,不想他们最终在回收站里自生自灭,被病毒吞噬,然后化作浩瀚宇宙里角落的尘埃。 77号也严肃起来,它了解它的宿主是一个善良又勇敢坚定的人,因而没有再劝水鹊。 【既然是宿主的意愿,77号一定会传达好的!】 水鹊弯起唇,【嗯,77最棒了。】 他向济世堂当值的弟子问:“师兄,太微化魔膏还有吗?” 宗慎在洞府打坐调息,他偷偷看见的,对方受了伤但也没用伤药处理。 水鹊就想来济世堂借太微化魔膏。 师兄翻找了一下药架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一瓶方才让眀冀师兄借去了,另一瓶在那间房,不过……”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正堂旁边的侧间。 水鹊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去。 侧间一般会存放药品,也会用来当作临时处理伤口的病房。 方一推门,后面好像传来师兄提醒的声音,水鹊没听清楚,等走到侧间内里,反应过来,师兄方才好像是喊他别进去? 为什么? 不是说太微化魔膏在里面吗? 侧间的门无风自动地关上了。 水鹊听到有青年扬声问:“谁?” 从柜子后方转了个角,水鹊忽地和一双赤金色竖瞳对上。 虬龙青年裸露上身,肌肉精劲,正在艰难地往后背帮自己擦药。 向后伸的动作,臂膀筋肉发力,绷出起伏的立体线条。 水鹊好奇地问:“荆潜?你怎么也受伤了?” 他留意到荆潜手中的伤药是太微化魔膏。 荆潜没想到是他,愣了一下,回答:“嗯,运气不好。在终皑胜境开放前,让魔族伤到了。” 终皑胜境在修真界最北端,是离登仙阶最近的胜境,令无数修真者心驰神往。 竟是要开放了么? 水鹊反应过来,他一直没怎么留心时间,按照进度,确实差不多到了男主报仇雪恨的剧情。 他晃了晃脑袋,先晃走对于天道有可能动手的担忧。 目光落在青年血淋淋的伤口上。 好像还挺严重的…… 荆潜看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耳根莫名发烫,“你怎么进来不敲门?” 他之前在清微胜境里,还打赤膊浸冷瀑,又过分地把水鹊扯下了泉水里,当时没不好意思。 如今不知道怎么的,反而莫名其妙别扭起来。 荆潜道:“你别乱看。” 水鹊觉得他真是奇奇怪怪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还让他不要乱看? 两个人皆是男子,虽说他没有对方一身龙筋肌肉,但他又不惜得看。 水鹊瞥了眼他背后的狰狞伤口,还是关心地问:“需要我帮你涂吗?” 那个位置在脊椎上,荆潜看不见,涂起来有些费心力。 “……嗯。”荆潜把太微化魔膏递给水鹊,顿了一会儿,说道:“谢谢。” 伤口险些深可见骨。 不过虬龙的耐痛力极强。 涂抹疮口中央的模糊血肉时,荆潜一声未吭。 水鹊指腹沾着药膏,涂抹完中央,再涂周围。 柔软指腹滑过背肌。 荆潜忽地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质问:“你刚刚摸我了?” 他一个有未婚夫的小元君,怎么能够摸旁的男人? 一点也—— 一点也不知道避嫌。 ? 水鹊:“我在给你涂药啊。” 原地金光一晃,青年化作虬龙。 荆潜不自在地说道:“我们还是避着点嫌的好,济世堂人来人往,人多口杂的,传出去我东海虬龙荆潜成什么人了。” 多亏水鹊和宗慎订了婚约,荆潜幡然醒悟过来。 他是让小元君迷了心,晕了头脑,他可是修炼无情道,以后要证道飞升的虬龙。 怎么能像糊涂大师兄一样让小情小爱蒙蔽双目? 正好让他乘胜追击。 如此这般,等过几日到终皑胜境历练夺魁,新的剑宗首席之位,他便不客气收入囊中了。 蓦然,龙身压上一点儿重量。 龙首猛地回转去看,“你你你、你你为什么坐、坐我身上?” 水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理所当然地扬了扬手中的瓷瓶,“伤口没涂好呢,你别乱动,安分一点,我找找你脊背的伤口。” 等帮荆潜涂好了,他就能借出这个药膏,回去给宗慎用。 就是荆潜一化龙,弄得他要找不见疮口了。 水鹊苦恼地想着。 顺着龙脊往前挪了挪,低头寻找着。 荆潜是百岁不到的虬龙,龙脊仅仅是钝钝突起的一节节软骨,不是千年应龙那种粗糙锋锐的硬骨。 软骨让小元君大腿内侧嫩乎乎的肉一蹭、一挤。 水鹊惊喜道:“找到了!” 他一坐定。 香绵绵两团压在龙脊上。 荆潜和触到雷电似的,酥麻之感转瞬窜上龙首,大脑发木了,一片空白,险些要飞龙冲天,把济世堂弄塌。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2节 第158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37) 终皑胜境在修真界大陆的最北方,历来为风雪山庄所看守。 下界已经将近千年来没有修士飞升上界,就连修为首屈一指的坎海真君,也因为稀薄的灵气,已经多年没有突破。 有歹心的魔族故意传流言,说坎海真君估计寿元耗尽之年也突破无门,只得原地坐化,届时修真界中流砥柱之辈青黄不接,根本无法匹敌魔域。 而上一位证道飞升的,正是在突破后,通过上界降下在终皑胜境的登仙阶考验,踏碎九百九十九道灵玉阶,逍遥上界。 可以说,每一个修真弟子都对于登仙阶心驰神往,魂牵梦萦。 终皑胜境数百年难得开放一次,此次是被选定为整个修真界百年弟子大比的天然擂台。 终皑胜境之内,伤残不论,只要不致人死亡,留得盏魂灯不灭,其余抢夺秘宝一类的事情,外界看守魂灯的长老就全睁只眼闭只眼算过去了。 实在伤害人性命的,他们才会出手警告,将人从胜境之内撵出来。 虽说伤残自担,终皑胜境一开放,还是大把年轻一辈的有为弟子登记报名。 毕竟胜境之内,天材地宝比比皆是,琪花瑶草琳琅满目,只要能够解决胜境内看守的魔兽,就能得到那些神草秘宝,胜境内的东西,任意拿出一件出去,也能震惊下界四座了。 何况胜境决出的弟子排名,还同往后在宗门里的资源待遇挂钩。 许多小宗门的长老为了弟子能够在大比中跻身前列,带动宗门排名水涨船高,拿出了宗门库房里许多珍宝来以资勉励。 水鹊也要跟着去。 即使他仅仅筑基初期修为,也不需要担起什么重振宗门威风的责任。 没办法,他的角色设定就是爱作死,他得看看能不能刷上多一点剧情进度。 到时候再等大世界的决策下来了,走一步算一步。 他只用传音玉符向微生枞留了言,说自己要到终皑胜境去,要是当面说的话,微生枞决然不同意,所以水鹊干脆先斩后奏。 修真界也不是所有登记报名的弟子都能参加,毕竟不能空了门派,给魔域机会直接打上来,因而作为剑宗首席的宗慎不能参与,他需得镇守门派当中。 让两位资历较轻的师弟前去。 去终皑胜境,就要先从位于东海蓬莱仙岛的沧海剑宗,乘坐灵舟飞往风雪山庄。 沧海剑宗的灵舟十分庞大,漂浮停在半空中犹如浮岛,整整有三层半的楼高。 底层船舱是仆役作息干活的地方,二层让外门弟子居住,三层住的就全是内门弟子和门里随行的几位长老了。 即将启程的时分,长老还在一一核对人数。 不对,怎么少了两个人呢? 长老扬声问:“荆潜呢?荆潜没来?” 还有另一个人的名字不属于沧海剑宗,是宗慎加塞名额进来的,因而长老没有喊出。 聚集在二层中央的所有弟子面面相觑,视线交错寻找着,确实没有见到荆潜的身影。 日头升起,云蒸霞蔚,出发的时辰却是快要到了。 弘远有些担忧,他对神色焦急的长老道:“莫长老,稍等片刻吧,我想荆潜应当不会将此事当做儿戏,约摸是有意外绊住了脚,一会儿就来了。” 弘远话音刚落。 一声悠长龙啸由远及近。 伤势大好了,白色龙鳞在天明时分的日光与海光当中,熠熠生辉。 迎着朝霞乘风而来。 众目睽睽,皆看见了坐在虬龙脊背之上的小元君。 乌发松松散散,半扎玉簪,散落下来的部分,如碧空雾霭。 待龙一上舟,化作青年模样。 水鹊急急忙忙地从荆潜背上跳下来。 他匆忙得小脸雪中泛粉,好似是天生胭脂颊、云雾鬓。 灵舟上的年轻弟子大多不知道水鹊也来,毕竟宗慎留在剑宗。 他们以为,按照悟真派小宗主那么黏糊人的劲,会跟着宗慎留在蓬莱仙岛呢…… 数道视线盯着,水鹊脸上发烫,磕磕巴巴地道歉:“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如今是初夏,天一亮的时辰就要出发,实在是太早了,水鹊自己起不来,他都说好了要宗慎今早叫他的。 结果对方食言,故意不叫他起来。 幸亏荆潜如约来找他了。 不然水鹊就要错过终皑胜境。 长老缓解他的尴尬,“无碍,也不耽搁,还正是日出的时辰。” 灵舟在空中缓缓前行,向着北方风雪山庄去了。 水鹊一溜烟儿上了三层去看看房间。 荆潜正要跟在他后头上去,弘远和另一个弟子闻曾拦住他。 “二位师兄,有事?” 荆潜挑眉问。 弘远面露难色,还是直接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和水鹊走得太近了?” 闻曾也劝诫:“宗内最近是有些流言蜚语,是关于你和水鹊的,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也应该要和人家保持合适的距离。” 听说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荆潜在济世堂里被小元君一骑,激动得龙身险些一摆尾震塌了侧间。 荆潜耳根滚烫, 他不爱听旁人的劝,人越劝,他越是不回头,不像虬龙,像头倔驴。 于是不大服气,强嘴拗舌,荆潜说道:“我和他怎么了?哪儿走得太近了?” “他前未婚夫是我师兄,如今的未婚夫也是我师兄,作为师弟,照顾一下师兄的未来道侣,我做错了?” 弘远眼角抽抽。 可别照顾着、照顾着,不说房子,别把床震塌了才好。 荆潜与弘远擦肩而过,足靴噔噔踏上阶梯时,并没有向自己的师兄眀冀打招呼。 ……… 终皑胜境坐落极北,实如其名。 胜境内和胜境外皆是风雪满天,冰冻三尺。 虽说是修真者,但是像水鹊这样的,仅仅筑基修为,还是得借助外物驱寒。 外面罩了石榴红斗篷,天狐皮毛做内里,里三层外三层裹紧了,才叫风雪不侵。 头顶戴雪帽,足底踏羊皮小靴。 这样就完全没关系了! 水鹊高兴地被传送进入胜境。 和从前进入清微胜境一样,一进入就是随机分派的地点。 在鞋履踏上实地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到了胜境的何处。 终皑胜境因为开放的时间间隔长,连沧海剑宗的藏经楼都对其记载甚少,更不用谈周密详细的地图了。 水鹊只知道胜境中央有一座天池。 羊皮小靴踏在雪地上。 零珠碎玉一般,小雪片还在洋洋洒洒。 水鹊扯了扯雪帽的边缘,将自己的耳朵捂严实了。 天地一色白茫茫的,连人影也不见,更加无从判断方向。 水鹊让77号掷了个骰子,于是御剑向左边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所在的区域不好,灵气还不能够补足他御剑消耗的。 尚未赶路一个时辰,水鹊就停下来歇息了。 在一处冰溪边落脚,背后是狭窄的细道峡谷,约摸仅仅能够容纳两人并行,崖壁高而陡峻,削壁一般。 他一落下,天地好像是忽而转瞬昏黄的。 水鹊惶惶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顺着冰溪岸边,逆流而上的遥遥有一支诡异庞大的队伍。 面色青白,穿红着绿,步调缓慢,惊人的一致。 团团簇拥着中间被抬起的步辇向前移动。 他们数量多得惊人,黑压压一片,转瞬就要到这边。 后方伸过来一只大手,捂住水鹊口鼻,闪身退至细道峡谷之内。 水鹊吓得后脊冒出点冷涔涔的汗。 好在狭抱着他的人,身上气息熟悉,眀冀用神识传达:“夜行鬼,人数过多,口鼻屏息。” 水鹊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眀冀手掌松开,他依言屏住呼吸。 黑压压队伍长长坠到天际。 或许是原地有人息残留,夜行鬼的步伐齐刷刷慢下来。 僵直的脑袋前伸、四转。 它们没有视力,仅仅能通过空气中人呼吸产生的气体,判断猎物在何处。 水鹊脸上泛红,不是冻的,纯粹是屏息憋的。 眀冀神识无奈提醒:“胎息。” 胎息,对,胎息……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3节 靠丹田内气在躯体经脉内氤氲潜行就好,如同胎儿在母胎当中不必用口鼻呼吸。 胎息…… 水鹊瞳孔放大,泄露出一道气。 他忘了胎息如何运转了! 轻微的人息逃不过夜行鬼灵敏感官。 其中一个在队伍边缘外侧,正好靠近细道峡谷。 捕捉到这缕气息,猛然脱离队伍,轻跃扒在峡壁上,黑魆魆的空洞眼睛睁着。 离他们堪堪一臂距离。 水鹊咬了咬牙。 踮了踮脚,用了力气扯着眀冀衣襟,纤长雪白的颈线仰起,压紧对方的唇。 直视眀冀的眼睛,因为长久屏息而闷出漾漾水光。 眀冀会意,丹田内气自口舌渡给他。 那夜行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追至峡谷,那人息就销声匿迹了。 寒风凛冽,从峡谷北端夹道呼啸而来。 吹掀了水鹊的雪帽。 乌黑柔软的发丝在北风中卷起,脸颊和眼尾冻得泛红。 眀冀扣住水鹊的后脑,压住乌发。 稍微偏移位置,他身量高,骨架宽,能够帮水鹊挡住来风。 好半晌。 夜行鬼的队伍远去,连行走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水鹊的手方才一直露在外头,扯着眀冀的衣襟,如今冻得发僵。 天地间,好像只有两人相触的唇肉还是温热的。 水鹊猛地推开了对方。 垂着眼睛,自己揉捏冻僵的双手。 “你不要以为我刚刚对你有别的意思哦。”水鹊嘟囔不休,“就是为了躲避夜行鬼要你渡气而已,没想亲你。” 停顿一会儿,他还要补充:“亲你和亲石头是一样的。” 横竖让眀冀别自作多情。 剑修覆下眼睑,“嗯。” 他轻应水鹊的话,伸手过来,裹住那双冻得指节霜白,蔓延到指尖又是淡紫的手。 石头的手极为暖和,然而身上穿的衣袍,和水鹊里三层外三层的比起来,堪称一声轻便单薄。 水鹊小声道:“谢谢。不过这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有逼你。” 他说完,便心安理得地让眀冀给他捂手。 剧情进度还是一会儿再说吧,继续这样他要冻成雪人了。 不过人设还是有必要维持的。 水鹊过分地让男主给他捂完手,又去捂脸。 大手合起,要将他整张脸盖严实了。 颊肉堆起,水鹊艰难出声,“我脸也很冷,你多捂捂。” 不怕不能把男主的手冻坏! 眀冀无奈道:“这处是风口,不若过了峡谷,再帮你暖暖。” 水鹊闷声:“噢,我当然知道,还要用你提醒吗?” 眀冀递给他一颗鸽蛋大的宝火暖石,里面可见一熊熊火焰终年不熄。 水鹊问:“你从哪儿得来的?” 修真界很少能找到这么大一颗暖石,正常的都是暖珠,指甲盖大,小时候微生枞用暖珠给他串璎珞圈,冬天御寒戴。 眀冀摇摇头,回答:“不记得了。” 他平时脚不沾地四处游历,见到什么水鹊合适的喜欢的,会存到储物袋里。 不过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担心水鹊和他闹别扭,和那日对待剑穗一样,对储物袋里的物件弃之如敝屣。 也不是多珍贵的物件。 真要寻,无论是剑宗首席,还是悟真派的宗主,也能为水鹊寻来。 眀冀不言语。 要继续走,就得穿越这细道峡谷。 他在前方走,挡着冷风,水鹊就和小尾巴一样追在他身后。 出了峡谷,风都要和缓一些。 眀冀问:“你要到哪儿去?” 水鹊回答:“我不知道,我跟着你。” 眀冀神色一怔。 水鹊见他没第一时间答应,不大乐意地问:“你嫌弃我烦吗?” 眀冀匆忙开声:“不,没有。” 他直视那双枫糖浆般澄澈的眼,“不会嫌你烦。” ……… 水鹊不知道男主有什么计划。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眀冀频繁杀魔兽摘灵草的时候,远远看着,保证自己不拖了后腿就行。 背后忽而压下漆黑影子。 水鹊警觉地摸到腰间的山玄玉短剑。 他还未动,寒光刺过,眀冀手中剑脱手,将水鹊背后的苍炎蛛狠狠钉到峭壁上。 漆黑泛绿浆液,从蜘蛛躯干汩汩流出。 眀冀分神留心他那边的动静,自己反而被另一只苍炎蛛伤了一下臂膀。 解决完所有魔物,他才往水鹊的方向来。 臂膀还在渗血,衣衫浸红浸黑了。 水鹊嘀咕道:“怎么又吃了苍炎蛛教训……” 眀冀知晓水鹊说的是在魔域他留下断后的时候。 当时伤重,结果那狼狈模样又叫水鹊隔着水镜看见了。 水鹊从储物袋里捣鼓捣鼓,神气洋洋地取出一个瓷瓶,“幸好我带了金疮生骨药!” 他细心地给眀冀敷药,包扎了伤口。 才问:“你这一路挖的都是什么?” 眀冀杀完魔兽,也不惜得取兽丹,那些在修真界外可以卖出上千上万灵石的价格。 他就摘了魔兽看守的药草。 水鹊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也看不明白眀冀找的是什么。 “炼洗髓丹的材料。” 眀冀缓缓道。 水鹊疑惑:“你要洗髓?” 可男主不是先天道体吗?有什么必要自讨苦吃? 眀冀摇头不语。 水鹊忽而心生一个荒谬的可能,“给我的?” 眀冀看他,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然猜出,“……嗯。” 水鹊席地坐下, “你给我做什么?” 洗髓丹的材料上百种,举世难寻,有的甚至不在下界之内。 眀冀半阖眼,“只是觉得你受纯阴之体所累。” 他以为水鹊的境界应当远不止于此,却因为纯阴体质,畏寒体弱,境界也要依赖阳气才能提升。 水鹊说不出话来。 男主还真是好人啊…… 以德报怨。 水鹊收起金创生骨药,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下来。 终皑胜境尚大,还得要继续走。 ……… 变故突生在他们终于抵达天池的时候。 划舟至天池中央的小岛。 蓦然,毫无预兆的,四面八方大作狂风。 雪花如翼。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4节 暴风激起池中水,顷刻冻成透明冰柱。 又拦腰折断。 冰柱轰然砸到水鹊边上的地面,冰碴子四溅。 还好眀冀挡到他身侧。 这下却更加激怒了作怪的天道—— “眀冀!我对你寄予厚望!” “你却为儿女情长所拖累!” 池水中凝聚起模糊的人形。 面部是狰狞回旋的水。 眀冀皱眉,“你是谁,如何认得我?” 人形道:“我自然是天道!下界千年来无人飞升,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 它设问自答:“当然是因为这些庸人缺乏气运护体。而你不一样,眀冀,你周身气运,必然是要得道飞升的。” 水鹊知道,它说得再好听,目的还是要收割男主的气运。 天道:“你今日,便杀了他!” 它指向水鹊。 “你杀了他,我可以保你登仙。” 天道手一挥,乌云压压的空中扎刺下阳光来,登仙阶一级一级,隐隐绰绰现出在云间。 眀冀表情冷肃下来,留意到水鹊在身后扯了扯自己衣角。 他回头安抚。 转而对天道说:“我自有我的道,无须你指手画脚。” 它闻言,心中火起,池水中大浪滔天。 烦死了——! 烦死了——! 这些气运之子,自觉地把气运让给它吞噬了,壮大它又能怎么样? 不识好歹! 前头那个是,如今这个还是这般! 它非要摧毁眀冀道心! 它自然知晓如今气运之子的死穴是水鹊。 大浪在池中翻卷定型,冰柱峥嵘矗立。 天光乍泄,阵法的眼彻底锁定住了小岛中央的两人。 天道胸有成竹。 百年之前,它最后能够靠阵法摧毁伏断,自然也能够摧毁这两人。 这六道轮回阵,本就能够调动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重现甚至改变记忆轨迹,最后使入阵者深陷其中,痛苦不已,以至于肝肠寸断。 眀冀既然不主动呈上气运,自然莫怪它不客气! 天地轰鸣,连续混杂不断的呼啸声。 水鹊听到伏断发觉了异常,正在通过心音着急地询问他,“水鹊?你如今在哪儿?” 他被眀冀整个揽着护在怀里。 水鹊听不清伏断的声音,只听闻冷冰冰的机械音。 【珍贵的编号3042420职员,根据总部分析,当下您的任务已偏移原定轨道。】 【您的新任务是:】 【优先级a:保护自身生命安全。】 【优先级b:抹杀病毒数据。】 【您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在必要时刻,可以放弃优先级较低的任务,大世界将保护您强制脱离。】 【监察者10,是总部重新派遣给您的辅助搭档,他具有优先级b任务的相关经验,祝你们合作愉快。】 ……… 细针抽出来。 另一头的针筒装满鲜血。 实验体的脑袋低垂着,无精打采,盯着白色地板,鸽子似的睫羽轻轻颤动。 手臂留下的针眼有些渗血,但是对方好像没有给实验体递棉花的意思。 就在研究员要走的时候。 胸牌标码08的实验体轻轻出声:“今晚……也没有留我的晚餐吗?” 研究员瞥落视线,“08,你和前头那些志愿者走得太近了。这一周的晚餐,所长说没有你的份。” 志愿者不属于研究所,是外界塞进来的。 实验体不应该和外面的人有过多交流。 08闷声道:“嗯。” 研究员问:“你很饿?” 08道:“有一点。” 他抬眼,瞳中隐约期待地看向研究员。 其实他不太喜欢研究员冷冰冰地喊他08,他进所之前有名字。 水鹊想。 研究员问了他饿不饿,却道:“回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水鹊抿住唇,缓慢地从椅子上起来,“好。” 他向实验体的宿舍楼走去。 住在五层不是太方便,他额上冒了点冷汗,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 背后轻轻一靠,房门抵上了。 虽说有房门,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作用,对着走廊的墙是玻璃面,方便研究所内巡视的人员能够直接观察到实验体。 目的是剥夺个人空间,避免实验体生异心,搞小动作。 他有点累,倒在床上。 水鹊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外套脱下来,盖住身躯,再重新睡下。 窗外也许要下雪了,但是每年发给实验体的冬被会格外迟一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有人从背后拥住他。 暖融融的。 水鹊呼吸声清浅。 透明的10低声道:“先睡吧。” 第159章 纯阴体质的少宗主(完) 月上中天的时候。 研究所范围之内,实验体的宿舍楼黑魆魆一片,唯有实验楼灯火通明。 高楼的光投射到玻璃墙上,有些扎眼。 水鹊迷迷蒙蒙地醒来,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玻璃墙上贴着一张脸。 一个中年男子,脸皮松松垮垮,眼睛黑洞洞,尽显老态。 两个巴掌如青蛙蹼压住墙,玻璃被掌心的热度蒸出雾。 水鹊皱起眉。 那是所长。 潮湿阴暗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好像看着什么想要掠夺走却无能为力的奇珍异宝,早衰的容颜掩饰不住贪婪之色。 见水鹊发现了自己,所长的右手聚成拳状,食指伸出敲点在玻璃上,按出一个个指印。 好讨厌。 早知道不该对着外侧睡的。 水鹊静静翻了个身,面向内侧的墙壁,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 那阴暗的目光也不知道到了什么钟点,才退潮一般离开。 天道以完全第三方的视角,窥视着。 它能将整个幻境的各个地方纳入眼底,就连排水管道蔓延而过的蟑螂也不在范围之外。 很奇怪。 它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世界。 这竟然是从微生水鹊的记忆里提取创造出来的幻境? 他到底是什么人?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5节 天道能看见每个人身上的“气”,不同的气的颜色,让它能够判断这个人的身份分量。 极有意思。 在这个世界里,微生水鹊身上的气竟然是金色的。 金色是气运之子,眀冀身上的就是,曾经伏断的也是。 不过嘛…… 天道讽刺地笑。 微生水鹊周身的金色浅淡得将要消散了,一如当年陷入绝境的伏断。 它当初在崖边构陷一个幻境,令伏断分不清虚实,以为普天之下再没有人可相信,就此坠崖堕魔了。 要摧毁一个气运之子,也不过如此。 天道留意到背影隐没在黑夜里的中年男子。 对方的气是金中带黑的,金色明显呈现出越来越强的态势。 如此看来,对方和它是同道中人。 ……… 实验体是研究所里最后吃上早餐的,往往都要等其他人员吃完了,才能进入食堂。 水鹊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白粥,菜叶子是蔫巴的,看起来就让人没什么胃口。 哪怕是住瓦屋,他也没吃过这么次的粥,怎么样也会有点切成碎末儿的脯腊肉。 水鹊被心中冒出来的想法弄得茫然。 好奇怪…… 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分明没有住过瓦屋。 除了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在安全区里的居民楼。 再后来就是研究所里的玻璃宿舍。 水鹊晃晃脑袋。 小口小口地将白粥抿入嘴里。 放得凉了。 滑进胃里也并不觉得温暖,反而生出寒意。 有人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玉米面蒸成的窝头,和蔼苍老的声音,“唉哟,我们小水鹊昨晚上是不是没得饭吃?” 水鹊抬起视线,惊喜道:“江爷爷!” 对方胸牌写着06,序号是根据进入研究所的顺序与重要程度综合排列的。 江爷爷在水鹊之前就被研究所收容,水鹊和其他年纪小的实验体经常受他照顾。 水鹊接过江爷爷递过来的窝头,犹豫地问:“谢谢江爷爷,但是爷爷你不吃吗?” 江爷爷乐呵呵道:“我一把老骨头,横竖活不长了,吃这么多干啥呢,肠胃也不消化。” 水鹊垂下眼睫,眼眶有点儿烫。 他心里清楚,江爷爷说的不是岁数大了活不长。 而是身体受不了研究所继续长时间多次数的实验研究了。 他闷闷不乐地咬了一口窝头。 上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其实除了抽血,还有到研究所非核心区和志愿者们聊天,水鹊的生活只剩下吃饭洗澡睡觉。 “嘶啦”一声。 水鹊百无聊赖地把宿舍墙上老式日历昨天的那一页撕掉。 老式日历也是外界的志愿者们带给他的,实验室里本来没有日历,包括时钟,这些可以计量时间单位的工具。 导致他的时间观念一直有些模糊。 但是志愿者们已经被所长赶出去了。 因为他们想要救他? 或者说,想要救研究所内核心区域的实验体。 志愿者们以前在聊天中和他透露,核心区的实验是违背人性的,非核心区的那些仅仅是混淆视听的项目。 水鹊判断不出来。 他的记忆,好像自从非核心区转移到核心区之后就有所下降,偶尔会出现记忆错乱、幻听幻视。 志愿者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常常会有一阵耳鸣。 但是他们对他很好,所以水鹊不会怀疑志愿者话语的真假。 核心区域只有几间实验室,将实验体单独隔离开,每一间都相隔了一段距离。 水鹊所在的实验室挂牌写着生命科学与再生技术。 下午的时候需要到实验室去。 即便不抽血,研究员也会检查他每天的身体状况。 水鹊一进入,便感到今日的气氛僵冷。 怎么了? 他茫然地望向实验室的研究员们。 后面内间慢悠悠走出来一个男子,和所长有五六分相像,手中夹着两本书。 那两本书很眼熟。 实验室的负责人问他:“你还和那些志愿者有联系?” 负责人晃了晃那两本书,也不是什么禁书,甚至只是连环画小人书。 但是在核心区的实验室里,是禁止的。 水鹊微微启唇,苍白道:“没有。” “是之前……捡到的。” 他垂下眼睫,眼中的光彩黯淡,盯着脚底的地板。 宿舍里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 所以水鹊藏在了实验室角落的柜底。 负责人面无表情道:“没收了。” 转首,对一侧的研究员道:“带08去体检。” 生命科学与再生技术实验室里,“体检”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检查。 只有一个项目。 水鹊忍不住出声辩驳:“可是昨天才……” 明明昨天才抽过血的。 负责人皮笑肉不笑,对研究员说:“带进去吧。” 水鹊死死抿住唇。 负责人和所长是差不多坏的人。 他想。 他们是一伙的。 不然也不会在负责人新上位的时候,他就被安排从非核心区调进来了。 ……… 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呢? 水鹊再撕下一页老式日历。 他默默一天一天,每天撕着日历,往前数着日子。 脑海里却有一道平直声音是陪伴着他倒数的。 撕下一页,水鹊低喃:“12月25日,今天没饭吃。” “五。” 撕下一页,水鹊揉捏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里,“12月26日,早上吃了菜心炖面。” “四。” “12月27日。”水鹊托住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窗外再有南飞的小鸟了,郁郁不乐道:“今天抽了两次血。” “三。” 嘶啦一声。 12月28日。 九十岁的江爷爷离开了。 棉服破了线,水鹊擦了擦脸,把剪下来的线和湿哒哒浸水的日历纸团一起丢掉,“明年好像是3061年……” 等过了明年四月二十,他要十九岁了。 想吃蛋糕。 “二。” 12月29日。 水鹊呼出一口气,玻璃墙上雾蒙蒙的,指腹贴上去发凉。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6节 他手指移动着。 两个竖起来的耳朵,圆圆的鼻头,天热时候会吐出喘气的舌头。 一只小狗。 小狗在研究所也是存活不下来的,它连肉骨头都没有得吃。 水鹊把墙上的小狗擦掉,掌心淋了一手水。 “一。” 这个声音每天都会响起,莫名令人感到熟悉又怪异。 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哪里呢? 对方并不回答他。 也许只是他的幻听吧。 水鹊坐到玻璃房的右下墙角,那是除了盥洗室外,宿舍里唯一外界看不见的死角。 最近所长巡视的次数好像多起来了。 他心中隐隐不安,不想每次半夜梦醒都看到玻璃墙上贴着的一张人脸。 水鹊坐在墙角,脑袋一点一点。 他每天都很困,一安静下来就极容易睡着。 半夜警报声鸣笛,研究所核心区灯火通明。 水鹊被人推醒了,他睁眼一看,周围分明空无一人。 10提醒道:“到实验室去。” 水鹊不明白,但他仍旧照做了。 临走前,不忘撕下新一天的日历纸。 今天是12月30日。 水鹊轻声自言自语:“零。” 那道声音今天没有倒数,所以他自己补上。 空地上好多人在匆忙乱跑,像是无头苍蝇,有的是实验体,有的是研究员。 好奇怪。 整个研究所的建筑物都扩散攀缘满了藤蔓。 一柱柱呛人的黑烟,浓重地升起在夜里,把月亮染成血红色。 研究所的建筑物在燃烧。 有一栋只剩下砖块与混凝土共同构成的炭化骨架。 水鹊从混乱当中穿过。 世界末日到了吗? 可是已经丧尸末日很多很多年了。 不过,他好像听说过新丧尸王,有这样毁灭与苏生并存的能力。 火焰浓烟滚滚里,长出的藤蔓却更加粗壮。 10说:“草地里有一把匕首。” 不必再多提醒。 水鹊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那把匕首上面刻着研究员的编号,是他不太熟悉的号码,大约是匆忙逃跑的时候落下的。 巨大的藤蔓与树根,每一根横截面将近成年男人宽大,中心是从生命科学与再生技术实验室蔓延出来的。 水鹊翻越树根,需要攀上去,再坐着滑下来。 重复的几次,终于从外面进入到他所属的实验室内部。 异常混乱。 所有仪器都成烂泥一样砸在地上。 头顶的天花板像筛子,簌簌往下漏粉末。 “咳、咳咳。” 周围太多灰尘,水鹊掩住口鼻,低声咳嗽。 一根藤蔓察觉到外来者,从他脚底下穿过,然而只是轻轻蹭了蹭,没有选择攻击。 视野模糊不清,黑烟缭绕,水鹊扶着墙壁往内侧走。 终于能够隐约看见…… 藤蔓与树根齐齐缠成茧状,包出一个人形。 “嗬嗬……!” 水鹊听到绿棕色的茧子里,传出所长的挣扎声音。 意识到他过来,藤蔓缓缓移动剥开一些。 向外露出中年男子灰白的面部,生机正在不断流失。 丧尸王呈现完全体形态时,融合在火与木当中,没有人形。 水鹊能看出来,对方与所长正陷入僵持当中,因为绞成茧子的藤蔓也正在逐渐变得炭黑。 水鹊有些疑惑,他问脑海中的那道声音,“……他是为了救我而来的吗?” 这里的他,显然指向的是丧尸王。 虽然这么问好像很自作多情,但是这间实验室的实验体只有水鹊一个。 藤蔓也没有攻击他。 10的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回答水鹊的问题,“动手。” 水鹊咽了咽口水。 拿着匕首的手,掌心沁出汗来。 只要…… 只要插进脖子的大动脉就可以了。 一切都会结束的。 水鹊咬牙,往前走时,踩到了炭黑的藤蔓枝叶,沙沙响。 举起来的匕首隐约有点颤抖。 所长目眦欲裂,喉咙挤出两个音节。 是在喊实验室负责人的名字? 水鹊警觉,手起刀落! 与此同时,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窜出一个血人,手中的针剂扎入水鹊血管里。 冰冷药液很快剥夺了水鹊的神智。 所长…… 模糊视线当中,水鹊看到对方身上迸裂的足够毁灭天地的力量,血管爆裂。 世界会不复存在的。 茧子退去,树根将负责人绞死。 藤蔓转而圈住水鹊。 一个高大人形忽地抱住他。 没有丧尸难闻的气温,只有皂角余下的干净气息。 水鹊抬起视线,诧异道:“哥哥……?” 是小时候邻居家的竹马哥哥。 元建白揽着他,像小时候捉迷藏的最后,那样哄他:“不要害怕,哥哥找到你了。” 水鹊总觉得对方的语气和脑海里那道声音相似。 其实音色是不一样的。 世界在化作齑粉,幻境如玻璃被锐物砸到一般,顷刻间支离破碎。 ……… 取而代之的是山玄玉短剑落地。 天道目眦尽裂,它没想到眀冀非但早早从幻境当中挣扎出来,还偷袭它真身。 如今它又让水鹊刺中要害。 “眀冀!”天道不敢置信,“你分明在幻境中预见了,一再沉沦下去,这微生水鹊定然会像幻境里那样,亲手弑杀你!” 眀冀皱紧眉头,抹去唇边的鲜血,冷声道:“凭空虚造。” 对于天道口中的任何一字,他皆不会相信。 水鹊后退两步,唇瓣轻颤,盯着落地的短剑与正在酝酿自爆的天道。 他想起来了。 记忆里丢失的最后一段,正是幻境当中的内容。 但是当时没有10的声音。 他只是在冥冥之中,逆着人流被吸引到实验室里。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7节 后来…… 他所处的小世界毁灭了。 因为病毒数据团的自爆。 和如今一样。 水鹊从眀冀的怀抱中,向外侧看,天地爆破的风浪和滚烫。 他好像什么也不能够改变。 闭上双目之前,传音玉符持续闪烁。 护体的魔丹幻化出透明人形,和眀冀重叠在一起。 水鹊蓦然问10—— “我原本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10知道他指的是那个末日小世界的事情。 “你是珍贵的救世主。” “没有实验室,没有核心区。” “你的血液中有能够提取出化解丧尸毒的血清,最后带领安全区的人类杀死了丧尸王。” 等等…… 他原来有这么厉害吗? 【珍贵的编号3042420职员,您的任务已圆满完成,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正在进行强制脱离中……】 【过程会有轻微不适,非常抱歉,请您稍微忍耐。】 水鹊点头:“嗯嗯,没关系的,我不怕痛。” ……… 这次的休息时间有点久。 因为77号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小世界。 快要年末了。 为了年度新人职员的评优,水鹊觉得自己还是最好再努力一点,赶在这之前,再完成一个小世界的任务会更好。 77号还在埋头寻找。 水鹊手上的联络器“滴滴”响起。 【通知:请新人职员3042420,到a区g栋822房进行每年度的员工体检。】 77号道:“噢噢!对!粗心的77忘记和宿主说了,之前宿主在小世界里,正好错过了大世界每年的员工体检,现在还需要补上。” “好。”水鹊揉了揉77号的脑袋,“那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77要认真工作哦。” “是!” 77号埋头继续苦找小世界。 大世界a区离这里不远。 每栋高楼层建筑物都装载有电梯,装修风格还是未来科幻风。 电梯门打开。 往左边的廊道走,倒数第二间就是822房。 水鹊礼貌地先敲了敲门,“你好?” 平直毫无起伏的声线,“请进。” 门应声而开。 水鹊站住脚,神色一怔。 房间内的青年眉眼熟悉,鼻梁高挺。 形体高大,一身白大褂,神态冷静,只气质微含沉郁。 水鹊有种重逢多年不见的玩伴的尴尬,小声喊:“建白……哥哥?” 青年唇抿成一道直线。 说道:“我不是他。” 水鹊这才留意到对方胸口的铭牌,监察部门,编号10。 青年的皮肤底下静静有蓝色电流流过。 水鹊记得的,10是不用休息、全天待机的人造人。 10道:“不用害怕,不会漏电。” 水鹊被看出了心思,脸颊染上薄红,“好、好的。” 10淡声念出检查的项目:“视力、身高体重、血压、脊柱侧弯……” “等等。” 水鹊环视一圈房间,并没有看见影像学检查的设备,那就是使用物理检查方法,判断是否有脊柱侧弯的情况? 他礼貌地提前问:“检查需要脱上衣吗 ?” 10:“……不需要。” “你想的话也可以。” 人造人不太理解水鹊的疑惑,也许人类进行身体检查时,脱去上衣会比较舒适。 他尊重这样的习惯。 水鹊当然没有这样的习惯。 10让他站到一个等人高的仪器前。 身体检查是很简单的,只要站在仪器前,所有的数据都会被扫描出来并一一记录。 估计是人手不够,所以从监察部门调出10来负责水鹊的体检,虽然工作不对口,但完全也没有关系。 水鹊细声小气地问:“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10身体皮肤里好像一直在流窜电流。 幽蓝幽蓝的,频频闪过。 即使10保证自己不会漏电,他看起来状态还是不太好的样子,水鹊很担心他。 10沉默无言。 为什么,自从3042420一进来—— 他的心脏起搏器,好像故障了。 大脑的电路板也一直在发烫。 水鹊紧张地抬手按住10的额头。 他犯迷糊,竟然要确认人造人是不是发烧了。 水鹊:“等、等一下……” 他赶紧收回手,讷讷地提醒10,“你好像在冒烟哦?” 不会是他弄坏的吧? 人造人同事维修起来会不会很贵? 他、他需要赔钱吗? 水鹊急得眼睛雾蒙蒙。 10的电路板高速工作着,检索过所有芯片知识,得出了解决目前情况的最好答案。 乌烟一缕一缕升起,青年淡声问道:“你能不能和我约会?” “啊?” 水鹊面露疑惑,满头雾水。 房门扣响。 高大男人斜倚在门框,骨节分明的手指之间,捏着一个小设备。 “10,你是在利用医患关系威胁人家吧?”男人似笑非笑,语气转冷,“我录音录像了。” 第160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 七六年三月。 还是倒春寒的时候。 一列从海城出发的火车,载着下乡插队的知青到菏府县去。 人群拥拥挤挤地从菏府县县城的火车站出来了。 上午时分,隔着云层,漏下来的日光雾蒙蒙。 各个公社队委会的政治队长在出站口等候已久,手上扯着旗子,扬起一把嘹亮的嗓子,各自领走分派到自己公社的知识青年。 “谷莲塘村庄大队啊——” “谷莲塘大队的跟我走——” 谷莲塘是菏府县农村十里八乡中,一个有相当大规模的村庄。 三百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足足十一个生产小队,共同组成一个公社,那些好几个自然村拼凑在一起才组成的公社是比不得的。 谷莲塘条件好。 城里工作岗位少,上头号召的,要让有知识的青年到偏远苦寒之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大多去的多是边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8节 而像菏府县谷莲塘接收的知青就要少得多了。 前头六几年接收的一批知识青年,也因为城市里开始逐渐给下放的知青设置岗位,一部分优异过人得到了名额,另一部分让城里父母托托关系,总之也离开谷莲塘了。 罗文武四十六了,他还是生产小队队长的时候,知青便归在他的生产队下。 现在当了政治队长,又领了上头发下来的专项补助,要他们谷莲塘公社务必安顿好新来的一批知识青年。 他扯了把嗓子,“谷莲塘大队的啊,跟我走——” 这次分到他们公社的知青不多,罗文武右手满打满算的,也就五个。 之所以不用左手,是他小时候遭遇洪水,石头砸下来断了两根手指,还算得上命大。 五个又恰恰全是分派的男娃子,罗文武盘算着,到时候都塞进第八生产小队去,数他们小队青壮劳力人数多,干活强度最厉害,每年年终分红也最多,没见哪家年底账上无余钱还要超支补上的。 罗文武清点人数。 日光底下,站到他跟前的横竖就三个人。 看起来全是高中刚毕业的后生,人高马大。 “嘿,”罗文武一拍脑袋,“怎么还少两个呢?” “队长!” 快步走上来的青年,清俊高个儿,一双剑眉,又戴了一副铝框眼镜,气质斯文。 看着二十来岁的模样。 “还有个小同志落下了,他东西多,我帮他提出来,劳烦大家队伍等一等。” 眼镜青年温声说罢,将手里鼓鼓囊囊的防水布大布袋往地上先放。 罗文武道:“诶好!要得帮手不?” 青年摆摆手,转步往里走。 好一会儿,他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了,后头跟着一个齐他肩高的小男生。 像冒尖儿青竹枝,嫩生生,瘦伶伶。 人潮涌动,小男生身上还一个军绿挎包,好像都要将人压塌了去。 水鹊险些在火车站出站时,给人挤扁。 谁叫他的人设这样,下乡大包小包的,好像蚂蚁搬家。 他一个人压根提不动。 一载入小世界,就面临这样的境地。 水鹊整个人都不舒坦了。 他才艰难地提动行李,当即感到一阵胸闷,呼吸困难,蹲下来咳嗽。 好在同一节车厢下来的还有一位知青,上来关切地询问情况。 水鹊摇摇头。 对方带他到一边的长椅上,陪他休整了一会儿,水鹊气喘均匀了,说道:“我没事的,就是哮喘,刚刚没太注意,有点儿闷气。” 为了和小世界人物的设定一致,77号给他加上了支气管哮喘的毛病。 两人交换了姓名,发觉都是去谷莲塘大队的。 对方又提出要帮他提行李。 水鹊正苦恼着,有人来搭一把手当然最好不过了,笑脸高兴道:“谢谢听寒哥。” 真好,一来就遇到了热心肠的好人。 兰听寒扶了扶铝镜框,“别客气,大家以后都是一个知青点的,互相多照应,应该的。” “你再歇一会儿,我看你行李多一些,我先帮你提一袋出去,说不定队委在外面等,我正好让他们再稍等等。” 兰听寒极细心,担心水鹊会以为自己要先走,将自己的行李先留在原处,让水鹊守着两个人的,反而自己提水鹊其中一个大布包出去。 水鹊在长椅上等待兰听寒回来,稍微有些出神。 其实他答应了10的约会请求。 对方长得和他原生世界的邻居竹马一模一样,虽说因为是人造人,可能是数据的巧合,但水鹊还是想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他原来的世界,还有病毒数据…… 水鹊觉得自己抓住了几颗珠子,只不过还需要细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或许10是一个契机。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他完成新的小世界任务之后。 上一个小世界情况特殊,最后还更换了任务目标,看在后面的新任务都出色完成了,还杀灭了病毒数据团,即使他的剧情进度没有刷完全,大世界程序给出的评分仍旧是s。 水鹊始终心系着自己的评奖。 77号找到新世界之后,他给10发了条联络信息,就马不停蹄地进入新的小世界了。 当然,是背着01发的。 水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背着”这个词。 职员联络网上,有各部门大世界员工的公开联系方式,发邮件或者是短信很方便。 77号恰时从他身后冒出来机械小球来,介绍道:【宿主,这个世界是非典型年代发家致富文衍生出来的。】 水鹊进来得匆忙,当时还没有听完77号对小世界的介绍,77号只好留到现在路上说。 【非典型是什么意思?】 水鹊没听过这样的用词。 机械小球摇头晃脑:【典型的是主角穿书到七十年代,在有预知未来金手指的基础上,发家致富赚出第一桶金嘛。】 【非典型就是位置颠倒了,主角是原年代土著,有穿书者使绊子、拖后腿啊,但还是阻挡不住主角发家致富的步伐。】 水鹊点头表示了然。 77号道:【宿主的角色就是前期阻挠男主的反派!】 【这个世界的男主是谷莲塘大队的李跃青,四岁时父母死于山洪,大他十岁的哥哥李观梁辍学拉扯他长大,一直到他高中毕业。】 【李跃青念完高中回来帮衬家里,同一年有一批知青下乡,宿主你就在这批人里头。】 【根据剧情,宿主是穿书者,人设定位是绿茶知青,好吃懒做。】 【因为提前知道男主李跃青未来会抓住风口,经商致富。】 【所以宿主就主动巴结对方,李跃青烦不胜烦,宿主又因为体弱,挣不了多少工分,就哄骗男主的老实人哥哥李观梁帮自己干活,还骗人感情骗人钱,说得到了消息以后会恢复高考,许诺等自己考上大学就和对方结婚,骗人家提前给自己买婚嫁的“三转一响”。】 水鹊结结巴巴,“这、这么过分啊?” “三转一响”是这个年代要体面结婚的必备品,“三转”是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一响”是收音机。 买得起这些并不容易,三转加起来就要四百元,而农村里头,一年到头的工分估计也就二十来块钱,三转一响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的。 就是城里,也相当一部分人买不起缝纫机,需得先借一台缝纫机来结婚。 这算得上是巨额的一大笔钱了。 77号道:【嗯!所以宿主在把人家老实人哥哥的钱骗光之后,让男主发现了,后面男主李跃青将事情揭露开来,宿主在谷莲塘村里没法待下去,被赶出了知青点。】 【这个人物的结局就是这样失踪了。】 77号说完了。 恰巧这个时候兰听寒回来,水鹊赶紧从长椅上起来,准备去提剩下的大包小包行李。 兰听寒阻止他的动作,“没事,我来帮你提就好,你还是要多休息,当心不要剧烈运动。” 留给水鹊的,只剩下原本就挎在身上的军绿挎包。 ……… 知青们的行李加起来有些多,提着去渡口不大方便。 政治队长罗文武经常来县城开会,识得一些人,借了人家“东方红”牌的拖拉机,载着知青们到渡口去。 卸了行李,放到渡口一只载客的横河划子船舱上。 艄公也认得罗文武,笑呵呵:“罗队长,又到县里开会啊?” 罗文武摆手,“这会儿不是,接收新来我们大队的知青呢,这不前头的知青都回城里去了?咱们谷莲塘大队,没点文化人熏陶还是不行!” 他继续道:“咱们大队的扫盲和乡村学校还是得办起来啊,不然个个后生愣头青的,大字不识,登个工分也登不明白!” 艄公应和道:“是,是,还是得要有点儿文化,我就不行了,家里两年小学也供不起,念完一年级就不念了,可不就吃了亏?” 兰听寒闻言,温声道:“老人家可别这么说,南来北往的人,不都得依靠您这一划子?” 他这回答称了艄公的心意,当即又是笑呵呵起来。 这横河划子极长,也宽敞,载十几个人也够。 艄公见所有知青都上来了,左手挽桨,右手那篙子往江水里一撑开,船身一荡。 平平稳稳地向下游划去。 倒春寒时节,江面清冷,冷得发绿,碧透碧透似翡翠。 鱼儿游水,白鹭直上,一条带儿似的水蛇横江而过,什么人、什么物都蕴含在这水天一色里。 划子边荡开细细的波纹。 河里的水鹊被搅动过后,皱皱巴巴,看不清脸。 兰听寒看他蹲在船边,盯着河面看,身上裹紧蓝布棉袄,就那么一小团儿。 好像江风一大,能给他刮了江水里去。 兰听寒也屈膝蹲下,饶有兴趣地问水鹊:“在看什么?” 水鹊没有转头与他对视,抬眼看向远处,手指遥遥,惊喜道:“快看!” 兰听寒闻言,转移视线。 一只蓝绿翠鸟,“咻”地从江柳中刺杀入水面,叼起水光摆尾的鱼儿。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89节 兰听寒回头看水鹊。 对方笑意盈盈,眼底光亮亮,“小鸟在捉鱼吃哦。” 好像从这样的事情也得到趣味。 方才遥遥指出去的手指,大约也不曾沾过阳春水,粉嫩雪白的。 兰听寒忽地出声问:“你有几个同胞兄弟姐妹?” 海城有政策,上山下乡的,一个家庭里有知识的儿女,三个走两个,两个走一个。 怎么想,对方也应该是留下的那个。 不是说上山下乡不好,倒是说不合适。 又有支气管哮喘,看起来又没怎么做过活儿,不大合适,得花大力气适应。 兰听寒判断。 或许人家里有本难念的经也说不准。 果然,小男生眼睫垂落下来,鼻尖有点儿带粉。 兰听寒觉得自己是不是问错话了。 后头的几个青年也围过来好奇地看,“你们这么快熟稔起来了?聊什么呢?” 水鹊回忆剧情里的设定。 细声闷气道:“我家里是重组家庭,就还有一个弟弟,异父异母的。” 兰听寒恍然,看来家里是偏心小的。 他问:“那你之前是跟着妈妈的?还是跟着爸爸的?” 他问的是家庭重组之前。 水鹊从棉袄兜里拿出浅灰绒的帽子,手里不自觉地绞动着,老实回答:“跟着妈妈。” 兰听寒明白了。 大约是家里继父掌握了话语权,妈妈再心疼亲生儿子,也不得不妥协,让继子留在城里,将亲生骨肉到乡下去。 大包小包的行李,估计也是心酸的母亲一手整理的。 加上水鹊有哮喘,在本来就岗位紧张的城里也难找工作。 果然如他所推断,水鹊小声道:“加上我高中毕业一年了,很努力找还是找不到工作,家里有人嫌弃了,骂我吃白食。” 浅灰绒帽子在他手里,让他弄得皱巴巴。 水鹊吸了吸鼻子。 小小一点鼻尖更粉了。 长睫毛又垂覆着,又浓又密,乌泱泱。 整个小船上的高个儿后生,还没见过哪个男生长这样的。 尤其是睫毛一颤一颤时,鼻尖粉色都透露出可怜见儿。 好像要哭了,将浅灰绒帽子戴到头顶上,别扭地扯下来,遮住眼睛。 青年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安慰。 “别难过,唉,别伤心,家家有难念经嘛。” “莫想伤心事,烦恼丢开去,咱们到了谷莲塘,一起住大家就是一家人!” “对,咱们都是你新家人嘛。” 好一会儿,水鹊掀开帽儿,惴惴不安,“我身体不太好,平时就是没事,夜里也会发哮喘,可能会吓到哥哥们……” 兰听寒说道:“没关系,到时候我们两个一间屋,夜里好照应。” 水鹊又道:“平时一起上工,我可能会拖后腿。” 其中一个知青陈吉庆拍拍胸膛,“你做不完的活,吉庆哥悄悄地帮你解决,到时候记你的工分去。” 碍于船上还有政治队长,陈吉庆压低了声音说的。 “谢谢吉庆哥。” 水鹊垂下脑袋,用帽儿挡住嘴巴。 免得让人看见翘起的唇角。 剧情进度涨了好一截,77号忙夸他绿茶人设演得好。 水鹊也觉得自己业务进步了。 虽然方才没有哭出来,但好在他机灵,用帽子挡住了眼睛。 水鹊埋头,眼睛月牙儿弯。 第161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 横河划子乘着清冽的江水,桨声柔和,艄公的篙子撑到了谷莲塘村口。 大江大河凡是经过规模大些的村庄,通常都建了拦江石坝,这样才好分流江水,又引入两岸村庄范围内的稻田。 谷莲塘由这大江一分为二,大江北岸是上谷莲塘,大江南岸是下谷莲塘,中间修了许多青石拱桥,又有小舟停泊,方便上下村居民往来。 江水漫过拦江石坝,哗哗冲刷着,将中央一块平缓宽阔的江洲包围起来,分流从江洲两侧绕过在半里多路的地方汇流,向下一个村庄去。 罗文武要将这几名知青安置到第八生产小队。 而第八生产小队的社员,都是大江北岸上谷莲塘的,也恰恰好,新的知青院建在上村的东边。 这样离第八生产小队各社员的家近些,有什么事情邻里帮衬容易。 小船在上村的村口稳稳停下。 杨柳依依,白墙黑瓦。 谷莲塘是江南这片的大村庄了,互助组、初级社这些发展得早,一路建设到公社。 交公粮的口号举国上下喊了好几年,给国家交大头、集体留部分、个人得小头。 谷莲塘年年交的公粮多,公社不仅能完成上面的产量指标,还有剩下许多富余的粮食,留一部分在公社粮仓里当荒年机动粮,余下全分回农户家里,就这样每家仍有多的口粮。 因而上头常常派人来另外按价格向这一带的农户收购。 等到年末,公社给家家户户按照工分来分钱,几乎很少家庭有超支倒欠的情况。 因此,手里有余钱,建的房子也全是青瓦白墙的屋舍,村里四通八达的主要街道修了青砖,齐齐整整。 水鹊他们从划子上下来。 大家传递着行李,大包小包先放在岸边街道。 时候是正午,天上的云散开,照得江边青石砖澄光清亮。 上午生产队的工已经结束了,正午是休息的时候,公社的饭堂包正午饭,早晚村民自家里解决。 大部分村民火急火燎地吃完午饭,还要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喂鸡洗衣,料理家门口的自留地,闲不下来。 水鹊他们下来的江岸旁,杨柳树下正好有在青石板洗衣的四五个妇女,看他们下船,对罗文武吆喝道:“罗队长,这些是新来的知青们?” 罗文武笑眯眼,点点头。 “果真是城里来的知青,都是俊后生嘞!” 她们在青石板那边,往这边左看了看,右看了看,没见到女性知青,就知道这一次公社里没分派到了。 前头走的一批,是三男两女,村里的妇女识字扫盲之类都是向女知青问的,谷莲塘村里风气不算太保守,但是男女走得近了还是要遭人闲话。 她们见没有女知青,也就低下头来,手里的木杵噼里啪啦地敲打脏衣。 罗文武看向巷口,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来?” 他一早就让第八生产小队的队长要记得中午来村口接人了。 正午太阳大,水鹊有点儿晒蔫了。 青石巷里,这会儿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身量将近与一旁走过的屋子门框一般高。 肤色黝黑,宽檐草帽挡住日光,底下压着浓眉鹰眼,鼻梁高而直。 倒春寒时节,虽然说出了太阳,空气还是凉的,这人却穿了身对扣青布单衣,脚上踏麻垫草鞋,走起来足步生风。 罗文武道:“怎么这会儿才来?” 他是公社里的政治队长,队委会里的领导班子,得时刻通过生产小队的队长关切底下的情况,担心村里有什么意外。 李观梁解释:“队里中午放工,有人镰刀落下了。” 干生产队分派的活,农具当然拿的是放在公社仓库里集体所有的。 生产小队的队长往往最迟放工,就是为了保证地里没落下农具。 李观梁转而简短地问罗文武:“五个?” 罗文武:“对,五个,《社员劳动手册》带来了吗?” 李观梁下颌微压,轮廓分明。 罗文武道:“那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你们年轻人也好交流。” 他说罢,就走了。 李观梁介绍道:“我叫李观梁,第八生产小队的队长,之后你们的活计是由我来派。” 他从兜里取出五个小蓝本的劳动手册,给这一排的知识青年发放,发放之前,核对名字。 劳动手册上面的姓名栏是已经填好的,队委里早早抄录了他们公社新知青的名字。 往后是他们生产小队的,李观梁得一一将名字与脸对上号,“陈吉庆。” “诶,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0节 陈吉庆下意识一激灵,有种被高中老师点名的感觉。 对方看着二十七八,也不凶悍,长相是那种浓眉鹰眼的硬朗,就是莫名气势压人。 李观梁看出来他紧张,没说什么,将劳动手册发给陈吉庆。 又面对所有知青,严肃道:“这个蓝本子,要稳妥存放好,每天干完活到记分员那里登记工分时候要用。” “没手册,没工分,没分红。” 他简单地将其中利害说清楚了,否则他们不上心。 又发放了两本。 “苏天。” “汪星。” 李观梁念到兰听寒名字时,迟疑了一会儿,“兰听……寒?” 兰听寒接过劳动手册,淡声道:“是。” 寒字笔画多,李观梁不熟悉。 好在没记错。 李观梁继续往后,语气稍有迟疑,“……水鸟?哪位?” 水鹊:“……” 他细声小气道:“观梁哥,那个字念鹊,四声。” 李观梁盯着他一会儿,似乎怔了怔。 突然就亲亲热热喊上“哥”了? 这是下乡插队的知青? 李观梁还没见过长成这样俊俏的。 太阳底下,白嫩得要水灵灵透光了,小脸比剥了壳儿的鸡蛋还白净,还没他巴掌大。 眉像江岸柳枝的细条,眼似他家门溪流的清澈。 鼻尖微粉,双颊也闷得有些晕红。 和倒春寒时节山上被冻起来的桐子花一模一样,外面一圈儿白,蕊是红的。 李观梁觉得自己盯着人看不怎么礼貌,低下头,“对不住,我不大识字。” 他十四岁那会儿,父母遭遇山洪去世,弟弟才四岁,李观梁不得不从上了两年的私塾里辍学。 靠一身蛮力养家糊口。 李观梁把小蓝本递给水鹊,“……你的。” 水鹊收下了,伸出手去。 李观梁不明白他意思。 斯斯文文的小知青,好奇地问:“不需要握手吗?”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拍? 口中称呼同志你好,同志你好,然后握手。 李观梁垂落身侧的手掌,攥了攥衣摆,确保掌心干净无汗,才握上水鹊的手。 水鹊嘶声,“呀,你握手怎么这么大力气!” 眼见着人秀气的眉心蹙起来,李观梁匆匆忙忙地松开手。 他用了很大力气吗? 小知青的手怎么这么嫩? 李观梁看着那双被他握过的手,柔润的掌口泛红了。 娇生惯养的软白肉,覆在细细的指骨上。 和他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是庄稼人,手大筋粗,掌心糙涩带茧,如同覆盖厚厚的硬壳。 “对不住,握疼了你。” 李观梁俊朗的面上状似无恙,大手却再度紧张地攥了攥衣摆。 水鹊以为他还会一一和其他人握手,李观梁却一转话锋,“日头大了,我先带你们到知青院去吧。” 李观梁在前方带路。 过了一会儿,发觉有人没跟上,他又调转头。 原来是水鹊大包小包的多了,其他人各自也有行李,空不出手来帮他。 兰听寒帮忙提了一个大编织袋的东西。 剩下一个小一些的防水布袋,水鹊艰难地拖行着,走一步歇一步。 前头的知青时时担心他掉队,走几步就回头等他。 李观梁干脆大跨步上前,把那个防水布袋提起来,又问:“你身上那个挎包?” 水鹊握着胸前挎包的斜带子,“这个我能行,谢谢观梁哥。” 李观梁在前面走,他就和小尾巴一样追,“观梁哥你人真好。” 日照有点大,水鹊格外心痒人家的草帽,“我用帽子给你扇风吧?” 他手里有个浅灰绒帽,眼睛直勾勾盯着的是李观梁头上的草帽,额际沁出点汗来。 让人想不看出他心思都难。 李观梁道:“我不热。” 水鹊失望地垂下眼睫。 李观梁顿了顿,将头顶的草帽递给他,“日头晒,你戴着吧。” 水鹊惊喜地接过来。 他的那个浅灰色小帽,不像草帽一样宽帽檐,戴上去遮挡不了多少光。 喜滋滋地把草帽戴上乌发顶。 垂下来的细绳带子老长,搭在雪白的脖颈侧边。 李观梁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 知青院在上村东边,背靠后面一片青山,面向一汪池塘,再往东走不远处就是河流。 先头一批知青刚来时,是住在仓库改装的大棚屋里,条件不大好,队委常常接济他们到家里住,后来补贴下来了,有了资金,村里才能建新的知青院。 只是知青院刚建好,前头一批知识青年稀稀落落地接连回城了。 青瓦白墙的崭新知青院,四方形围屋,中央是天井也是堂屋,吃饭一类一起的事项,都在堂屋里解决。 两边厢房才是卧房。 上面还有一层,但房顶低矮,是用来存储东西的,走路要弓腰,睡觉还得是在一楼。 盥洗的厝手房和做菜煮饭的灶房不在四方形围屋之内,建在院落的地坪两边。 确实是崭新的房子,但屋里空空落落,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 而且整个院落现在还没有围篱笆,门口的自留地是分给知青院的,没人翻过土,不过稀稀拉拉长着半人高的一丛菜豆。 大概是谁之前随手挖了个坑,洒了两三粒豆种。 李观梁带他们转了屋里一圈,熟悉了环境,说道:“先把东西放下,收拾收拾,下午能直接去上工吗?” “这几日开春,要杀秧叶沤秧塘,能直接上工的话,一会儿就跟着我去领镰刀。” “今天临时做半日工,能记五个工分,明天我再重新给你们派活。” 李观梁看这些新来的知青,是和他弟弟李跃青差不多的高个儿,年纪也相仿。 读书人聪明,虽然一开始不大熟悉农活,他教一下应该很快能上手。 只一个可能例外。 李观梁的视线掠过一排人中间那个凹下去的。 往后同住一屋檐的五个知青里头,四个人高马大,就一个只及他们肩膀,纤纤弱弱,茫然地站在中间。 李观梁心生担忧。 这人会不会叫其他人欺负了去? 小豆芽似的,要是发生矛盾,在一群男生里最容易挨欺负。 他看向其余四个人,他们都表示没有问题,一会儿能直接去上工。 李观梁问水鹊:“你能不能去?” 77号看水鹊跃跃欲试,赶紧道:【宿主!这个角色可不会主动干活,尤其这是第一天,会找借口躲懒的。】 李观梁发现,方才还眼睛亮晶晶的小知青,一会儿就轻声咳嗽,小脸白白,眉轻蹙着,像春水皱起要皱进人心里去。 兰听寒关切问他:“是不是又哮喘了?” 李观梁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知青患有哮喘,看来日后派活还得挑轻的给他派。 水鹊缓了缓,小声道:“我没事的,我想和大家一起去。” 他抬眼去看其他人。 陈吉庆忙道:“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今天舟车劳顿,你下午还是要先在院里休息好。” 李观梁下决定:“你下午先留在知青院,等他们傍晚放工。” 水鹊右脚不自觉地靠了靠左脚的脚后跟,“那好吧……” “那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他对其他几个知青道,唇边旋出清丽的小梨涡,“院里有菜豆,我给你们炒菜豆,等你们放工回来就能吃上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1节 他这样说着,又把知青院说成是他们的“家”。 好像满大院里都是高头大马的愣头青,外出上工挣工分,而他是唯一的,这样一个漂亮小郎君,在家里做好菜等他们回来。 陈吉庆他们只觉得头脑七荤八素地发晕。 就算水鹊炒的菜豆不放盐,他们也会全部吃光的…… 哦不,就算没有炒熟,他们也会吃光的…… 玻璃镜片反射光线,兰听寒目光落在水鹊脚底下意识的小动作上。 扶了扶镜框。 ……… 李观梁说的杀秧叶沤秧塘,知青们一开始光听这词,没听懂是什么个意思。 等到下了地,他们就明白,秧叶实际上是指各种猪草,什么艾叶、野菊、何首乌的藤杂七杂八的,李观梁说这些都可以用来倒到秧塘里沤烂发肥。 秧塘就是育秧田、稻田,开春就快要种早稻了,过一段就要准备把浸泡萌芽的稻种播到秧塘里。 所以在这之前,要撒厚厚的一层秧叶,沤烂,肥沃农田。 杀秧叶不是特别难的活,初春草叶初生,还嫩绿,用镰刀极容易割,刷刷割了丢进大竹筐里。 满山满田埂的是杀秧叶的好些人,每个人要杀满一竹筐,塞紧,不能有掺水的成分,带到记分员那里称过重才算工分。 最后倒进撒进秧塘里。 日头西斜,傍晚雾濛濛下细雨。 他们准备收工回去,想到水鹊说不定搬着小凳,坐在院里等他们等急了,几个知青的脚步也加快了。 李观梁还有些事情要嘱咐他们,见他们要走,快步跟上去。 结果毛毛细雨里,小知青从田埂道上另一头走过来。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嫩生生脸上一道灰。 脚底原本干干净净的白布鞋,沾了点泥巴。 水鹊眼尾垂垂,好像做错了事。 闷声闷气地说道:“我、我把饭煮焦了……” 毛线似的雨,斜飞濡湿了他睫毛。 第162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 这样一来,李观梁还得帮忙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 他听水鹊的话,以为就是单纯地煮饭串烟煮焦了底,那样最多不吃底下的饭,再把焦味去一去,上面的米饭还是好的。 李观梁家其实离知青院不远,只隔了一座青石拱桥的距离,顺道去知青院,正好路过自己家菜园子。 李观梁折了园子里的一根葱,对这些估计没怎么做过饭炒过菜的知青们说道:“煮饭串烟了,要去饭焦味,就用一根约二寸长的葱,插进鼎锅里,再盖上铁锅盖,过一会儿串烟那种焦味就会去除。” 水鹊听得尤其认真,脑袋点点。 李观梁顿了顿,盯了会儿他脸颊上那道灰,抬手指了指,提醒:“这里沾灰了。” 可能是烧火的时候吹火筒,灰在灶膛里飞起来,又不小心抹到脸上的。 水鹊随手擦了擦,没擦掉,反而将那道灰抹得更加糊了。 兰听寒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方帕子,本来是他预防干活时泥水溅,留作擦玻璃镜片的,放在口袋里一下午。 现在先用来给水鹊擦了擦脸。 朗目沉了沉,李观梁收回手,他方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心神一晃,差点想帮水鹊擦去那点灰。 水鹊仰着脸,凑近兰听寒,紧张地问:“干净了吗?” 脸颊凑得可近。 兰听寒都能去数他的睫毛。 笑眼微眯,兰听寒摊开手里的帕子,“干净了。” 帕子里灰灰的,人脸上反正是干净了。 “谢谢。” 水鹊抿紧唇。 所以,他刚刚竟然顶着花脸从村东问路到村西来找他们吗? 难怪他向放工回来的姐姐们问完路,走了还没多远,听到人家笑话他,但是笑声也不是嘲笑,有点嬉笑的意思。 他难为情,小脸不自觉地绷着。 李观梁还以为他是在担心灶房里焦饭的事情。 一边带领着一队知青,继续往知青点走,一边回头安慰水鹊:“鼎锅你估计不熟悉,一开始煮焦饭很正常。” 这一片的庄稼人,一日三餐煮饭靠得都是鼎锅,又有人叫这个叫鼎罐,做出来的饭叫鼎罐饭。 漆黑的鼎罐,底部锥形,上面盖一圆铁盖,两边有铁丝耳提手,方便人在灶口提上提下。 做鼎罐饭,要是一直猛火大煮,火势维持,肯定不好,特别容易烧出又黑又厚的锅巴。 非得一开始猛火烧起,之后火势越往后越小,不用再额外添柴,烧到余火熄了,锅里的饭水也自然沥干了。 这时候出来的饭是白花花松软的,整个灶房里全是米饭香。 李观梁很有耐心,将这些一一和水鹊说清楚。 当然不单只说给他一人听,煮饭这种事情知青全必须要学会的。 李观梁想起来自己起初跟上来,想要向知青们嘱托的事情,“记得要到公社里领你们的补贴和票证。” 公社里每三个月按户按人头,发放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票证。 他们这几个知青刚下乡,上面还会发前两个月的伙食补助费,每人十八块钱,免得初来乍到的知青们生活陷入困境。 水鹊说:“下午的时候,罗队长来过知青点,让我去公社领了。” 他们说着,走了一段路,过了青石板桥,就到知青院了。 水鹊对其他的知青说:“然后我拿了票证和钱,去供销社的门市部给家里买了油盐之类的回来,米和柴是向村里一个爷爷用钱换的。” “那个爷爷还送了我两株丝瓜秧,帮我种到院子里了。” 难怪。 其他知青点点头。 原来这知青院里只有几件家具,灶台都是新起没多久的,他们还担心着没有油盐,水鹊怎么做菜。 水鹊说完,把各人的补助费发到各人的手里。 票证每月按户发,他们五个知青在一起凑了一户知青点,是五人生活足量的,算共用。 水鹊:“一会儿我把票放到堂屋的瓦罐子里,你们要用的时候拿。” 至于他下午和爷爷换米柴,是从自己那份补助费里出的,所以发到其他四个知青手上,还是每人一分钱没少的十八块。 李观梁注意到他话里的内容,问水鹊:“给你瓜秧的是哪家的爷爷?” 水鹊手指又没那么长,指不到人家家门口去,就大概描述了一下,“离这里上去一点,一个走路不大方便的爷爷。” 知青院在村东,在整个村里是下游的位置。 他这么说,李观梁就大概清楚了。 “是黎爷爷,他受过伤,跛脚,走路不方便,当年大洪水,家里只剩他一人,媳妇和女儿都被水冲走了。” 知青们听了脸上动容。 水鹊犹疑,“那他还给我们送瓜秧呢……” 白得了瓜秧,他过意不去了。 李观梁:“不用担心,他现在是村里的五保户,公社包揽他的衣食住行。” 他说着,走进知青院的灶房里。 灶房里大砖灶是年前砌好的,方方正正,三个灶膛对应三口锅,一口大的水锅,一口菜锅,剩下小的是鼎锅。 碗筷钵子,油盐罐在墙边灶桌上,米缸在墙角。 就两张小矮凳放在砖灶前,地面撂了两捆干草、一捆木柴和火钳。 灶膛里的火还有余温,李观梁手里拿着二寸长的葱,要去焦味。 他一揭开鼎锅的圆铁盖,其他几个知青好奇去看。 只有水鹊站在旁边,闷声不吭。 蒸腾水汽在圆铁盖上凝结成水珠,滴滴答答掉在地面。 李观梁眉头拧紧了。 怎么说好。 他用木饭勺铲了铲,底下是又黑又厚的锅巴,上面的米饭却是夹生的。 陈吉庆在家里经常负责做饭,见状吃惊到后仰。 兰听寒对水鹊宽慰道:“之后做饭还是由我来吧,烟灰呛人,对你身体不好。” 他还会用支气管哮喘的病,给水鹊饭煮成这样找个借口。 水鹊莫名其妙地,剧情进度就涨了百分之一。 【什么意思啊……】他委屈地和77号抱怨判定程序,【我没有在绿茶,也没有故意为了方便以后躲懒才这样的。】 他明明很认真按照步骤来了。 李观梁眉头皱得死紧。 他是庄稼人,从小拉扯家里,穷苦惯了,锅里这样的,差不多就是浪费了一筒好米。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2节 小知青垂着乌泱泱的脑袋,头顶好像要下小雨。 李观梁无奈摇了摇头。 余光瞥一眼菜板上的豆子。 李观梁担心后面出现别的差池,比如这些个知青吃了夹生的菜豆中毒。 他说:“今晚先到我家吃饭吧。” ……… 李观梁家没有知青院这么崭新光亮。 是有几十年的老屋子了,坐北朝南,三堂两横,正堂屋盖的是青瓦,横屋盖的是稻草。 屋前一口井,屋后是芭蕉林与钻天杨。 院落四周都用柳枝篱笆墙围起,篱笆上爬满豆角秧丝瓜秧,院里搭着黄瓜架,角落还有桃树、枣树和杜梨树,树底下一只大红冠公鸡。 看见这么多人来,院中地坪上啄食谷壳的母鸡,拍打翅膀扬起灰尘,迅速跑开了,小鸡苗跟着它一道逃跑。 水鹊的视线一直追着它们。 李观梁让他们到堂屋去坐着,自己去摘了院里的豆角。 本来就是白来吃人家饭,还要人家独自忙活,知青们过意不去,纷纷帮忙做事。 淡蓝的炊烟升起在紫色傍晚里。 兰听寒在灶房里炒豆角,陈吉庆和其他两个帮忙烧火做饭。 水鹊看李观梁在处理竹笋,他有样学样,搬了个小矮凳,坐在院子里,学着李观梁的动作,从顶端剥开,食指绕着壳叶,往下旋动,水亮黄白的早笋肉。 李观梁不经意间瞥一眼。 总觉得那沾了水的指尖,比笋肉还嫩白。 水鹊闲着找话,“观梁哥,你竹笋在哪儿买来的呀?” 话一出声,觉得自己问了个笨问题,人家土生土长,肯定不和他一样,从黎爷爷手里买米柴。 李观梁低眼,不去看人白亮泛粉的手指尖。 “前天下了雨,在后山扯的笋。” 这个开春时节,山上长满笋,做完生产队的活下工,许多村民上山扯笋。 笋壳叶在脚边,逐渐堆成小山。 有母鸡大着胆子,啄走了两瓣儿笋壳叶,啄到一旁,小鸡苗围了上去。 水鹊的目光又追着去了。 李观梁看了看他。 将菜篮里的笋肉带进灶房里。 李观梁再给他们做了盘竹笋炒蛋,各炒了一碟坛子里腌制的萝卜丁、芋荷叶。 年前风干的一条腊肉也切了一半,碎块碎末炒了用来招待他们。 他从五岁起就能够站着矮凳在灶台上炒菜了,手艺相当娴熟,就是荒年没什么菜,在余火堆里煨番薯也比其他愣头青做的要好吃。 陈吉庆他们杀秧叶杀了半天,早就饥肠辘辘,吃起饭菜来险些要将舌头吞下去。 饭是李观梁盛的,农家的木碗又大,他盛了满满一大碗。 水鹊下午是干了活,但怎么也吃不了这么多饭的,吃到大半,脸色就犯了难。 要是放下碗筷不吃了,岂不是浪费粮食? 他又硬塞了两口。 兰听寒放低声音问他,“吃不下了?” 水鹊含糊地应了。 兰听寒手倾斜,碗向他那边移,“拨我碗中来吧。” 李观梁当然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吃不下的,正好可以今晚喂鸡。” 他减轻水鹊心中的负担。 水鹊自然顺势放下碗筷,老实巴交道:“谢谢观梁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兰听寒神色依旧温和淡淡,夹了筷炒豆角。 水鹊和人家才认识第一天,哪里好意思让人吃他剩饭? 转了话题,问李观梁,“观梁哥,你们家的小鸡苗哪里买来的啊?” 他今天看见供销社里,有人带着鸡蛋来门市部换火柴和油盐。 有点眼馋。 见了小鸡苗,就更加想养了。 李观梁早发觉了他心思,“家里老母鸡孵的。” “你去挑一只抱回知青院吧,等到夏天就长大了。” “要是还想多养,到赶集日,去墟上卖鸡苗的可以赊账,再买几只,冬天才收钱。” 水鹊兴高采烈:“谢谢观梁哥!” 他一溜烟儿就跑去院子里了。 李跃青从公社民兵排里回来,背后扛一把长枪。 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春耕,往日生产大队里犁田的青壮年主力,除了像他哥这样要忙着管理小队的,其余都在进行民兵训练。 他拉开篱笆门,再套绳系好,免得鸡苗跑出去。 再转眼,却见一个小男生猫着腰,在院墙边的瓜架子底下,不知道做什么。 李跃青大步上前,气势汹汹地,揪着人后脖颈衣领起来。 雪白纤弱的后颈线,让李跃青还犹豫了一下。 李跃青恶声问:“哪来的小贼?偷我家的鸡苗?” 他眉毛浓黑整齐,朗目仿若有锐光。 轮廓明晰,是刚成年的愣头青特有的朝气。 五官和李观梁有七分相似,只差在年纪和气质。 水鹊被他揪起来,再放下领子,整个人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懵然。 李跃青看他长得清灵灵。 这么纯? 他没有饶人,丈量了一下,“个子小小,胆儿还挺大。” 水鹊明白这人是误会自己了,还嘲笑他个头小。 抿紧唇,他咽不下这气,他可不是软柿子。 他抬起眼,慢慢吞吞的,认真道:“你个头高,你做衣服费布票。” 第163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4) 李跃青漆黑眉峰挑起,盯着水鹊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 “还挺伶牙俐齿。”他低声快速说了一句。 夸他伶牙俐齿其实也不大对。 李跃青觉得对方应该是在生气了骂自己。 但这人生起气来没什么威力,不仅话语的内容叫人听了好笑,而且哪儿有这么骂人的? 话音软软,语速还慢。 要是和什么人对骂起来,人家说了他三句,估计他才温温吞吞地口中蹦出两个词。 说不定要眼泪汪汪的,说别人不要欺负他,太过分了。 水鹊仔仔细细整理好自己被揪乱的衣襟,辩驳道:“我不是小贼,分明是你莫名其妙进观梁哥院子里抓我,你才是贼喊捉贼。” 话全让他说了。 水鹊觉得自己逻辑清晰,有理有据,他肯定自己地点点头。 李跃青环臂,好整以暇道:“这是我家,你怎么管我哥叫哥?” 一口一个观梁哥,喊这么亲热? 77号一提醒,水鹊又去打量李跃青的模样,发觉人确实眉眼和李观梁足足有七分相似。 但完全不至于弄混他们。 李跃青一看就是蓬勃气锐的愣头青,没有李观梁那种沉淀下来的稳重。 “观梁哥比我岁数大,我当然要喊哥。”水鹊理直气壮,抱着目的问,“你多大了?” 他明知道剧情里李跃青这会儿才成年。 李跃青回答了,水鹊立刻道:“那我比你大一岁,你也要管我叫哥哥。” 水鹊还没遇见过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主,以往只有他喊别人哥哥的份。 因此见了李跃青,觉得可新鲜。 李跃青上下打量他。 怎么说呢。 又瘦又肉的,脖颈线条纤细,脸侧倒是有点儿颊肉,看起来就软绵绵的一小个,身量才堪堪及他肩头。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3节 人小小。 “口气倒不小。” 李跃青说。 这就想让他喊哥? 李跃青看他衣衫干净齐整,没有半个补丁疤,脚上还不像干活的村里人穿草鞋,而是一双白色的布鞋,走在乡野里不到几步路就要弄脏。 又是生面孔。 他诘问:“你是新来的知青?叫什么?” 温和的一声,从身后堂屋门口传过来。 “水鹊,我们该走了。”兰听寒说道,“李队长问你鸡苗挑好了没有,可以直接抱回知青院。” 透过玻璃镜片,视野映入严严实实遮挡住水鹊的高大背影,兰听寒问:“这位……是李家弟弟吧?” 李跃青平素最烦旁人当他是弟弟,兰听寒这么称呼无异于是在趟他雷场。 眉峰紧紧皱起来,李跃青转头见到一个斯文的眼镜青年,没好气道:“和你没那么熟。我叫李跃青,喊名字就行。” 又看了看身旁的小知青。 叫水鹊? 长得是挺水的。 李跃青看他,软玉温香,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不过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不顶用。 连一只鸡苗都捉不住。 李跃青问他:“你要哪只?” 既然李观梁说了送他一只鸡苗,李跃青自然帮着捉起来送出去。 水鹊指了指瓜架子底下的小鸡,“要头顶有点黑的那只。” 李跃青一猫腰,眼疾手快,拢在手心里了。 母鸡看见是他,本来想要护住小鸡苗的趋势停下,低头啄食地上的谷壳和玉米粒。 他把鸡苗放到水鹊手里。 觉得水鹊眼睛亮晶晶,双手捧着毛茸茸小鸡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回头在灶房橱柜底下的抽屉翻出来一个小编织袋,让水鹊把小鸡放进去。 “带走吧。” 李跃青耸肩。 小知青看了看袋子底下的黄毛小鸡苗,又看他,“谢谢……” 李观梁不用知青们帮忙收拾碗筷,让他们先回去,否则到时候太阳落山了洗澡也不方便,还告诉他们到哪里打井水,回去好烧水洗澡。 送走了五个知青,李跃青回到堂屋,将长枪就地往门后一放,和板锄、四齿锄那些农具放在了一起。 李观梁问他:“明天还要训练?” 李跃青道:“嗯,秧塘里再沤两天肥,排长说要二犁了就不再训练了,下次等到农闲。” 种水稻讲究在插秧之前三犁三耙,犁三遍耙三遍,增加秧塘的肥力。 前头他们犁田组在去年晚稻收割后,就已经犁过第一遍冬田了,现在开春的秧田就是去年冬水田延续过来的。 等再沤沤肥,二犁二耙,晒几天就第三遍,接着可以插秧了。 民兵训练一天也是记满十个工分,但放工比其他人都要晚,李跃青训练了一天,背后汗得难受。 李观梁道:“锅里还有饭。” 李跃青摆手,“我先冲凉。” 他走过时,撇了一眼饭桌上唯一的小半碗剩饭,“你请猫儿回家吃饭了?” 一碗饭都吃不完。 李跃青想到那张雪白的小脸。 难怪那么瘦。 李观梁解释道:“我盛饭盛多了,他吃不完。” 李跃青:“哦。” 就那个大小的木碗,他能吃两碗饭。 李跃青对于他哥请这么多人回家吃饭没什么意见,他无所谓地走向灶房去烧水。 李观梁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饭桌。 把小半碗剩饭倒进自己碗里,伴着豆角汁吃了。 ……… 知青院四方形围屋,中央是天井堂屋,屋顶青瓦向内倾斜,四水归堂,落尽中央的池子里。 三面有厢房作卧房,三间宽敞卧房,五个人。 他们讨论了一下分房间的事情。 兰听寒先开声,“我和水鹊一间吧,我睡眠浅,需要睡的时间也不多。” 他转向水鹊,温声道:“要是你半夜哮喘,我觉察得快,好方便照应。” 兰听寒:“其他人也能安睡,否则第二日不能及时起来上工。” 他一一分析清楚,又是他们当中年纪稍大几岁的,说出来的话令人信服。 于是就这么安排下来了。 汪星和苏天一间,剩下的陈吉庆暂时和小鸡苗凑一间。 因为他们院子里没有围起篱笆,小鸡苗不能直接放养,避免走丢了知青院为数不多的珍贵财产,就先把小鸡关在房间里。 兰听寒已经隐隐成为知青院里安排统筹的角色。 苏天和汪星先去挑水,填满水锅和院子里的三个大水缸,存好这两天要洗漱煮饭煮茶用的水。 陈吉庆烧火的功夫好,负责到灶房里烧热水。 他自己到后面的山上去砍竹枝回来编起围院,院前自留地的瓜秧也要用竹枝支起来。 兰听寒安排得井井有条。 水鹊听到最后,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期待地问:“那我呢?” 兰听寒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应该给他安排什么活。 “去铲起来今天焦掉的饭,用来喂鸡苗好不好?” 他说话到后面,几乎是一种轻哄的语气。 水鹊还准备等兰听寒安排他去挑水,然后他好使出一身躲懒的功夫赖账呢。 怎么不留给他刷剧情进度的空间啊? 水鹊怏怏不乐,“……好吧。” 他听话地去把锅里煮焦的饭铲起来,放进浅口盘子里。 陈吉庆好奇地捻了块锅巴嚼嚼,味同嚼炭,“……” 他提议:“要不加点水?搅和混合了再喂给小鸡。” 水鹊垂着脑袋:“噢……” 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他好奇地捻起来一块。 没有起伏的机械音声线,语气却隐隐有无奈,劝道:【……不要乱吃。】 水鹊惊讶了一下,【10?】 监察部门是不是真的只剩下10和01两个职员了? 为什么他从来只能对接到这两个人。 水鹊其实对他们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很奇怪。 他晃了晃手里的锅巴,【你想吃吗?】 10静默了一下。 机械音回答:【主观上我愿意尝试。】 【客观上,人造人并不需要通过碳水食物来摄入能量。】 水鹊:【真遗憾,那到时候你和我约会不吃饭吗?】 他话音刚落,好像隐约听到了10的电流声,滋滋的。 【你想吃什么?】10在另一边打开面板,【我正在选订餐厅。】 水鹊:【……】 【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10:【……嗯。】 他把面板关上,各个大世界餐厅的评分就看不见了。 ……… 第二天派下来的活仍旧是杀秧叶堆肥。 生产队里有人负责打钟,以敲钟为出工、放工的信号。 其他几名知青已经熟悉了杀秧叶的活,菜镰刷刷刷割得很快。 因为村头村尾附近田野里的猪草都除尽了,李观梁将他们安排到手脚快的一个小组去,到远一些的茂密山头杀秧叶。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4节 水鹊身体不好,昨天也没试过活,李观梁作为队长,得带着他。 上午他们要么就在田野间,要么就围绕山脚低缓地带,割了些旁人疏漏剩下的猪耳草、铁杆蒿、艾叶一类。 李观梁平素性格不大爱说话,他性子说好听是沉稳,实际上有点沉闷的意思。 做起正事来很靠谱,但除却公事,其实是很少和人交谈闲话的。 讲公事时有板有眼,一本正经,也有足够的威严解决生产队里的矛盾。 但要是生活闲聊起来,就像闷葫芦,言辞方面有些木讷,更不会主动找话题,不像有些八面张罗的队长。 水鹊觉得他像是个哑巴。 一上午两人没怎么说话,除了必要时候,李观梁提醒他注意脚下的土坑。 水鹊戴了个新的草帽,是在供销社买的,崭新崭新,颜色洁白,编织得精致,不是普通农家自己编的那样粗糙,两侧还留有金属的小眼儿,带子系在下颌,防止风一吹帽儿就掀翻了。 日头灿烂,他热得说不出话,割草要弯腰,他动作慢吞吞,也不利索,导致一上午,那个竹筐里就填满了一半。 李观梁没有看出来他灰心泄气,反而手掌压实了竹筐里的秧叶。 一半就变成四分之一了。 “要压实,按斤称算工分。” 他对水鹊解释。 小知青一下子像是秋霜打过的茄子,蔫巴下来。 李观梁迟钝地安慰他,“你刚开始学做这个,动作慢一些是正常的,一天踏踏实实做下来也能有五个工分。” 水鹊眼尾垂垂,无言地看着李观梁。 成年男子,一般完成了生产队的任务,一天能满打满算拿十个工分。 他光拿人家的一半,到时候年底分红,人家分了二十几三十块钱,他就拿个十块十五块的。 水鹊正想要说话。 李观梁眉宇一凛,严肃地走到另一边竹林里,震声道:“做什么?还没有敲放工的钟,你们的活做完了?” 那里有两个年轻人正在扯笋,按照公社的规矩,上工的时候是不允许做自己家的事情的,比如扯笋砍柴或者回家洗衣,这些全要等到中午或者傍晚放工之后。 否则发现了要扣工分。 两个年轻人苦苦央求,“队长,别扣我们工分,我们还没动手呢,就看看这尖尾巴笋长得好。” 李观梁严肃起来,神情可怖,冷声道:“下不为例,再让我见到就没得商量,直接扣工分了。” 他身形高大,影子被上午的日光拉长,压迫感沉重。 水鹊被他这样吓了一跳。 原本是想要撒娇让人帮他杀秧叶多挣点工分的话,在嘴巴里打了个转儿,又咽回嗓子眼了。 【77……】水鹊惴惴不安道,【怎么感觉男主的哥哥没有那么好说话呢?】 刚刚看起来好凶。 等李观梁回来,水鹊不敢吱声了,负责敲钟的人敲了中午放工的响声,他们到公社食堂那里吃了午饭。 水鹊干了活,反而没吃多少,他有点不大开胃。 下午的时候,要多挣点工分,就只有和李观梁说,他们到草树茂密一些的山上去,猪草密集,割起来也快。 他们在的这一面,上山的路陡峭。 今年还没经过清明社日祭祖,山上的芒草疯长了快一年,密密匝匝,绿泱泱和海一样。 虽然李观梁在前头开路,但是水鹊稍微不注意,还是会碰到割人锋利的芒草。 下午开工没有多久。 水鹊就感到一阵胸闷气促,他脱力地蹲到了地上。 李观梁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快步上前关切地问:“怎么样?” 他扶着水鹊到旁边的大树下,那里空旷一些,遮阴通气。 水鹊呼气末都带着轻微细碎的哮鸣音,额际出了点虚汗。 他紧紧揪住李观梁的衣袖,抓得皱皱巴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李观梁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水鹊的病情如此,急得要背起他,“到卫生所去看看吧?” 水鹊摇摇头。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小脸比白菜叶子还白,轻声对李观梁道:“观梁哥,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我一天就挣五个工分,到年末了连回家的火车票也买不起。” 从这边返回海城,火车票九块五毛。 一年到头大概也就挣个回家探亲的钱了,可能到时候再下谷莲塘的火车票还要家里贴钱。 那在家里就更抬不起头,人家说他吃白食了。 水鹊说了两句,还要缓一缓气息。 李观梁定睛看,病殃殃的小知青睫毛上沾了一滴晶莹的水珠,一颤一抖的。 他看着,顿时心中梗闷,不大好受,好像有手捏住他心脏。 水鹊还揪着他衣袖,可怜生生,“真羡慕你,要是我像你这么强壮就好了,那样我杀秧叶肯定又快又好。” 李观梁沉默,起身将自己竹筐当中的秧叶倒进水鹊筐里。 他天生一把嗓音粗哑,出声道:“我帮你。” 倒完了,还差一些。 李观梁上前,“要加快点脚程了。” 他为了照顾水鹊的速度,其实没怎么割猪草,沉心做事的时候,他自己一人确实能杀秧叶装满两个竹筐。 要找个秧叶多些的地方。 李观梁询问:“你在这里歇着等我?” 水鹊擦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滴眼泪。 闻言,细声弱气地说:“这里会不会有蛇?” 他唇瓣压得红洇洇,又道:“观梁哥,别留我一个人待着。” 他喊李观梁从来都是左一口哥,右一口哥的,平日里乡邻要么喊李观梁队长,要么年纪轻的喊他李大哥。 没有谁喊观梁哥,叫李观梁高大骨架好像都酥麻半边。 李观梁蹲身下来,耳根没由来地发烫,“那我背你走。” 第164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5) 李观梁骨架高而宽,手脚粗大, 没有像水鹊那样精雕玉琢的秀气,李观梁从小在山野风里来雨里去,整个人可以说是魁梧至于粗犷。 打小做惯了农活,风吹日晒铸就的一身黝黑肌肉,半蹲而绷出单衣底下结实的背肌,沟壑起伏。 水鹊小心地趴上去。 李观梁精劲腰身,将近宽了小知青的一倍有余。 起身直起腰板,背着人就和背了一片羽毛没什么区别,轻轻松松。 “走了。” 李观梁左手托起水鹊后腰往下的两团柔软弧度。 右手才好空出来,把菜镰扔进八分满的竹筐里,再把这个竹筐放到空竹筐上面,两个叠在一起,拎着筐边细麻绳往前走。 他好像一点儿也没发觉不对。 水鹊挣动了一下。 绵绵软软的肉反而更加陷进那掌心里了。 他轻声向李观梁耳朵旁,不大好意思地说:“手、你的手……” 李观梁是盛夏“双抢”时节的一把好手,炎炎烈日里能够拿着月牙镰刀从清早开始割禾,镰刀嚯嚯有声到月上。 久而久之,他手中的茧子厚得像是硬壳。 掌心粗粝,指节粗大,裹挟着掌心里细细绵绵的软肉。 不用想,细棉布裤子里,嫩肉大约被磨得发红发烫。 李观梁猛然反应过来,手掌里化水般的触感,好像这样背人多少有点太不礼貌。 他没背过人,弟弟李跃青轮到他带的时候,也已经三岁将近四岁了。 农家的小孩好像生来跑跳蹦弹,精力发挥不完,李跃青又生性倔强,不给他哥添麻烦,翻山越岭都能自己走。 听到背后的人嘀咕他手心粗糙,李观梁耳根滚烫得比太阳热烈。 水鹊说话时,甜稠香气从耳畔笼过来,“你松开手呀,我能自己夹好,不会掉下来的。” 李观梁反应木木的,慢半拍地答应了,“哦、好。” 他一松开手,水鹊果然双手挂住他脖子,大腿也夹紧了,李观梁莫名感到一阵发麻,从腰身传递到头顶。 让人背的时候说些能自己能夹好、不会掉的话,小知青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有多暧昧。 要是面对的不是木讷的李观梁,而是其他的有心人。 大抵满脑海都能想象出来,面对面抱着亲昵的时候,小知青泪水涟涟,底下托着的手万一恶意松开,他会像软脚虾一样挂在人身上,在暴雨狂风里夹紧,为了不掉下去就只能一次次被迫吃到底。 李观梁背着他走了好一段路,到下一个山弯,芒草没有那么多的地方。 水鹊从他身上下来,嘟囔道:“你后背好硬。”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5节 李观梁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他总不能回话说是小知青身上太柔软,细皮嫩肉的,不知道是吃哪方水米养大。 李观梁埋头扯草,手中挥划镰刀。 他知道这群知青都是从海城那边安排过来下乡插队的。 海城…… 那是大都市。 李观梁没去过,他从小到大,血肉已经和这片山野融合在一起,离家最远,也不过是到菏府县的县城探望姑姑,从谷莲塘村嫁到县城,在这一带水里几乎就能算得上是远嫁了。 李观梁余光里,看见水鹊坐在树下,打了一个哈欠。 他直起腰,询问:“昨晚没有睡好吗?” 水鹊第一次到这边来,说不定认床,睡不踏实。 倒不是认床的问题。 水鹊嘟囔:“床板像是门板子一样硬。” 知青院的卧房宽敞,墙角一头一尾的,摆放两张板床,是完全的硬木板,就是经过打磨后,没有木刺的那种。 水鹊收拾床铺的时候,发觉他大包小包的,里头竟然没有毯子铺床,只有一席棉被。 兰听寒将自己带的床单让给他。 水鹊还是硌得难受,他不习惯那么硬的木板床,因此没怎么睡好。 李观梁建议:“可以垫秆铺上去。” 晚稻收割后剪秆,晒干了再一担担挑回家里,堆放在阁楼上,等到了农闲有空余,用三齿锄梳去杂乱的稻草叶。 只剩下金黄金黄的秸秆,用来编织成光亮洁净的秆铺垫在床上。 水鹊光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迷茫。 李观梁干活干得很利索,水鹊在另一边歇着,不和他说话,他闷声不吭地就割完了两竹筐的猪草。 在下山的时候,恰好敲钟人的钟声响起。 李观梁带着水鹊去记分员那里登记工分,其他知青们也都在,记满了今天的十个,就顺道一起回知青院了。 水鹊还回头,因为剧情进度涨到百分之八,笑弯了眼,晃晃手,“观梁哥,明天见!” 李观梁沉默颔首。 他正抬步要走,一个贼头鼠脑的男子拦住他,压低声音,偷声道:“队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可全都看见了。” 是王升,村里人人叫他王二流子。 整日游手好闲,工分还不够倒扣的。 脖子上还有一道刀疤,是当初想要非礼村里的小姑娘,差点没让人家姑娘的爹拿刀砍死。 李观梁对他观感极差,眉头皱紧,“什么事?” 王升对他严肃的表情还是怕的,他自己是个瘦猴,李观梁的身板能一拳给他抡到呕血出来。 他以前觉得就觉得这个队长惯会装模做样当好人。 现在捕风捉影,自以为捉住了对方的把柄,就在僻静处对李观梁说:“你对那个漂亮的小知青有意思吧?还背人满山跑,又帮人家割猪草。” 李观梁眉心锁住一般,一时间没听懂王升所说的话,“什么意思?” 王升惊讶,眼中迅速又染上深意,流里流气道:“什么意思,不就是那个意思,你不就想讨人家当老婆?” 装什么呢? “你一整天都带着人家杀秧叶,”王升说道,“往山上跑了一天,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生米煮了熟饭,你以后都替人挣工分?” “当心我向大队长揭发你!托公行私!” 他没读两天书,但心思歪,诬陷人的话擅长,说起来一套一套。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斜着嘴角笑问:“你眼光还真不错,就那么一个肤白漂亮的知识青年落你手里了,怎么样?他滋味……” 话音尚未落下,王升就让李观梁单手拎住了衣领,双脚离地,像烂面条一样被提起来。 李观梁目光凌厉如鹰隼,冷冷睨着王升,“你再说?” 扬起来的拳头比沙包大,青筋盘踞。 王升慌忙地挣动,叫嚷道:“诶动手打人了——动手打人了啊!” 他们所在的位置不算偏僻,零零散散有三两个放工的人经过,好奇地看过来,犹疑道:“队长……?” 虽然王二流子是风评差,但是村里打人可是要扣工分的,何况李观梁又是第八生产小队的队长,平日里要做表率。 万一他打人了就不是什么好不好看、得不得体的事情了。 锋锐眉峰压迫着眼睛,李观梁表情彻底沉下来,放下王升往后一推。 沉声道:“管住你的嘴巴。” 王升趔趄倒退了两步,坐倒在地,一身冷汗。 听到李观梁反驳他之前对两人关系的恶意揣测—— “我不是畜生。” 李观梁整肃道。 ……… 李跃青训练回来,薄衫后背让汗浸透了,上衫的青布因此更青。 明日就要二犁二耙,民兵排今天傍晚训练完就地散了,下次再训就要等到盛夏双抢结束之后。 他正往家里走,田间地头的小道,草茎上布着晚露,行走间窸窸窣窣踩下去,露水打湿军绿色的胶鞋。 黄昏时分,天边厚厚的云层,夕阳光从云层缝隙透出来。 路上遇到两个青年,村里互相之间都熟络,打了声招呼。 对面的两个人却凑上来好奇地问李跃青,“诶?你知不知道你哥和王二流子的事情?” 李跃青不解:“什么?” 王二流子那死地赖,和他哥有什么关系? 两个青年看他也不了解,就把今天放工时看到的事情告诉李跃青,“傍晚放工的时候,不知道王二流子对李队长说了什么,刺激得队长扬起拳头就要打人了。” 李观梁脾气向来很好,也就公事上严肃一些,不大好说话。 但他们印象当中就没见过李观梁像今天这样动怒,那么可怕,放屋子里屋顶的悬梁都要震下来。 李跃青诧异:“那个不长眼的二流子敢惹我哥?皮痒了嫌没人打?” 见李跃青完全不知情,两个青年也就绕过了这个话题,彼此再随意扯了两句皮,就各自趁着日暮归家了。 驱赶着放养在屋前屋后的公鸡母鸡回到院子里,李跃青关好院子的篱笆门,抬起视线就见到李观梁在借着日光编秸秆。 李跃青问:“做什么?” 李观梁沉浸在思绪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气头下来之后,回到家中,脑海里总回荡着王二流子的几声质问。 讨人家当…… 不可能! 水鹊是男生,男生怎么能给人当老婆? 还是给他当…… 李观梁忽地想起来今日水鹊趴在他背上,像团软糯米,说话的时候香绵绵的气直往他脸上扑。 他不是畜生,不是禽兽,怎么能抱有这种心思?! 水鹊喊他一口一声哥,李观梁也是当他是弟弟看待。 虽然对方漂亮孱弱些,需要格外照顾,和自己皮糙肉厚不需要担心的亲弟弟一点也不一样。 但他确实没抱有王升所说的龌龊心思。 此前,他连想也没想过男生竟然能和男生组建家庭。 虽说提倡自由恋爱许多年了,李观梁也十分反对旧社会的包办婚姻,但他的思想也未曾自由到和男生谈对象的程度。 “哥?” 李跃青提高音量,把他从思绪当中拽出来。 “你做什么呢?喊你这么多声,光在发愣了。” 李跃青联想到那两个同村青年和他说的事情,一时间担心家里出什么事,李观梁瞒着他。 他问:“你今天和王二流子起冲突了?那种人你搭理他做什么?” 李观梁摇头否认,也不多解释。 李跃青疑团满腹。 抬手指了指李观梁手中半成形的秸秆铺,“编秆铺?我们家不是前年才编织了新的?” 李观梁沉声道:“知青院床板硬。” 他这么一提起,李跃青就想到那张白嫩小脸。 送了鸡苗不够,还要给人编织秆铺来了? 李跃青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李观梁说:“锅里有菜,你热一热吃吧。” “哦。” 李跃青往灶房里去,吃完出来一看。 李观梁手里的秆铺初具雏形,厚薄均匀,干净整洁。 ………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6节 昨天傍晚云层厚。 今天一大早就噼里啪啦下起雨来。 不是农忙时节,下雨了可以不出工。 今天生产队的敲钟声没响,噼里啪啦的雨,下得天地全是白茫茫的线,山头村边形成了迷蒙雾霭。 清静的村庄,只有隐约几声鸡鸣犬吠。 难得不上工的时间,留给农户们织毛线、做木工和在屋檐下拉呱说笑。 池水满了,秧塘里的叶沤烂,放眼成一片浓绿。 知青院的青年们围坐起来编篱笆。 堂屋中央,天井雨下如注,灌进屋内的池里,再顺着水道溜走。 陈吉庆从屋外归来,他一早出去山上摘野菜了。 昨天小队里一个热情阿叔带着他认识好几种野菜,春天正是野菜繁茂的季节,就是上工时候不准摘,得等到放工了没人管你才行。 陈吉庆顶着个从供销社门市部买来的大斗笠,在山里爬上爬下,斗笠是竹篾夹油纸编织的,头顶没一滴水漏下。 就是雨水斜飞,他裤腿不仅湿透,还沾了飞溅起来的黄泥。 陈吉庆放下装满各色野菜的手提篮子。 斗笠挂到墙面上去。 水鹊放下编篱笆的竹枝,好奇地蹲过来看了看绿油油的野菜,又仰头看陈吉庆,“你摘了什么菜回来呀?” 陈吉庆笑眯眼,他是小麦色的肌肤,笑起来十分健气,“诺,这是荠菜,和换回来的鸡蛋一起炒好吃;这是折耳根,凉拌不错;这是疙瘩宝草,能泡水当茶喝……” 他迫不及待地,向水鹊卖弄点自己昨天从阿叔那里学来的知识。 他们的补贴有限,昨天到供销社门市部里用票证和钱换了点米油肉蛋回来,又换了生活要用的草帽斗笠蓑衣杂七杂八的项目和家具。 更重要的还有料理自留地要用的农具,各种菜种子。 总之,花销如流水,这个月的补助费一下子花去了一半。 何况补助费也就前两个月有,等他们彻底安顿下来,可就要完全自力更生了。 初来乍到的知识青年们明白,要适应这里的生活,除了努力挣工分,还得把门前屋后的一切资源利用起来。 只是地里的瓜秧不可能一夜之间结出丝瓜。 陈吉庆就去找些大山的馈赠回来先吃。 水鹊看着堂屋里的聚水池,他想起外头还有个池塘可以利用,“我们要不要在外边池塘养鱼啊?” 买鱼苗回来,等秋天就有鱼吃了。 汪星心有疑虑,“那个池塘算是我们知青院的吗?” 兰听寒颔首,“嗯。” “是,我去打听过了。”他解释,“村里生产队有集中的大池塘,在村中央宗祠前,大池塘有专门的组负责养鱼,那些是属于整个生产队的,至于每户人家屋前屋后的小片池塘,自己利用没关系,大队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鹊高兴道:“太好了!那我去问问观梁哥,哪里能买到鱼苗。” 说去就去,他披起蓑衣,取下墙上那顶小一点的属于他的斗笠。 蓑衣是新的,棕树的黄棕编织而成,针线密实,下摆自然舒展开金黄金黄的颜色。 水鹊和同伴们摆摆手道:“我很快回来!” 等不及其他人阻拦,他转身飞入雨中。 兰听寒的镜片让天井下来的斜飞细雨模糊了,他仍旧盯着屋外。 看蓑衣披挂在那纤细背影上,像一只金色的雨蝴蝶。 不知道蝴蝶会不会停留在人的手心上。 兰听寒下意识摩挲指节。 ……… 水鹊高兴得过了头。 他低估了下雨天路滑的威力。 村里主要的道路铺设了青石板小道,青石数十年来让不知道多少的脚踩踏过,踩得发黑乌亮,下雨天更加湿润水滑。 水鹊在离李观梁家还剩三两步路的时候,路滑跌了一跤。 这青石板路位于低处,上面土坡被雨水一浇,黄泥水滋溜溜流到青石板上。 让水鹊好生狼狈,不仅膝盖磕碰破了一点,裤腿和上衣也弄湿弄脏了。 他是往前倒的,要是往后倒,让背后的蓑衣作垫,可能还会好点。 水鹊苦兮兮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掌心的水。 不远的篱笆门却打开,李观梁在雨幕里发觉了熟悉的身影摔倒,迅疾地冲出来找他了。 斗笠没戴,蓑衣没披,雨水直接打在高大身影上。 李观梁关心则乱,问他:“能走吗?我背你?” 水鹊自己摔脏了衣衫,不想把人家的也弄脏了,“你扶着我走吧?” 李观梁小心地搀扶着他往自己家去。 坐到屋檐下的竹椅子去。 水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他指着李观梁将要编织好的秆铺。 “秆铺。”李观梁说,“想今天中午到知青院给你送过去的,床板上面垫这个,会软一些。” 水鹊赶紧弯唇笑道:“谢谢观梁哥,你对我真好。” 李观梁蹲下来,将他裤腿小心挽起,小腿肉白腻,好像阳春山上雪。 膝盖正在渗血。 要是李观梁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多看一眼,他干一下午活儿,说不定就结痂痊愈了。 但是那点血丝在水鹊圆圆粉粉的膝盖上,显得格外突兀刺眼。 李观梁找来没用过的干净布巾,倒了铁皮热水瓶里的温热水,浸湿浸湿,蹲下来小心地给水鹊擦拭。 “嘶……” 水鹊倒吸凉气,小腿往后缩。 李观梁想到房间里拿红药水给水鹊涂抹伤口。 结果水鹊扯住他衣摆,仰着脸问:“观梁哥,我衣衫弄脏了,能不能在你这里洗个澡?” 他有点儿不太明显的洁癖,爱干净,受不了衣衫上沾有泥水。 而且,水鹊低头,伸出脚来,“我的白帆布鞋也弄脏了……” 李观梁让他话里语气的委屈劲,连带着弄得自己心头酸涩。 “好,我去给你找身洗干净的旧衣衫和草鞋。” 灶房里水锅本就烧着一锅热水,本来是要用来烧热了泡茶壶,还有装满热水瓶备用的。 先用来给水鹊冲澡也不妨碍。 时候还早,下午不一定雨停能上工,李观梁过会儿还能再挑水烧一锅。 李观梁给人用热水和冷水混出一桶温热水来。 送到澡房门口。 他们家澡房在屋子最里边,墙角出水的水道通往后面的芭蕉林。 水鹊小声道:“你能不能帮我洗一洗鞋子?我就穿了一双布鞋来这儿,我手笨,怕把它洗坏了。” 他一边说,一边踩在草鞋里的脚趾微微蜷缩着。 他可真会麻烦人家。 水鹊想要剧情进度,又觉得自己已经让绿茶的人设彻底浸入茶味了。 希望男主的哥哥不要觉得自己得寸进尺才好。 李观梁看了看他换下来的鞋子,“……好。” “衣衫裤子我帮你一并洗了吧。”他主动揽活说,“早些洗能早些晾干。” 男主他哥真是好人,完全不嫌弃他这个麻烦精。 剧情进度也顺顺利利和白送一样的,涨到了百分之十。 水鹊喜上眉梢,“谢谢观梁哥。” ……… 李跃青从外面田里回来。 雨下得确实大,但到了临近中午,就是毛毛细雨了,他们犁田组的活重,为了不误农时,不像生产队里其他人那样放工。 一上午就光在田里扶着木犁,驱赶耕牛。 放工了,脚上泥泞,他回家的路上到水圳里冲一冲脚。 王二流子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像块地癞。 贼眉鼠眼地笑:“好哇,你在外头辛辛苦苦忙活,你哥在家里和小知青不知道做什么呢,他吃独食不叫你,你也忍得下这口气?” 李跃青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疯癫话,皱眉,“二流子,滚远点,晦气别沾了我身上。” 王二流子不依不饶道:“你哥背着你在家里窝个温柔乡,你们不是兄弟齐心吗?” 对方说话不清不楚,李跃青听了就窝火,“你脑袋让门夹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二流子才道,“唉呀,你不知道?没见过知青院里那个漂亮知青?你哥眼光真好,他和你哥是那个……” 他挤眉弄眼,李跃青看了恶心,揪住他领子,冷冷睨着,语气森寒警告道:“少在外头说闲话,再说我就用火钳扯了你舌头。”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7节 他不想给他哥惹事,王升做得不是十足过分之前,止步于威胁。 王二流子窝气,看着李跃青走远的背影。 “什么玩意,怎么不信呢?” 山里河里涨满了水,涌出来河流哗啦哗啦响。 李跃青忽地眉心紧皱。 他视力向来好,小时候在一群同龄小孩儿里外号千里眼。 因此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家前方洗衣裳的青石板上,高大的男人蹲着,茶枯粉擦在鞋面,小心地清洗。 那鞋子的尺寸小,一看就不是李观梁的。 李跃青又想到李观梁这两天的异常。 联想到王升的鬼话,心中疑窦更甚,他快步回到家里。 果然见到不应该出现在家里的斗笠和蓑衣。 李跃青听到澡房里哗哗水声。 他捏起蓑衣一角,好像能从棕叶里嗅到蓑衣主人身上那身软肉的甜香。 李跃青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他找出自己的搪瓷杯,从铜茶壶里倒了一杯老枫叶茶解渴。 喉结滚动。 茶水咕嘟咕嘟下去。 他心思有些乱麻,没留心出来的脚步声。 让洗澡水蒸得暖融融,甜香更加绵密。 背后有人上前来,抱住李跃青的手臂,“观梁哥,你这么快洗好了?” 李跃青清晰地发觉,自己肌肉紧绷的手臂,可能压迫着主动贴上来的一点,柔软小弧。 意识到这个,他顿时头皮发麻。 水鹊视野让方才水汽蒸得有点儿模糊,看到厅堂里的高大背影,就以为是李观梁。 结果走近抱住人了,才发现好像认错了? 他犹疑地松开手。 李跃青方寸大乱,赶紧拉开和水鹊的距离,直面对方。 却见小知青穿着自己很久以前的衣衫。 他和李观梁两兄弟个头窜得快,要找到半新不旧水鹊能换的,李观梁只有从压柜底里的衣服堆里翻找。 是李跃青十四五岁还在初中时的旧衣服。 洗得发白足够柔软透了。 李跃青就看着自己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 上衫太旧,白透白透,底下隐隐能看见那微嘟起的,嫩红的尖儿,滚圆如珠。 啪嗒、啪嗒。 水鹊忧心忡忡,“你怎么了?” 李跃青掩住口鼻,横眉竖目,恶声道:“你不准穿我的衣服,谁让你穿的?” 到时候,那衣衫全是对方身上软肉摩擦过,余留下来的香气。 李跃青鼻间更热了。 第165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6) 李观梁拿着木盆和洗衣杵回来,厚实杉木板围成的盆里,装了拧干净水的衣衫和刷洗得白亮的鞋子。 他一回到家门口,就看见堂屋里李跃青和水鹊正起争执。 李跃青用布巾擦了擦鼻间,他鼻梁高挺笔直,薄唇上方,人中的位置还残余了微妙的血痕。 他像是想要据理力争,让水鹊换了身上的衣服,但是又出于别扭的心理,不敢触碰对方。 整个人像毛头小子一样,有种手足无措的狼狈感。 水鹊紧紧抿住唇,天生圆钝的眼角显出两分可怜。 见到李观梁回来了,立即像遇到救星一样,趿拉着草鞋,轻巧地哒哒哒跑到李观梁身后,把人当盾牌一样抵挡住自己。 偏过头出来,一双水泱泱的眼睛看向李跃青,又冲李观梁控诉道:“他想扒拉我衣服,我的衣服是观梁哥给的……” 李观梁忽地发觉自己找出来的那件上衫旧得太透了。 他耳根通红,把木盆和洗衣杵往高凳竹椅子上一放,身上单薄的青布外衫脱下来让水鹊穿好。 才转而向李跃青解释,“他过来的路上跌了一跤,衣服脏了,要先洗澡再上药。” “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服,我就翻出来你几年之前的,让他先换上穿着。” 那裤子的裤腰还宽了许多,水鹊绑紧了裤腰布带子,因此掐出一把细细的腰身。 反正剧情里男主也一直看他绿茶不顺眼,水鹊赶紧在李观梁后边探出来,倚仗李观梁看不见,他对李跃青做了个鬼脸。 转而语气又委屈巴巴地说:“观梁哥,我想穿你的衣服,要是知道跃青会不高兴,我就不穿这一身了。” 看了他前后态度的转变,李跃青诧然地瞪大眼睛,“你学过变脸不成?” 李观梁出声喝止:“跃青。” 水鹊慢慢吞吞,佯装不懂地问:“观梁哥,说我学过变脸是什么意思啊?” 李观梁摇摇头,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李跃青突然这么对水鹊发难,他向来对同龄人都是爱答不理的,从小到大也没个交心玩伴。 李观梁安抚水鹊道:“你先去坐着吧,伤口还需要处理。” 水鹊翘翘唇角。 这下男主肯定对他意见更大了,他再巴结男主一定会像剧情里那样处处碰壁,那样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度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李观梁对弟弟说:“新买的红药水是不是你拿去用了?” 李跃青:“嗯,之前收禾割了手,拿来涂了一下。” 他扬了扬手背上留下的疤痕。 李观梁问:“收在哪里了?刚才翻找堂屋的橱柜,没见到踪迹。” 水鹊坐在竹凳上,自觉地挽起裤腿。 小腿让方才洗澡的热水蒸得粉腻腻,肌肤光洁。 李跃青光是看了一眼,就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回答李观梁的话:“给他涂是吧?红药水我放在我房间了。” 他往自己房里走去,正好路过洗身房,脚步加快了。 他房间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 一眼看过去,就一铺两块加长杉木板拼起来的单人床,铺盖整齐,一张黑漆长方形两屉的木桌和桌前的竹椅,窗边有自己亲手打造的木书橱,放的是初高中以来的教材和几本小时候爱看的小人书。 向南面开的格子窗,糊了以前上学拿回来的旧报纸。 衣服收在靠墙角放的木柜里,果然有拉开翻找柜底旧衣的痕迹。 李跃青拉开黑漆木桌的抽屉,从零碎的物件里面找到红药水。 “喏。” 他走出去,立在水鹊跟前,身体劲拔如松。 手中递出去那瓶红药水。 水鹊抬起视线,看了看他,却不去接,声音软绵绵说道:“观梁哥,你帮我擦好不好?” “我刚洗过澡,手上……手上滑。” 他找了一个特别蹩脚的借口,撒谎说出来的时候还差点咬到舌头。 脚上不自觉地碰了碰李观梁的鞋前跟。 李观梁依言替水鹊接过来,拔出红药水瓶口的木塞子。 掌心堵住瓶口,药油倒在手上。 高大的男人屈膝蹲在水鹊跟前,他天生嗓音粗涩,尽力放轻也还是粗哑,“可能会有些痛。” “没关系……!”水鹊前半句还在打包票,后半句吸凉气,“嘶……” 他眉眼秀气,眉心轻轻巧巧地蹙起来,就像是春水吹皱了。 漾漾水光,盛在眼眶里,格外可怜。 水鹊小声嘟囔:“你手心太粗了。” 他本来没多痛的,但是李观梁的掌心布着粗茧子,药水捂上来,就觉得涩涩地钝痛。 李观梁被他这么一说,大手好像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木讷讷地收回手,塞子重新塞好药油瓶。 李跃青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他又想起了王二流子说的话。 疑心越发大了。 他们两亲生兄弟感情都没这么好,还要帮着擦药水? 目光掠过木盆。 还亲手帮人洗鞋洗衣服。 说句不好听的,李跃青觉得他哥如今在这新来的小知青面前,像是一只百依百顺、摇头乞怜的大狗。 外头雨过天晴了,山边缭绕青白的雾,山体在灿烂照出来的阳光里染上金色。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8节 李观梁闷声不吭,去帮水鹊把衣衫晾起来。 屋檐下高悬着长长铁钩子,一头一尾钩子上挂着长竹竿,衣衫是用竹衣架晾起来,挂在竹竿上一排。 在雨后春风和太阳里轻轻晃,空中是用来洗衣衫的茶枯饼粉末,残留下来的清淡气味。 趁着李观梁不在,李跃青躬身,仔细察看水鹊膝盖上的青紫破皮处。 本来没多严重的伤口,但是膝盖肉粉圆,涂了红药水之后,破皮那儿红通通一片。 看起来就变得十足严重了。 李跃青严肃问他:“在哪摔的。” 水鹊不明白他的居心,老实巴交回答:“就在篱笆外边的那段青石板路上。” 李跃青像是抓住什么把柄线索,眉峰一压,质问:“你是不是……故意把自己搞得那么可怜?” 好像很会拿捏男人的心思。 笨手笨脚,下雨天也能滑倒,恰恰好滑倒在一个单身男人屋子前。 李跃青想,他哥最好不是见到人滑倒在屋前,就急匆匆地上赶着去背人回来。 不然真是着了小知青的道了。 水鹊垂下眼睫,唇瓣湿洇洇,好像李跃青的指控让他格外受了委屈。 李跃青就看着小知青浓密的睫毛。 听到对方轻声道:“……没有,我没有故意要这样的。” “是路面太滑了,所以才摔倒。”水鹊乌泱泱的睫毛覆着,一颤一闪,能把李跃青心神都牵引过去,“而且我摔倒在青石上也很痛。” 小知青苍白地辩驳:“我没有故意要弄得很可怜。” 他抬起脸看李跃青,眼睑薄薄泛红,小声地问:“你要冤枉我吗?” 李跃青愣了愣。 他就那么随口一问的,怎么搞得人好像要哭了一样? 显得他好像是什么欺负小男生的大恶人。 哦,不对,这个小男生,十九了。 比他还大一岁。 李跃青顿了顿,认命了。 他说:“喂,我可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水鹊低下头,不说话。 李跃青见状,又干巴巴地补充一句:“你、你别哭啊。” 看着人薄红的眼睑,李跃青手足无处安放。 他七手八脚地想要找出自己刚刚拿出来的布巾,又看着上面已经弄脏了,一时间看着人眼角垂垂的样子,不知道是立刻去洗干净比较快,还是回房间翻找一条新的出来更快,怎么样才能赶上给人擦眼泪。 或许,是他冤枉小知青和他哥的关系了。 水鹊就是,天生体弱一些,他都听人说了,新来的长得顶漂亮的那个小知青有哮喘。 小知青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哥是生产小队队长,热心肠,水鹊可能又比较依赖人…… 实际上就是普通的关系而已。 水鹊都没多说两句,李跃青就已经在心里给两人编了十个八个理由。 又把王二流子骂了千八百遍。 个死地赖,人心思歪看什么都是歪的,还到处唱衰他哥的名声。 李跃青决定之后找个机会,把王二流子从背后套上蛇皮袋打一顿。 他打人的时候不出声,打完了蛇皮袋不拿就走,王二流子就是猜出他来也没法告状到生产大队去。 水鹊不知道这一会儿的功夫,李跃青的思绪就已经千回百转。 【虽然摔倒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刚刚专门装可怜了,】水鹊神气洋洋地对77号道,【男主眼睛尖,一定是看出来我又在装了,他这会儿说不定都讨厌死我了。】 屋外阳光和煦。 李观梁走入屋内,对李跃青道:“把之前收回屋里的衣服拿出来晾干。” 清早的时候开始下雨,斜风泼雨的,李跃青上工前,把屋檐底下晾的衣衫都收回屋里了。 “知道了。” 李跃青回应,去把半干的衣服揽出去,重新晾。 长长的竹竿,晾满衣服,其他的不论是上衣还是裤子,都比晾在中间的衣衫要长好一段。 李跃青比划了一下衣服尺寸,也不知道水鹊怎么长大的,要是穿他现在的上衣,保准衣摆能遮住水鹊大腿根底下了。 难怪只能穿他十四五岁的衣服。 他莫名其妙地,好像鬼神驱使,凑前轻轻嗅了一下。 隐约闻到了小知青身上那股淡淡清甜的香气。 李跃青晃了晃脑袋。 怎么这么香? 小知青还有体香? 他想不出答案,不过人长得清清纯纯的,也不像他上学时候听来的,那种格外会勾引人的狐妖长相。 李跃青觉得,水鹊和他哥应当是清白的,万万不能因为王二流子两句话就怀疑人。 他转步子,向屋里走。 一入目。 水鹊正高兴地对他哥说:“观梁哥,你真的会在下次赶集给我带一桶鱼苗回来吗?” 李观梁闷声不吭地点头,一贯只做事不多说的作风。 紧接着,李跃青就看到小知青兴高采烈地抱住高大男人,整个人像糯团子窝进怀抱里,仰头眼睛亮晶晶,“你对我真好。” 他眼见着小知青撒娇,眼见着他哥耳根红得比泼猪血还深。 李跃青双目睖睁。 这两人绝对有一腿! 迟早有一腿! 第166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7) 雨后天晴,乡野的空气格外清新。 小知青抱着一卷秆铺回到知青院里,眉欢眼笑,说道:“观梁哥答应后天赶集给我们带上一桶鱼苗,我给了他两角钱!他说大概可以买上五斤鱼苗。” 集市上就是买成条的大鱼,稍微贵一些的大黄鱼,价格才三毛五一斤。 只有小指长的鱼苗更便宜。 到时候五斤小鱼苗买回来,现在春天倒进池塘里,等到秋天就会长出很多很多的大鱼。 水鹊仿佛已经能够看到今年秋天丰收的景色了。 其实价格也不算太便宜,毕竟一个成年男子一天累死累活最多才挣十个工分,年底分红一个工分一角钱。 要是买集市上的大鱼,一斤大黄鱼的鱼肉就要三四天的工钱了。 这样想想还是很贵的。 他们说不定到秋天可以到集市上面卖鱼…… 水鹊把笠帽和蓑衣挂到黄墙上,秆铺放到房间的床铺上,从卧房出来的时候,将自己的畅想告诉他的同伴们。 却见大家齐齐盯着他,不说话。 水鹊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他全身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男人的衣衫。 上身里头的衣领子洗白洗透,外面罩着一件过长的青布外衫,系着布扣,衣摆都盖着大腿去了,笼罩着人,穿得空空荡荡,像是随时要被风吹走的青柳枝。 下身黑裤子,裤腿拖到脚后跟,沾了点青石板反溅的雨水。 苏天没忍住,直接问:“你衣服怎么换了?这是谁的?” 陈吉庆接上,“你原本的衣服呢?” 他们你一嘴我一句的,像是在盘问审讯。 水鹊茫然,看着他们围过来,包围得黑压压的一圈,陈吉庆拈了拈他衣领子,苏天扯了扯他衣角,汪星没动手,但是盯着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好像他穿这一身,格外让他们看不顺眼一般。 兰听寒从灶房里出来,看着高大的男生把水鹊围成一圈,露在外面的都只剩下柔软的乌发顶了。 他扶了扶镜框,上前温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被人围着不大自在,水鹊下意识以为兰听寒身边是最安全的,他赶紧躲到兰听寒后边。 对方关切地询问他:“是下雨淋湿,换了衣服吗?” 陈吉庆低声嘟囔:“没发现那笠帽和蓑衣漏水啊……” 水鹊摇摇头,他慢慢吞吞地和同伴们认真解释:“是去观梁哥家里的路上摔了,衣服弄脏了我就顺便洗了个澡,借了衣服。” 为了彰显事情的真实性,他弯下腰,撩起裤腿,青年们一晃眼,只见白嫩嫩小腿,线条弧度光洁,上面的膝盖堆着肉,泛粉的,左边涂过了红药水,大面积红色。 为了看清楚一些伤口,他们蹲下来仔细地观察。 从红色一片的药水痕迹里,他们看见了青紫小块破皮的伤口。 摔得特别可怜。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299节 三道视线慢慢往下移。 好像…… 腿肚子一手就可以圈住,估计会溢出一点肉来。 他们晃了晃脑袋。 水鹊咕哝:“看吧?我可没有骗你们,真的摔跤了。” 兰听寒声音轻缓,叮嘱他,“下次还是要留意看路,雨天慢慢走。” 又问:“我们是不是没有在院里备上常用药?” 不说腹泻安神丸、退烧散之类的,至少红花油红药水和纱布绷带要齐备。 虽然谷莲塘大队里有卫生所,但是在下谷莲塘村西,离位于上谷莲塘村东的知青院,有好一段距离,像是能够处理应急问题的药品,还是得备在家里比较好。 陈吉庆思考了一番,“确实。瓦罐里还有些钱,我傍晚到卫生所那里问问,能不能买来放在家里。” 兰听寒转而对水鹊说:“下次还是不要留在别人家洗澡换衣服了,回来解决就好。” 接着缓声解释:“我们人手多,挑水烧水也更快,不必麻烦其他人。” 水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鼻尖耸动,水鹊好奇地问:“好香呀,你们在做什么?” 他看到堂屋地面有一堆一堆的笋壳叶,高兴道:“你们是上山扯笋了吗?” 兰听寒:“嗯。” 陈吉庆说:“平时生产队上工时间久,我们趁今天阴雨难得休息,就想着扯笋回来,一部分这两天趁新鲜炒了,另一些就腌渍到瓦罐里。” 汪星补充:“还有昨天买来的肉,天气一暖放久了会不新鲜,做成腊肉、肉干好储存。” 他们人多,全是成年男子,高头大马,长手长脚,干起活来十分利索。 两个人扯笋,两个人留在院里处理猪肉,等去骨的猪肋条肉用配料涂腌渗入,架在灶膛上方柴火烘烤,这时候扯笋的人回来,正好就能够紧接着剥笋。 配料配比是从邻居一个大娘那里问来的。 食盐、酱油、白糖、黄酒、姜、葱和五香粉,混合在一起腌制猪肉。 猪肋条肉还在灶房里,水锅撤下来了,让猪肉架在灶膛之上受柴火烘烤,烤得表面滋滋冒油。 金黄的油滴到灶膛火舌里。 香味传到院子的地坪上。 水鹊跑到灶房里看,另一个锅里全是嫩黄绿的笋,还在焯水,大火煮熟。 一半肉的腻香混合着另一半笋的清香。 水鹊咽了咽口水。 兰听寒安静站到他身侧,忽而询问:“饿了吗?再等一会儿这个笋煮熟捞起来,空出菜锅就好。” 水鹊摸了摸平坦的肚子,他早上喝菜粥,没吃多少,到现在这个钟点确实饿了。 “要不要先吃饭?” 兰听寒揭开鼎锅的圆铁盖,热气腾腾,锅中白米饭颗粒分明。 “陈吉庆做了凉拌折耳根,你饿了可以先拌饭吃。” 陈吉庆立即从灶房柴门冒头,“对啊,来尝尝我的手艺?” 水鹊摇摇头,看上去格外乖巧,“我还是等大家忙完一起吃。” ……… 中午吃的凉拌折耳根,蕨菜炒鸡蛋。 烘得差不多的猪肋条肉顶上穿孔,麻绳系着悬在屋檐竹竿上,等待日头暴晒。 竹笋也腌渍好,放进了罐子里,他们扯的笋多,这一大罐估计平时随便当当下饭菜吃,能吃到好半年。 下午本来要上工,但是考虑到水鹊今天摔到了,最好还是在家里休息,其余几个人帮水鹊向李观梁请了假。 傍晚放工回来,这些人先吃完饭,就急匆匆地开始劈柴挑水,烧水洗澡。 水鹊下午没怎么动,出汗少,让他们先洗,他在给小鸡喂食,锅里的米饭剩了一勺,混在糠里倒进小鸡的食盘。 他们的小院地坪围起来了,篱笆门一关,鸡苗就可以放在小院里自由活动,除了下雨,晚上也不用赶回屋里。 丝瓜秧靠在篱笆墙底下,生机勃勃。 院里当阳的地方,长着两棵钻天杨,间距不是特别大,他们在树干上套上棕绳,横一两根竹篙,就可以把洗干净的衣物晾上去晒。 轮到水鹊洗澡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他在卧房的床铺上找不到自己的睡衣,跑出去一看,院里的竹篙上果然晾着他的睡衣。 水鹊疑惑地问:“谁把我睡衣洗干净了?” 他们平时洗衣服,都是在不远的河岸边,各人洗各人的,洗完澡的傍晚或者起床的清早就能洗,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兰听寒正手持两个竹衣架子,背对着水鹊往竹篙上晾衣衫,闻言回答:“今天雨过天晴,我看天气不错,就顺便帮你把衣服洗了。” 还不止是床上的睡衣,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也一道洗干净了,如今它们全在竹篙上,迎着晚风吹吹。 怎么连、连贴身的衣物也帮他…… 水鹊垂落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起来,不大好意思地嗫嚅道:“谢谢,但是我自己会洗的,你、你不用太照顾我,这样会太麻烦你了……” 兰听寒侧过身,这样余光正好能够看到水鹊发红的脸颊。 他将竹架子两段套入衣衫领口,缓声道:“不麻烦,你今天还摔了一跤,到时候洗衣服屈膝更辛苦,大家一个屋檐下,彼此照料很正常。” 为了不让水鹊有心理负担,他说的是“大家”,但也没见他在什么时候那样地照顾其他人。 水鹊没觉察出来,他在心中和77号感叹,兰听寒这个人真好啊。 他回到卧房,在衣箱里翻找自己今晚要换的衣服。 没打衣柜,只有一个大衣箱,两个人的衣服也不多,加起来都塞不满。 兰听寒衣服更少,占了三分位置,其余过半的位置是让水鹊的衣服占满了。 他翻找了一下,没找到那条本应该收回来的短裤。 “奇怪……” 他应该有记得收回来吧? 水鹊定睛看,忽地顿住,手迟疑地从兰听寒堆叠整齐的衣裤里,抽出一条单薄的布料。 他昨晚收衣服回来的时候,放错了? 兰听寒应该没有发现吧? 水鹊尴尴尬尬地拿好衣服去洗澡,兰听寒帮他提了一桶热水过来,澡房里另有一桶冷水,水勺在水面上晃晃荡荡。 兰听寒问:“怎么了?” 水鹊赶紧摇摇头。 兰听寒出澡房之前,看了看黄昏天色,“需要煤油灯吗?” 村里不像城里,这边没通电,平时晚上太阳一落山村民就闭户休息了,要是有需要走夜路,条件差些的用杉木皮火把,条件好一点的不怕煤油费钱,就用煤油灯。 水鹊借着糊了报纸的窗户,还能看清澡房里,“不用了。” 他把衣服挂在墙壁挂钩上,毛巾和肥皂放在另一边脸盆架。 澡房不是柴门,就一卷厚厚的草席从屋檐垂落当遮挡,水鹊听到房外,兰听寒模糊的声音,“嗯,有什么事情再叫我。” 水鹊回应:“好。” 外头没声音了,兰听寒应该是走回屋里了。 水鹊用冷水和热水混合在一起。 黄昏光线暗淡,还是把院中澡房外的青年影子拉得很长。 没多久,水声重重的澡房里,忽而传出小知青呼唤:“听寒哥?听寒哥——” 兰听寒顿了顿脚步,等稍微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问:“怎么了?” 水鹊刚刚把话说得太满了,“你能不能帮我拿煤油灯过来?” 他才洗了个头,抬起来的时候,日落太快,光线隔了一层窗户纸,就更看不清了。 兰听寒从屋里拿出煤油灯来,陈吉庆和汪星正挑水回来,盛满灶房里的大水缸。 陈吉庆问:“要用灯?” 兰听寒:“嗯,澡房太暗,水鹊看不清。” 他走到澡房门前,“灯拿来了。” 火烛在葫芦形的玻璃灯盏里,静静燃着。 从澡房当做遮挡的草席内,细伶伶的藕节一般粉白的手臂,小心地探出来,湿漉漉,光洁肌理上布着水珠。 陈吉庆和汪星看了,莫名地耳根一红。 天生那么白吗? 怎么好像晒不黑似的。 平时也没见水鹊往身上抹什么雪花膏之类的啊? 兰听寒眸色一暗,将煤油灯的铜丝提手放到水鹊指尖上。 手指勾稳当了,水鹊把灯带进来,“谢谢听寒哥。” 兰听寒:“……嗯。” ……… 水鹊坐在床沿,兰听寒正用干燥的毛巾帮他弄干头发。 不大自在,水鹊想要制止对方的动作,却被兰听寒轻轻躲过了。 兰听寒蹙眉,随即关心地问,“是不是我力道太大,弄疼你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0节 水鹊半吞半吐地说:“没、没有。” 得到否定答复的青年,继续帮他擦头发。 水鹊犹豫了好久,还是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的,我可以自己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兰听寒好像对他格外好,平时安排知青院里的活,也是让他做些轻松的,比如给小鸡喂食,给丝瓜秧浇浇水。 兰听寒闻言,放下手中的毛巾,指腹捻了捻水鹊柔软的乌发。 差不多干了,只有一点润。 “你的年纪和我家中弟弟相仿。”兰听寒弯眼,温声解释,“我看见你,就忍不住多照顾一些。” 实际上,他并没有所谓的弟弟。 家里倒是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是养父和前妻的孩子,跟水鹊年纪差不多。 他们感情淡漠,屋檐下一天说不上一句话。 兰听寒可能比水鹊以为的,认识他要更早。 在军区大院里,养父书房那张红木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 黑白相纸,般配的夫妻,一人各抱着一个男孩,他养父抱着的那个,生得格外玉雪可爱。 兰听寒摘下眼镜,煤油灯昏昏的光中,原本斯文的眉眼,反而因为摘了眼镜而显出阴晦的锋芒来。 他道:“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水鹊看了看他,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他安心地躺到床上,掖着被角。 他一困,声音便软和,黏黏糊糊得像是撒娇,“好吧,那听寒哥,晚安?” 兰听寒起身,半张侧脸在夜色里看不清。 “晚安。” 他熄灭了煤油灯。 水鹊听到另一张床铺上,吱嘎一声沉闷响,兰听寒应该是睡到了床上。 月色由窗入户。 水鹊翻了个身,安心睡去。 ……… “小黑好像不见了?” 水鹊急匆匆地沿着篱笆墙寻找。 小黑是他们唯一的一只小鸡,头顶绒毛黑黑的。 陈吉庆伸着懒腰从堂屋里出来,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水鹊急忙上来和他说:“小黑不见了!” 敲钟人预备上工的钟声,和村里不知道哪户人家的公鸡喔喔声,一道响起。 清早空气冰冰凉,加上水鹊的话,让陈吉庆一下子清醒。 陈吉庆:“怎么会不见呢?是不是在篱笆墙角落的沙堆里?” 水鹊摇头,“没有,我找过了。” 陈吉庆正疑惑着,忽地眼尖,低下头,手指扯开水鹊的衣领,“你被蚊子叮了?” 水鹊穿的衣衫,没怎么扣完全纽扣,陈吉庆稍微一扯,领子滑落了些。 清凉空气侵入肌体,露出圆润雪滑的肩头,上面有两点红痕。 甜稠的香气让陈吉庆有点发昏。 他道:“三月就有蚊子了,我傍晚下工去给你买蚊烟吧?” 兰听寒从灶房里端着一锅粥出来,“先吃早饭,要上工了。” 第167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8) 小黑不知所踪。 原来是篱笆墙有个角落竹枝太稀疏了,小鸡苗的体型很容易钻出去。 水鹊一个上午都没什么精神,他很担心小黑,万一有人走路没有注意到,把小黑踩到了,或者村子里的猫狗突然追逐小黑…… 兰听寒安慰他不会的,小鸡走不远,到时候放工在屋前屋后附近找一找,应该能够找到。 水鹊昨天请过假了,今天总不能再用前头的借口请假,他破皮的伤口都愈合了,只能先跟着大家去上工。 时候快要到清明了,浸过水的种子生发出芽。 这时候,平整已经犁过的秧塘,剔除草根,耙碎土地,搅匀泥浆,将杂草和之前堆肥的秧叶翻土埋到地面底下一层,就可以布秧了。 水鹊趿拉着草鞋,走在田埂边上,他肘弯里提着一个竹篮。 竹篮里是分到他手上的稻种,根芽洁白,生机勃勃。 顾忌到他的身体,分给他的活比较轻松一些,只要撒秧就可以了。 右手抓一把稻种,黄粒白芽的稻种从他手心里纷纷扬扬洒落,落在秧塘里的泥土中,黏附着泥巴。 青年们拿着长柄木架,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在稻种撒完之后,他们要负责把稻种略微压进泥面。 小知青从田埂另一头走过来,雪肤红唇,清灵灵的长相,好像山野里走出的仙灵,垂着眼,把生机播撒在土地上。 其中一个男生和李跃青关系还算可以,手肘戳了戳对方,“喂,那个……就是那个谁对吧?” 李跃青满脸不耐,斜睨他一眼,冷道:“你要是舌头打结了,就用耙子耙直了再说话。” 他们几个都是前头一起进行民兵训练的,比村里生产队的其他人要早出晚归一些,早听说了村里来了新的知识青年,其中有个长得特别水灵。 方才和李跃青搭话的洪松,结结巴巴说道:“他走、走过来了。” 水鹊心里想着小鸡苗的事情,做事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走在田埂上走着走着,差点走下塘里去。 侧边及时伸出来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着他后脖子的衣领,扯回去。 李跃青挑眉问他,“你没睡醒?梦游呢?” 差点就踩进淤塘里了。 水鹊小声地说:“睡醒了。” 李跃青生得剑眉朗目,五官和李观梁有六七分相似,最大的差异就是在眼型。 李观梁是更像父亲的鹰目,不言不语的时候显得严肃冷峻。 而李跃青则不然,他的眼睛更偏向是母亲的凤眼,眼型狭长,锋锐地一挑眉,连带着眉梢,也显出这个年纪专有的桀骜不驯来。 “你要真睡醒了,能差点踩到秧塘里去?”李跃青完全不相信,视线往下移动,故作惊讶,“你脚踝有只吸血虫!” 水鹊被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动也不敢动,手揪紧了李跃青的衣袖,“在、在哪里?你帮我弄走……” 他还没亲眼见过,但是早有耳闻,会钻人腿肚子里,在肉里吸血吸饱了才慢悠悠出来。 水鹊真的很害怕稻田里的水蛭。 李跃青随口一说的,就是想吓唬水鹊,让他清醒点,待会儿又掉沟里去。 然而看见小知青真的因为自己一句话吓得脸色苍白,惶惶然揪住他像是抓住救星一样。 向他求救时,说话软声软气的,听得李跃青骨头有些麻了。 “你别低头,这玩意很可怕,”他不好说实话,只能一边继续圆谎,一边蹲下去假装给人捉水蛭,“我给你拍它下来。” 钻入人体肌肤较浅的水蛭,一般轻拍或者清洗就可以脱落。 因为在田里走,要是穿布鞋肯定会弄脏,清洗还麻烦。 所以水鹊踏着双草鞋,到时候沾泥巴了,在河边冲冲,捡起杂草秸秆之类的擦一擦鞋边就好了。 李跃青一蹲下去,就见到了瘦白的脚腕,从青黑裤管往下就是这样纤细白生生的线条。 脚踝骨节处淡淡发粉,好像雪里的粉色花苞。 李跃青看得双目迟滞地顿住了。 水鹊不安地问:“好、好了吗?” 李跃青猛然回过神来,他晃了晃脑袋,遒劲的手腕装模作样地动,拍了拍水鹊脚踝和小腿的部分,又做出假动作将不存在的吸血虫掐灭,丢到田里。 他站起来,“好了。” 洪松在一旁简直瞠目结舌。 还能这样? 洪松觉得自己像是第一天认识李跃青。 小时候村里私塾还在,他和李跃青同在村塾上课,那时候李跃青不是说那些个爱揪女同学小辫子的男生特别幼稚吗? 今天这么看,李跃青可能还要过分些。 他拿不存在的吸血虫吓唬小知青。 李观梁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放下肩上一担装满稻种的谷箩,从田埂的另一头走过来。 询问:“怎么了?” “观梁哥,”水鹊低头扯了扯裤腿,说话瓮声瓮气,带着点鼻音了,“刚刚有吸血虫咬我……” 李跃青看他委屈得什么样,嘴巴好像要挂油瓶儿了。 怎么一见到他哥来就撒娇? 那他方才吓唬人扯谎,岂不是还给了水鹊向人撒娇的机会? 果不其然。 小知青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问李观梁,“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能不能先去洗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1节 李观梁愣了一下,从他手中接过还有一半稻种的竹篮,“那边有水圳。” 担心水鹊不会走,李观梁将竹篮递给弟弟,“跃青,你帮一下忙,我先带他过去洗脚。” 李跃青暗中啧一声,看了眼水鹊那副可怜样子,还是接过了竹篮。 他看着李观梁和小知青到了另一边的水圳。 看着小知青担心掉下去,不敢探脚,他哥就和二愣子一样,整个人蹲下来当扶手,让小知青撑着他肩膀,单脚探下水圳当中冲洗。 李跃青看得一闷,好半天胸腔中呼出一口气。 “……” 饶是洪松也觉察出不对味,“怎么感觉李队长和新来的小知青相处气氛这么……奇怪呢?” 李跃青横他一眼。 还是得保护他哥的名声,对洪松道:“你头发短见识短,少见多怪。” 洪松:“……” 好吧,以后不留寸头了。 ……… 水鹊没好意思和李观梁说自己不小心把人家送给他的小鸡放跑了,他还抱着希望,觉得能找到。 他和其他人分头找,中午和傍晚时分在屋前屋后全找过了,就是没见到小鸡的踪迹。 说不定是让猫猫狗狗叼走了…… 水鹊第二天还是垂头丧气。 他们篱笆墙的角落补上了,但是为时已晚。 陈吉庆安慰他说中午赶集去买新的小鸡苗,水鹊才勉强打起精神,他对小黑念念不忘,“我喜欢头顶绒毛有点黑黑的小鸡苗,你要是看到了一定要买哦。” 谷莲塘和附近上下游的村庄有一个联合的集市,聚集在上游的黄泥圩那边,因此赶集又叫趁圩。 平时要上工,农忙时候生产队是不允许社员们赶集的,要么只有中午放工的时间,走得快的,一来一回,不吃饭,这样就能赶在下午上工前回来,要么就得请假才能去赶集。 日历上每逢一个带六或者带一的数字,其实就是每隔五天,黄泥圩就有小圩场开放,平时大圩场是没有的,要等到过大节或者农闲,周围上下游的农户不用上工了,人多热闹才有大圩场。 因为中午时间紧张,就陈吉庆和苏天两个人去趁圩,其他人留在知青院。 水鹊吃完饭,还是不死心,他决定还要再找找,兰听寒就陪着他出门,在村头村尾四处寻找。 此时此刻的李跃青,尚在家中,他将米糠撒在院中地坪上,喂给鸡群。 鸡群看见食物,咯咯咯地围上来开饭。 李跃青眼尖,一下子见到了一只分外眼熟的鸡苗,头顶点点黑绒毛。 “嗯?” 他语气疑惑,尾音上扬。 这不是,他那天交到小知青手里那只? 怎么跑回来了? 还没待他捉住那只小鸡苗看清楚,李观梁从黄泥圩回来,大太阳底下走了许久,为了及时赶回来,额际上热出了汗。 放下一桶鱼苗,李观梁斟了院中水缸里的一木勺水,双手掬了两捧泼在脸上。 去了汗也冲走热气。 李跃青觉得不对,他上前观察了一阵桶里的鱼苗数量,“你这儿有十斤鱼苗吧?” 买的还不是普通的塘鱼,是大黄鱼的鱼苗,一斤六分钱,十斤就是六毛钱。 抵得上六天工分了。 李跃青狐疑:“我记得人家给你两角钱让你买五斤鱼苗就行?” 按照五斤两角的,好一些也就塘鱼的价钱这样了。 他哥自己倒贴四毛钱? 李观梁道:“我和那个鱼塘老板认识,人便宜我一毛钱。” 哦,倒贴了三天工分。 李跃青差点就要直接问出声,问他哥是不是喜欢男的,喜欢那个小知青。 这时候,篱笆门外一个大娘上前来,李跃青赶紧开门。 李观梁疑惑:“洪大娘,你怎么来了?” 伍大娘是洪松他娘,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经过她介绍的,十对成了八对。 虽然不明所以,李观梁还是礼节性地请人进屋喝茶。 听到洪大娘道出来意,要帮他介绍对象,李观梁决然回绝,“不必了,大娘。我目前还没有这方面想法,不麻烦费心了。” 他的视线转向李跃青,满目严肃,“你请伍大娘过来的?” 伍大娘赶紧回护李跃青,“唉,别怪你弟弟,跃青呢,也是好弟弟,哪个弟弟不担心哥哥的终身大事?” “你也是的。”伍大娘嗔怪道,“过两年就要三十了,老大不小了,你看村里哪个和你同辈的,好手好脚的还在打光棍儿?” “大娘知道你不容易,哥嫂他们洪水走了,留你一个半大少年要把弟弟拉扯大。”说着,伍大娘拭了拭眼角的泪。“但是现在跃青也成年了,能独立生活,你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姑娘一起过日子不是?” 人家是一片好心,李观梁应付不来和他娘一个岁数的人,木讷讷的不知道怎么回话。 伍大娘还以为他是被她说服,犹豫了,赶紧说道:“你也不用担心,虽说岁数大一点,但男子三十而立,凭你这个条件,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大娘和你娘以前关系那么要好,小时候还抱过你嘞,大娘肯定帮你仔细把关,咱柴门对柴门地来看!” 李观梁看兴冲冲的伍大娘,太阳穴突突地感到头痛。 好说歹说,搪塞一番,把伍大娘劝回去了,为了不浪费人家一片好心,李观梁决定改日上门送上几个鸡蛋,至于说媒的事情,还是免了。 人一走,李观梁才问李跃青,“怎么回事?” 李跃青看他哥的严肃样子,似乎是生气了。 “哥,我这也是……” 李跃青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他请伍大娘来,目的也不是插手安排他哥的婚姻大事,毕竟长幼有序,他哪里有立场管? 他就是请来试探李观梁的态度。 心中的猜测稳了七八分。 他哥和小知青…… 要真成了,那还了得? 谷莲塘的风气没有那么开放,整个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有了。 李跃青不想他哥踏上这样的路。 他们兄弟俩血浓于水,怎么样也是希望对方过得更好的。 要走那条路,和小知青在一起,阻力太大了。 何况人家家在海城,条件比他们这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抛下他哥回城里去。 只有他哥还和一条狗似的,守着等人回心转意。 李跃青咬牙,干脆问出声:“你是不是喜欢水鹊?” 李观梁愣在原地。 好半晌,神色转变,“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跃青反问:“你不觉得你对他好得过头了吗?” 李观梁神色变了又变,只是因为长期风吹日晒,肤色黝黑,不大能完全看出来。 “没有。”李观梁唇部隐约感觉干燥,他仍旧郑重道,“我只当他是弟弟看待。” 水鹊再漂亮,也是男生…… 他是将他当弟弟看待的,没有那些龌龊见不得人的心思。 李观梁在心中自我重复。 李跃青觉得他就是死倔驴嘴硬。 还当弟弟看待? 亲弟弟四岁就自己洗衣服了,他哥给水鹊洗衣服洗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合不合适? 就因为水鹊要他帮忙买鱼苗,上赶着倒贴钱给知青院送十斤鱼苗。 他哥已经完了。 甚至不用人家甩钩,自己就上去套牢了。 即便心中这么想,李跃青没有说出来,反而道:“好,那你将他当弟弟看待,今天傍晚放工,就去找伍大娘,让人给你介绍。” 李观梁皱眉,正要说话。 李跃青:“别拿你暂时没那方面的想法当借口搪塞我。” 他干脆把自己搬出来,继续迫使李观梁直面问题,“你现在还没三十,好找,到时候轮到我了,你三十多还找不着,以后头顶大哥没娶,我做弟弟的怎么好先行婚事?” 李跃青也没那方面想法,他就是为了给李观梁施加压力。 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哥就彻底陷下去了。 李观梁拗不过他,换了个由头,沉声道:“就是要找对象,也不必由伍大娘介绍,媒人是旧时代的职业了。你读了这么多书,现在学生不都提倡自由恋爱?” 李跃青额角青筋突突,“好,你自由恋爱,你也得去找啊?不然老天爷白白掉一个老婆下来给你?” 伍大娘才走,院里篱笆门没关,有人走进来。 白嫩嫩的小脸从堂屋门后悄然探出来,水鹊细声弱气地问:“……观梁哥?” 李观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紧张地询问:“怎么了?” 李跃青按住额角。 糟了。 老天爷还真给他哥送了一个。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2节 第168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9) 水鹊有点儿尴尬。 虽然没有听清楚两兄弟在吵什么,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兰听寒伴随在他身侧,对走出来的李观梁一点头。 “小黑它走丢了。” 水鹊嗫嚅了一阵,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出来。 李观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小黑是那只小鸡苗。 水鹊盯着自己鞋尖,好像做错了事情一般,解释道:““知青院的篱笆有个角落围得太稀了,它钻了出去,我找不到了……” 李观梁问:“屋前屋后没有么?或许是在屋后吃虫。” 水鹊摇摇头,“没有,找不着了。” 当时是李跃青帮忙捉的鸡苗,李观梁并不清楚是哪一只。 他只是看水鹊眉眼耷耷,像霜打过之后无精打采的小茄子,李观梁便安慰水鹊:“再挑一只鸡苗回去吧?” 水鹊抿了抿唇,没有因此而重振精神。 他把唇肉压得红洇洇,上唇中央嘟着的唇珠好似覆有水光,李观梁视线顿在上面,头脑忽地发热转不过弯来,本就私底下不如何活泛的脑筋更是生了锈迹一般。 水鹊仰起脸来,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小黑可是观梁哥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再找一只黄黑绒毛的小鸡,也不是小黑了。” 李观梁耳畔一直听到闷雷似的响动。 是不是打雷了? 原来是从他胸膛之间传来的,嘭嘭嘭地直响。 “那怎么办?” 李观梁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哄他打起精神来了。 李跃青受不了了,他快步走到院中地坪上去。 矫健身手,猛地从一重重瓜架子底下找到那只跑回来的小黑,背曲腰躬手一捞,拢在手心里。 他动作迅疾狠厉,像是在池子里投了一个□□,四周围一圈的鸡群炸起,扇着翅膀逃窜。 “……” 李跃青拢着手里好端端的小黑,空中三黄鸡的鸡毛飞舞。 他臭着一张脸,把手心里的鸡苗放到水鹊双手上。 “在这。”李跃青皱着眉头,“关好了,别叫它再跑回来。” 待会儿他哥就要茶不思饭不想,头脑发蒙了。 水鹊不明白他怎么脸色冷冰冰的,他迷茫了一会儿,还是凑前认真观察了小鸡,果然是走丢的小黑。 他惊喜地对李跃青笑,“谢谢!” 唇边有个小梨涡的旋儿。 笑这么甜? 故意的吧? 李跃青如临大敌,神色变了又变。 他可不会像他哥那样,被迷得七荤八素,神志不清,五谷不分! 李观梁见水鹊转身要走,赶紧叫住人,让把代买的鱼苗带回知青院里去。 水鹊看了一眼大水桶里的鱼苗数量,密密麻麻的,在水里扑腾,空间太小,得赶紧放进池塘里去。 只是…… 他好奇地问:“是不是买多了?” 李观梁摇头,闷声道:“那个鱼塘老板同我认识,多的是送的。” 为了让水鹊没有心理负担,他半真半假地说了。 水鹊没有起疑,他对这些本来就不了解,也看不出来桶里的到底多少斤两。 礼貌地嘴甜道:“麻烦观梁哥了。” 兰听寒挽起袖口,手腕遒劲,自觉地提起那一桶的鱼苗。 ……… 回去的路上,兰听寒忽而道:“李队长……是不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水鹊双手小心捧着小黑,不明所以地问:“嗯?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兰听寒走路稳当,保持步速的同时,桶里的水和鱼一点儿也没溜出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刚刚李队长家出来的大娘,你没留意到吗?” 水鹊当时还在纠结要不要对李观梁说小鸡不见的事情,确实没留心,“那个大娘怎么了?” 兰听寒换了一只手提桶,手背骨节发力绷白,右手空出来扶了扶镜框。 “那是伍大娘,我听村里人说她是附近各个大队有名的媒人。” 他淡声说着,眉眼压得沉沉,不露声色。 只用余光去打量水鹊的反应。 水鹊担心小鸡会掉下手里,他把鸡苗转移到自己的衣摆,捏着衣摆两边,兜出一个小兜来,装住小黑。 掀起的衣摆正好露出一点儿腰腹的柔软肌肤,太阳底下白生生得晃眼。 青年眸色渐沉,黏腻潮湿的视线盘踞在那点肌肤上,很快又转移。 他作出判断:“这样想来,伍大娘应当是要给李队长介绍对象吧。” 听闻兰听寒的话,水鹊表情微顿。 等等…… 给观梁哥介绍对象? 真要成了,那他上哪儿刷剧情进度? 兰听寒将水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也纳入眼底。 他缓声分析:“不过按照李队长的性格,应当不是他主动要求的。走的时候伍大娘心情看起来也不大妙,大约是李队长回绝了吧。” 水鹊松一口气。 又心里生了点小小的恼怒。 到底是谁要阻拦他刷进度? 他心头浮现一个猜测。 男主……? 毕竟李跃青刚刚看到他来,就摆着冷脸。 水鹊犹豫。 男主总不能这么快就猜测出来他要骗他哥感情和钱吧? 他这还没完全开始行动呢…… 眉尖秀气地蹙起来了。 水鹊决定抓紧行动,剧情进度要快快地刷。 ……… 谷莲塘作为大村庄,从中央祠堂的规模就可以看出来,村内相当注重宗族,修了族谱,家家户户就是不识字的,家里除却那糊窗的废报纸,剩下有字的纸就是一份留存的族谱了。 因而清明时节,加上下雨,生产队放了工,让各家找各家太奶太公的坟头祭祖。 这件事情当然和知青院的异乡人就没有关系了。 他们趁雨天,可以在屋子里筛糠,照顾自留地的蔬菜,鞋子坏了还能自己试着补一补。 不捡柴的天气,就到水圳和江流源头之处,捞回来大把大把的丝草,披蓑衣赤脚下到门前不远的池塘,把水草插到里面养,既给自家鱼苗提供了食物养料,又能够等到盛夏让鱼儿遮阳。 陈吉庆捞水草的时候,还顺便摸了好些石螺。 兰听寒钳掉石螺尾,用水盆放盐浸泡等石螺吐出泥沙,这样简单处理过。 加水在锅中煮开,又把石螺捞出来。 等用油滋滋地热了锅,撒入尖椒姜蒜,再下石螺和紫苏。 外头在下雨,灶房里大火噼啪,锅铲铿铛。 一锅爆香。 兰听寒怕烟火气呛了水鹊引起哮喘,不让他进来。 他只好扒拉在门边,央央地盯着兰听寒。 兰听寒利落地用锅铲将石螺掀入盘中,就瞥见了门口和小猫儿等食一模一样的水鹊。 “快了。”兰听寒温声道,“再炒一个小菜,就开饭。” 水鹊的手按在门边,脸颊又贴在手背上,挤压出颊肉来,点头像小鸡啄米。 “听寒哥做菜好香。” 兰听寒倒入水,稍微清理了锅内,避免食物串味。 再炒一个青菜。 “家里以前都是我做菜。” 兰听寒的母亲走得早,而父亲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五谷不勤,后来受了些迫害,精神出了问题,国内在那方面的医疗水平达不到,兰听寒不得不从小照顾家里家外。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3节 直到他十五六岁的时候,生父也死了。 才被从前和生父有些交情的副军长接到军区大院去,收作养子。 兰听寒侧目看了看等待吃饭的水鹊,觉得那温软的眉眼,其实不如何像不苟言笑的副军长。 水鹊那个异卵双胞胎的弟弟,倒是和副军长一个严肃模子刻出。 兰听寒忽而问:“父母离异之后,你还和你父亲有联系吗?” 水鹊没有相关的记忆,77号紧急提醒,【有的,宿主!你们互相平时还会写信联络感情,父亲那边每月都会寄钱过来,不过人比较忙,你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上面了。】 他觉得77号的用语有些奇怪,【为什么77了解得这么清楚?】 77号支支吾吾,它不会说谎,瞒不住就直接摊了牌,【其实……这个世界一传送过来的时候时间锚点错了,宿主变成了小宝宝,但是鉴于上个世界的教训,大世界下了通知让清除正式剧情之前的记忆,严格按照原本的来。】 它们担心的点在于职员在大世界中重新再长大一遍,私人感情会对走世界剧情有所干扰。 上个世界生出病毒,原本大世界的决策是及时放弃,出于对职员意愿的考量,才转变为杀灭病毒。 水鹊理解了大世界的做法,因为没有此前的记忆,他心里也没有太大波动,【下次77号还是直接告诉我大世界的决定吧?】 他就是稍微会有些介意自己的记忆可以在没和他商量的情况下抹掉。 水鹊按照77号的话,和兰听寒说了。 正在炒菜的青年转首看他,问道:“今年过年是到爸爸家过,还是一样留在妈妈身边?” 他提问的语气其实有些像哄小朋友的,问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爸爸。 水鹊听了苦恼,他还不一定能挣到回家的火车票钱呢? 他支支吾吾地搪塞了兰听寒的问题。 想着自己一定要加快进度,虽然有点儿蔫坏,但他起码得让男主的哥哥帮忙多挣几个工分才行…… ……… 水鹊拎着铜茶壶,里头茶装得满满当当,他站在田埂间,面露难色,“你能不能让一让?” 对面是个不认识的男子,即使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可对方獐头鼠目的样子,神情也不怀好意,水鹊直觉对方是坏人。 田埂四通八达的岔路,他原本就是要走这边的,对面走来的那个分明和他不同道,在岔路口可以错开的。 结果这人大步一迈,就跨到他前方的小道上。 王升当然不会让开,他这几日难得准时上工,偷偷观察这小知青好久了。 越看越觉得李队长果然眼光好。 越看贼心也就越发躁动起来。 一贯的二流子做派,和地癞一样惹人厌烦,王升搓了搓手,“你上哪儿去?” 水鹊犹疑地看他一眼,“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不和你说。你快让开些,这样挡着我的路了。” “你这小知青真是强词夺理,田埂四通八达的,怎么我就抢了你的路头?” 王二流子明明是自己跨过来,故意挡别人的路,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水鹊正发愁,他不想踩旁边的沟里过去,况且人家存心找他茬,他换一条路这人还是会堵他。 眼前一亮,水鹊招招手,“李跃青——!” 王二流子:“怎么就叫人了?” 他回头一看,李跃青闻声确实从远处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个洪松,他一个肯定打不过两个人的。 非要说,他就是变成两个人也打不过李跃青一个。 他脚底抹油一样,跨过田埂就跑了。 李跃青来到的时候,就见到王升一个越来越远而小的背影。 他剑眉紧紧皱起,问水鹊:“那癞皮蛇纠缠你?” 水鹊茫然地摇头:“不知道,他故意挡住我的路的,那人是谁?” 李跃青冷声:“王升,村头二流子,整日惹是生非,一个有娘生没娘管的,你别理会他。” 洪松搭腔:“就是!要是他还找你,你就和今天一样叫人!” 李跃青斜了抢话的洪松一眼,又问水鹊:“你过来做什么?不是放工了?” 清明之后田间地头忙了几天,终于把秧苗布下去,有的秧厢覆了薄膜,但是队里薄膜不够了,有的秧厢还得等下午大家割来剁碎的草叶和紫云英,铺撒到厢行上。 它们和薄膜是一个作用,给秧苗遮风挡雨,还能夜里保温。 现在已经中午放工了。 李跃青和洪松是留到后头走,还负责再看看水的。 水鹊嗫嚅,不知道怎么说。 其他人放工了,李观梁作为生产队队长还是最晚的,要看地里有没余下的农具。 他就想着过来给人送茶水喝。 结果遇上了王升,现在又是男主。 李跃青看他的样子,大概猜出了怎么回事,“找我哥?” 低下眼,看见水鹊提的铜茶壶,李跃青凉凉地说:“给他送茶?他去公社仓库了。” “不、不是。”水鹊摇摇头,重新挂起笑脸,“给你送茶!” 既然男主的哥哥不在,那正好茶水也可以送给男主喝,也能刷上巴结男主的进度。 免得浪费了他的茶叶。 水鹊算盘打得响。 李跃青顿住了一会儿,盯着水鹊脸颊那个小窝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不要的茶水才送给他喝。 别开脸,低声道:“不稀罕,我不渴。” 洪松却惊喜地旋开了自己带的水壶盖子,里头水壶空空见底的。 他对李跃青道:“你不渴对吧?你不渴,那我正好快要渴死了!” “水、水鹊同志,”洪松喊人名字,紧张得在名字后边敬重地加上同志,“我能不能喝点?” 他巴巴地拿着自己没水的壶。 水鹊赶紧帮他倒上,“是老枫叶茶,你不介意就好。” 洪松喝茶如同牛饮水,咕咚咕咚下肚,饮罢,摆摆手,“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家屋子后头那山上,就有四五棵老枫树,你要是秋天捡茶叶,来叫上我,我带你去!” 水鹊点头,“嗯嗯。” 李跃青看着他们两个相谈甚欢,都约上一起捡茶叶了。 他吭声,故技重施,探头对水鹊道:“你脚上是不是有只吸血虫?” 水鹊顿时小脸苍白,这次他没让李跃青帮自己弄走了。 他谨慎小心地低头看,脚踝分明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闷气地抬起眼,质问:“你为什么又吓唬我?” 水鹊都知道了,上次他让李观梁陪他,在水圳边洗了好久的脚,脚趾都泡发白了。 李观梁仔细检查之后,和他说根本没有水蛭咬过爬过的痕迹。 男主就是骗他的! 吓唬他很有意思吗? 李跃青看他好像快要生气了,拉不下脸来道歉,反而环臂道:“骗不到你了。你这次怎么学聪明了?” 水鹊觉得李跃青才是天底下顶坏的人。 他死死抿住唇,睫毛垂垂,闷声不吭。 从外衫的衣兜里掏了掏,李跃青不知道他找什么,还好奇地问:“你找什么?” 转眼就被水鹊当头丢了一个松球,正中额心,扎扎地疼。 李跃青怔愣住,直起腰来,手捂住额头。 又被水鹊连续丢了两三个松球,松球甚至误伤了旁边的洪松。 那几颗松球,水鹊本来从山边路过,是捡来回知青院里烧火的,他专挑地面老的炸开的捡。 丢完了。 还要瞪李跃青一眼,生气道:“没人说你很坏吗?” 小知青瞪人没什么威力,眼中水光漾漾。 本就是唇红齿白的模样,一生起气来,日光底下,雪白小脸格外鲜灵活泼。 俏生生地吸引人目光。 李跃青怔怔地看着他跑了,还没缓过神来要不要追上去道歉。 洪松痴痴地出声:“水鹊同志还真是体贴……” 李跃青满头雾水,洪松方才还被松球砸了,反倒夸起人来。 匪夷所思。 李跃青:“你发癔症了?” 洪松道:“没有啊。” 他细细分析,“你看,他不喜欢咱们,分明可以用石头来砸,为什么偏偏捡这种松泡泡的松球?” 洪松自顾自认可说辞,“可见,他十分体贴咱们。” 李跃青:“……” 他皱着眉,居然从其中品出有两分道理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4节 第169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0) 水鹊没遇上李观梁,结果傍晚放了工,对方却闷声不吭出现在知青院门口。 李观梁递给他一个小布袋,水鹊好奇地接过来,探着头往布袋里看,“这是什么?” 形如耳朵状,白嫩晶亮,也有些像叶子,水鹊捻起一瓣儿,肉质厚乎乎的,胖茶树叶。 李观梁肯定了他的猜想,解释:“茶耳朵,清明挂坟时,路过茶岭上摘的。能吃。” 清明时节经过前段雨水的风露浇灌,茶岭上满山油茶树,都结了一丛丛的茶耳,大多粉红,夹杂着白色的,粉红的还不好立刻吃,口感酸涩,摘回来变白变甜了,吃起来就脆甜爽口。 春天的山野,村里桃树梨树还尚没有结果,只有这茶耳朵当作是零嘴解馋。 看水鹊好奇又犹豫没有下嘴,李观梁道:“来之前洗干净了的。” 水鹊捻了两瓣放进嘴里。 “好吃!”清冽脆爽的口感,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没有忘记送来茶耳的李观梁,认真挑了两瓣儿大的,“观梁哥也吃。” 李观梁愣愣的,等水鹊把茶耳送到他嘴边的时候顺从地衔入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鹊挑了大瓣儿的给他,李观梁觉得从前吃的茶耳茶泡好像全没有像这样清甜的口味。 水鹊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问他:“观梁哥,我这两天能不能不上工啊?” 李观梁问:“怎么了?” 他知晓水鹊的性格,虽然平时做工很慢,但没有随意请假旷工的情况,他又尽量派些用不上力气的轻松活给水鹊,左右的青年搭把手,就能帮水鹊凑上八九个工分。 小知青垂下头,拿了个板凳过来,坐下,才把左脚的草鞋踹脱了。 “好像磨出水泡了……” 李观梁慢半拍地屈膝蹲下来,去看水鹊说磨出水泡的地方。 水鹊怕他以为自己撒谎乱说,将脚啪地一下搭在李观梁掌心里。 他足面肌肤雪白,淡淡青色的血管,延伸到圆圆小巧的脚趾。 圆钝的脚趾头是粉的,像荷花瓣儿,修得整整齐齐的粉润指甲如杏仁。 脚在李观梁掌心里翻了个面儿。 圆而小的趾头伸展开,如花苞绽着。 水鹊可怜巴巴地垂眼,指向那儿,“你看。” 李观梁掌心滚烫。 或许是草鞋太粗糙,也或许是小知青的肌肤太细太嫩,小脚趾底下,确实磨出了一颗小小的水泡。 尤其可怜。 让人看清楚了,水鹊重新穿好草鞋,细声问:“我这两天能不能不上工啊?” 李观梁犯难,按照这样的情况,其实是不太能够打假条出来的。 生产队里没有哪个庄稼人会像这样,趿拉草鞋走路能磨出水泡的情况。 他们有的炎炎酷暑,赤脚踩在日头晒得发烫干裂的旱地里浇水,一整天下来也就脚底的茧子厚了。 李观梁选了个折中的方法,“这两天,你跟在我后面做一下模样,不用干活,我到时候帮你那份做了,照样能记工分。” 他一人做两个人份的,帮水鹊填补上。 第八生产小队里其他人大概都知道水鹊有个哮喘的毛病,了解情况后经常得空就搭把手,看见有人帮忙水鹊干活,也不会说闲话。 水鹊正巴不得这样呢。 他多哄李观梁给他挣挣工分,剧情进度就涨得快。 到时候蹭蹭蹭地涨。 李观梁又建议道:“改日我到黄泥圩赶集,给你买一双套鞋吧?” 村里大多穿草鞋,原因是材料随处可取,做工也简单一些,家家户户几乎皆能够编织几双,最少人穿布鞋,一是布票本就少,价格又贵,乡里人大多数穿的衣衫还是补丁叠补丁的,买了布回来做衣服嫌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布做鞋? 在草鞋之下,穿的最多的就是套鞋,胶皮马口,耐穿耐脏,就是雨天下地干活,整双鞋面沾满泥巴,到了水圳,用枯黄老秸秆或者一把草,就着流水随意擦一擦,又是新新的黑亮的套鞋。 李观梁说了一番用处,又道:“你要是还觉得鞋底硌脚,往里面塞厚厚的鞋垫,就软和了。” 水鹊揪了揪手指,“我这个月份的补助费花光了,没有闲钱了……” 李观梁宽解道:“我是要买回来送你的。” 水鹊抬眼,试探地问:“真的吗?” 得到人点头,水鹊高兴地抱上去,“谢谢观梁哥。” 清甜稠密的香气,撞了李观梁满怀。 他不知所措,双手木木讷讷搁在空中,也不敢揽住人的后背。 李观梁耳根通红,“不、不必谢。” ……… 接连好几天,实际上水鹊脚底的小水泡早擦药好了,他还是像条小尾巴一样缀在李观梁后边,几乎让人帮他解决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活。 剧情进度涨到百分之三十,水鹊心情特别好,他在田间地头,踏着李观梁给他买的新胶鞋,一双高筒的快要到膝盖的胶皮套鞋,里面的底下垫了厚厚的软鞋垫。 他乐得悠闲,一边扒拉拔走浓绿稻秧旁边的稗草,这样就不会有杂草和稻秧争夺养分,一边数秧塘里蝌蚪的数量,最近蛙鸣多了,蝌蚪数量也上来了。 鼓着黑肚子的小蝌蚪,在秧塘水里成群结队的。 每一只都坠着黑黑细长的尾巴,围绕在他同样黑亮的胶鞋边,快乐地游弋着。 秧塘稻苗浓绿,蝌蚪油亮可爱。 水鹊听了听蛙鸣声响亮的方位,弯下腰,悄声对自己胶鞋边游着的小蝌蚪道:“去那边找妈妈吧!” 他指了一个方向,手里拿的一把碧草,轻轻抚水。 波纹荡漾开来,流水声中,小蝌蚪群顺着塘水的方向,摆着小黑尾巴游走。 秧塘注水的水圳有些堵了,离了五六步的距离,李跃青正在岸边疏通,他耳清目明,全听清楚又看明白了。 小蝌蚪找妈妈? 这人是宝宝吗? 还在信这个? 他看着水鹊用拔下来的杂草茎拨弄了一下秧塘水。 有什么可那样高兴的? 脸颊上有个小小的窝儿。 李跃青莫名心肝颤,手里的板锄差点掉在水圳里。 当然不止一个人在留意小知青,其中也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流连。 ……… 谷莲塘上下两岸之间,江水漫过拦江石坝,哗哗冲刷着,到地势低缓的中央,围着一方宽阔平滩的江洲,江水绕过江洲两侧流淌,在江洲尾重新汇聚。 江洲上种满桃树梨树,因而被称为桃梨坪。 从上谷莲塘的这一边东岸,临近初夏,连着好几个大晴天,这会儿江水落了,可以踏着沙石浅滩走到桃梨坪去,水才堪堪没过小腿肚。 水鹊看桃梨坪有的桃树结了尚且青色的果,就有好些人过去摘桃吃。 他看着嘴馋,正午放工时分,就淌水过去。 这岸边外围的还是毛茸茸青色果子。 他顺着小径往桃林里边走走,全是七弯八拐的、壮大乌黑的桃树枝干,上面黏附着金色琥珀一般的桃油。 水鹊对于无滋无味的桃油不感兴趣,他一心想要找到熟了的桃子。 越走就越要往里,再走过一点就能从中央穿越桃梨坪,到西侧的岸边了。 他好容易找到一棵树上是粉色的毛桃,看起来半熟了。 树上却黑压压跃下来一个人。 水鹊辨认出对方,后退两步,“王升……?” 王二流子嘴脸瞧上去就是奸滑相,“等你好一会儿了。” 水鹊走到这边,远离东岸,没什么人影。 他四下观察,搪塞王升的话,找着好跑走的方位,“你等我做什么?” 王二流子贼心不死。 他爸好赌,他妈改嫁得早,家里没人管教,他到了要成家的年纪了,不论是人本身还是家世,都拿不出手,于是歪心思全打在一些粗蛮手段上。 前头想要非礼村里的姑娘,险些被人家爹拿刀砍死,现在看了格外漂亮的小知青,他心中苗头又燃起来。 他企图用一些粗劣的、不凭情感的交流,来窃夺这样一个小知青的死心塌地。 王升歪眼笑着就扑过来。 水鹊一早防备着他,猫腰躲过了,他反应很快,逃跑前不忘踹了王升一脚。 他向离得近的西岸跑,要淌过水去到下谷莲塘村去,进了村子人就多了。 水鹊跑得匆忙,王升又在后头紧追。 他没注意到西岸惨绿的江水面,以为这边也和东岸一样,底下是浅石沙滩可以跑过去。 慌不择路,一脚踩下江道。 西岸的江道狭窄细长,垂直的怪石嶙峋,光滑陡峭,江面底下水势复杂,打着漩涡卷人走。 别说小孩,但凡水性差一点的成年人进去也会没了半条命。 剩下半条全靠有没有人能及时救起来。 村里人三申五令,不让小孩到这边来,就说这边有水浸鬼、水猴子,一下水就会把人拖走当替死鬼。 哪家小孩敢靠近的,抓回去藤条焖猪肉,屁股打开花。 王二流子看到人被卷进惨绿江水,白色浪花拍打在江岸石壁上,他忍不住慌神“唉呦”一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5节 怕出了人命赖到他身上,立即就想要逃跑。 接连“噗通”的水声,两道身影从对面的江岸跳下来。 李观梁一扎猛子,泅水下去把浮沉的小知青捞起来。 李跃青在水里如矫健的鱼,三两下迅疾地横过江流,一上岸,赶上王二流子的步伐。 拳头如风,砸在对方脸上,力道之大,拳面上水花溅射! 王二流子让他一拳砸得头脑嗡嗡,倒在地上,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来。 “泼皮地癞,你真是死性不改!”李跃青脸色黑得像是讨命索魂的无常,一脚狠踢中王升的肚子,“之前警告过你,少纠缠别人。” 他动作狠厉,一脚把王升踹得像是草头蛇吞下了烟油子,抽搐不止,不停讨饶,嘴巴没个把门,“李二爷爷,饶了我这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王二流子胃里痉挛,苦苦哀求,“我王升一定改过!” 李跃青冷笑,“去和罗队长说去吧。” 他说的是罗文武,大队的政治队长,这意思是要把王二流子押到公社去,再送上县里派出所。 加上王升本就有前科,当时没追究,以前的和今天的事情加上了,一通下来,到时候流氓罪跑不了。 李跃青反剪王升双手,利落又踢一脚,“给你爷爷滚起来!” 他和李观梁本就是要到下谷莲塘的公社去开会的,路上见到了桃梨坪的一番事情。 李跃青回头,他哥果然顺利把人救起来了。 李观梁怀里抱着水鹊上岸,放在草地上,让人坐着靠他怀里,拍着后背,好把呛的水咳出来。 水淋淋的小知青,睫毛也是湿溻溻的,颤着抖落水珠。 日光底下,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依偎在男人坚实宽厚的胸膛前,和杨柳枝一样颤。 李跃青又觉得不对,他这不是让他哥当英雄救了小知青吗? 他哥岂不是更加沦陷了? 应该换他来救人,他意志坚定,水性还更好。 李观梁木讷讷地看水鹊反应不明显,顿时六神无主。 想到之前大队宣讲的内容,他就想要帮对方人工呼吸渡气了。 李跃青的视角能看出来,水鹊眼睫毛轻颤着睁开眼了,又一看李观梁的下一步动作,赶紧出声制止,“哥,人没溺水!” 少惦记你的人工呼吸! 水鹊睁眼,礼貌地伸手挡住李观梁凑过来的脸。 他好不容易咳出一口江水来,脸色回暖。 结果紧接着又连声轻咳,胸脯起伏。 哮鸣音细细碎碎,越来越严重。 “观、观梁哥……” 水鹊连声音也是破碎的,控制不住直打哆嗦,身体抖得像筛糠,脸色白得像小白菜叶子。 他揪紧了衣领子,指节用力到要从细薄的皮肉突出。 李观梁见过水鹊哮喘发作,没有和现在这样严重的,他心神全系在水鹊身上了,赶紧换个姿势把人驮在背上。 步子迈得简直生风,低声快速对李跃青交代一句,“我送他到卫生所,你把王升交到大队去。” 西岸没有能过下谷莲塘的河滩,李观梁要从桃梨坪东岸穿回上谷莲塘,再从青石拱桥跑到下谷莲塘村西,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他一边背着人跑,步子留下湿湿的黑脚印。 日光晒着,两个人的衣衫湿哒哒滴水不好受。 李观梁耳畔一直听着水鹊急促细碎的呼吸音,五脏六腑都被掐紧了,等到终于跑到土砖青瓦的屋子,见到挂着“卫生所”的门牌子。 他才终于想起来要呼吸。 李观梁缺氧头脑发昏,胸膛剧烈起伏,把水鹊放到卫生所里的杉木床上。 水鹊稍微缓了一点,但仍旧胸闷气促。 两个人的状态糟糕,简直让旁人第一眼看不出来哪个才是病人。 吓得负责配药的助手赶紧叫里间的医生出来。 李观梁赶紧上前,“梁医生。” 被称作梁医生的高大男人,看一眼情况,眉头紧皱:“哮喘?之前怎么没报上来?” 干脆利落道:“现在冲药止不住了,打针吧。” 卫生所条件简陋。 他从西药柜中找到标签对应的肾上腺素一比一千水溶液的小瓶,消毒了橡皮密封的瓶盖。 注射器针尖冰冷锋锐,刺入小瓶内。 水鹊看了看针尖,瑟缩一下。 右手牵起李观梁的手,让人的手掌按住自己眼睛。 掩耳盗铃地躲进李观梁怀里。 第170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1) 冰冷的药液吸入注射器内。 梁湛生余光一瞥,好笑道:“这么大人了,还怕打针呢?” 水鹊不喜欢尖锐的锋利的针尖,他总下意识觉得顺着针尖的,是抽走的血液,而不是注射进来的药液。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自己能够避开视线不去看,并不露怯。 但或许是经历的世界多了,似乎好多人以一种珍视的态度哄着他顺着他,水鹊隐隐约约发觉,表露出害怕也没什么,变得更娇气点也没关系,因为他们都对他很好、很好,并且乐于接纳和包容他表露出来的所有情绪。 可是他自己怕归怕,要是别人笑话他,水鹊就又不乐意了。 他小声嘟囔:“我不害怕,观梁哥,你别非要帮我捂着……” 这话说得就像是李观梁关心则乱,一定要帮人捂着眼睛不去看那尖锐的针头。 实际上水鹊按着人手腕的力道一点儿也没见松开。 李观梁没拆他的台,顺着他,手依旧捂住,安慰道:“很快就好了。” 李观梁的手很大,乡下人都说,手厚聚财,手大劳碌,聚不聚财不知道,李观梁手大如蒲扇,确实是终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劳碌命。 水鹊脸生得本就又白又小,李观梁手横着一捂住,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光是露出那下巴尖儿,和粉中发白的唇瓣。 梁湛生上前来,提醒,“袖子,整理好。” 李观梁左手也很灵活,利落地把水鹊袖子撸上去,露出肌肤细白的上臂。 水鹊平时又不做什么重力活,锻炼也少,手臂轻微起伏的线条很漂亮,但要是一捏,全是软的滑的豆腐肉。 比黄泥圩赶集时,巷尾陈家嫂子起早挑来卖的一担水豆腐还要水灵。 就是衣袖一团起来,滋溜溜挤压出江水。 梁湛生看着,眉峰提起。 手里捏着酒精棉球动作顿住,诧异地问:“从河里捞上来的?” 李观梁皱起眉头,没有多说的意思,“……嗯。” “难怪。” 梁湛生以为水鹊是贪玩落水的,像那些半大少年一样,自以为水性好,结果到了冷浸浸的江水里,手脚就抽筋不听使唤了。 去年村里就有两三个险些溺水身亡的小孩,梁湛生想让公社在河边多打几个警示牌,想一想村里很多人压根大字不识一个,警示牌标语写出花来也派不上用场。 再有就是,村里的小孩都是土生土长,像不入笼的野鸟,野惯了。 这样一来,不论是大人小孩,天气一热自然往河里跑。 梁湛生想,往后还是让公社组织人唱宣传,效果可能比立警示牌要好得多。 他多一嘴,劝告道:“没入夏,还是少到河边去。” 水鹊闷闷地出声:“嗯。” 梁湛生简单地用棉花擦干净湿漉漉的肌肤,才用酒精棉球消毒。 捂住人的掌心,被中央不安颤动的睫毛轻轻扇过,掌心的痒意直直通到胸膛那颗心里去。 李观梁蓦然出声:“梁医生,扎针的时候麻烦轻一些。” 他见过村里组织到卫生所打水痘针,那些大人们都这么哄家里的心尖子,让医生打针的时候轻轻的,就不疼了。 梁湛生神色淡淡,应:“嗯。” 针头刺入皮下,水鹊紧绷了一会儿,冰凉药水推完,针头拔出取而代之的是压迫在上方的干棉球。 梁湛生示意:“按着。” 李观梁松开手,转而帮水鹊按住棉球。 梁湛生偏下头,对水鹊道:“看看舌头。” 水鹊听话地张嘴吐出舌头来。 舌苔薄薄的白。 梁湛生看一眼,点头。 水鹊收回去,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是寒喘,平时注意保暖,别受寒冷刺激。”梁湛生手中拿着张纸条,包尖钢笔刷刷写得飞快,交给助手去拣药,“一会儿快点回家去换衣服,不然感冒。” 皮下注射,药效起得快。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6节 留在卫生所观察的一刻钟,助手正在拣药,水鹊气息重新稳定,脸色已经缓慢回暖了。 梁湛生往他手里塞了两颗糖,一颗淡黄色,另一颗粉红色,都是圆锥状。 水鹊茫然地抬眼看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就给他送糖了。 谷莲塘这位曾公费补贴到大城市里受过培训才回来的乡村赤脚医生,还相当年轻,看着不到三十岁。 骨架修长,似乎经常锻炼,覆盖的肌肉劲瘦。 五官英拔,气质却并非一丝不苟,衣衫袖子是随意挽起的,裤腿边角是清早出急诊沾了露水和少许草茎泥浆的。 水鹊拨弄了一下手心的两颗糖。 梁湛生说:“刚才打针没哭,请你吃宝塔糖。” 零食匮乏的年代,作为常备驱虫药的宝塔糖,色彩鲜艳,口感甜,经常被拿来当做零食哄孩子食用。 水鹊含了一颗,话音模糊:“谢谢……” 梁湛生把五包哮喘冲剂交给水鹊,“哮喘发作时,立刻冲服一包。” 助手又依照纸条上的内容拣来十剂中药,全用桑皮纸包装好,一剂一剂,麻绳系起来,看了看,决定交到李观梁手上。 梁湛生对水鹊叮嘱道:“平时没发作,没异常,就煲这些中药,都是健脾化湿的药材,炒白术、陈皮、姜半夏和云茯苓这些,看情况隔日或者个两日一剂,每一剂分两次服用。” 又皱着眉对李观梁说:“前段时间你应该早点报上来,每个生产小队里谁有急症或者旧疾劳损这样的情况,我都要了解清楚,否则不好报上公社去向制药厂拿药。” 李观梁点头称是,他管理下的第八生产小队占多数是青壮年,无病无灾的情况居多,很少面对像水鹊今天这样的情况,因此对这些生疏不大了解。 梁湛生想起了什么,又道:“他是村里新来的知青?合作医疗办下来了吗?” 水鹊不清楚这件事,他看向李观梁。 李观梁解释:“会算在下个月发下来给公社的补贴里。” 梁湛生点头,“那就不必收药钱了。” 谷莲塘前两年文件下来,就办起了合作医疗,社员每年缴两块钱,全年看病拿药不需要花钱。 西药那些成药,由公社向制药厂那边以便宜的价格拿药,就用的每人年初缴费的两元钱,要是经费还不够的,赤脚医生和助手卫生员上山采药,队里也划出来一块地,给卫生所种中药材,七凑八凑,中西结合,有时候偏方验方一齐下,总能把社员们的病治好。 和其他下地干活的社员一样,赤脚医生和卫生员也是拿工分而非工资。 唯一有差别的是,他们有额外的补贴。 梁湛生问水鹊:“你平时跟着他们下地干活?” 水鹊点点头。 梁湛生眉峰紧紧皱起来,对李观梁道:“换一个工种吧,发作这么严重,他的身体情况不太适合长时间的繁重体力劳动。” 水鹊坐在床沿,心虚地靠了靠脚。 也不算太长时间太繁重? 他的活几乎都让李观梁包揽了,李观梁忙的时候还有别人搭把手过来,他每天就在田间地头逗逗小蝌蚪。 李观梁赞同梁湛生的话,道出原本的打算,“大队的乡村学校还没填好地坪,等到竣工了,就打申请让水鹊调到那边去。” 乡村学校没办好,村里的小孩就只能到县城里的学校去念书,不仅路头远,一来一去就要走大半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月亮高悬了才回到家,而且学费收得也贵,村里很多人家交不起,觉得教育识字还没有回家念农业大学的重要,就干脆让小孩辍学回家种地干活。 上下游的村子里,就数谷莲塘条件不错,公社拿了钱出来,去年就开始动工建起外面红砖内里水泥白墙的两层楼高的乡村学校,原本还想学县城里的学校外边贴瓷,但是经费不够,只好作罢,先用来把做操场用的地坪修好。 村里适龄的孩子也就一百来号人,两层楼,一层楼有五个教室,绰绰有余了,估计到时候还会接收上下游其他村子的小孩。 他们正说着,有人敲了敲卫生所的门。 李跃青立在门边,衣衫干燥,只额头沁汗打湿发际。 提着个布袋,装的是两个人的衣裤。 “民警下来了,让我们跟到派出所去做笔录。” 谷莲塘没有派出所,派出所位置在黄泥圩那边,上下游的村庄算一个乡镇,都归那个派出所管辖。 李跃青看起来是把王升押到了大队,得到指示又跑回去换了衣服,还拿了两个人的衣裤过来。 卫生所其实离李家有好一段距离,来回走路大约得四十多分钟,水鹊他们在卫生所里逗留了才不到半小时,李跃青估计来回都是跑步赶来的。 时间紧,他没功夫去知青院里和其他知青说,让找水鹊的衣服,李跃青拿的还是之前下雨天水鹊借过那一套。 当时水鹊洗干净还回来,李跃青神使鬼差地,就把那套自己早就穿不上的衣裤叠在了衣服堆上方,没再压回柜底。 李跃青上前来,装不经意地观察过水鹊的脸色,把衣服递给他,“喏。” 梁湛生让他们到一楼后边,有两个存放干燥药材的房间换衣服。 难听些是卫生所条件简陋,好听点的是方便通风,两个房间没有木门,就长长的宽布帘子垂地充当门起遮挡作用。 李观梁换衣服的动作利落迅速,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旁边那一间,水鹊弱声道:“观梁哥,我可能需要帮忙……” 听到求助,李观梁下意识担心,抬手小幅度轻撩布帘,侧身进去,“怎么——” 话音像是生生掐断了线的电话,霎时间止住了。 小知青上身只穿进了衬衫右手的衣袖,扎过针的左手好像使不上力,狼狈地穿不进袖口里。 李观梁入目就是小知青那粉白的胸脯和腰腹,线条单薄柔软。 热气直往头顶上窜,他慌张地避开视线。 水鹊灰心地解释:“我左手手臂好酸痛,总是穿不准袖口。” 可能是在江河里挣扎脱力,也可能就只是刚刚扎过针没恢复过来。 李观梁薄唇抿成一根直线,缓步上前,出声道:“……我帮你。” 午后的空气里只有呼吸声,两个人没说话,存放药材的窄小房间里,落针可闻。 李观梁极力想要躲避视线,但是帮忙穿衣服时,还是没办法完全地做到不冒犯到对方。 偏偏小知青无知无觉,好像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寻常青年有什么不同。 李观梁反正没有见过肌肤又细又嫩成这样的,像加了奶液的豆腐。 胸脯单薄,起伏轻软,细腻肤肉上方嘟起两颗红粉花苞。 圆圆溜溜,又像是山野里那种乌泡野果,味甜多汁。 春夏时节熟了,人一采撷,送入口中,因为红果子娇嫩易破,往往不需要动牙关,唇部一合起压下,清清甜甜的汁水就流出来。 担心水鹊左手依然用不上力,李观梁双手尽力平稳地帮人系上纽扣。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皮肤晒得黝黑也有好处,起码这时候应当不会让他脸红得太过于显眼。 只是不自觉加重的呼吸和打雷似的心跳声,李观梁还是担心自己露了馅。 他又想起王升那时候找茬,说他和水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李观梁还记得自己当初怎么说的,他说他不是畜生。 水鹊注意到了李观梁的异样。 他模模糊糊地觉得,现在好像是一个不错的时机,讨人厌的男主又在外面,不会过来搅和他的计划。 最顶上那颗纽扣也要严严实实地系好,连脖颈也争取不露出一点儿肌肤来。 李观梁松开手,像卸下了重担。 还没等他心神俱静地喘口气。 水鹊慢吞吞地轻声说道:“观梁哥,今天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及时赶到,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在这里了……” 李观梁耳根通红地回答:“不必客气,这是我分内之职。” 他是生产队长,怎么说社员的安危他都应该放在心上。 李观梁为自己的异常找到了由头,心里反复重复着,确信他自己不是畜生禽兽。 水鹊缓慢发问:“对我好也是你的分内之职吗?” 李观梁听到轻软的声音继续问他—— 水鹊:“那你能不能一直对我好,一直照顾我?” 细柔的手,扯住李观梁的手,让对方掌心按在了自己胸口。 鸽羽似的睫毛掀起,水鹊模仿着绿茶口吻,道:“观梁哥,对不起……” “我好像生病了,”他仰起小脸,一字一顿,细声小气地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和你亲近,和你亲近我心跳好快,你发现了吗?” 水鹊确实由于紧张而心跳加速,但错误地把闷雷似的强有力心跳声误以为是自己的。 李观梁脑海中的那根绷得死紧的线将近要断了,他启唇又合上,接连如此三次,还是卡壳一般说不出话音来。 水鹊按着对方的手掌,挪动找到心跳的位置,力图证明,“能感受到吗?” 艰难应声:“……嗯。” 宽阔肩背悄然能起,仿佛忍受着千万斤重担。 李观梁发觉自己粗粝带茧的手掌底下,按着衣扣系到脖颈上的小知青的……红果籽粒。 小知青好像真的在为心跳声认真烦恼,眉眼无处不可怜。 抬眼问李观梁:“我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很奇怪?” “不……”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流落,李观梁否定,“没有,没有很奇怪。” 李观梁打心底认为,水鹊由于身体原因,受到照顾而依赖他,想和他亲近不奇怪。 奇怪是他—— 李观梁,你是畜生。 第171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2) 李跃青倚在卫生所门边,正午的日影很短。 卫生所里来了新的病人,梁湛生正忙着诊病,当助手的卫生员给站在门口等候的李跃青递了个竹凳子。 李跃青摆摆手,“谢了,但是不用。”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7节 他往里屋看去,眉心皱在一起像绳结。 奇了怪了,换个衣服也要这么久? 过了一会儿,就在李跃青想着要不要进去催一催的时候,两个人才终于从屋里头出来。 那件白色衬衫料子旧了有些透,所以水鹊还罩了一件薄薄的青布外衫,他和李观梁一起出来的,因为前头的男人是长手长脚的大骨架,水鹊走着走着就要落后人半步。 李观梁留意到之后,还特意停了停等他,又故意放慢步速。 水鹊就冲人弯弯唇笑,拽住李观梁单衣的一角。 李跃青火眼金睛,这点细微的举动根本逃不过他的视线。 他觉得两个人的氛围好像有些不对了。 对比之前客客气气的样子,要更暧昧黏糊,好像挑破了窗户纸,粉绿春光从窗缝里乍泄入户。 走到外间,水鹊就松开了手,礼貌地和梁湛生道别。 小知青拽着人的手不松开还好,到外边见到生人,一松开反而有了避嫌的嫌疑。 好像这两人在躲着所有人谈朋友似的。 李跃青眼神几度变幻,先安慰自己是他多心了。 梁湛生正在给旧疾犯了的一个老爷爷开药,尖头钢笔刷刷不停,瞥了一眼水鹊,笑了笑说道:“那些药最多吃到下个月,记得再过来拿。” 水鹊点点头答应了。 李观梁一手提着装了他们两人湿衣服的布袋,一手拿的是小知青要用的桑皮纸包好串在一起的十包中药。 水鹊就两手空空地跟在李观梁半步后边。 乖成什么样儿。 李跃青看着,忽而向门外偏了偏头,说道:“走吧。” ……… 从黄泥圩下来的民警,正在向谷莲塘大队的公社大队队委了解情况。 正午的太阳火热,澄澄刺眼。 公社是整个谷莲塘里最好的建筑,大地坪,大院子,整整齐齐的青瓦白墙还不止,盖了三层楼的两间大屋子,一间是开会的会议室和各个办公室,粮站也在里头,另一间是村里最重要的供销社。 地坪都被日头晒热了。 当阳的地方,队委里有人搭了葡萄架,如今那葡萄架的立柱上,正拴着一个人示众,系的还是个贼扣儿,自己挣扎是挣不脱的。 四月多的太阳,虽然不算灼热的地步,但足够澄黄刺眼。 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供销社门前买换东西的人来人往,王二流子拴在葡萄架立柱上,正对着就是供销社的门市部,人人经过看他那样,简直都要唾弃一嘴。 打在王二流子身上的众多视线,毒辣得要将他钉死在立柱上。 两个民警从公社队委里出来,大致了解了这人一往以来的生活作风,还差要接被害人、证人回所里做个笔录。 李氏兄弟正跨过了公社的门斗子,从外面走进地坪来。 这边警力不足,上下游好几个村庄,就黄泥圩那间派出所五个民警管辖,民警他们每日都会有三个人坐班,其余两个骑上警用的三轮挎斗摩托车,下到各个村子巡逻。 他们对谷莲塘这两兄弟有印象,刚刚询问大致情况的时候,队委会里的也说了正是李跃青把人扭送到这里来的,受害者有哮喘,由李观梁紧急送往卫生所了。 一个瘦一些的民警问:“受害者呢?一起过来了吗?” 兄弟两人让开中间的道,正好露出来后边跟着的脸色白生生的小知青。 瘦民警诧异了一下,他就了解到受害者是个知识青年,按照过往的办案经验,他就下意识以为是下乡的女知青受到了村里地痞的骚扰。 没想到这回是个男生。 但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警察,什么牛鬼蛇神乱七八糟的案子也见过了。 瘦民警确认一句,“就是这位小同志是吧?叫什么?” 水鹊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瘦民警怕他紧张不利于到时候记笔录,拉了拉家常,“是从海城那边过来的吧?来多久了,还习惯吗?” 水鹊正要回答,门斗子那边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扬着一个大扫帚,狠命得像孙大圣打白骨精一样劈向王升,“个龟儿,没给老子上供两毛钱,一天天就在外头给老子丢人!狗娘养的!” 这人来得快,动作迅速,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一边污言秽语,一边扫帚结结实实地打在王二流子身上。 王升啐了一口,“我要是个龟儿,那你就是王八!”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混乱,门市部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胖民警赶紧维持秩序,把那个中年男人扯开,“你是他爹是吧?你莫在我们人民警察面前搞这套,到时候有什么手续会通知你,王升我们就先送到看守所里等待讯问。” 瘦民警对水鹊他们说:“情况呢我们大致都了解了,你们先和我们回所里再做个正式笔录。” 两个民警一人开的一辆三轮挎斗摩托车,比起几年前的两轮自行车,载人方便许多。 等到从黄泥圩的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早就过了下午上工的时候,好在李观梁走之前让政治队长帮忙下午带第八生产小队。 水鹊中午受惊落水,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喝水也只呛了江里水。 他饥肠辘辘。 这天正好是黄泥圩五日一次的圩市,但是圩市是从天刚亮的时候开始的,加上本就不是农闲时节,也没多少人摆摊,这会儿大家也收摊了,尤其是新鲜菜果鸡蛋的摊子,几乎见不到了。 就街上稀稀落落的还有四五个摊子支着。 这年代也没有私人饭馆,要有饭店,那也是在县城里,还是国营的,下个馆子不仅要钱,也要用票。 至于黄泥圩这样的地方,就只有附近人家支起来的地锅儿小摊了。 水鹊眼巴巴看着,那地锅儿煮开了水,旁边桌边放着有挂面。 他有点儿饿。 他扯了扯李观梁的衣角,小声地说:“观梁哥,我出门没有带钱……” 明白他的意思,李观梁上前问:“阿伯,二两葱油面多少钱?” 二两就才一碗面。 摊子的阿伯摆了个数,说:“一毛。” 李观梁出门没带多少钱,兜里刚好就泡过水后半干的一角钱。 阿伯看他,又道:“嫌贵啊?县城里头饭馆的要一毛二嘞,下的面还没我家的多,又不用收你粮票。” 一碗面当得上一整天的工分钱了,因而大家赶集一般自带饼子干粮,很少有在外头吃的。 李观梁把兜里那泡过水又重新干的一角钱拿出来,“要一碗面。” 他让水鹊在小摊唯一那张桌子边上坐小板凳。 水鹊坐下来,又看他,“观梁哥,你不吃吗?” 李观梁沉默摇摇头,“我不饿。” 他坐下来,倒了两杯桌上的白开水。 白开水是不收钱的。 一杯推到水鹊前边,一杯自己喝光了,润了干燥的口舌。 想起来李跃青还落后他们一段距离,在和另一个青年说话。 远处两人说罢,李跃青手里捏着个信封过来。 就看到他哥坐在那儿喝白水,水鹊面前一碗葱油面,热气腾腾。 李跃青:“……” 别告诉他,他哥拿出了身上仅有的一角钱出来,自己凉水充饥。 他目光左右扫视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看到李跃青过来了,李观梁再拿了个杯子倒水。 水鹊觉得过意不去,推了推自己那碗面,“观梁哥,你要不要吃?” 李跃青生怕他们两个一会儿就紧巴巴地分享起一碗面来,虽说按照他哥的性格,肯定会拒绝,让小知青一个人吃就算了。 但要是水鹊举筷子夹面喂他呢? 李跃青“啪”地一声把信封拍在桌子上,打断两个人的对话,黑着一张脸坐下来。 从兜里找出带在身上的一张贰角钱,一张一角钱,“阿伯,再来两碗葱油面,一碗加份一角钱的肉片。” “好嘞,很快!” 阿伯笑呵呵地收下钱,他可不管钱是不是半干的皱巴巴的,只要是真的,没烂就能够花出去。 李观梁看了眼桌上的信,“大姑寄来的?” 他识字不多,但他们家信件来往的,只有嫁到县城里的大姑,县城到谷莲塘,走路要差不多四个小时。 刚才李跃青就是遇到了邮递员,对方正好把信交到他手上,不用再下村子里送到家门口。 “嗯。” 李跃青回应,他三两下拆了信封,一目十行地浏览。 水鹊听他们的话题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乖觉地低下头吃面。 李跃青看完信件的内容,压低声音对李观梁说:“大姑问家里有没有多的米?城里供应粮有限,表弟长身体吃不饱,她想找我们私下买粮。” 说到后面,声音就更低了。 “她厂里的朋友也想找我们买。” 这会儿城里的米粮全是家家按照分配的粮票定量到国有粮店购买的,找农村的亲戚私底下买粮还是灰黑地带。 李家分到的有块自留地种了稻,照顾得很好,当初拿的种子也是供销社里说产量高的南优2号,种了两季,去年自留地收的谷,加上队里年终和每月分发的,装满八九个尼龙袋,就堆在楼上。 他们兄弟两个肯定吃不完。 李观梁沉眉,“改日我送一袋米到大姑家里。” 他没提到大姑工厂朋友的事情。 李跃青知道他的性格,做事稳妥为先,不会为了那点卖米钱冒风险。 这一会儿的功夫,两碗面煮好给兄弟俩端上来了,摆在李跃青前方的是撒了肉片的一碗葱油面。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8节 水鹊自己吃了小半碗面,有了饱腹感,吃着就慢起来了,好像过一会儿就要放筷子。 李跃青看着直皱眉。 吃这么点? 而且吃这么久了,面汤好像都不见变少的。 难怪瘦得下巴尖尖,再病一病,两边颊肉好像都要没了。 他强硬地把自己跟前的荡着肉片的葱油面,推过去,换了水鹊剩的那大半碗回来。 水鹊迷茫地抬起脸,唇边还沾着点汤汁,“为什么……?” 把他的面换走了? 李跃青没好气,“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吃就是了,我不爱吃牛肉。” 汤面上浮浮沉沉的三四片肉,确实是牛肉。 物资匮乏的年代,又是乡里,哪儿会有人不爱吃肉的呢? 大概也就城里来的小知青,没真的过过什么苦日子,将信将疑地最后相信了李跃青不爱吃牛肉,笑弯眼,“谢谢你,那、那我帮你吃掉吧?” 李跃青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吃了口面,“嗯,吃饭少说话。” 他可不会像他哥那样,自己凉水充饥,让小知青吃面。 第172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3) 第173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4)【修】 其他人也有些茫然,听到水鹊说话,视线又转到岸边坐着的小知青身上。 暖风熏着,外衫沙沙摇曳,敞着的白背心衣领宽大,锁骨窝儿好像盛着水一般,在阳光底下白得反光。 没像他们似的一个箭步扎下河里,而是卷起裤摆,小腿浸泡到清透的水里。 几个愣头青赤着上身,讷讷说不出话来,可能是日头晒得脸上发烫,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模样举止太鲁莽,他们也不管衣衫湿透,粗手粗脚、钻头套脑地赶紧套上衣服。 李跃青怕水鹊晒得慌,待会儿又把外衫脱了。 哗哗河水流淌,他水性好,浪里白条地三两下从河中央游到了浅岸,出水站起来,行走的时候,身上衣衫沥沥落水。 一手牵起水鹊,一手把岸边草丛那顶新新的草帽拿起来,盖回水鹊脑袋上。 李跃青:“走了。” 洪松有点儿不甘心的语气,“不是,李跃青你就走啦?这么大太阳不泡会儿水,晒脱皮。” 他话是对着李跃青说的,视线却追着水鹊跑。 小知青让人家扣下来一顶草帽,那宽大帽檐压得眼睛前方都看不见了,挣动了一下,把李跃青牵住的手拽回来。 李跃青不耐地反驳洪松的话,“泡水才给你泡发皮。” 他又看水鹊,人正在仔仔细细地调整帽檐。 戴个小草帽儿,还怪认真可爱的。 李跃青顿了一下,问:“走不走?” “带你去吃西瓜。” 说罢,他不自在地转头,好像怕被人发现自己连小知青之前自言自语地说想吃西瓜的话都要偷听过去。 也算不上偷听,谁让水鹊小声低喃自语,他耳力又好,说出来的话不就是让他听的? 因为他哥嘱托他要照顾水鹊而已。 水鹊闻言,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我们快去吧。” 高兴的小知青直接小步跑了两步走在李跃青前面。 双手自由自在张着大字,风沙沙吹鼓外衫,从背后看就像一只快乐的青蝴蝶。 李跃青低声,“吃个西瓜有那么高兴吗?” 这么说着,他眼帘里是水鹊的背影,薄薄唇角压不住弧度。 从这条河流继续往下走,顺着沙石路再过一条青石砖小道。 李跃青带着水鹊七绕八绕,在村外凉亭边上停下。 旁边是草木溪涧,顺着前人搬来的大石头阶梯,往下看是清河潺潺,引过底下一大片瓜园,水柳篱笆墙围着,里头是瓜秧四下蔓延,层层密密的绿叶。 李跃青让水鹊在凉亭里,说道:“等我一阵。” 下去的阶梯是胡乱堆砌的石头,这么多年没修整过,容易打滑。 他踏着下去了,扬声问:“刘叔,在不在?” 有个两鬓斑白的男子从瓜田里直起腰来,“诶,李家的二侄儿?来买瓜吧?” 篱笆墙的门半掩着,李跃青往里进去了,问刘叔:“嗯,早熟的有吗?挑个这时候熟了,脆点的。” “好,侄儿你来,叔肯定给你挑个大个儿的!又脆又甜!” 刘叔在裤摆上擦了擦一手泥巴和汗,才在瓜田里顺着藤找起瓜来。 他老刘家从爷爷起就是种瓜的,他自己也种了几十年的手艺,田里全是斗大的西瓜,像是青石磙子一样。 要是偷瓜的虎孩子过来,没有二膀子九牛二虎的力气,偷也偷不走,还要重得在田里栽个跟头,额前鼓起个大包。 刘叔的瓜个大脆甜,但村里人买来吃,也不会买多少,一个原因是舍不得,一个瓜,看在是乡邻的份上两三毛钱,放城里卖的就更贵,十斤重的一个瓜,就要六毛钱,庄稼人是舍不得这些钱的,大太阳不如还是走快两脚,回家泡凉茶喝;另一个原因是统购统销,瓜田里这些瓜,都是有数量指标的,到时候刘叔要交公粮。 没一会儿,刘叔抱着个饱满熟瓜过来,花纹清晰,底面发黄,瓜蒂深深凹陷。 用手掂一掂,还有空飘感,不像生瓜沉沉往下。 刘叔:“保准脆又甜,给你挑了个新鲜的瓜王!” 李跃青把三毛钱塞到刘叔手上,刘叔摇摇头,把瓜给他,却不收钱,“不要你的钱了,刘叔今天请你吃的!” 他说着,神秘地压低声,“二侄儿,你是不是谈对象了?上边凉亭里有个妮儿等你是不是?” 刘叔人老了,眼睛发糊朦胧,就只看得清地里的瓜,人一离得远,分不清是妮子还是小子。 李跃青顺着他视线往上看,水鹊正撑在亭子的木栏杆上,乌发白肤,风格外凉。 村里确实没哪个皮肤这么白的。 也难怪刘叔连性别也认错。 李跃青不好解释什么谈不谈对象的,怕刘叔说错了尴尬,干脆扯开话题,强硬地把钱塞到刘叔手上,“行了叔,吃你一口瓜,就要给一口瓜的钱。” 亲戚之间推辞了一番,钱一塞,李跃青就抱着瓜跑了上去。 那瓜偌大一个,水鹊眼巴巴地看着李跃青。 李跃青:“想吃西瓜?” 水鹊点点头。 李跃青道:“上我家里去吃午饭?” ……… 他花了三天的工分钱,抱个大西瓜,好不容易才钓回来一个小知青。 水鹊中途跑回知青院里说一声自己中午不回来吃饭,又跟上李跃青的步子,到李家去。 李家门前不远一棵大榕树底下就有口老水井,站在井头边,水鹊看着李跃青拿麻绳绑了一个木桶,桶里放下瓜,“咚”的一声落进冰冰冷冷的井水里浮沉。 圆形的井口,四周井壁攀爬着碧绿丝草,在水里漂漂荡荡。 夏日的深井格外冰凉,撑在井头边,好像风都变冷。 李跃青看水鹊盼望着井里一口瓜,目不转睛的,笑了一下,“行了,守着你的西瓜先。” 他到灶房去。 李跃青擅长木工,屋里的书柜就是他自己砍树扛回来打的。 但厨艺就没有他哥的好,下厨是他哥的一招鲜,但不是他的拿手戏。 他做来做去,也就会个炒鸡蛋。 韭菜炒鸡蛋,剁辣椒炒鸡蛋,葱花炒鸡蛋—— 家里鸡蛋不够了。 灶房里有个缺了口的旧瓦罐,是用来装每日拾起来的鸡蛋的,底下空了。 李跃青想起他哥今早和他打的商量,送了十颗鸡蛋鸭蛋到知青院去。 ……家里哪儿有那么多下蛋母鸡?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对象都没谈上,就巴巴地往外送鸡蛋。 李跃青撂了锅铲,收了手,端着三盘炒鸡蛋到堂屋的饭桌去。 中午吃的糯米饭,想到水鹊前头吃面那个食量,李跃青没给他盛多少饭,免得待会儿不仅吃不下西瓜,还要积食不消化。 吃完饭,午后天边忽然泛起乌云,滚滚地过来,可又没下雨。 大风摇动屋后芭蕉林,簌簌响,送来清凉。 李跃青搬了个藤编竹床到屋檐底下,让水鹊坐在上边儿正好吹凉风,赶走暑热。 他把老水井里的木桶拎起来。 瓜搬到院子里,他撕一片苇片儿,因为水鹊忽而凑过来,香气扑到他鼻间,李跃青原本对准了西瓜中间的,结果错了点位置,轻划上一道,饱熟瓜崩裂开,分一大一小的两半。 两个人肯定吃不完这么大的瓜。 李跃青把小的一半瓜放到饭桌上,用竹编的桌盖蒙上,留到傍晚李观梁回来吃。 他又重新拿了个大勺子出来,水鹊猫在地上看瓜,好奇地问:“用勺子吃吗?不砍一瓣儿一瓣儿?”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09节 李跃青用勺子挖了中间一大块瓜肉,这种瓜,黑籽红瓤,中央这个位置是没有瓜籽的。 他们这儿把那口没籽的瓜肉叫做葡萄肉。 李跃青递勺子,是装得满满的一勺肉,“你先把中间的葡萄肉吃了。” 他原意是让水鹊接过勺子就好。 结果水鹊直接就着他伸的大勺子,阿呜的一口。 瓜肉塞得脸颊鼓鼓囊囊,嘴巴本来就红,吃了鲜脆爽口的瓜,甜津津的汁水溢出到唇瓣上,唇珠鲜润嫩红。 水鹊在他眼前晃晃手,“我吃完了?” 李跃青猛然回过神来,“哦,哦。” 欲盖弥彰地,他低下头,刷刷刷手起刀落把瓜分了好几块,“吃吧。” 两人坐在藤编竹床上,就着午后凉风吃起瓜来。 吃到后面,瓜皮堆在地坪上让鸡群啄食了。 天边的乌云还酝酿着没有落下。 李跃青只感觉手臂和肩膀上一沉,是旁边的水鹊靠过来。 鸽羽似的睫毛覆下,睡着了,红润润唇瓣张开一道微小的缝儿。 李跃青觉得自己有点儿发癔症了。 他竟然冒出一个念头…… 小知青的嘴巴,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 李观梁打了个喷嚏。 他从谷莲塘到县城,走路要四个小时,借了罗文武的自行车,后面负重两大袋的米,一袋有五十斤重,蹬自行车蹬了一个小时才到的县城。 进了县城,又花了点时间找到大姑家。 前些年大姑一家还是租房住的,一个月房租得有八块钱,现在换了工厂分配的房子里去,是筒子楼。 长长的走廊两端通风,一排过去房门虚掩着,叮叮咚咚的锅碗瓢盆响。 大姑家住在一楼,李观梁锁住了自行车,扛起两袋米到那边,敲门。 一个中年女子打开门,惊喜满面地让李观梁进来,说道:“辛苦了辛苦了,怎么不先敲门让你姑父出来帮个手?” 李观梁闷声称呼了人,“米放到哪儿去?” 大姑在前面领着,趿拉着塑料凉拖,“跟我来,放里面厨房门后去。” 李观梁踏着草鞋,他多看了一眼大姑穿的和进门时地上摆放的塑料凉鞋。 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声一直响,李观梁四周打量,试图找出声音的源头。 房内的陈设整洁简约,刷着白墙,桌上铺了碎花布,墙边长柜上一个九寸的黑白盒子,原来是里头的人正在播报天气。 李观梁了然,那是之前听罗文武说过的,电视机,一个九寸黑白就要三百块。 大姑和姑父两夫妻都是县里国营衬衫厂的职工,每人每月工资三十元,有副食补贴还有全勤奖,差不多每人能到四十元上下。 姑父从摇椅上起来,“观梁,来啦?真是辛苦你,留下来吃中饭吧?” 李观梁有些无所适从,摇了摇头,他把两袋米放下。 大姑道:“要留的,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中饭还是要吃!我现在就切菜,等你表弟放学回来,大家一起吃餐中饭!” 又问:“观梁啊,那儿有一百斤米吧?按照信里来的不?那我给你拿三十元钱,这么远路头,真是麻烦你了!” 私底下买米粮是顶风险的灰色地带,被人抓住了,再严重的要说成是投机倒把。 县城里凭借粮票买的米,一斤一毛五倒是便宜,但供量实在不够,城里很多没有农村兄弟姐妹的,就只能去和黑市那群不怕打靶的人做交易。 大姑边往房间走,边说着,“这边儿黑市那些人,哄抬物价,五角钱一斤米,前段时间抬到八角钱去,你表弟长身体像牛一样吃,家里一个月要耗五十斤米,这样下去哪里吃得起饭” 因此她才在信里头打商量,问李观梁能不能送米来,按粮店的价格乘两倍算,三角钱一斤。 这种顶风险的事情,如果不是亲戚,乡下人很少这样做。 李观梁想起自己拮据的存款,问她:“大姑,你信里说你的同事朋友也缺粮?” 大姑在卧房里翻找钱袋子,李观梁不便进去,就站在门外边,听到对方回答:“对!城里米粮供应紧张嘛,每月去粮店还排老长队!” 她把钱塞给李观梁,不让人有回绝的余地,又说:“观梁,你要是愿意往这里送米来卖,那就再好不过,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得事情,我回头和人说一声,说乡下亲戚也没那么多的粮食。” 李观梁低眉,“我初八再来一趟。” 到时候快要小满时节,水鹊以后每天要从上村东头的知青院走到下村西头的学校去,好一段路,一天来回得走上四十多分钟,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得多。 李观梁攥在手里的钱,好似变得烫起来。 大姑听到他的答复,“诶好!那我上夜班的时候悄悄和那朋友说一声,你放心,她嘴巴严实的。” 待到中午,李观梁吃过饭,就准备走了。 姑父送到门口去,从衬衣口袋里拿出印着丰收两字的一包烟,抽出两根烟,一根递给李观梁。 李观梁摆摆手推拒了,“不抽烟。” 姑父讪讪笑一下,他一年多两年没见李观梁,一时间忘了,收回来,“观梁,是不是到了要成家的年纪了?” 他塞给李观梁一张鞋票,“去年过年厂里发的,你拿去买双好点的胶底鞋或者皮鞋,人家看你不是寻常泥腿子,才乐意和你成家啊!” 县城里的大姑和姑父看他们兄弟俩无父无母的可怜,之前李跃青还在上学的时候,经常三五过年的会帮衬帮衬。 李观梁不好推拒,道谢收下了,一踢自行车的撑脚架,“姑父,我回去了,不用送了。” “好,”姑父道,“你到外边龙头街的蓝塘鞋店买,那家做工好。” 龙头街两边的都是专门商店,物品全都要票证买。 他不认得招牌上的字,但好在整条街就那一家鞋店。 李观梁没看胶底鞋和皮鞋,他驻足在前面摆的好几双塑料凉鞋前。 这种鞋子夏天比胶鞋布鞋透气,看起来也不会像草鞋那样,把脚磨出水泡。 鞋店的伙计上来,“买凉鞋吗?这可是时兴的材料和款式,卖得可火热,你有没有鞋票?” 李观梁拿出兜里的票。 伙计看了,确实印刷着奖售专用鞋票一双,盖了省商业厅的公章,日期也是今年的。 伙计问:“要多大码数的?” 李观梁耳根火烧似的烫,用手比了一下大小。 说:“要白色的。” 那伙计诧异,“你穿?” 男人个头高头大马的,比划的码数不像,况且寻常人全买耐脏的黑色,他倒挑上白色了。 李观梁摇摇头,闷不吭气。 伙计按着他比的,找来一双,“这样的,合适吗?” 李观梁又大致比了一比,点头。 幸而黝黑皮肤遮掩住他面红耳赤。 第174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5) 下午放工得早。 因着远处天边酝酿翻滚的乌云,浓得泼墨水一样,伴随一声惊天的闷雷,热浪滚滚冲来。 转眼的功夫,大风夹着雨点子噼里啪啦,兜头盖脸地砸人身上。 太阳晒了一个上午的地面,热气终于冒出来,和天地间密密麻麻白线一样的雨汇合,冒起青烟一般的雾蒙盖在山头和村边。 水鹊坐在门坪前,忧心忡忡,“观梁哥出门是不是没有带蓑衣?” 没人回答他,水鹊一转头,李跃青站在门边,正面无表情,啃了一口瓜。 大风大雨的,像大毛巾拧水一样泼,从屋檐哗啦啦打下来。 斜飞的雨丝沾湿了小知青柔软的乌发。 李跃青垂下视线,看水鹊一眼,“他都二十八了,下雨不会自己躲?” “噢。” 水鹊转回去,盯着地坪上因为铺得不平整而积起来的小水洼,雨点打得叮叮咚咚。 燥热的温度退去,让西瓜放一下午也不会放坏。 李跃青蹲下来,随口问:“你不吃了吗?西瓜。” 水鹊扣了扣手指,垂着湿漉漉的睫毛,细声低语:“留给观梁哥回来吃,他在外面跑一天了。” “……” 李跃青把西瓜籽吐到了米糠盆里。 他冷冷地问:“你们两个,没有背着我,有什么过度的牵扯吧?” 李跃青问法比较隐晦,没有直接问这两个人是不是背着他在谈对象。 水鹊压根藏不住事情,他眼皮覆下,不敢面对李跃青,留给人一个坐着的背影。 还抿抿唇,装作轻松玩笑的语气,“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想?李队长就像是哥哥一样,看我身体差照顾我而已。”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还生疏地称呼起李队长。 李跃青扯了扯唇角。 像哥哥一样? 哪个哥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0节 好哥哥?还是情哥哥? 李跃青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你不觉得,我哥年纪大了一些吗?和你——” 不是很般配。 叮叮当当的车铃声从村口飘荡过来。 水鹊一撑膝盖,欣喜地站起来,“肯定是观梁哥回来了!” ……… 暴雨来得突然,在县城里还是晴空万里,是回城过了黄泥圩的地界,闷雷一震,仿佛响在脚下,天上就开始下起刀子雨。 李观梁原本在晴空底下踩得就快,车前的篮子里团团挤着一块破棉絮布,后座上绑着鞋盒。 雨一下起来,他神色慌张地把外衫脱下来,盖在车前篮上护着。 上了年头的自行车,在风雨中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劈头盖脸而来的雨势,像是鞭杆子驱打快牛。 快些,快些,还需要再快一些。 李观梁抬不起头,胸膛闷着一口气,蹬动脚底踏板,黄土路上留下一道用力的车辙。 雨水很快集聚到身后的车辙里,变成奔流的极细小溪。 到了最后的青石板麻石沙的道路,李观梁抹了一把脸上冰凉凉的雨水,掀起眼皮,远远的,视野里容纳进一只金黄蝴蝶,立在路口等着他。 水鹊身后披着棕叶蓑衣,高兴地挥挥手。 他动作一大,身旁撑着老油布雨伞的李跃青,当即不耐地轻啧一声,“别乱动,想要被雨淋湿感冒吗?” 雨下那么大,就这村道到这两三里路的距离,他哥又不是会迷路了回不来,非要到路口等。 李跃青只好翻出蓑衣和雨伞来。 李观梁在水鹊去那边一段路下了车来,快步推着自行车走,“快回去,雨太大了,快回去。” 水鹊:“嗯嗯!” 他抬腿跟着李观梁走,李跃青要拿伞撑着他,也只得亦步亦趋紧跟着走。 李观梁将自行车停在了屋檐下,这会儿没大风,雨直直地下,虽然大,但不会刮进屋子里来。 李跃青收了伞,皱紧眉头问:“怎么不在路上避雨再回来?这是急雨,多等一阵就停了。” 李观梁摇头道:“等不得。” 他也不管自己像是河里捞起来那样形容狼狈,急急地拨开车前篮子上蒙盖的外衫和破棉絮布,检查里头盖着的东西。 水鹊探头好奇地看,“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他看见三个薄油纸包裹的长条,一端还有木头棍子。 眼睛晶晶亮,水鹊道:“是冰棒!” 李观梁从篮子里拿出冰棒时,眼角余光偷看水鹊,又低头,“对,是冰棒,我回来的时候在城里街上看到的,没见过,一问才知道,带回来让你们尝尝。” 但是看水鹊的样子,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观梁恍然才想起来,小知青是海城来的。 不像他这样的村野人,夏天口渴了,喝生水、喝粗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像是严冬腊月才会结出来的冰锥子、雪杆子。 他问了街头叫卖冰棒的人,那人小心打开木头箱子,里面铺了厚厚的棉被布隔热,中间一根根薄油纸包着的就是冰棒。 县城里有个制冰厂,但是离谷莲塘太远了,也知道庄稼汉不会浪费这钱,没人到这里来卖冰棒。 最贵的奶油冰棒,一根一角钱,他买了三根,又问卖冰棒的扯了点破棉絮布,怕太阳大,回去的路上晒化了,对方本来不愿意,李观梁付了五角钱,他就用棉布严严实实地帮李观梁把冰棒包起来了。 李观梁蹬动脚踏,风驰电掣地扬长而去,生怕慢一点点那冰棒就全都化成水。 虽然后半程下雨,好在有棉布和衣衫遮住,没怎么打湿。 李观梁剥开薄油纸,纸上滋溜溜滴水。 眉头紧紧锁起来,“还是化了。” “没有化得很严重。”水鹊知道他辛苦带回来的,握着他的手腕,凑上去抿了抿冰棒上化的水,唇边旋出涡儿来,“是甜的!” 湿红的舌尖在李观梁眼前一闪而过,将他的心神全一并带走了。 李观梁不知所措,光会痴愣点头,“嗯,嗯。” 给小知青一笑,迷成什么样了。 李跃青低嗤一声,拿起剩下两条冰棒的其中一条,“有我的份?” 李观梁:“吃吧,一会儿全化了。” 李跃青往屋里头走,“谢谢哥。” 李观梁陪水鹊坐在屋檐底下,静静看雨。 他剩下的那根冰棒没动,看水鹊快要吃完了,就把自己那份递过去,下雨天气凉快,只比刚才化了一点。 李观梁:“还要吃吗?” 水鹊嘴巴还是馋,但还是礼貌地往回推了推,“你吃吧,你不是还没吃吗?” 李观梁道:“奶油是甜的吧?我不喜欢特别甜的食物。” 水鹊嘟囔:“这个甜是不腻的,你先尝尝,你都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喜欢?” 他刚吃完一根冰棒,唇上是晶莹剔透的,嫩润得像是啫哩粉果冻。 李观梁怔怔地盯着看,“……我能尝尝?” 水鹊捏着那半化的冰棒,“当然可以啊。” 为什么这么…… 问? 心音最后一个字,在李观梁凑过来的时候,卡顿住了。 滴答,化了的水落在地上。 李观梁贴了一会儿,面红耳赤地退开,薄唇抿直成一道直线。 原本不怒也自带三分锐利的鹰目低着不敢去看水鹊。 听到小知青不满地咕哝道:“我不是让你尝尝冰棒吗?” 李观梁讷讷出声:“我就不吃了,这根你吃吧。” 水鹊没明白,“怎么了?” 还没试过呢? 李观梁手足无措,擦擦裤摆,局促地从凳子上起来,“太甜了。” 他刚刚一抿嘴,尝过了。 最后那根冰棒留给水鹊吃,李观梁转头到自行车后座那里解开绑住鞋盒的带子。 鞋盒是纸盒,雨大打塌了,不过里头的是凉鞋,没什么影响。 说是白色,其实更接近那种透明的颜色。 大小合适,雪白脚背和淡粉杏仁似的脚趾,能看清楚。 水鹊坐在椅子上,撑着手,问道:“送给我的吗?观梁哥,这要花你不少钱吧?” 那鞋子的尺码也不可能是给别人的了。 李观梁:“三元钱,不多,我今天卖米,大姑给了三十。” 亲戚之间,肯定不会收钱太贵,何况要是他再进城卖米,像黑市那样五毛钱一斤的价格,被抓起来那就是打实了哄抬物价,百口莫辩。 李观梁觉得三毛一斤差不多了,未雨绸缪也好留条退路。 他说出自己的计划,“剩下的钱攒起来,我初八又再进城卖米一趟。” 李观梁决定明天到供销社门市部,报上自己要预购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 ……… “观梁哥,就送到这里吧?”水鹊小声道,“不然知青院里其他人要看见的。” 李观梁点头,“好。” 他像个浸水的木鱼,敲不响,不会那些滑头年轻人的柔情巧言,只会听水鹊的话。 水鹊翘了翘唇角。 多亏了男主的哥哥,让他一天挣了好多软饭值,程序判定的软饭值是根据物价来的,一角钱就能进一个。 他懒得踮脚,于是扯了扯李观梁衣角,“你低头。” 李观梁依旧听话,俯身低头。 唇角擦过温软的触感,点水即离。 水鹊拎着鞋盒,三两步逃开,又转回身,青色上衫衣摆随晚风旋起。 俏生生的小知青,笑脸被夕阳染着柔和金色,冲他摆摆手道别,“观梁哥,明天见!” 等到人都再转方向回知青院了,李观梁才迟钝地摆手,又呆头呆脑地收回。 蝈蝈在豆苗架子底下、在篱笆墙角落叫了起来,唤起柳梢头的一半白月亮。 另一头夕阳还没完全落下,知青院炊烟袅袅。 院中钻天杨不像芭蕉林那样茂密,戴着眼镜的青年一眼就见到了,院外不远处,依依不舍和男人分别的小知青。 兰听寒敛起眸中冷光,薄唇重新上扬起温和的弧度。 他正在洗米,问水鹊:“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水鹊没设防,说了一半真相回答他:“李队长从城里探亲回来,请我吃冰棒,我就多待了一会儿。” 兰听寒颔首,没再问什么。 但是等到夜深蛙鸣的时候,水鹊躺在床铺上,不大舒服地向外侧翻了个身,眼皮微掀起,差点让床边立着的高大身影吓一大跳,他抱着被子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听寒哥……你晚上还不睡,做什么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1节 兰听寒静默了一阵,坐到床沿。 出声问:“你是不是在和李观梁谈对象?” 水鹊揪紧被子,兰听寒还没等到回答,先看清楚了人惨白的脸色和额际一片汗涔涔,心中一慌,急切地问:“怎么了?是疼?” 水鹊咬住唇,殷红当中压出白痕,话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肚子痛。”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兰听寒。 兰听寒稳稳回握住那发冷的手,“我带你去卫生所。” ……… 梁湛生前不久才见过这个患哮喘的小知青。 他胸口前挂着听诊器,立在杉木床边,掀了掀眼皮,“吃了冷西瓜?吃了多少?” 水鹊垂着脑袋,点点头,弱声补充:“大半个吧……还吃了两根冰棒。” 梁湛生笑了一下,“怪不得你的肚子跟着你受罪。” 他给水鹊冲了药剂,喝下去。 夜已经深了,梁湛生是让急促有节奏的敲门声吵醒来的。 兰听寒一人背着水鹊过来,知青院里其他人第二日还要上工,就不再闹醒他们。 卫生员抱出来一床干净的薄被子,给少有的夜晚住院的患者用。 梁湛生转移视线,问兰听寒:“就一床被子,你是守着,还是回知青院去?” 村里卫生所一年到头没有什么住院需求,因此为患者准备的就一个床位。 兰听寒拉过一张木头椅子,坐在床边,对水鹊道:“我守着你睡就好。” 梁湛生嘱咐:“一会儿把煤油灯吹灭了,替所里省着些用。” 卫生所的经费紧俏,中药材都得医生和卫生员自己上山挖,自己下地种。 水鹊吃过药,一夜好眠。 兰听寒后半夜看他没有异样,就趴伏在床边休憩。 天还未完全亮,水田里星星闪着微光。 邮递员脚蹚着露水,把卫生所的门敲得嘭嘭嘭响,“梁医生,有你的信。” 水鹊眼睫毛颤了颤,兰听寒快步打开门,放低声音:“我帮你转交给医生,里面病人还在睡。” “哦哦,好。”邮递员也降低了音量,从军绿挎包里翻出给梁湛生的信件,又问,“这位小哥,你认不认识水鹊?这儿有好几封给他的信件,也没写详细地址,就写到谷莲塘,我没听说过有人这个名字啊?” 兰听寒道:“水鹊正在里面睡,你一并交给我吧,我转交,往后还有他的信,就送到上谷莲塘村东知青院。” 邮递员:“诶好。” 他把一沓信件交给兰听寒。 重新掩上门,兰听寒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最顶上的那封是给梁湛生的,他放到了一边的木柜台上,剩下的三封收信人全写着水鹊。 兰听寒在其中两封的寄信人一栏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是他的养父,以及养父的儿子。 水鹊这时候醒来了,迷迷糊糊地睁眼。 兰听寒说了刚刚邮递员来过的事情,把信件交给水鹊。 水鹊低着头,一边困倦地揉着眼睛,一边拆开信封。 第一封是父亲的,不过水鹊的记忆之前由于大世界的命令封住了,导致他并没有什么对于对方的印象。 似乎不善言辞,书信也写得比较简洁。 问了水鹊怎么没和他商量过就下乡,又问了最近习不习惯一类的事情,后面写已经汇了三百块钱到水鹊在这边的信用社里,让他记得去信用社取出来用。 多、多少钱? 三百块钱…… 一天十分工分是一角钱,那三百就是三千天工分…… 水鹊和77号说:【其实角色完全没有必要去巴结未来的男主吧?这个爸爸好像很有钱诶。】 77号解释:【因为原本的剧情里父子关系没有这么好的,都是77不好,设置错了时空锚点,让宿主胎穿过来变成小宝宝……】 谁能拒绝它77号的宿主宝宝呢? 本来的角色剧情里是哮喘病拖累,让副军长对这个儿子相当失望。 它的宿主一过来,副军长的什么铁血也都化成柔情了。 这些77号当然没说出来。 水鹊翻了翻信纸,发现反面还有字迹。 他三两眼扫完了内容,疑惑地抬眼看兰听寒,迟疑地喊道:“哥哥……?” 兰听寒淡笑,没有说话。 水鹊小声道:“爸爸在信里说给你的信用社账户汇了一点钱,补助一下粮食。” 他没把信纸给兰听寒看,因为里面的内容,读起来有些像是让兰听寒的好厨艺多给水鹊做做饭的意思。 水鹊低下头,又去拆第二封信件,寄信人是水川。 是他的异卵双胞胎弟弟? 他阅读信件,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简洁,甚至利落的笔锋也像了十足十。 前面是简单的问候,末尾写到—— “今年春节过来住吧,我缝补好了小时候你最喜欢的那只小马的腿。” “父亲虽然不说,但他很想见你,我也是。” 水鹊心头暖暖的,是身体自觉的反应,即使他连弟弟长什么样子也没记忆了。 最后一封信,拆开,没有信纸,有张汇款单,以及零落的散钱从里边掉下来,有的是面值五分、贰分的硬币,叮叮当当掉到地面上。 水鹊下床把硬币全部捡起来。 汇款单上是整整齐齐的三十六元。 加上零散的钱币,八毛九分。 三十六元八毛九分。 水鹊盯着信封上的寄信人名字:“荀定?” 兰听寒问:“你的继弟?” 扶了扶眼镜,兰听寒说道:“看来他是留在城市里找到工作了。” 水鹊不解地坐回床上,回答:“应该是吧……” 兰听寒看了一眼汇款单。 不然也不会有一个月的工资整整齐齐地寄过来。 第175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6) 【真的不能花吗 ?】 又一日清早,水鹊蹲在知青院的地坪前,揪了一把篱笆墙下的野草。 紫花酢浆草,在篱笆墙底下长了两三丛,上面布着淡紫色的小花。 他拔了一根,绷着小脸,把一瓣儿一瓣儿花揪下来。 【也不能换算成软饭值吗?】 水鹊问的是前几天收到的汇款,不过他没拿着汇款单、身份证和信用社的存折去取钱。 77号也很遗憾,【不可以的,宿主,他们大部分身份都是剧情里没提及过的边缘人物,不能算到软饭值对象范围里去。】 而且剧情里,他这个角色不招亲爹待见,也不叫继父喜欢,生母心有余而力不足,导致在村里日子过得穷穷巴巴,家里根本没有汇钱过来帮衬的,不然也不会又是巴结男主又是哄人家的老实人哥哥了。 水鹊幽幽叹了一口气,蔫头耷脑地应答:【好吧。】 那他手里的三百多块钱,却是一点也不能用上了。 水鹊决定改日到信用社里将钱款改为存成定期的,那样还有微薄的利息,就当做是他们寄钱过来他帮忙理财了…… 三百多块钱,如果是吃冰棒,他能吃三千多根。 水鹊想了想,之前吃多了生冷的食物,冰得胃疼,又瑟缩了。 那换个单位,要是买自行车,就买最好的永久牌,他也能买两辆呢,一天蹬一辆,在山上骑行下来都不怕擦坏了心疼。 水鹊设想得很好。 但实际上他压根还没学过怎么蹬自行车,青涩的技术让他平地踩脚踏也会歪倒。 陈吉庆他们也吃完了早饭,拎上锄头,这几天他们的活计不在水田里,在山坡的旱地上,早稻插过了,要分人手去种杂粮。 看水鹊还坐在院子里,汪星问他:“在等李队长吗?” 水鹊点点头。 他现在不和兰听寒陈吉庆他们一道上工,小满一过,因为身体原因,水鹊就被分到新建设好的谷莲塘中心学校里去当老师了。 从知青院到学校,路头远,早出晚归,虽然不是一整天都是课,但下午五点放学,回来也是临近黄昏时分,这时节到了夏天容易碰见蛇,李观梁天天送他。 清脆的车铃响,叮铃铃,叮铃铃,从青石板道路尽头往这边过来。 水鹊赶紧拍了拍手里的草茎叶子,刚刚揪过紫色的花,把他指腹也沾上了隐约的淡紫色。 兰听寒不咸不淡地扫过,男人骑着崭新自行车,破晓而来,车轮碾压青石板,因为路上的碎沙和路边缘疯长的野草,经过时在空气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擦肩而过的距离,李观梁对他们微一颔首。 苏天礼貌打招呼:“李队长,早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2节 李观梁简短回应:“早。” 陈吉庆看了也纳闷儿,走出一段路了,才自言自语一般说出疑惑:“李队还真是尽职尽责啊?每天都起早骑单车送水鹊去学校,他还得骑快些赶回来上工。” 从知青院走路到学校,要二十分钟,但是骑自行车的话,五分钟就够了。 李观梁得预留出十多分钟左右的时间,骑车送水鹊去,再回家里放车停好,准时出现在田野里。 下午放工后也是一样的,尽早做完活计分放工,赶到学校里去接了水鹊回来。 听说帮水鹊调到学校去,也是李观梁之前报上去打点的。 这样想来,李观梁作为生产队长,确实对于分到第八生产小队的知青格外关照。 陈吉庆想着,又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说不上来。 兰听寒没说话,回首视线往后望了一眼知青院里的景象。 水鹊亲亲昵昵地迎上去,正和高大黝黑的男人说话。 水鹊稀奇地看了一眼又一眼,他摸摸崭新锃亮的自行车,弯曲的车把像是羚羊角,他拨弄了一下车铃,叮铃铃很清脆。 弯唇,抬眼问:“观梁哥,你买自行车啦?” 前两天送水鹊去学校,都是借的罗文武的车。 李观梁:“嗯,昨天晚上供销社到的货,再借罗队长的单车,他要对我起意见了。”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但确实是前头卖米和送人来回,全是借了罗文武的车,虽说两人一个大队里的老熟识,但再这样麻烦占着车也不好,村里有人赶集或者其他的需求,也需要向罗文武借车。 “这车是送你的。”李观梁垂下眼,好像不大好意思,“你骑着去学校方便。” 他说着,车头交给水鹊。 水鹊赶紧晃晃头,他飞快地坐到后座上。 “我不会蹬自行车啊。”水鹊理所当然道,“要观梁哥你送我去学校。” 供销社那边的人知道是李观梁申请购买的自行车,送到他手上了算这么回事,岂不是惹人怀疑? 万一男主这会儿就怀疑到他头上来,直接说他为了钱骗他哥谈对象,那就不好了。 水鹊还有好长一段剧情进度要刷,不能那么快败露。 况且听李观梁说,钱是到城里卖米挣的,那样还是让自行车留在李观梁家里比较好,这样他就能往城里做生意,又方便赶集,水鹊的软饭值靠他就能滚滚地来了。 水鹊还未具体了解往城里私下卖粮的危险。 他就是扯了扯李观梁的衣角,轻声问:“你不想送我去学校吗?是不是嫌弃我麻烦了?” 李观梁耳后发烫,碰了碰后脑勺,“没有,不麻烦。我送你,每天都送你。” 他骑上自行车,脚一蹬踏板,树木景象在快速倒退。 水鹊额头抵住他后背,轻轻地笑话他,“那不要,我周末不用去学校,你想送我还不要你每天送。” 李观梁被他笑话了,还呆气地应:“嗯,嗯。” ……… 谷莲塘中心学校,按照现在的学制,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本来应当开九个班。 但是村里的孩子,一大半没送去县城里上过学,剩下一大半又分为上了两年交不起县城小学的学费的,上了三年交不起学费的…… 总之,谷莲塘加上邻村报名过来的一百五十来号孩子,从六七岁到十三四岁的,最多也只上过五年级,还只上了半个学期就因为拖欠学费被退回来了。 至于村子里还有些十五六岁往上的青少年,已经是家里的重要劳力,能挣八九个工分,就在田间地头的农业大学里回不来,要读书写字只能等到冬闲,学校给村里所有人开扫盲班,到时候才能过来听课。 学校按照各个孩子的水平,开成了五个班,只有小学五个年级,这样一来,建了三层楼,却只有底下两层用上了,等明年五年级的孩子升学上去,才有个初一班出来。 五个班,却只有四个老师,语文数学要兜底,科学社会课也要包揽。 老师多是上过小学初中的老人,青壮年能耕作劳动的,为了每年村里交公粮达标,肯定还是要在田里干活。 像水鹊这样身体不好,不能参加粗重农活又有知识的年轻人很少,开学升旗的时候,四个老师里,就他一个嫩生生的像小竹苗一样站在那儿。 因为他高中毕业了,上的学最多,就给他安排去带五年级,偶尔还要再带一下四年级。 公社本来还担心,五年级的孩子个头大点也顽皮,不像一二年级的容易吓唬,怕水鹊这样的镇不住场子。 结果开学两三天下来,只有五年级是最乖的,巴巴地望着小老师上课。 公社出资,加上村民筹款,一起修完的这个大工程,学费一个孩子一学期一元钱,还怕有的家庭当下拿不出来,不送孩子来上学,就改为不用直接交学费,在报名时由学校开出单据来,到年底了统一由生产队社员往来账上扣除。 但这样一来,学校里现在的日子也紧巴巴了。 剩下的经费连每人一本书本也做不到,课室的桌子是长桌,一张桌子坐三个人,于是三个孩子才能分享一本课本。 凑在一起看课本,就容易搞小动作。 水鹊好奇地弯了弯腰,凑前看那三个孩子桌前,“你们在做什么?” 桌子上爬着两个小蚂蚁,三个孩子脑袋挤着脑袋在看。 见水鹊过来了,课室里其他孩子的视线也齐刷刷往他们这儿看。 三个孩子“腾”地满脸通红,坐得笔直端正。 水鹊弯了弯眼,“好吧,先和小蚂蚁说再见,下课再一起玩吧,上课要专心。” 他们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的,老师。” 今天最后一节是语文课。 新学一篇课文《山雀》,讲到生字的时候,水鹊捏着粉笔在黑板上画下一个括号,又在后头跟一个“雀”字。 这是一道题目。 立即就有坐在前排的孩子反应过来,高高举起手,“老师!我会!” 水鹊转过身,是他之前任命的语文课代表,一个小女孩,家里条件不太好,衣服上打的补丁总是比其他孩子的多几个,此刻腼腆而期盼地看着他。 “好,彤彤你来回答。” 名字叫彤彤的小女孩,站起来,“麻雀!” 水鹊笑着点点头让她坐下,在旁边小黑板每个孩子的名字上找到柳云彤,添上“正”字当中的一个笔画。 凑齐了三个正字就能换小奖励。 底下的孩子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罗雀”、“黄雀”,其中有一个刚刚看蚂蚁的孩子,闷闷地憋出一个“喜鹊”。 课室里哄堂大笑起来,好朋友叫他的绰号,“竹脑壳儿,你是呆瓜,这怎么是同一个鹊字呢?” 窗外传进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水鹊。” 孩子们左右看看,又笑起来,“第八生产队的李队长不识字,和我们竹脑壳儿一个样!” 恰时铃声响起,水鹊让他们收拾书包放学回家去了。 李观梁立在门口等人,他天天过来接水鹊,大家都认识他,就被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经过的时候又笑话一番,“李队长,你得叫小水老师给你开小灶补补课!” 水鹊没架子,和孩子们熟了,都叫他小水老师。 李观梁惭愧地摸了摸后脑,“是,你们说的是。” ……… 炊烟袅袅的村头村尾,河流上飘着水汽织就的薄雾。 水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晚风把他略微长长的发尾吹起来。 他不吭气,拿指腹在李观梁后背上写字。 水鹊画过的位置,像是窜电一样发麻蔓延上头顶。 李观梁险些握不住自行车的车把手。 水鹊写完了,问:“观梁哥,我刚刚写得是什么字?” 李观梁哪里知道。 水鹊又写了一遍。 李观梁发窘而惭愧道:“我不大识字,更不会写。” 水鹊写在后背上,就更加有难度,他猜也没有头绪。 水鹊问他:“你之前没有去上学吗?” 李观梁老实回答:“家里穷,小时候念过一两年私塾,第二年还欠着第一年的学费没交清,先生叫上父母来骂了一通,没脸再赖着学了。” 他只能连蒙带猜认得几个笔画简单的字,在村里干农活早出晚归也没什么认字的需求,公社开会签名还可以用红指印代替,索性也没再学。 水鹊抿了抿唇,改而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后背上,安慰道:“没关系,那到你家去,我教你。” 李观梁放米煮饭,洗了个手,就回到房里去。 水鹊正等着他,房里有张黑漆长方三屉的木桌,桌前仅一把竹椅。 小水老师敲敲桌子,叫这位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半头的学生坐好。 绷着严肃表情,水鹊站在桌旁,“我教你写字,你可要认真学。” “先教你写你的名字。” 水鹊说着。 李观梁忽地出声打断,看着桌上的纸笔,问:“能不能先学老师的名字?” 水鹊顿了一下,“也可以。” 正好巩固今天李观梁在门外听的知识点了。 李观梁对此很有学习的积极性。 他盯着水鹊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水字他认识的,但是在鹊字上,李观梁不止闹了一次笑话了。 头一次是初次见面,第二次就是今天等人放学。 笔交给李观梁。 李观梁模仿字形来写,写了个丑丑的倒装字。 水鹊只好手把手教他写,他侧着身子,圈住李观梁的手来写。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3节 男人喉结无声滚动。 两人的距离贴得太近,李观梁鼻间萦绕的,皆是对方身上甜稠的香气。 他发觉自己无意识绷起的手臂肌肉上,贴住了小知青胸前微微鼓着的软肉。 就那一点儿弧度,经他肌肉挤压平了。 李观梁面红耳赤。 水鹊的眉心蹙起来,他发觉自己没法包住李观梁的手,对方的手成拳状太大了,他控不住笔。 拍了拍李观梁,紧接着像是灵活的鱼儿,游进了对方怀里坐着。 “这样子,你包住我的手,我再带你写。”水鹊觉得自己点子可好了,自顾自赞同,“效果是一样的。” 两团圆润绵软的肉,严丝合缝坐在李观梁腿上,调整位置时还往后挪了挪。 “腾”地热气往头顶上冒,而叫嚣的滚烫血液往底下沉。 李观梁太阳穴突突跳,豆大的汗珠顺下来。 水鹊疑惑地仰起俏生生的小脸,问他:“你是不是兜里放了东西?我坐着不大舒服。” ……… 李跃青才从外面洗了衣服回来,晾到竹篙上,灶房里煮着饭。 他一边往他哥屋里那边去,一边询问,“今晚我做菜?” 屋里突然响起竹椅哐当倒在地上的声音。 李跃青皱起眉头。 小知青抓着纸笔,从房里逃出来,一溜烟儿躲到他后边,揪住他衣摆。 李跃青发觉不对:“怎么了这是?” 水鹊不吭气。 李跃青往房里看。 他哥一个二十八岁的处男,羞愧难当地扶起椅子。 第176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7) 李跃青回头,垂下视线,小知青耳朵都是粉色的云。 大约可以猜想出来,是怎么被男人吓一跳的。 李跃青冷笑一声。 要不是他及时回来,按照这两个人藕断丝连的拉丝腻乎劲,是不是就要在屋里头戏鱼水之欢? 估计到时候小知青让他哥吃到嘴里了,眼里含着泪,哭得薄薄眼皮红成五月的鲜桃,还要问李观梁为什么肚子胀胀的不舒服。 李跃青越想越是窝火,又发掘不出来自己这样心情的缘由。 于是不管不顾地丢下一句,“我去做菜。” 他没心情解决这两个人的争端。 水鹊也不敢往屋里看一眼,手里揪着的衣摆脱离,他就亦步亦趋地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李跃青。 李跃青动作大开大合地坐到灶台前的竹凳上。 剑眉下压,凤眼狭长显出十足的锋芒。 整个人看起来黑云遮顶。 侧过头,拿起火钳粗暴地撂了撂灶膛内的草木灰,干草塞进去,火柴一划,蓬勃的火势一点就熊熊燃起。 漆黑的眼里映着火光。 李跃青一瞥,“跟着我做什么?” 他问的是旁边的水鹊。 水鹊抿住唇,没回答,估摸着还在尴尴尬尬的。 李跃青瞟了小知青一眼,问:“不怕油烟?” 他把另一边的小凳子推到水鹊脚边,让人别像个被罚站的好学生一样站在原地。 李跃青拿了把细柴,膝头一抵,按着将柴在脆响声中折成两半,塞进灶膛去。 烧热锅,再倒油。 他又做起了熟练的韭菜炒蛋。 想到坐在旁边水鹊,李跃青问:“你留不留下来吃晚饭?” 水鹊摇摇头,李跃青因为背对着这边炒菜,没看见他的动作。 水鹊出声道:“我能不能借你的课本?” 剧情里,角色知道明年秋天会公布恢复高考,到冬天就能考试,因此还是准备了一年多的,虽然按照人物性格,估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多。 但是水鹊手里目前没有课本,他带来的行李里边,多数是小人书、连环画还有这个时代的小说。 李跃青漫不经心问:“要什么年级的?小学时候的课本已经卖了。” 他上小学的时候,还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书本费学费全是他哥一人干活在出,用书本的时候要仔细小心着,尽量没有显眼破损,这样小学毕业后,还能以每本比原价少五分一毛的价格卖给新一届的小学生。 水鹊:“高中的,高中就够了。” 这会儿为了青年尽快投入建设,高中学制仅有两年,不过因为不分文理,所有科目加起来的课本还是相当多。 李跃青顿了顿,“你要这些课本做什么?” 水鹊坐在那儿,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考大学。” 李跃青:“嗯?” 废除高考都十年了,现在只有以推荐方式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 他只当水鹊是在说笑的,没有放在心上,李跃青道:“课本多,比较重,留不留下来吃晚饭?吃完我帮你把书搬到知青院去。” 他在炒菜,水鹊想借他的书,就在底下帮忙吹火筒,火又烫,烟又呛,于是眼泪汪汪地点头,“嗯!” 李跃青偏了偏头,淡声:“你到外面去,吹火吹得这么大,我煎蛋都要煎糊了。” 水鹊搬着小凳子就到院子里坐着。 李跃青从瓦罐里拿出鸡蛋来,又敲了两颗蛋进去。 锅里金黄金黄夹着韭菜沫儿的三份煎蛋,他吃一份,水鹊吃两份。 他哥补过头了,今晚吃韭菜就成。 ……… 临近夜晚,燥热的温度降下来,李跃青将洗米洗菜攒起来的水泼在院中瓜架。 外面风大些,空气不闷,李观梁就搬出原本年节烧香拜门口时用来放祭品的矮桌,放在院中地坪里充当饭桌,再搬三张小凳。 他们就围着这小饭桌吃晚饭。 那头太阳尚未完全落下,这头的月亮已经从村边攀上来了。 池塘离得不算太远,蛙鸣虫唱,树影婆娑。 一半黄昏,一半清凉月。 晚饭的氛围有些尴尬。 主要是李观梁多次讷讷启唇要说话,水鹊就慢慢吞吞地挪动屁股下的小凳子,转个方向不看对方。 李观梁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李跃青的视线扫过两人,眉峰微妙地提起来。 扒着饭,吃了两口煎蛋。 吃完饭,由李观梁收拾碗筷。 这是水鹊第一次到他的房间。 李跃青略微有些不自在,立在门口让出道路,“进来吧。” 没有赘余的家具,黑漆两屉木桌竹椅,木制衣柜立在最内侧。 床铺整洁,墙边一个木制书橱,上面果然放了水鹊要找的课本。 水鹊看了又看那木书橱,新奇地问:“你是在哪儿打的书橱?村子里有木匠做这个吗?” “上谷莲塘有个陈木匠。”李跃青说,装不经意地道,“但是这书橱是我自己背杉树回来做的。” 水鹊转过头来,真诚感慨:“你木工真好。” 李跃青:“一般吧,其实很简单。” 他不会发觉自己在听到水鹊称赞之后,模样简直像是身后有狗尾巴在不停摆动。 李跃青问:“你缺书架吗?” 水鹊明白了他的意思,期盼地点点头。 李跃青又一转话题,“我今夜轮值,要去河边浇稻田。” 水鹊犹疑了一会儿,说道:“你怕黑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李跃青怔愣一瞬。 他原意是和水鹊说,自己今晚去浇稻田的话,明天就不用上白天的工,倒作息休息,有多一些时间可以上山砍杉木回来,就可以早点开始做书架。 但是对方好像误会了。 水鹊以为李跃青的意思是让自己帮他顶班,但是他又不会浇稻田,而且晚上田里他还不会走。 他最多能提供的帮助,就是陪李跃青去而已。 水鹊歪一歪头,“不用我陪吗?”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4节 李跃青游移视线,“你不怕晚上有蛇,或者洪松他们会聚在一起讲鬼故事就好。” 到时候,要是水鹊被蛇吓到,或者是害怕洪松的陈年烂谷子鬼故事,抱住他非要他安慰的话,他也不会…… 李跃青对上那双润润的眼睛。 嗯,他也不会丢下水鹊不管的。 ……… 河边浇稻田,通常全是年轻气壮的男青年打夜班,因为这活需要些力气,又要熬夜。 要扒闸门,挖水渠,看毛渠,还要看水泵,又要踩着水头顺沟渠把水引到田里。 顺手还得把稻田水沟边的丛生杂草给拔了。 幸好今晚的月光澄亮,不用打火把也能朦胧看清楚前路。 启明星金黄闪烁。 扒了闸门,水流从河汊里叮咚汩汩涌入沟渠里。 这一夜还相当长,洪松几个人拔了会儿草,就坐在田埂边背水的坡上。 按照惯例,拉拉呱,聊聊家常,就开始搜刮肚子里那点陈年的鬼故事。 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最开始起头的青年人,犹豫了一会儿,“大晚上讲这些,是不是不大好?” 洪松一拍他的肩头,“赵大胆,你怎么了?前头难不成是清明撞鬼吓尿裤子了,不敢说?” 绰号赵大胆的青年人,偷偷觑水鹊的方向,转而又赧然地盯着自己鞋面,不吱声。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留意到他异常的表现,视线移转。 水鹊坐在李跃青旁边,稍微长了一些的乌发柔软地贴着雪白脖颈。 坐着的时候,双手抱住膝盖,脸颊压在上面堆出点软肉,眼睛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看着。 一群愣头青,一时间心中恍然大悟,忽地在意起来。 确实…… 洪松喃喃:“赵大胆,你说的对,好像是不太好。” 万一、万一把小知青吓哭了怎么办? 他们怎么哄? 是不是,是不是得抱在怀里轻轻拍? 道歉还哄不好的话,要再亲亲哭红的眼角? 愣头青们的脑回路突然对上了,个个耳根燥热,佯装咳嗽清嗓子,眼神往天上、地下、河里四周飘,就是不敢看水鹊的方向。 怎么说呢,男生被鬼故事吓哭很奇怪,男生亲另外一个男生也很奇怪。 但如果,被亲的是水鹊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对方哭起来,应该会很漂亮。 这个年纪的愣头青,满脑子粉红泡泡夹杂着橙黄废料。 一道道和心跳声一样飘忽不已的视线,自以为隐蔽,黏糊糊地纠缠到小知青的身上。 如果哭起来,眼尾肯定是红红的,薄薄眼睑晕出粉色,沾着水光。 啊,说不定微圆的鼻尖也泛红。 哭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可能浑身肌肤都是粉粉的 水鹊茫然地发觉,这场青年夜谈会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了。 蛙鸣阵阵。 水鹊打破寂静氛围,悄声问:“怎么了?你们不是要讲鬼故事吗?” 他从前没有那么多朋友,能够和差不多岁数的同龄人一起在田野里夜谈,这样的经历对水鹊来说还是很稀缺珍奇的。 李跃青不耐烦地啧一声,问道:“还讲不讲?不讲就去挖渠除草。” 洪松赶紧道:“讲、讲!怎么不讲!” 难熬的三更天,逼得人连声哈欠,走田埂上栽个跟头可能都会就地睡昏过去。 这时候当然要讲些恐怖刺激的来打起精神。 赵大胆说:“我起头先的,那还是我先讲。” “这还是我爷爷和我说的事情。”赵大胆为了渲染气氛,已然压低了音量,让周围人围坐了一个圈来听他说,“那会儿还是几十年前,爷爷清明去拜太公,以前都是大爷爷带着去,但是那年大爷爷摔断了腿,我爷爷一人去。” “他挎个篮子,里头装纸钱、茶水、烧酒和水煮鸡,又拿了把开路的镰刀,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太公的坟,因着前一年雨水丰沛,野草疯长,原本的路也看不见了,坟头更加难找。” 赵大胆说着,恰恰此时起冷风,吹动草叶沙沙响。 他渐入佳境。 “然后,爷爷找了一天,实在口渴,带的茶水烧酒全喝了,还是找不到,决定先回去,往回走的路上,就见到有个卖苹果的老人立着,爷爷口渴,就问他苹果怎么卖?卖的和赶集是一个价的,他就买了一斤,吃到嘴里又酸又涩。” 周围人屏息听赵大胆继续讲。 “但是看老人家卖苹果辛苦,他也就没计较,又问,老人家你怎么在这儿卖苹果,不到山下卖?” “老人回答,我在等人,等人给我送钱来。” 赵大胆:“爷爷低头一看,自己篮子里的纸钱不翼而飞,苹果也变成了坟头经常长的野果子。” 水鹊揪住了李跃青的袖子。 赵大胆:“所以哪儿有人在山上卖水果的?那竟然是个野鬼,后代没有再来送纸钱的,他就在坟头做起买卖生意。我爷爷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他说完,偷摸地左右瞥了瞥,“我爷爷说,就在这座山,太邪门,后来削成了山坡。” 本来没多吓人的故事,水鹊后面有冰冰凉的东西蹭了蹭,他一转头,吓得他毛骨悚然,跳到李跃青身上,“蛇!有蛇!” 李跃青赶紧把人抱着站起来,原先水鹊坐着的位置后方,果然有一条手臂粗的蛇,嘶嘶吐信子。 一群青年人抓了挖渠的锄头,一哄而上,鬼故事吓出来的劲头全用来除灭大蛇了。 李跃青默默抱着水鹊退出来,拍了拍人后背,“好了,没事。” 水鹊的脸埋在他肩颈处,闷声道:“我想去洗洗衣服。” 原本拔草热出了热汗,方才一吓全化成了冷汗,他短袖外衫里面还穿了贴身的背心,汗湿了风吹又干,黏糊糊的腻在身上难受。 李跃青以为他要洗一洗刚刚蛇碰到的外衫。 就带着人到山坡的另一面,底下是河滩沙冈,沙子白如雪,长着红皮水柳,河里流水潺潺。 水鹊把外衫脱下来。 李跃青没多防备,就见到小知青又双手交叉,捏着白色背心的衣角,一节细长嫩藕似的小臂,向上伸直。 乌发弄乱了,柔软耷拉下来。 肤肉新雪一样白,轻软的微末处顶着嫩红,在凉风里悄悄翘起来。 像是小巧的乌泡儿,圆圆润润,浸泡在井水里搓洗过,纳入湿热黑暗的口腔里,是清甜的汁水味道。 小知青好像是往他这边睨了一眼,又好像只是随意扫过山坡,并没有把李跃青映入眼中。 再轻轻一垂眼,扯下堆到手腕的背心,肩颈线条纤细又漂亮。 李跃青的话音卡在嗓子眼。 今晚月亮太明亮了。 月光落在河水里,像是洒一把碎银,弹弹跳跳,晃动的月色叫他心发慌。 只洗背心,水鹊还要再穿上外衫,他把背心随意地搭在红皮水柳柳梢上。 才套上外衫,大风一吹,携起单薄的白色背心。 直直拍打在李跃青脸上。 背心染透了的甜稠香气,兜头盖脸地糊住李跃青。 水鹊尴尴尬尬地上来说道:“对、对不起,我没放好衣服……” 李跃青扯下白背心。 一想到手中这薄薄的布料,是如何紧紧贴住小知青那脆嫩豆苗儿似的身体。 鼻间发热。 他觉得自己晚饭吃了煎蛋,可能补多了,以后还是和他哥一样吃韭菜炒韭菜吧。 第177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8) 李跃青发觉自己着了魔。 那晚在河边浇完稻田,破晓时分他回到家里,没有像从前那样熬了个通宵之后倒头就睡。 他躺在加长杉木板拼接的硬板床上,垫着的竹席生凉,报纸糊着朝南向的窗户,光线并不刺眼。 一会儿想到三更夜谈会上,水鹊抱着双膝坐,脸颊压在膝盖上挤得轻微变形。 一会儿想到水鹊受到蛇惊吓,直接钻进他怀里,小脸吓得发白。 李跃青翻了个身,手肘垫在耳下,强行闭上双目。 睡得也并不好。 一觉醒来才是大中午,日头最盛的时候,躺竹席上睡也能冒汗星子。 李跃青猛地睁眼,更是汗如雨下,脑海里的画面摆脱不去,他狼狈十足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了个冷水澡。 洗干净的裤衩晾到竹篙上。 李跃青低头,拧住眉。 梦里没有什么太过火的事情,他甚至没有梦见水鹊。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5节 他只是,梦到了那件白色的薄背心,全是那甜稠温香,揉进他掌心里,皱皱巴巴。 李跃青狠狠摩挲过滚烫的后脖子。 随便吃了点绿豆粥,拎了把柴刀上山去挑杉木。 背杉木回去,撂到院子里,他生了个火煮起饭,傍晚在外面闲逛的时候,村口广场有人吆喝着卖豆腐花卖凉粉,应该是走街串巷在上下游哪个村庄过来的。 上谷莲塘村口的广场,临着整个村庄最大的池塘,长了一棵几百年的大榕树,又有江河经过,还是进村的必经之路。 夏日傍晚,这处是风口,许多村民拿着蒲扇走出来,坐在石墩石凳上吹风拉家常。 走村串乡的生意人最喜欢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卖东西。 李跃青坐到石头条凳上,看见挑着一担豆腐花和凉粉来的生意人旁边,很快聚集了放学回来的孩子,还有被拉过来帮他们付钱的爷爷奶奶。 洪松捧着碗凉粉过来,坐到他身边,“看什么呢?” “这凉粉还挺好吃的,李二你是不是没带钱,要不我先借你买?” 李跃青没说话,朝前抬了抬下颌。 洪松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晚风吹动沙石,车轮碾压过进村的青石板路,后座上小知青对着前面的男人说了句什么,自行车就在生意人旁边刹停了。 李观梁从兜里拿出一毛钱来,买回两碗,一碗凉粉,一碗撒了糖的豆腐花,勺子搅一搅拌碎些,递给水鹊。 洪松看得手上吃凉粉的动作都停了。 水鹊每样只吃了小半碗尝个味道,毕竟之后还要回知青院里吃晚饭,要给米饭留肚子。 剩下的全进了李观梁肚里。 洪松看着,伸长了脖子,瞠目结舌的愣模样。 远处的两人回到自行车上,男人被小知青抱着腰,蹬起踏板,悠悠扬扬远去。 洪松看了看手中的凉粉,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好吃了。 李跃青幽幽出声:“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太亲密了?” 洪松警觉,压低声音:“我听说,二十年前,隔壁的隔壁凹口村有一个男的,到了找媒人娶妻的年纪,对家里说自己喜欢男人,他娘被气得中风了,他爹就拿刀追着儿子从村头砍到村尾,爷爷奶奶拦都拦不住,挥着把刀逼他改口成家……” 洪松面露难色,问:“李二,你说,你哥和水鹊——” “会不会是在谈同性恋啊?” 他话音刚落,李跃青猛地拍了他一个脑瓜崩,“闭嘴,少像王二流子那样瞎扯。” 话是这样警告着,李跃青的脸色却阴沉下来。 正如洪松口中所言,在这样的地方,或者说,哪怕是在城里,不同寻常的性取向必然会遭人非议。 洪松平白被拍个脑瓜崩,低着头不依不饶,“但你不也觉得他们太亲密了吗?” 李跃青誓死捍卫他哥和小知青的名声,“他们就是关系好,这样的多了去了。” 洪松挠头,“真的吗?可咱们哥几个关系也不错啊,你能接受和我吃同一碗凉粉吃我剩下的?或者是赵大胆坐在你后座上抱着你?” 李跃青沉默。 两人一对视,各自背向干呕几声。 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天空更加昏黄。 李跃青出声打破寂静,“你觉得,我和我哥几分像?” 洪松道:“至少有六七分吧?你俩骨相鼻梁一样一样的。” 洪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了?” 李跃青盯着村口的青石板道路,眼中晦暗不明。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李跃青冷声:“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哥误入歧途。” ……… 洪松纳闷儿了。 他这段时间,时不时就看见李跃青在水鹊后头跟着,忙前忙后的,又是帮人做书柜,又是在修水库时撂下活,跑到正在旁边树林里上劳动课的班级里,给水鹊班里的小孩子砍柴。 学校的经费不够用,买粉笔都要老师带着小孩,等到每周五下午的劳动课,去山上捡柴、搂枞毛,交到供销社去换钱来。 李跃青帮了一阵,小孩子周五劳动课放学比较早,水鹊笑弯眼和他道过谢,领着孩子们回去。 “……不用客气。” 李跃青这才回到修水库的队伍里。 洪松实在没明白他的举动,凑前来问:“你这是做什么?” 李跃青沉着脸,等到放工,人影僻静了,好和洪松解释。 他问:“你觉得,水鹊刚刚和我说话,脸红没有?看出来有没动心的迹象?” 洪松顿了一会儿,回忆方才的画面。 小知青脸蛋淡粉,估计是干活热的,至于李跃青,那就是纯粹看着人脸颊笑出来的小窝儿,醉得脸红脖子粗。 “……没有。” 洪松老实巴交地摇头。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小知青没有动心迹象,但是李跃青已经深陷其中了。 他怕说了李跃青又不高兴。 只好摆出好奇的样子,“哥,你这是怎么个计划?” 李跃青同他道出自己的打算。 既然他和他哥李观梁有六七分相似,没道理水鹊和李观梁关系那样要好,却看不上他。 李跃青没立场斩断两人红线棒打鸳鸯,于是决定曲线救国。 如果水鹊喜欢上他,他就可以佯装回应对方的心意,让他哥从感情当中抽身。 然后他再找个契机,和水鹊好聚好散。 这是李跃青能够想出来的,最及时止损还不会过分伤害其他两个人的方法。 否则再继续下去,李观梁肯定会越陷越深,到时候说不定会把水鹊带回家里,供小菩萨一样供在神龛上,虔诚地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 洪松听了他的计划,忽地扬声:“那你不是要撬你哥墙脚——?!” 李观梁和水鹊谈男同性恋固然骇人听闻,但李跃青撬墙脚吃饺子岂不是更加荒谬扭曲! 大热天,洪松寒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跃青眉头锁得死紧,“你懂个屁!不然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洪松又消停了,不说话。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一帮同龄朋友,也算是半个发小了。 洪松几经犹豫,还是道出:“但是你目前也没什么进展啊……” 李跃青脸色更臭,“我比我哥差在哪儿?为什么他唯独特别愿意搭理我哥?” 洪松试探:“要我说,肯定是前头王二流子凑出来的好事!你想啊,李队长那时候救了水鹊,几千年来故事里不都是流行以身相许么?” 李跃青脸黑,“凭什么?王升是我揍的,也是我扭送到大队的。” 洪松:“你又没背着人一路跑到卫生所去!我看的故事书多,古往今来的全看过了,什么老掉牙的西厢记牡丹亭,时髦的摩登爱情,我肯定清楚这个理儿!” “依我说……”洪松压低声,神秘道,“我有个妙计。” 李跃青倒要看他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 水鹊从班上一个学生家里家访结束,在山道上往回走。 学校的老师不是每个周末闲着放假的,他们会定时到不同学生的家里家访,了解情况。 有的孩子不在谷莲塘,老教师跑别的村子去访问,一走就要走十几里路。 水鹊的打算是先把离得近的先家访过,那些家里比较远的,他等什么时候农闲放一两天假,李观梁答应了踩单车送他去。 这样就省了路上走的脚程。 山上多是茂密四季常青的杂木林,阳光底下晒得树梢叶子油油锃亮。 清早下过雨,上午天晴了,但林子里还有草茎和泥土混合的潮润气息。 不远处,他就看到有人在围起来的梨树园子里偷果子。 那梨树园是村里生产队有小组负责照顾培养的,不是江洲桃梨坪上那些种下后当野桃野果,村里谁路过能摘一颗尝尝的。 水鹊眉头蹙起来,往园子里走去,扬声告诫道:“是谁?不准再摘梨子!不然我就去叫人过来了!” 他紧紧抿住唇,小脸绷着,满目严肃。 正义感十足地进去,想要制止那个人。 结果离得远还不知道,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比他高了一个头,脸上蒙着黑布,一看就不好惹。 偷梨贼粗声道:“竟然敢干扰你偷梨大盗的好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撸起袖子就往水鹊过去。 水鹊想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使劲挣扎,还咬了对方手臂,踢了对方膝盖,结果还是被反捆到梨树下。 水鹊挣动不开绳索,偷梨贼是有备而来的。 “梨子还没熟,你做什么不好,要来生产队的果园里偷梨?”水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要是饿了渴了,可以去江洲桃梨坪去摘野果子。” 他好言相劝,说话温温软软的,让人听了心里舒服。 偷梨贼顿了一下。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6节 一个小石头滚到他脚边。 偷梨贼又桀桀猖狂地笑:“谁准你对偷梨大盗说教?长得这么水灵……” “我今日不仅要偷梨,还要偷花儿!” 偷梨贼没掐住嗓子,原本的嗓音音色很年轻,让水鹊听了莫名觉得熟悉。 但是又想不起来。 黑面偷梨大盗狞笑着,就要动手。 水鹊瑟缩起来,后背抵着树,也没有地方能躲避。 李跃青满脸不耐地被洪松带路过来,一见园子里的情形,凤眼危险地眯起。 一个飞踢从侧方过来,把偷梨贼踹开了。 “嘶……” 偷梨贼倒在地上,倒吸凉气。 李跃青沉着眉眼,把捆住水鹊的绳索解开,缓声问:“没事吧?” 水鹊垂下眼,自己揉捏了手腕,心中有疑问,“你怎么路过这边?” 洪松使了个眼色。 猫着腰蹲在杂草垛子里的另外两个人,一扯机关,梨树上的篮子倾倒,紫红野花飘飘扬扬地洒落。 花瓣雨包围住两个人。 水鹊疑惑地抬手,接住一瓣儿花,“这是什么?为什么梨树不落梨花?” 李跃青:“……” 他掀了掀眼皮,觉得自己有病。 他怎么会信洪松神神秘秘,打包票策划的什么英雄救美? 刚刚一进来,他下意识完全忘记了洪松交代的事情,还真以为园子里有歹人。 李跃青直直走过去,扯起偷梨贼的黑布头套,“……赵大胆。” 水鹊反应过来了,“你们……” 他看了看李跃青,又看了看地上的赵大胆,另一边的洪松和两个青年。 唇颤了颤,垂落身侧的手揪紧衣摆,水鹊轻声问:“你们是在故意耍我吗?” 鸦羽似的睫毛覆下来,水鹊小声喃喃:“耍我很好玩,对不对?” 小知青,好像难过了,生气了。 在场的青年意识到这件事,咽了咽口水。 “等、等等。” 李跃青被捆住,背靠着梨树。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和他一起被捆住的,还有赵大胆和洪松,三个人是主犯。 另外两个只负责扯机关的,在一旁罚站。 李跃青低下视线。 水鹊正抿住唇,唇珠压得红洇洇,低头认真绑绳索,还仔仔细细地给他们拴了个贼扣。 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叫你们做坏事!” 好像连生气报仇的样子也…… 怪可爱的。 李跃青后脖子滚烫,他又想去抬手摩挲脖子,但是被捆在树身上,无可奈何。 “不好了!不好了!” 远远地,有另一个青年慌里慌张顺着山道跑上来。 洪松喊他:“罗岗?怎么了?” 是罗文武的侄子,平时也是和他们一起玩的。 罗岗到了这里,气喘吁吁撑着膝盖,也没看清楚具体的情势,急匆匆地说道:“李二,不好了!你哥出事了!现在正躺在大队卫生所呢!” 李跃青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水鹊。 小知青瞳孔微缩,小脸顿时霜白,再没看他一眼,转身往山底下跑去。 第178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19) 水鹊一路跑到卫生所,累得额际沁汗,乌发濡湿了,日光照下来,沾在纤细脖颈上的水珠雪亮。 他下山后又跑了大半个村子,跨个上坡,辛辛苦苦才跑到卫生所前的地坪上,见到门口停的自行车,却不敢往前走去看卫生所里的场景了。 气噎喉堵,用手腕部抹了抹额际的汗,水鹊撑住膝盖,呼了一口气。 天气热,他穿的是短裤,膝盖肉也被空气蒸热泛粉。 平定了呼吸。 水鹊脑子里面闪过了很多,毕竟刚刚来传话的人,说得那么可怕,说人躺在卫生所里大事不好了。 他直起腰来,缓慢的步伐,轻轻上前推开卫生所虚掩着的木门。 男人躺在杉木床上,双目闭着,唇部干燥,面上没什么血色。 衣衫裤腿有尘灰黑渍,手背上有干涸后的殷红血迹。 头上包着一圈厚厚的纱布绷带。 水鹊唇瓣颤了颤,他哪里见过这样场面。 脚步简直是虚浮得轻飘飘走至床前。 眼睛红红,抽抽噎噎地问:“观梁哥……你是不是要死掉了?” 明明今天清早才给他送了肉过来,和他说进县城里卖米的。 李观梁从闭目休憩的状态中被唤醒,一睁眼就见到水鹊脸色苍白,眼睛红红,像是一只白色兔子。 他失血后许久未喝水,脑袋晕沉,嘴巴又干燥,自然说不出话来。 李观梁伸出手去,水鹊牢牢握住他的手。 梁湛生从屋里出来,立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递过去茶杯给李观梁,“水。” 李观梁撑起身坐在床上,接过梁湛生递的水,润了润嗓子,声音粗哑道:“水鹊,我没事。” 又把杯子放到床边的桌上,对梁湛生点头,“谢谢。” “那、那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水鹊看他头上缠绷带,显然不信,惴惴不安地询问,“你是不是骑自行车摔了?还是、还是让人家打了?” 卫生所门口两人同步过来,是李跃青刚到这边,正巧碰上了回家停好自行车下来的罗文武。 罗文武看了眼后头跟着李跃青下来的几个年轻人,“跃青,你来,其他几个儿,回家里去。” 洪松赵大胆他们面面相觑,政治队长都这么说了,说明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不适合他们掺和。 他们做了一个拉起嘴巴缝的动作,最后向李跃青道:“李二,大家都是朋友,要是你家有什么情况困难的,记得和我们说。” 李跃青冲他们点头。 一进门就见到水鹊正拿着茶杯给人喂水,细声弱气地问:“你真的让人打了吗?” 罗文武从后方走进来,闻言,摇头感叹道:“还别人打他,他一个打十个不要命的。李观梁啊李观梁,李队长,这么多年了,你也算半个我看着长大的,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莽啊?” 李观梁低着视线,愧疚不安,“当时没有想到这么多。” 手足无措地接过水鹊递来的茶杯。 李跃青观察过他的伤势,皱紧眉头,“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罗文武沉着脸,一路上李观梁都和他交代了。 “他前两次往县城里去卖米,跃青,你知道吧?” 李跃青闪烁了一下眼神,迟疑地应答:“嗯。他说去给大姑家送米。” 他确实留意到阁楼上储存的米变少了,但反正每月大队会发给每家足额口粮,家里的自留地种的早稻等端午之后又快收获了,左右家里就两兄弟,不缺饭吃,李跃青就没多在意。 他和水鹊一样,不清楚里头的门道。 “他前两次骑着个自行车送米,早被人盯上了,”罗文武对李跃青道,“你哥要是卖米只给你大姑买还好,一扩大经营对象,又是按照黑市的价格对半砍来卖,事不过三,黑市那群不怕死的打靶鬼,不得抓他进巷子里商量?” 罗文武今日刚巧到县城里开工作会议,回来时候急着回去做饭,绕小路就见到一条巷子口倒了一辆眼熟的自行车。 心中的直觉不安,他进去就见到里头李观梁以一当十,十荡十决,但对面这么多人,还抄着家伙,又不是三头六臂,肯定有闪避不及的时候,不就让人一个闷棍打破了头? 罗文武假作过来打击黑市的,装腔作势,把那群人吓跑了,这才上去搀扶李观梁。 这边混乱了一阵,肯定也不能送县城医院了,怕再留就真引起了巡逻的公安注意,火急火燎,罗文武领着一头血的李观梁回大队卫生所去。 刚来那副样子,头破血流的,让梁湛生吃了一惊。 罗文武眉头皱得像沟壑,眼角纹路都发愁,“观梁,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和大队里说?缺钱了可以先赊账,何必做这事儿,招惹上城里黑市那一帮人?” 李观梁低着头。 要是社员家里有急用钱的情况,确实可以往公社里找会计打支条,等到年末发工分钱再从里头扣除。 但是一年到头来,一个青壮年辛辛苦苦不落一天活儿,也才挣三十五元钱。 要是把余粮卖给公家,收购的价格压得那样低,一文不值,谷贱伤农,还不如留在家里自己吃。 李观梁心中如此无奈地想着。 水鹊坐在床边,牵了牵他的手,小声道:“观梁哥,你别去了吧?好不好?” 他不知道原来城里卖米还这么危险。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7节 剧情进度慢一点就慢一点,软饭值少也没关系,肯定比不上重要角色的性命,要是命都没了,小世界说不定也要危在旦夕。 罗文武虽说觉得两人的氛围有些奇怪,但他完全没往其他的方面想。 只是劝李观梁:“好好听人家知识青年的话知道吗?一个劲地莽冲,我都怕下次进城里开会,就要到公安领你的尸体了。” 李观梁惭愧地应:“是,是我让大家担心了。” 罗文武不再多说,道了别,该要回家煮饭了。 梁湛生立在一旁,方才只是听着,这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他并不表态。 见李观梁要下床准备回去,梁湛生才出声:“还想留条命,就多躺在卫生所里观察一个下午,回头你倒在水田里,我还要出急诊。” 要是急诊来不及,小知青就要披麻布给人哭丧了,来年清明还要作一场小寡夫上坟。 梁湛生眼神幽幽,扫过两人。 水鹊赶紧把李观梁按回去,“观梁哥,你还是先躺着休息吧,我一会儿,一会儿给你送饭来。” 李跃青沉默一瞬,从椅子上起身,“我回去煮中午饭。” “水鹊。”李观梁叫住他,从心口的衬袋里拿出一个物件,“这个给你。” 水鹊接过他手里的包装盒,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李跃青已然走到门口,闻声站定了,转过头去看。 水鹊垂眸打开包装盒,一支崭新的、漂亮的钢笔,银色外壳线条流畅,笔身锃亮。 李观梁:“之前你不是说笔摔坏了?我就想着买支新的给你,回去试试好不好用?” 他不懂什么钢笔牌子,这是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推荐的。 水鹊摸了摸钢笔,又抬眼看对方,吸吸鼻子,鼻尖红红的,“谢谢观梁哥……” 感动成什么样。 然后才慢慢吞吞地跟上李跃青的步伐,走出卫生所。 李跃青看他眼尾薄红,心头不知道为何不爽利,说:“哭丧着脸做什么?我哥还没死呢。” “就是我哥死了,又不是没人照顾你——” 我又不会不管。 李跃青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因为小知青生气地抬手按住了他的嘴。 水鹊绷着小脸呸他,“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李跃青神色收敛起来,低着眉偏过头,“嗯。” ……… 水鹊当晚没回知青院睡,他不放心李观梁,李家有当做客房收拾出来的空房间,他就睡在李跃青对门,李观梁隔壁那间。 李跃青有起夜喝水的习惯。 从厅堂里倒了茶水回来,他神使鬼差地敲了敲水鹊的房门。 只是担心对方认床,睡不习惯而已。 房门却自动地往里退了一道缝隙。 李跃青左右看过走廊,手上不经意轻轻一推,侧过头看向里面。 窗边的床铺上,空空荡荡的。 扫视过房内,没有人影。 李跃青皱眉,退出一步。 旁边李观梁的房门,竟是虚掩着,此时无风自动地留出一道空间。 从里传出轻微的呜咽声,还有啧啧水声。 像是打开潘多拉盒子,李跃青不受控制地看过去。 月色笼罩房内的床铺。 男人背向这边,黝黑肌肉压抑着,沟壑起伏,埋首像是大快朵颐的野兽。 在他怀中雪白泛粉的小知青,双腿挂在男人精劲腰上,月光当中,承受不住地后仰着颈线。 嘴巴显然被亲吻过,唇珠鲜红,因为咬着手指而被压扁。 红洇洇的口中,不断溢出抽噎与呜咽声。 李跃青盯着,握拳扣紧了门扉,手指简直要掐进木门里。 窗外芭蕉林被风一吹,在暧昧的夜里簌簌作响。 男人略一挪动了位置。 李跃青的视野里,忽地瞧见了对方怀中人那粉白的胸脯,湿淋淋一片。 圆鼓鼓的软尖抖颤,被男人吃得像是六月烂熟的流汁蜜桃。 吱嘎的门响。 小知青发觉了什么,泪眼婆娑地往门口睨过去。 伸出小臂印着红痕的手,细声细气:“跃青哥……” 李跃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后背大汗淋漓,淌湿了衣衫。 他抵住额头,好半晌,翻身下床。 时候还是夜半三更。 李跃青从厅堂的铜茶壶里倒了一大杯枫叶茶。 咕咚咕咚,冰凉下肚。 又在院里吹了会儿冷风,这才回去重新睡。 路过对面水鹊的房门。 李跃青忽地停下脚步。 万一真像他梦里那样,两个人背着他…… 怎么办? 那就没有回头路了,不能让他哥彻底犯下错事。 以防万一,检查一下水鹊是不是睡在原本的房间里。 李跃青艰难地转了个方向,扣响对门。 房间里头朦朦胧胧的一声,“嗯……?” 房间外,李跃青哑着嗓子,“水鹊,开门,我……” 第179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0) 水鹊睡得迷迷糊糊,拉开门扉,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李跃青脑子一抽,“我就想看看你睡着没有。” 水鹊无语凝噎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声音软绵绵地抱怨着反问:“你把我叫醒,就是为了看我睡着没有?” “不是,呃,我……”李跃青扯开话题,左右看看他,“有蚊子咬你了是不是?” 李跃青指了指他衣领。 水鹊茫然,拨弄了一下半敞开的衣领子,低着头去看。 但视野受限制,自己肯定看不见的。 李跃青趁着时候看清楚了里头锁骨和脖颈,甚至一小片胸口,通通没有什么暧昧的红痕。 他松了一口气。 旁边吱嘎一声,李观梁边穿着衣衫边走出来,“发生什么事情?” 李观梁睡眠向来浅,稍有动静,就会清醒过来,加上头部受了伤,晚上翻来覆去没有入眠。 更不用提有人在房门外说话。 水鹊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起来了?受伤了要好好休息。” 李观梁摇头:“没事,刚刚出来听到跃青说有蚊子?” 水鹊疑惑地摸了摸脖子四周,“可能有吧……” 李观梁:“我找蚊烟给你房间点上吧。” 村民自家用晒干后碾成粉末的油茶籽壳和山苍子树叶制作的蚊烟,每一根形状都犹如大金条,驱蚊的效果比供销社卖的蚊香要好。 李跃青看着两人,突然卡了壳。 原本打好的要和水鹊单独说的腹稿,到了嗓子眼,绕了一圈,又咽回了肚子里。 “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李跃青说罢,转身回去掩上门。 背抵着门,按着额头,狠狠地捶一捶,接着又悠长叹息一声。 独留水鹊和李观梁在门口走廊,对视一眼。 水鹊悄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他怪怪的?” 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为,总给水鹊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即使原剧情里并没有提及男主的情感状态,水鹊还是尝试揣测,“他会不会是失恋了?你不用关心一下吗?” 毕竟才成年,应该还是在青春期吧? 李观梁也不清楚具体状况,他们兄弟俩虽说血浓于水,但彼此不会过多谈及这类情感上的话题。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8节 “跃青有分寸,这类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的。”李观梁火柴一划,点了根蚊烟,白色烟雾缭绕,对水鹊道:“我帮你熏一熏房间,这样就没有蚊子了。” “噢。” 水鹊让开身位让他进房间。 对面卧房却传来“砰”地一下响。 好像有拳头闷声砸在墙上。 男主真的还好吗? 水鹊抱着疑惑。 ……… 李观梁因为受伤,即使他坚持要上工,罗文武也坚定地拒绝了,非要他长个教训,于是这两天第八生产小队的活都由罗文武带领,李观梁只好赋闲在家。 他闲不住,只闲了一个上午,就要出门打柴。 水鹊拗不过他,反正周日他不用上课,干脆就跟着李观梁去了。 打柴的位置在村尾的一大片河滩,说是柴,实际上打的是一种能当柴火烧的蒿草。 水鹊才知道,乡里人有时候念叨的“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说得就是这块河滩边长的一大片一大片青蒿丛和黄蒿丛。 这会儿的蓬蒿丛甚至长得大约有两米高,要是水鹊一进去,准连人影也见不着了。 他就站在河滩的沙冈上等李观梁。 李观梁拿着镰刀进去,农活他从小到大做习惯了,手上动作迅速麻利,镰刀割草唰唰响。 水鹊坐在白如雪的沙冈上,看着蓬蒿丛里黑色的发顶前进,偶尔风吹,蓬蒿丛略微一低,很容易能捕捉到李观梁的身影。 这片河滩辽阔,河汊纵横交错,水洼星罗棋布,边上蓬蒿丛高大,河里芦苇丛密布。 河汊两岸立着大棵绿油油的树,啄木鸟在夏天发出规律的声响。 白色沙冈上长着红皮水柳,水鹊就躲在阴凉柳树荫下。 李观梁动作很快,不到一小时,他已经割到了一大片蒿草,只差一大把一大把地捆起来背回家里。 他晚一些要到卫生所给伤口换药。 怕水鹊担心自己,先放下手里的活,回到沙冈上。 水鹊正无聊地用捡来的树枝,在沙面上画画。 看到李观梁回来,亲亲昵昵的,赶紧给递上自己的军绿色水壶,“观梁哥,喝水歇息一会儿!” 特别像是庄稼人的小妻子。 因为这个想法,李观梁面上一红,坐下来,低着头接过水壶。 怔怔看着壶嘴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对着,仰起头,粗大的喉结滚动,咕嘟咕嘟的茶水顺下去。 太阳在树荫之外,水鹊有点热,他捏着草帽的一角,当作是扇子那样扇起凉风来。 李观梁默默地把水壶盖子按回去,放到一边,拿起水鹊身侧的树枝。 “你之前教的……”李观梁说道,“我学会了。” 李观梁低眉垂目,抹平沙面,然后拿着树枝在上面一笔一划。 水鹊听他提起这个话题,耳朵尖发烫。 因为之前第一次教人写字,就出了那档子事,他比对方还要尴尬,恨不得代替李观梁钻进地缝儿里去,于是后来把教人写字往后无限期搁置了。 看着对方手上拿树枝,字迹不算工整,有些歪歪扭扭的,写下“水鹊”两个字。 “很棒,没有倒装,完全写对了。” 水鹊拿出夸学校里小朋友的劲头,拍拍手掌,鼓励李观梁。 李观梁定定盯着他,刚才喝过了水,此时口中又隐约干燥起来。 他迟迟出声:“没有、没有奖励吗?” 李观梁天天接人放学,看到水鹊会在小黑板上记录下回答问题正确之类的次数,说集齐正字可以换奖励。 水鹊为了刺激他的学习劲头,微微歪头,顺着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尽量满足吧? 李观梁却又不吭声了。 水鹊疑惑,再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奖励?” 对方忽地凑前来。 在水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薄唇覆上他的,有点儿没轻没重,将唇珠挤压扁了去。 李观梁扣住水鹊的后脑,他偷听了队里小年轻的聊天谈话,现在知道接吻是要吃舌头的,不像从前那样只会蜻蜓点水般碰过即止。 撬开小知青的牙关,前面还温良顺训,到后面碰到口腔里湿红的嫩芯子,李观梁就昏头了。 水鹊揪紧了他衣领子,蹙起眉,脸颊晕出靡丽的粉色,“呜……” 李观梁狼餐虎咽一般,纠缠舌尖,又扫过颊肉内侧洇出的汁水。 树荫底下两人亲密无间,要是有影子,估计已经交织成一个人了。 李跃青肩上挑着满满的两木桶水,锐利的双目眯起来。 最近天气有些干旱,大太阳,久不下雨,河汊的水位也低了不少。 水田灌溉好歹有沟渠,山边和山腰的旱地却是要生产队的社员们一个个肩挑水去浇灌。 离山边旱地近的那条水圳没多少水了,踩进去也没不过脚面。 社员们得走远了到别的河汊边汲水。 谁知道经过这边就看到这样的画面。 他往后退一步,反而不小心踢到了一旁的石头,骨碌碌滚动发出声响。 水鹊听见,吓了一跳,来不及看是谁,他有点丢脸地埋首躲进李观梁怀里。 掩耳盗铃地以为这样旁人就看不见他是谁了。 李观梁一边安抚他,一边回首望去,红皮水柳掩映之后,只闪过草鞋和黑布裤腿,以及地上洒出来的一滩水迹。 他的眉峰皱起来。 ……… 李观梁打了一大捆一大捆的蒿草回家,有一半分给知青院了,另外一半他摊到院中地坪上,准备晒干再收进柴房里。 傍晚时候,李跃青正在院子里择菜。 李观梁视线掠过他的草鞋,对方现在穿的是青布裤子,和早上出门时的不是同一条。 李观梁问:“洗过澡了?” 李跃青手中的动作一顿,淡声应答:“嗯,锅里还有热水。” 李观梁收了衣服,准备洗澡,果然在澡房外的脏衣桶里,发现了黑布裤,他的眉头沉下来。 洗完澡出来,走到灶房里。 李跃青坐在矮凳上,吹火筒,火光熊熊闪烁,烧着鼎罐饭。 一想到这火筒水鹊也吹过,李跃青整个人又出神了一瞬。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他赶紧用力晃晃脑袋。 李观梁出声:“你是不是……” 今天看到了? 李跃青:“对,我喜欢。” 他听也没听完李观梁问的话,这番说完,差点悔得要咬自己的舌头。 李观梁皱眉,“你什么意思?你喜欢男生?” 他原本的打算是,弟弟看见就看见了,也没再有什么可遮掩的,干脆坦诚地说出关系,今晚叫水鹊过来,重新介绍一下,三个人一起吃顿饭就好了。 现在却出乎意料地,听到李跃青这个回答。 李跃青看他神色一眼,好像他哥并未往他喜欢水鹊的方向猜,干脆就着原本的说法,继续道:“我喜欢男生,行了吧?” 李观梁搬过另一张凳子,坐下来,神色凝重。 “是不是我给你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他愧疚地以为是自己的行为不当,带坏了李跃青。 要是这样一来,明年清明上坟,李观梁实在是愧对父母。 “……” 李跃青知晓他哥死心眼儿的性格。 “……不关你的事。” 李观梁还要再问。 李跃青心头发虚,冷硬而干脆地说道:“你要是觉得是你的问题,就别和水鹊谈对象。趁早找洪大娘做媒。” 李观梁这会儿不说话了。 李跃青瞥他一眼,说了一句,“咱家又没皇位,香火断就断吧。” 受不了灶房里的气氛,李跃青又站起来,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喜欢的,我就怎么喜欢。” 走到院外,李跃青忽地哑口无言,卡壳一瞬,才出声:“水鹊?” 好在水鹊才从篱笆门进来,没有听见灶房里两个人说话。 他问李跃青,“观梁哥在吗?” 李观梁听见他声音,从灶房里出来,“怎么了?” 水鹊道:“今天……忘记问你了,下周末中午能不能送我去隔壁村家访?” 挑的中午时间,不会耽误上午和下午上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19节 李观梁点头答应了。 好像这院子里只有他哥会骑自行车似的。 李跃青一撇视线,忽地看到水鹊手里还捏着一封信纸,好奇地问:“有人给你寄信了?你家里人?” 水鹊恍然抬起手来,才发觉自己把信也带出来了。 是傍晚回到知青院里,邮递员正好送过来的。 “嗯……”水鹊有些微苦恼的意味,“是我弟弟,他说自己调动到91集团军了,驻扎在湖城,放假了就过来看我。” 湖城是位于隔壁的地级市,算是菏府县所在的江省里,在省城之外的副中心城市。 过来菏府县有大客车,只是再转道谷莲塘,路途会麻烦一些。 李跃青诧异:“你还有弟弟?” “嗯?”水鹊不明白他吃惊什么,又点头,“嗯。” 李跃青突然产生一种感觉,就像外边野狗嗅到了家养犬的气味。 第180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1) 水鹊和李观梁来到凹口村的时候,还是大中午,村口有的人家一手端着碗饭,一手搬了竹凳,坐在门口吹风。 快要连着一个月没有下雨,今天从上午就开始吹风,天边有云翻滚,空气湿润润的。 以防万一,水鹊在自行车前面的篮子塞了件雨衣,是李观梁前几天跟着罗文武到县城开会的时候买的。 一件藕荷色的塑料雨衣,李观梁说这款雨衣只剩下这个颜色了,水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谢收下。 好在塑料雨衣比笨重的蓑衣要轻便许多,也可以叠起来塞进车前篮里。 凹口村的村干道路修得没有谷莲塘村子里的好,全是麻石沙、废弃石灰渣还有碎瓦片堆成的烂路,坑坑洼洼。 骑车不好骑,水鹊下了车,李观梁就推着自行车走。 到村中旁边有棵榕树的位置,三间蒲草盖顶的棚屋,柳枝篱笆夹起来的院落。 水鹊和李观梁说道:“这次来的是彤彤的家,你记得那个孩子吗?” 李观梁点头,他去接水鹊放学的次数多了,班上的孩子也认得好多个。 柳云彤,语文课代表,李观梁记得的,她上课经常回答问题,小黑板上记下来的正字最多。 水鹊轻声道:“不过她家里条件似乎不太好,而且之前听她说父母总是吵架。” 他们走到那家门口的时候,正巧听到棚屋里男人高亢的叫骂声,“读读读,就知道读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子从外头回来,一进灶房吓一跳,饭也煮糊了,你们上学都学什么吃的!” 有个女人从灶房里走到中间的正屋,抱着一锅饭,“你自己在外面赌钱输了,骂她干什么?” 屋里头一直没有孩子的声音。 男人更加气愤,指着女人鼻子骂,“你是大赔钱货,当时收了我家多少彩礼,现在生个小赔钱货,我走血霉摊上你们娘俩,要不是你们,我早发达了!” 他喋喋不休地咒骂个不停。 屋里头突然传出压抑的悲泣声,女人声音低低:“走,彤彤,到外头吃饭,他爱吃不吃。” 女人牵着柳云彤走出来,见到院子里有两个生人,赶紧低头抹了抹眼泪。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小孩,看见水鹊,眼前一亮,跑上前去,“老师!” 女人在灶房里放了饭锅,匆匆端了两杯茶走出来,水鹊他们接过茶杯后,她又局促地用衣摆擦了擦手心的灰。 “是……彤彤的老师对吧?” 水鹊点头,“对。” 女人尴尬地笑笑,“刚刚让你们看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 水鹊和李观梁对视一眼,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水鹊简单地和对方说了一下柳云彤在校的表现,女人边听边笑着点头,“嗯,是,噢,我们彤彤是好孩子嘛。” 水鹊又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希望等到明年孩子还可以跟着直上初一班。 女人道:“应该的,应该的,好不容易邻村有学校,路途那么近,说什么也要读书的。” 屋里头的男人又跛着脚走出来,叫嚷着:“读读读,读个鬼书,读得一年土,两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四年找男的嫁了离家乡,有什么用?!” 柳云彤看她爹出来了,躲到水鹊后面,还紧紧牵住水鹊的手。 女人皱着眉头反驳男人,“彤彤的学费一直都是我交,用不着你来说。” “我看你们娘俩都是翅膀硬了是吧?” 男人说着,就要扯腰间的皮带。 李观梁沉默无言地挡在对方面前。 鹰目锋锐,冷声问:“说话不占理,你就要动手吗?” 他本来就是不怒自带三分威严的长相,此时横眉冷眼就显得凶神恶煞起来,身量又高大,和对面一把干柴似的男人两相对比,简直像是一堵墙。 柳云彤的父亲看了看他,终究欺软怕硬地收起皮带。 李观梁又反驳他刚才读书的观点,“你自己井底之蛙,大字不识,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屋里头午睡起来的老奶奶,一只眼睛白内障,另一只眼睛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指着李观梁,“你、你!你要打我儿子是吧?来人啊!打人了出人命了!” 她向四周围叫嚷着什么王法,什么独子。 柳云彤的母亲扶着额头叹气。 闹剧好一会儿才落幕,柳云彤和母亲把水鹊他们送到村口。 柳母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对水鹊道:“老师你就放心吧,我家孩子喜欢读书,肯定会继续读的,还麻烦老师过来家访见笑话了。” “刚刚家里的情况你们也见到了。”柳母黯然伤神,“刚结婚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准备带彤彤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回去住,彤彤她外婆外公家在谷莲塘里,上学也方便些。” 水鹊安慰了她几句,两边人道别分开。 回去的路上,正正好下雨,不过是小雨,水鹊坐在后座上,披起藕荷色的雨衣,给李观梁头顶戴上斗笠。 李观梁骑车的时候,感叹了一句,“当母亲真是不容易。县城小学的学费很贵。” 对于村里人来说,一个学期四、五块,确实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了,柳母还供女儿在县城里上完了小学四年级。 雨势不大,水鹊就和李观梁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悠悠说着话。 水鹊有点儿好奇,“那十年前的学费也这么贵吗?” 他问的差不多是李跃青上小学的时候,毕竟那会儿要李观梁这个当哥哥的供弟弟读书。 李观梁道:“那时候两块六角多,一个学期。” 不过他的压力没有那么大,家里就剩两兄弟,不像柳家上面有老人要养,李观梁即便帮弟弟交了学费,吃饱还是不愁的。 水鹊抱着他腰,“那你们两兄弟关系一定很好。” 难怪剧情里,他骗了男主哥哥的感情,男主会那么生气呢。 李观梁迟疑了一下,“嗯。” 说多好也谈不上,毕竟是父母留下来的骨肉,他当哥哥的有这么一份责任,在弟弟成年之前供人吃穿读书,关心饱暖,一致对外。 要说多的,也就没有了,屋檐下淡如水的兄弟情,可能都是这模样。 ……… 等到李观梁把人送回知青院,雨势突然哗哗地下了起来。 闷雷一个接一个地滚向村庄,风吹得树弯腰,李观梁头上带的斗笠也刮倒在地坪上,如同自行车的车轮子一样骨碌碌滚动。 李观梁冒着豆大的雨滴,把斗笠捡回来。 水鹊把他从屋檐下扯进来,体贴道:“观梁哥,你先留在知青院避避雨吧,一会儿雨小了再回去。” 兰听寒和陈吉庆他们正在堂屋里干活。 这屋里没电灯,不点燃煤油灯,就不大亮堂,但白日里点煤油又太过浪费。 因此陈吉庆只能一手拿着鞋垫子,一手拿着针线,对准天井借光,偏偏又下雨,他乱七八糟地缝补鞋垫。 兰听寒坐在竹椅上,扶了扶玻璃镜片的镜框,手中是竹筷削成的织针和一团红色棉线。 水鹊好奇地上前,撑着膝盖看,“你在织什么?” 兰听寒把手中初具雏形的物件往他脖子上比一比,确认合适,垂下视线继续。 水鹊疑惑地问道:“夏天就要织围巾了吗?” 兰听寒看他,温声解释:“反正这么大雨,不用挑水上工,闲着无事就先试一试。” 他的目光转向门边的李观梁,颔首,“李队长。” 其他人也才从手里的活计抬起头,纷纷打招呼。 李观梁反而比初见时局促一些,在和水鹊确认关系之后,他是第一次踏进来知青院的屋子。 陈吉庆抬着头缝鞋垫,被雨水劈了满脸,抱怨:“一连那么久干旱,一下就下这么大雨。” 苏天连着大半个月负责挑水到旱地浇灌了,附和道:“对啊,昨天玉米地里还密不透风,闷热得慌。” 雨水从天井灌进来。 水鹊回头看向门外,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连日积蓄在地面的干旱暑气,一经过冰冷的雨水浇灌,全都化作青烟跑出来,绕在村头村尾。 李观梁不便多留,水鹊把自己的蓑衣借给他,他戴着斗笠回去了。 水鹊望着门外的雨势吞没高大的人影,轻声喃喃:“什么时候雨才会停下呢……” ……… 雨没有停下,接连落了三天。 在第三天上午,学校接到了公社的停课通知。 教室门口,有的小孩儿穿着雨衣雨靴,有的穿了不合身量的蓑衣,打着赤脚,都是在等待家里人接回去。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0节 水鹊站在门口,要等班上的孩子们全由家长领回去了,他才能回知青院。 李观梁在村里看到了回来得早的小孩,一问才知道上午突然发了停课通知,他回去蹬了自行车,准备到学校里接水鹊。 路上遇到罗岗,是罗文武的侄子,两人打了招呼,问候的时候顺口互相问了去哪儿。 罗岗回答:“我叔让我去守大坝,雨势太大了,提防着可能发洪水。” 李观梁神色一紧,踩着自行车的力道大了,往学校去。 十几年前就发过一次大山洪,李家父母就是在水灾里丧生的,因为没经验,加上大坝水库不完善,村里死了不少人。 所以这几年一到农闲的时候,常常派人去修水库。 好在有惊无险,去到的时候,水鹊和最后一个孩子站在教室门口。 柳云彤的外婆来接她回去,水鹊和她道了别,锁好课室的门窗,才和李观梁一起回去。 才和李观梁说完再见,水鹊坐在门口看着雨势,知青院里其他人不在,可能是趁着不用上工,到供销社买换东西了。 白茫茫雨帘子里却慌慌张张地走过来一个女人。 水鹊仔细一看,是柳云彤的母亲。 心中直觉不好,他重新披起藕荷色的雨衣。 柳母神色慌慌,“老师,见到我们家彤彤了吗?” 水鹊担忧:“不是外婆把她接回去了吗?” 柳母道:“我妈带孩子走到半路遇到了那个死畜生,他把彤彤抢走了,但是我跑去他家里,又说彤彤咬了他手一口就跑丢了。” 她说着,急得直锤胸口,“早知道我怎么也要自己去接。” 水鹊安慰她,“你先别急,我们分头找找,你再回家里看看?说不定彤彤已经回去了。” “我去学校看一看,彤彤不会乱跑的。” 柳母点点头。 水鹊跑到李家,想要找李观梁,踩自行车去学校快一些。 李跃青洗着米,从灶房里出来,就看到水鹊急急忙忙、脸色苍白的样子,“怎么了?” 水鹊简短地和对方解释了事情。 李跃青严肃起来,放下手里洗米的活,从屋里推出自行车,扯了墙上的斗笠一戴,示意水鹊,“走吧。” 水鹊稍一犹豫,李跃青快速道:“我哥被叫去公社指挥室里帮忙了,接下来可能发洪水,他要随时准备开村里的高音喇叭,到时候方便广播通知。” 水鹊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坐到后座上,抱住李跃青的腰,“你、你应该不会把自行车开进沟里吧?” 李跃青神色一滞,不敢置信地发问:“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靠谱吗?” 他一蹬下脚踏板,发觉水鹊抱他抱得更紧了,于是笑了下,“放心吧。” 黑漆自行车在雨幕里疾驰。 高音喇叭广播里,穿出肃冷声音:“我是第八生产小队队长李观梁,接县革委生产指挥部紧急动员,大江上游交阜镇库坝已被冲垮,洪水越过堤坝,谷莲塘水库已经做好破坝准备!” “村中所有人,立即撤离到后山高地!” “重复一遍,村中所有人,立即撤离到后山高地!” 自行车要蹬出火星子。 火急火燎到了学校,因为课室全是临走前已经锁上的,所以两人分开在操场和教学楼周边寻找人影。 “彤彤——!” 水鹊双手虚作喇叭状,呼唤柳云彤的名字。 “彤彤——!” 雨大得正午的天空仿佛是午夜,天连地,地连天。 雪亮的闪电,如同火蛇一般咬破乌云。 耀火闪闪,之后是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水鹊听到了“咔嚓”的声响,他反应慢半拍地望向身侧不远的钻天杨。 10语气急促,“跑。” 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后方迅疾地搂住藕荷色的人影,李跃青抱着人,电光火石之间就地一滚。 钻天杨的庞大树身,正好砸在水鹊方才站的位置。 李跃青就戴了顶斗笠,方才风大吹到地上滚走了,现在整个人就是只落汤鸡,垫在水鹊身下。 连心有余悸的时间也没有了,滂沱大雨倾盆,学校地处低洼,边上的池塘与河汊里的水已经汹涌地满了上来。 水鹊听到了楼上传来叫声:“小水老师——小水老师——!” 他从李跃青身上撑起来,抬起头看去,原来柳云彤正在二楼,对他们招手。 李跃青爬起来,“彤彤你就站在原地!” 两人立即赶往楼上。 只这一分钟不到的功夫,洪峰来临,大水漫江,操场地坪的裂缝也看不见了,稍远的大江中央,发出奔腾的咆哮声。 学校当初建的时候精心选的平地,几乎就是建在下谷莲塘的地势最低处,水越涨越高,眼见着要吞没二楼来。 水鹊牵起柳云彤,对李跃青当机立断地说道:“去楼顶。” 他有教学楼各处的钥匙,打开了锁住的天台门。 最多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教学楼只修了两层。 眼睁睁见着江水已经淹没了第二层的走廊。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再继续上涨。 水鹊松了一口气,脱力地坐下来。 他才发觉胸腔当中的不适,急促地呼吸起来。 李跃青急忙蹲下来察看他的情况,水鹊脸色发白地揪住他衣服。 给李跃青狼狈地拧了一手衣服里的水出来,水鹊有点儿想笑,但是他一想笑,症状就更加严重了。 李跃青无暇顾及其他,问:“你的药带了吗?” 他之前听水鹊提起过,每个月都要到卫生所拿药。 “那个哮喘冲剂呢?” 水鹊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像是白菜叶子,摇摇头。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对、对不起,老师,老师,你怎么样了?” 水鹊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埋头到李跃青怀里。 “我靠着歇一会儿就好了。” 他脸色白得要透明,把人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柳云彤一边抹眼泪,一边尝试控制情绪。 水鹊缓了缓,终于缓过劲来。 哭声和这边的情况,也很快吸引了到村子里抢险救灾的军队冲锋舟。 冲锋舟很快从河道那边破浪而来,一条小舟上分配了两名军人,军队里分了一个小队出来,专门负责救援村民。 水鹊昏昏沉沉,周围的声音好像都隔了朦朦胧胧的水帘布,听得不真切。 有人焦急地喊他:“哥哥?” 水鹊被对方抱起来坐进冲锋舟里,才有实感,尽力睁开眼睛来。 骨骼高大硬挺,胸肩疏阔,全裹在军绿色的衣服里。 板寸黑亮,削薄紧抿的唇,双目担心地盯着他。 有点儿熟悉,有点儿陌生。 水鹊好像,突然想起来了。 不止矮了弟弟一个头的哥哥,整个可以窝在弟弟怀里的哥哥,抬起手来,摸了摸弟弟水川的板寸头。 只有短短青色的发茬,摸上去很粗糙。 水鹊好奇道:“小川,剃头发了?” 第181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2) 水川的同行搭档将小孩儿带到船上。 李跃青自觉地跨进来,坐在水鹊身侧。 水川侧目多看了他一眼,锐利的眼神扫视而过,又迅速收敛起来。 如同部队里警觉的军犬。 确认学校范围内没有其他落难者,冲锋舟劈波斩浪往外面拐出去。 汪洋一片里,三天前还卵石露底的江道,只有黄色浑浊的水流,平时高大的钻天杨仅仅露出绿色的尖顶。 李跃青看了看河中,布着断裂的树杈、漂流的破布以及被撞晕漂浮起来的鱼。 这艘冲锋舟,还要继续搜寻下谷莲塘村子里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受难者。 “还难受吗?” 李跃青侧过头,关切地询问水鹊。 水鹊摇摇头,“我感觉好多了。” 他坐在李跃青和水川中间的位子。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1节 这一排在小舟里是靠前的区域,船头稍显狭小局促,尤其是水鹊左右边两个的青年人,长手长脚,坐在那儿,腿都窘迫得放不开。 青年人精劲的大腿,左右挤着水鹊的。 三人衣料淋得湿润,肌肉温热从紧贴的部分传到中间。 水鹊只好悄悄地尽量并起腿,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得规规矩矩,格外珍惜节省空间,像是高中里坐姿端正、格外受到偏爱的标准三好学生。 李跃青看他那乖得纯得不行的样子,心头莫名发痒。 余光一瞥,水鹊旁边军绿上装的青年,正神情肃穆地望向远方搜寻落难者身影。 李跃青忽地偏头低声问水鹊:“这位是你弟弟?亲生的?” “对啊,双胞胎,异卵双胞胎。”水鹊抬起下巴尖儿,有一点骄傲地补充道,“我先出生的,我是哥哥哦。” 李跃青定定看着他神气洋洋的小脸一会儿,忽然掩着唇轻咳一声,耳根发烫地转移视线。 为什么说自己是哥哥的时候,也能这么可爱? 水鹊其实不太明白李跃青为什么还加上后面的一个问题,弟弟还有不是亲生的吗? 噢对,他差点把继弟荀定忘记了。 77号特别高兴地贴一贴水鹊的脸,邀功道,【宿主,是77悄悄把宿主的记忆偷回来了!】 77号为了不妨碍宿主推进剧情进度,平时已经很少说话,只是看到水鹊在和李观梁聊起兄弟亲情的话题时,眼中有轻微的羡慕。 它自己在心中揣测,说不定宿主其实是喜欢和小世界的其他人有血缘或情感链接的,如果这样一来,大世界独自下决定,封存水鹊之前的记忆,其实不大公平,虽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记忆,也是源于77号定位时间锚点的错误。 水鹊在心里又是道谢又是鼓励了77号,把系统哄得晕乎乎地下线了。 李跃青偷觑水鹊一眼。 说实话,要是水鹊不说,谁也猜不出来旁边那个青年人和他是兄弟。 两个人的眉眼并不肖似,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水川五官轮廓峻深,肌肤呈现出小麦色,周身透露冷酷守序的锐气,像是出鞘的剑。 李跃青看第一下就觉得对方不顺眼,哪怕对方和搭档刚刚救援了他们。 虽说心存感激,但是李跃青直觉自己无法和对方和平共处。 至于水鹊,那就大不一样了,眉眼鲜亮柔和,唇红齿白,完全就是水灵灵的纯然长相,像是带着清露的山茶花。 说话软声绵语,做事情又很认真。 除了有点儿太爱撒娇之外,好像没有缺点。 谁都能和他相处得舒心吧? 李跃青认为,虽然自己刚开始对水鹊的态度不大好,但应该没有人会舍得持续恶劣地对待水鹊。 ……像王二流子那样的烂根畜生除外。 经过李跃青方才的问题一提醒,水鹊才想起来要介绍彼此认识。 他简短地左看右看,介绍了对方。 出于礼貌,毕竟是水鹊的家人,李跃青淡声道:“你好。” 水川只是一压低下颌,点头示意了。 水鹊夹在两个人中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到尴尬,小声提问:“那个,你们不需要握手吗?” 新朋友见面,应该都是要握手的吧? 两人的视线隔着水鹊对上,又同步皱眉地迅疾转移开眼神。 水川低声而快速地对水鹊说了一句,“不大方便。” 水鹊哑然,“这、这样吗?” ……… 冲锋舟一路上又救了几个人。 水川忙中还有空隙询问水鹊的近况,以及为什么发洪水还留在低缓的学校内,没有往高处撤离。 水鹊为了不让家人担心,省略了又省略地解释清楚。 水川和搭档把落难者送到后山的高地上,这一次动员得早,而且军方力量和公社反应都很迅速,后山上高地的临时避难营已经搭建起来。 因为谷莲塘人口众多,加上离县城远,人员转移困难,县里政府的会议室、办公室和县委大院里已经安置满了周边离得近的村庄灾民,没有额外的空间能够让这边的村民转移居住了。 所以大家只能暂时住在临时搭起来的大棚和帐篷里,高地上人来人往。 这一次的洪灾涉及了上下游二十多个公社,灾情险峻,军方出动了飞机和船只抢险救灾、运输物资。 水鹊刚上来,其余正在等候的知青匆忙围上来,神色焦急,问他刚刚去哪儿了。 背后的小孩高兴地跑远喊了一声妈妈,母女俩抱在一起。 水鹊抿唇笑了一下,对同伴们道:“对不起,我忘记要留字条了,让你们担心了。” 兰听寒见到水川,神色微不可察地一顿,双方点头致意。 水川和兰听寒彼此的态度很生疏,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养兄弟,毫无血缘和亲情基础,水川询问兰听寒:“临时的疫苗站在哪?” 兰听寒指向了最大的那顶帐篷,“处理伤口和接种疫苗都在那里。” 洪水是最大的病原体的媒介,当下又是夏季,获救后要尽快接种疫苗,防止出现感染性疾病的流行。 水川转头,“哥哥,走吧。” 他带着水鹊到中央那顶大帐篷里。 李观梁忙里忙外,火急火燎地运着物资赶回来。 见了安然无恙的李跃青,立即询问水鹊的去处,脚不沾地大步流星往疫苗接种点去。 李观梁撩起帐篷帘子,步伐倏然顿住。 帮忙接种疫苗的医生仍旧是梁湛生,只是对面的人换了,确切地说,水鹊依旧很害怕地让人捂住了眼睛,只是帮忙捂眼安慰的换做了另外一个青年人。 李观梁似乎知道,为什么当初在卫生所里,水鹊会躲到他怀里,自然而然地寻求帮助了。 后方的李跃青走上来,拍了拍李观梁的肩膀,“对,是的,水鹊是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疫苗注射结束。 水川松开手,垂下视线,把棉球递给水鹊用来按住针眼,“再观察一下吧。” 他们到旁边的位置坐下。 水川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和水鹊见过面了。 他们父母离异分开的时候,两兄弟还是在小学,好在后来上的是同一所初中,再后来水川被父亲安排进了军校,只能偶尔翻墙出去找高中生的哥哥吃饭,顺便把死皮赖脸纠缠哥哥的男生们扯进巷子里打一顿,然后回军校被逮住挨罚。 等到水川毕业进军队,就更加难以和水鹊见上一面了。 听母亲说哥哥下乡插队当知青了,水川好不容易才申请调动到这边的91集团军服役。 水川问:“最近几个月还有像以前那样犯哮喘吗?几次?” 水鹊扣了扣手指,他怕水川太担心,专门往轻松了说,“没有,没有以前那么严重,就一两次吧。” 水川皱紧眉心,严肃的神情和父亲如出一辙,“真的吗?” 水鹊点点头,“嗯!” 水川又问:“有人欺负你吗?在这边习不习惯?” 水鹊摇摇头,反问:“怎么会有人欺负我?” 水川这才松一口气。 他总觉得,没有他,身体虚弱的哥哥会受欺负。 毕竟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水鹊就发育得缓慢,水川认为是胎儿时期的自己争夺了大部分的营养,才让哥哥出生的时候像早产儿一样又轻又小。 从小父母就教育他要照顾爱护体弱的哥哥。 水川也觉得本当如此。 他们在同一片羊水里发育,在同一个摇篮里待哺,从小到大的玩具零嘴都是共享,血脉相连,他生来就是要守护着哥哥的。 看到水鹊平安无事,他的心情也放松下来,神情缓和不少。 这时候,李跃青从外面进来,坐到水鹊身侧。 李观梁是队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确认了水鹊平安后,又去清点物资了。 李跃青从他手里顺来了一壶热好的水,以及一包压缩干粮,递给水鹊,像是随口问:“饿不饿?” 水川逐渐皱起眉。 因为水鹊从小就很受欢迎,小学都是孩子就还好,初中起周围桃花不断,相当大一部分还是男生,那种人脸皮厚,很难解决。 水川为了保护哥哥,已经训练出来一种犬类般的警觉。 他抬手,有些想阻止水鹊接受陌生人递来的东西,但是仔细一看,压缩干粮是军队发放的物资,对方又是水鹊在这里的朋友,他好像没有理由和立场阻拦水鹊。 水川的手收回,搭在大腿上。 李跃青似乎是随口感慨,“你们居然是兄弟,真是没想到,光从外表上不多相像。” 他继续没话找话一般,“听说异卵双胞胎是越长大越不像的,你们小时候长得像吗?” 水鹊回忆了一下,“小时候可能会相像一些吧,毕竟小孩子没有长开。” 水川沉默无言地从胸口的衬袋里拿出一块帕巾,是叠得相当方正的,铺展开,里头是一张黑白老相片。 他递出去。 是一家四口的合影。 男人和女人长相年轻般配,孩子七八岁大的样子。 李跃青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男人抱起来的小男孩是水鹊。 眼睛乌亮,嘴唇翘翘,玉雪可爱,简直是樱桃桑葚儿。 一看就是家里捧在手上的心尖子、眼珠子、肺叶子。 而站在女人旁边的另一个小男孩,端正严肃地盯着镜头,少年老成。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2节 一看就是李跃青会讨厌的那种类型的小孩。 李跃青指了指照片上的小水鹊,水川却紧皱眉头,把照片重新裹起来,不愿再分享。 李跃青暗地里咬了咬后槽牙。 对着水鹊说话的时候,又重新摆出一副好脸色。 “小时候的你看起来……”李跃青微微停顿一下,“有点儿像是,会被家里人逼着穿小花兜肚,扮成女孩儿避免阎王爷勾魂索命的娇哥儿。” 水鹊怔了怔,也不会掩饰,直白而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说:“小时候我身体太差,妈妈给我到寺庙寄名,扮女孩儿也有一段时间吧。” “好像是三岁到上小学以前都是……?” 水鹊记得不是太清楚了,他转头用眼神询问水川。 水川点了点头。 “小时候大院里玩过家家。”水川被勾起了回忆,脸色不算太好地说,“哥哥一直是被要求扮新娘子的。” 那会儿军区大院里有很多同龄的小孩。 水鹊小时候作的是女孩儿装扮,没长开,模样秀气得很,也没人怀疑。 那群小男孩为了抢新郎的角色争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哭,等水鹊上学了,他们才知道人家是男孩,那时候闹了好一会儿别扭。 水川每次都烦得很。 过家家是他小时候最讨厌的游戏。 他还是更喜欢和哥哥在家里画小人,或者看图画书,什么都好。 李跃青闻言,半撑着下巴看向水鹊,“我还好奇你那时候的照片的,扮新娘是不是要头上戴花?” 水鹊面露难色,犹豫道:“我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大院里确实有几棵白兰花树。” 水川收起回忆,突然声线冷淡地说:“过家家倒是没什么所谓,扮新郎新娘都是无聊的游戏而已。” 他眼底情绪翻滚,有隐忍和厌烦。 “我希望哥哥不要太早考虑对象和谈婚论嫁的事情。” 水川说着,视线扫过李跃青,“毕竟外面有很多坏人。” 他说话意有所指。 李跃青坐直了身体,脸上已然没什么表情。 下颌线条凌厉抬起弧度,冷声质问:“虽然是亲兄弟,但毕竟是弟弟,兄长的婚事恐怕不应当干预吧?” 水鹊坐在两个人中间,完全状况外的茫然。 不明白为什么弟弟突然话里像是有酸枣刺儿一样。 而李跃青语气里像是吞了火药粉末,一点就要炸了。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 可能这就是当弟弟的彼此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 水鹊想。 他说:“我还是去外面找观梁哥吧。” 给两个弟弟留出空间,交流当弟心得体会。 第182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3) 水川当然不可能留在帐篷里和李跃青唠家常,只过了没多久,他就从帐篷里出来。 目光扫视过帐篷外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天空仍旧下着雨,但是对比起上午的来已经算是细雨斜风。 水川终于从人影憧憧里寻找到他的藕荷色的哥哥。 半透明藕荷色雨衣兜上帽子,仅露出雪嫩的脸,像是雨雾里打湿的小花,朦朦胧胧。 和小尾巴一样跟着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自己都没怎么吃东西,就在帮人分发压缩干粮。 水川的眉头紧锁。 他在暗处打量着那个男人,时刻紧盯着,鸡蛋挑骨头的程度,试图从对方身上挑出任何一丁点儿不规矩的错处来,打进他需要提防的名单里。 戴着眼镜的青年却无声无息立在他身侧,声音淡淡道:“那是我们生产小队的队长。” 水川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问:“我哥喊的,观梁哥,就是他?” 兰听寒似笑非笑,端的还是温润做派,“对,而刚刚和水鹊一起回来的,是他弟弟李跃青。水鹊身体不好,他们两兄弟平时多有照顾,一来二去,感情也好起来了。” “有时候水鹊夜不归宿,”兰听寒说着,不出所料看见水川晦暗不明的神色,继续道,“但是想到他是留宿在李家,我们知青院的几个人倒是不担心了,毕竟李家兄弟的品格,在村中有目咸睹。” 水川大致了解了李家兄弟的情况,沉着眉,但没有妄下定论。 他再抬起视线。 远处高大的男人,一把扯过水鹊,“小心。” 搬着大货箱的马虎青年,一边忙不迭地道歉,一边从前方歪歪倒倒地走过。 要是李观梁不赶紧拉着水鹊,准要撞上了。 水川收回方才下意识想要迈出去的脚。 又见水鹊因为刚刚的事端,后背撞到李观梁的胸膛上,转过来,鲜亮亮的脸上挂着小涡儿,笑得甜丝丝,“谢谢观梁哥。” 肌肤黝黑的男人,摸了摸后脑,“你没事就好。” 两个人的氛围那样和美,身边简直都要冒起粉红色的泡泡。 水川脸黑得似锅底。 起码他从没有在以前纠缠哥哥的男生里,见到和水鹊走得这么近的。 心中响起前所未有的警报。 十万火急,队友跑过来叫住他,“水川!清点人数发现村子下游西边的有户人家一个没到,可能被大水冲走了,叫我们赶紧开冲锋舟再去搜查一遍!” 水川垂落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当机立断,“走。” “小川?” 水鹊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抛下李观梁,匆匆忙忙跑过来。 “你又要出去吗?” 水川颔首。 得到肯定的答复,水鹊就低头急忙地把雨衣的扣子解开了,套到水川身上,“那你穿我的雨衣吧,外面还在下雨,一直淋雨会感冒的。” 水川人高马大,藕荷色雨衣又只合适哥哥纤小的骨架,这雨衣他只能勉强顶在头上。 和水川本身冷峭严肃的气质十分不搭。 让他穿出了两三分不伦不类。 即便如此,水川没有拒绝对方的意思,点头致意之后往冲锋舟那边快步跑去了。 李跃青才接种完疫苗,从大帐篷里出来,又看见了这一过程。 他遥遥望着水鹊。 简直像是糯米糍粑心的菩萨,爱护弟弟,长得又漂亮得不行。 小时候是大院里的乖宝宝,人人抢着和他扮家家酒,长大了是三好学生,背后被男生追着悄悄喊校花,下乡了是小老师小知青,把那一群愣头楞脑的男的迷得晕头转向。 李跃青面上没表情,走到李观梁身侧,接过一半的物资帮忙分发,冷不丁没头没尾地对李观梁说:“哥,你眼光真好。” 李观梁没明白他意思,在忙碌中,喉咙里挤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嗯?” 水鹊又跑回来想要帮忙,李观梁拦住他,劝道:“你到帐篷里去吧,外边雨大。” “好哦。”水鹊牵了一下他的手,轻声说:“那你忙完了要过来避雨陪我。” 李跃青紧紧盯着,心神都跟随那有着淡淡甜香的身影溜进帐篷里了。 一回头,李观梁正在人群当中,分了物资又指路村民去中间的大帐篷里打疫苗,忙忙叨叨。 李跃青咬牙。 他哥就是个打不开的闷葫芦,撞不响的钟,家里犯穷气,人又犯呆气,简直一根桑木扁担! 怎么想,他哥都是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和人家海城里的知识青年怎么谈得到一处去? 李跃青分析了一番,总之,不大看好两个人的感情。 ……… 江水还是涨满江面,奔腾横流着。 比洪峰时候水位是降低了,但雨丝仍旧连绵着,要等水彻底退去,才好回到村庄里。 老人们立在外头,望着黄昏里看不见绿色稻禾尖的水田直叹气。 一摸口袋,发觉烟袋子也在逃难时,落在半路了。 水鹊在和知青同伴们说话。 他坐在草垛上,抱着膝盖,问陈吉庆:“你真的真的把小黑送到楼上了吗?” 陈吉庆信誓旦旦地点头,“当然了,小黑和它的兄弟姐妹我全赶到阁楼去了。” 这里说的兄弟姐妹,并非是李观梁家里那些和小黑一母同胞出生的小鸡苗。 而是知青院后来买回来养的另外一群小鸡。 水鹊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没有记得给它们添上食物?” 陈吉庆拍拍胸膛,“放心吧,你吉庆哥是什么人?直接把一袋子米糠撒上去了。” 众知青的视线转而盯着他,不说话。 陈吉庆讷讷道:“情况紧急,我回去会收拾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3节 夜色落幕,大家只能分在各个铺着秸秆草垫的帐篷里睡一觉,估摸着第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河水水位恢复,就可以回到村庄里各扫门头屋里水,再把田垄里的河水排出去,扶稻洗苗。 只可惜稻禾泡了一天半夜,不说水稻绝产,减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谷莲塘里的都是得天独厚肥水田,年年收获颇丰,只有遇上这样的天灾,才落得落魄的年景。 帐篷里唉声叹气此起彼伏,在担心今年还能不能交上公粮,完成上头的指标。 罗文武只让大家放宽心,上头免了夏季的公粮,首要的是打起精神来恢复生产,届时有拨款赈济,发放统销粮和布给受灾的每家每户。 落下了社员们心里的石头。 月上中天,帐篷里这才鼾声四起。 底下秸秆草垫肯定睡得不舒坦,李观梁不知道从哪里揽来的棉花,铺到上面,又在上方用布遮上,才叫水鹊睡下。 烧了些驱虫的草,帐篷里倒是没什么蚊子了,但是毕竟是夏天,仍旧闷热,像是睡在蒸笼里。 反正李跃青燥得睡不着觉。 也可能是因为水鹊睡在他身侧。 李跃青静悄悄地瞥一眼。 为了透气,帐篷帘子是没合上的,他们在通风的门口边,月光和碎银子一样撒下来。 水鹊原先是平躺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李观梁,倒是面向他了。 李跃青屏息敛声。 凝神数着小知青的覆下来的长睫毛。 似乎是睡得不踏实,没等他数完,水鹊又翻了个身,把乌泱泱的后脑勺留给他。 李跃青:“……” 他小心地扯一扯水鹊的衣衫。 或许是这个方法生了效。 水鹊像糖水里浮沉的一个白小汤圆一样,咕噜噜翻身滚到他怀里。 李跃青又重新数睫毛。 好半晌,他觉得不对劲。 整个大半夜,只敢数睫毛,这也太窝囊了。 李跃青思忖着。 越是瞧着人安安静静睡觉的小脸,头脑于是越七荤八素。 他静悄悄低头,做贼似的,亲了一下小知青的眼睫毛。 满意了。 李跃青正要幸福地睡去,后衣领子传来一股狠命的力道,把他提起来拽出帐篷外。 这里四周围都是驻扎的帐篷,耳目众多,要是把人吵醒,闹大了就不好。 于是不远的漆黑林子里传来拳拳到肉的闷响。 压低的吃痛声,“你有病吧?” 低低切切的持续争执,双方拳脚生风。 “说我变态,你半夜来偷窥你哥睡觉就不变态?!” 对方是在部队里训练有素,但李跃青也不是吃白饭的,双方扭打到启明星金黄闪烁。 “嘶——” 李跃青皱着眉,吃痛地躲避水鹊捏的棉球,里头红药水滴滴哒哒。 他没想到,水川好歹是经过正式训练的吧,结果手段这么损,还往人脸上招呼一拳。 李跃青的颧骨处青了一块。 两人没打算把事情闹大,干架时尽量还是往衣服能遮住的地方攻击,这样外人不会看到伤口。 免得私人恩怨莫名其妙变成军民矛盾。 水川立在一旁,他服装整齐,冷着一张脸,倒是看不出来昨晚两个人在林子里冲冠眦裂,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样子。 水鹊看着李跃青的伤口,涂了红药水就更加可怖了,他吓得眼睫颤了颤,担心地问对方:“你这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李跃青扯了扯唇角,牵到伤口又吃痛嘶声,咬着从牙缝里冷声挤出解释,“昨晚起夜,在外面摔了一跤,撞到树上就这样了。” 他怕水川把他昨晚做的事情在水鹊面前抖搂出来。 水川怕他昨晚胡说八道的空口污蔑,又担心事情暴露挨处分。 两个人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在水鹊看不见的地方,化成犬类,虎视眈眈、恶形恶状地示威。 这天一大早,水川就要跟随部队回去了,他们小队负责救人,后续重新盖房、恢复生产的事项,会有其他的人来帮忙。 水川把叠好的雨衣交回给水鹊。 “我下次休假再过来。”水川说,“这次洪灾恰好把假期冲走了,下次我可以申请多两天。” 他和父亲一样,平时话不多,对着水鹊的时候,倒是显出点唠叨的样子,嘱托了好一会儿要水鹊照顾好自己的事项。 最后,又道:“别和李家兄弟走得太近。” 他这么说,但没给缘由,水鹊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走的时候,村民们拿出屋里头躲过洪水没被泡坏的瓜果,夹道相送。 谷莲塘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没有死伤,有县城里派下的人手帮忙,又有救济粮发放,不到五六日就恢复了田间生产的节奏,大水冲垮的下游五六间屋子,也得了拨款动工重建。 田间地头绿意油油,充满希望。 有走村串乡的算命先生到了村口广场,正逢大灾大难过去,生意正好。 有算姻缘的小儿女,有算子孙的老人,团团簇拥着。 洪松那群人正好在中午闲逛,赵大胆便提议道:“算算呗,算算呗。” 李跃青满口不赞同的语气,“算什么?你是要明年结婚还是怎么的?” 对。 结婚。 李跃青幡然醒悟,挤进去。 留下洪松他们面面相觑。 李跃青回忆了一下他哥和水鹊的八字,他早问过的。 报给算命先生。 那戴着墨镜的算命先生指了指跟前的碗钵,世外高人的模样,简短道:“算姻缘,五分一对。” 李跃青从裤兜里拿出,丢了一枚五分硬币下去。 算命先生掐了掐手指。 摇头晃脑:“阴阳道合之象,凡事大吉也。” 算命先生笑呵呵:“有缘,有缘,百年好合。” 李跃青的表情黑下来。 “……” 叮的一声脆响。 碗钵里又丢下一枚五分硬币。 李跃青冷脸,“再算一对。” 他把自己的八字和水鹊的报去。 算命先生搞不准他的心思了,磕磕巴巴,“这个,这个,缘浅……” “诶!别走啊,年轻人怎么没耐心听老头儿说话呢!” 算命先生往前招手。 李跃青却是捻起两枚硬币,头也不回地走了。 脸上黑压压,对洪松他们说:“不准的,算个屁。” 迎头碰上了水鹊。 水鹊好奇地看着他,“你在这儿做什么?” 李跃青突然不知道手脚怎么摆放,仿佛做坏事被当场抓包,闪烁其词。 赵大胆看热闹不嫌事大,“噢,李二哥刚才去算命了……” 他还没说完,李跃青已经牵起水鹊的手,闷头往前走。 走出去好一会儿,确认听不到后头那群人的声音了,李跃青才语言干巴地对水鹊解释,“这个,我就是测测对面算的准不准。” 水灵灵的小知青微一歪头,完全不怀疑他的说辞,颇为信任地问他,“那算得准吗?” 李跃青喉结滚动,头别扭地一撇,义正辞严道:“我觉得各人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怎么能轻信封建迷信,把命运挂在算命先生的嘴巴上?” 水鹊若有所思地点头,和上课鼓励小朋友一样拍拍手,赞同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李跃青被他一鼓劲,胸膛里一阵阵激荡。 扬声:“对,没错,命运就是要掌握在积极进取的人生当中才对!” 第183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4) 只才两个星期的时间,谷莲塘村子上下又恢复了从前井然有序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虽然免了夏季的交公粮还领了救济粮,但是公社也需要新的资金投入生产,村里有的大小地方需要修缮,要购买新的大件农具,代替仓库里被水泡坏的那些老旧农具,又得购买农药和鸭畜,避免有可能在洪灾之后爆发的蝗虫过境,还要全部换过学校里那些被水泡朽泡烂的桌椅,零零总总的,竟是欠下了县城一笔数目可观的贷款。 免了夏季的公粮,就意味着今年上半年虽说是不幸减产的稻田,但一旦把黄澄澄的稻子收割下来,这些就全是公社社员的,按人头分给到每家每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4节 不像往年那样,大头交上给国家,一部分又留到集体仓库里当机动粮,分到每家的余粮,就是剩下的那小部分过不了国家验收的成色差些的谷子。 一想到今年上半年的稻谷,都能分到社员自己的口袋里,社员们心头就充斥了丰收的喜悦。 仿佛眼前绿油油生机盎然的稻苗,转眼全变作了金黄金黄的稻谷,白花花的米粒,香喷喷的饭。 因而当稻穗逐渐从黄绿过渡到明黄,鸡鸣鸟啼、犬吠猫咬全在金黄的大地上,这样灿烂的盛夏“双抢”时节一到,抢收稻谷的工作就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学校里的暑假也放了,家家户户的孩子到田上做些拾稻穗的琐碎杂活,不仅一天能挣上三四个工分补贴家用,还能学到田间农业大学一些世代相传的真本领。 至于水鹊,他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参与高强度的双抢,但也不能叫他无事可干,无工分可挣,于是被调到了卫生所当作临时助手。 毕竟他每个月要去卫生所拿药,一来二去和所里的梁湛生、卫生员也算熟稔,加上知识青年认识字,什么事情一点就通,综合下来,确实是最合适的工作。 这个时候,双抢已经开展了有将近一周了。 天不亮,社员们草草洗漱,随意吃了几口粥,脖子后搭上一块毛巾,头顶戴上大草帽,月牙状的镰刀丢进空谷箩里,一扁担挑起来,就要脚蹚露水,头顶星星,往稻田里奔走而去。 为的是趁日头还不那么大的时候抓紧干活,中午顶着烈日就躲懒休息,下午割禾到月上梢头,早开工,晚收工。 但毕竟是盛夏,只要阳光所及之处,都像是扣上了蒸笼屉子。 卫生所这段时间的工作,除去灭蚊灭蝇环境卫生问题,重中之重就是预防中暑。 煮好了一锅锅茶水和绿豆汤,装好了,每天上午往田里送去。 远远的,李跃青就见到了推着卫生所的小推车过来的小知青。 戴个偌大草帽,宽大帽檐将要压住眼前了,显得那张脸更小。 身上穿的白绸小衫,是李观梁到县城里扯了布尺给水鹊做的,白底蓝花。 下边穿了黑布短裤,边缘刚巧在圆圆的膝盖之上。 对比田野里这些深蓝粗布的男子,整个人格外水灵鲜亮。 露出的胳膊嫩生生,身上好像无处不白,只有脸颊和关节处蒸得泛粉。 田里有人咕咚咕咚喝水,喉结滚动着把军绿水壶里剩下的茶水喝完,好去接小知青盛的绿豆汤。 水鹊揭开大木桶的盖子,里头是清凉的绿豆汤,他招呼着田间地头忙活割禾打稻谷的青壮劳力,“先来喝绿豆汤休息一下吧?” 汤面荡着老葫芦劈两半做成的瓜勺,手拿着一往下,就舀起浓绿的汤水。 汩汩灌满前来的每个人的水壶,盛了满满一壶盛夏的清甜凉爽。 李跃青喝了一壶,每个人仅仅有一壶的分量,毕竟地里人多,没那么充足的汤水可分发。 他看见了在稻田里埋头苦干的李观梁,看不过眼,上前拍一拍对方的肩头,“哥,水鹊来了,你去接绿豆汤喝一……” 李跃青话还没说完,高大的男人像放倒的锄头,直挺挺倒下了。 田里引起好一阵慌乱。 水鹊仗着身量小一些,灵活得像鱼儿似的挤进去。 他说着让大家让开通通风,又看李观梁的脸色,忙道:“观梁哥肯定是中暑了!抬到荫凉地去!” 不出李跃青的猜测。 他哥就是认死理的榆木脑袋,想着自己是队长,就没日没夜地干活,中午大太阳也不知道合理休息,想着早些把生产队里的活干完,还能去收割自留地里的稻谷。 一连这么多天,他不中暑谁中暑? 只是这一块哪儿有荫凉地? 这边是谷莲塘最平缓的一段水田,如今除了一望无际的金黄,什么高大的绿色也没有。 水鹊左右看看,慌了神,“那、那就要快些送到卫生所里!” 他怕耽误了功夫,自己急得要让李观梁的手臂搭着自己肩头起来。 那不得被压垮了? 李跃青迅速回过神来,叫上洪松他们,一起把李观梁抬到卫生所里。 卫生所内空无一人。 水鹊想起来,“梁医生和卫生员上山采药去了。” 他急匆匆地跑到后边灶房用锅里的温水浸湿毛巾,又跑回前边,给杉木床上的李观梁敷了敷头部,揭开衣扣和裤带,头底下塞一个竹编枕头,再打冰凉井水重新浸湿毛巾擦拭身体。 眼见着水鹊帮人擦完脸和脖子,就要扒开李观梁衣衫擦里头。 李跃青眼皮一跳,扯住他的手。 水鹊被他制止了动作,疑惑地问:“怎么了?” 李跃青粗声粗气地问:“你、你怎么不知羞啊?” 这还没结婚呢,就扒拉男人衣服了。 裤带都帮人偷凉地解开了,一会儿岂不是还得擦里边? 洪松他们看着李跃青突然这样,试探地问:“哥,你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这会儿又没有医生,又没有卫生员的,就水鹊一个是在卫生所做活的,这不就是医者仁心吗? 李跃青给自己找不出合适的缘由。 只好松开水鹊的手,绕开话题,问他:“天气那么热,吃不吃西瓜?西瓜也能解暑吧?” 水鹊点点头,“嗯,观梁哥一会儿醒来吃西瓜,散暑气肯定更快。” 赵大胆道:“西瓜?!正好快要中午休息了,咱们都去抱个西瓜回来解暑好了!” 几个青年也统统赞同这个提议。 热热闹闹的一群人退出去,往村外凉亭底下的瓜田那里去了。 床铺上传来声响。 水鹊一转头,果然李观梁醒来了。 “你先等一下,”水鹊把他扶起来半靠着坐,“我去给你泡一杯淡盐水。” 李观梁接过来杯子,一饮而尽,双手握着杯身,感到些许惭愧。 他沉声道:“辛苦你了。” 水鹊撑着床沿,坐到上面,“你把我吓到了,是不是天气太热了你又不休息,就中暑了?” 李观梁低着头,在水鹊面前像是犯了错事,“嗯。” 水鹊也跟着低头看他:“你为什么不休息?” 李观梁支吾着,两手不知往哪里放好,于是只能继续紧紧握着空杯子。 黝黑肌肤上透出隐约的深红色,他回答:“因为,想早点干完生产队的活,有空闲把自留地里的稻谷收了,到时候卖到城里。” 水鹊想起来之前李观梁被那群黑市的人打破了脑袋,面上显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不是答应我不往城里去卖米了吗?” 虽然李观梁卖米换钱越多,花在水鹊身上的钱就越多,软饭值就涨得快,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水鹊可不想男主的哥哥这么重要的角色,回头要是没了命了,小世界角色都出现空缺,那他到哪儿刷得上剧情进度? 李观梁低着头,羞愧地说道:“不这样,一年到头没多少钱。” 他想,城里的体面人,婚嫁都是有什么三转一响的,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还有收音机,光是三转加起来就要四百多块钱,公社里从早干到晚,年头辛苦到年尾,就是脱皮掉肉,汗珠子摔八瓣儿,也就是三十多元钱。 那这样算起来,他想要体面地和水鹊组建家庭,不亏待人家,岂不是还得攒起十几年的钱来? 李观梁没有别的办法。 他没上过学,似乎只有农活干得好,种的大米粒粒饱满,这样一来,就只有铤而走险的路径。 他把这样的打算告诉水鹊。 省去了其中的艰辛部分,只挑着对未来买上三转一响两个人结婚的憧憬来说。 水鹊不说话了。 询问77号,【怎么、怎么我还没提要骗钱结婚,他自己还主动提出来了?】 剧情里可不就是水鹊的角色,骗人说要考上大学就结婚,让人给他就是借钱也要买上三转一响才愿意。 77号激动道:【男主的哥哥已经完全被宿主迷昏头了!死心塌地!】 水鹊瞥了李观梁一眼。 这一眼叫李观梁心中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你、你是不是不愿意嫁我?” 男人喉咙发涩,语气里尽是失意,“不愿意也没关系。” 他本就是劳碌的泥腿子命,李家坟地光长青蒿黄蒿,镰刀一割只能晒干当柴烧,哪里能自己冒青烟长出灵芝草? 水鹊牵住他的手,“愿意的。” 男人立即像摇尾巴的大狗一样,抬起头来激动地看着他。 小知青似乎有苦难言,犹犹豫豫地说:“但是,你要等我考上大学之后,而且一定要有三转一响。” 李观梁郑重其事地点头,“一定!” 他被砸下来的馅饼喜悦得冲昏头脑,没留意水鹊口中的什么考大学,不管不顾地亲上水鹊的唇。 又舔又咬又吸,简直要把心上人的湿红舌尖,吞吃进入肚子里去。 一丁点儿甜滋滋的水也不放过,搅动着饮尽,稍有亮晶晶的水液从唇缝里溢出,他就一下一下啄吻卷走。 温情和欲望像是潮汐一样涨满了李观梁的胸膛,潮水浪打,他拥吻水鹊,要把水鹊嵌入身体里。 水鹊不明白,怎么以前头次接吻,还是蜻蜓点水不懂得要伸舌头的男人,亲过几次之后,一下子变得这样? 似乎只有他一直以来,接吻的技术学不会进步。 他又被男人亲得抽抽噎噎哭,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来。 小脸上挂着几颗泪珠儿,从眼角滑落到下巴尖,要落不落。 杏花春雨打湿了似的。 卫生所门外的青年们抱着西瓜回来,未进门就瞧见了里头拥吻的情状。 小知青泪眼朦胧,清珠子不断地流淌。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水鹊让人亲得呆呆的,丁点儿的软红舌尖未收回,裸露在空气当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5节 牵扯的银丝,下巴尖的泪珠,湿亮亮的红舌,把午后变得前所未有的潮热。 愣头青里不知道是谁先咕咚咽了咽口水。 他们全都不自觉地动动喉结,口干舌燥。 对比起里头脸颊晕粉的小知青,他们的脸色像是泼了猪血一样躁动涨红。 第184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5) 李跃青买了个偌大的西瓜,皮薄肉厚的大肚囊儿瓜,没有二膀子九牛二虎的力气,抱不回来。 他又留下来多和瓜农刘叔说了会儿话,加上大西瓜沉甸甸,就比其他青年要落后几步回到卫生所。 隔了有相当一段距离,李跃青踩上卫生所门前的地坪,就看到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扒着门缝往里看,聚精会神,比生产队里开会的时候可要认真多了。 李跃青眉峰一挑,“在看什么……” 他话卡在嗓子眼儿。 李跃青的视力极好,堪称火眼金睛。 哪怕门口和窗边人挤人,猫着腰一个叠一个,他也瞧见了屋子里头的光景。 李跃青脸色顿时和丧门神似的,那原本抱着西瓜回来给水鹊吃的喜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大步流星地上前,却被洪松和赵大胆联手拦下。 两人压低声音,“你做什么呢?” 他们和剩下四个青年一起,把李跃青推推搡搡到地坪边上。 “李二,你那么鲁莽地闯进去,那我们在外面偷看,岂不是被发现了?”赵大胆拍拍自己的脸皮子,“我这张十八年,快十九年的脸还要不要了?” 李跃青冷笑一声,“你刚才偷窥人亲热你不觉得丢脸,要被发现了才觉得丢脸?” 赵大胆嘿嘿笑了两下,扯过罗岗,“那我不是怕我们罗队长的侄儿,脸皮薄嘛?” 他们这时候还以为李跃青是在同他们开玩笑的态度。 结果李跃青脸色更差,想到他们扒在门缝里偷看小知青湿红的舌头,偷看人被亲得掉眼泪,他就无名火起冒了三丈高。 “你们要是一个两个脸皮薄,能做出这种事?”李跃青寒声说着,话音像是犬齿淬冰再挤出来,“你们明明一个个都是脸皮上长了三寸茧子,厚得两刀砍不出来一道白印!” “别拦着我!” 他猛地推一把赵大胆,把对方推到了人圈之外,从层层包围当中硬是开出一条路来。 脚步生风又要往里冲进去。 洪松喊住他,“你这样是不是想让水鹊难堪?” 洪松怕屋里头的两个人听到外面地坪上的动静,连叫住李跃青,都是压低了声音说话的。 怒气冲冲的青年,终于猛然刹停,立在原地。 “我看见了,是你哥主动亲水鹊的。”洪松劝道,“你别找人家的麻烦。” 他以为李跃青还像从前私底下两人商量计谋时那样,看不惯水鹊,觉得水鹊和李观梁谈恋爱,就是把李观梁引上了歧途。 所以他让李跃青别找水鹊的麻烦。 李跃青沉默不语,立在原地许久。 太阳同样无言,炙烤着大地和青年们,叫所有一切全变得汗涔涔。 “我没想去找水鹊麻烦。” 李跃青突然出声道。 “也没想让他难堪。” 他只是看不过眼…… 这两个人那么亲密无间,不容任何外人插足的氛围。 但是想也知道,要是他冒冒失失地鲁莽地闯进去,水鹊发觉自己被男人亲嘴巴让这么多人看见了,肯定会吓得眼尾红红,躲到他哥后边,羞耻到簌簌发抖。 以后是走路也不和他们一起走了,对上就要躲开道儿去。 “谢了。” 李跃青走回来,对洪松道。 幸而洪松劝住他。 但这件事情本就是这群人莫名奇妙地在门口偷窥! 李跃青横眉,愠怒更上一层楼,警告道:“今天看见的事情,你们谁也不能够说出去!打碎牙齿把这秘密吞进肚子里!” 否则让水鹊和他哥,怎么在村子里头做人? 要是有人稍作文章,闹开来,不仅他哥生产队长没得做,水鹊本来就是外乡人,恐怕更是要被无形驱逐出这个村子了。 几个青年平日里确实愣头愣脑,但在这种事情上,也知晓严重性。 罗岗拍拍胸膛,大义凛然道:“放心吧哥,我们兄弟几个,肯定死守如瓶!” 几个人再三发誓完。 忽地,赵大胆神神秘秘地问:“所以……你哥和水鹊真的在谈对象啊?自由恋爱?” 李跃青没好气地冷睨他一眼。 “不然呢?他们不是谈对象,难道是在喝水吗?是我哥渴了,要让人家知识青年用嘴巴喂水?” 他说话好粗俗,把有情人之间的亲昵直戳戳地形容成这样。 面前几个青年全是一样没谈过对象的,连电影里拍的自由恋爱也没看过。 听他这样说,赵大胆顿时脸红脖子粗,吭哧吭哧,讷讷地说:“说不定呢……” 他们、他们也挺想让小知青对着嘴巴喂甜水。 听说中暑之后,就是要多喝喝水,比起淡盐水和粗茶水,当然还是刚刚看到的那舌尖上的湿红更甜一些。 光只是看着,叫人格外口干舌燥的。 他们头脑当中的粉红泡泡和黄色废料扎堆在一起。 李跃青猛地拍了一下赵大胆的脑袋,“你脑子里糊的是稻草?谁会口渴了找男的用嘴巴喂水,你不恶心?” “那……别的男的肯定不行。” 水鹊和别的男的哪能一样呢? 赵大胆掩饰不住心虚,眼睛滴溜溜转了转。 洪松算是博闻多识的了,他从小就爱看古往今来的情爱小说,不过向来是纸上谈兵,当半桶水军师出谋划策。 当然,和这群愣头子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否则也不会和李跃青关系最熟稔。 “怎么说?”洪松问道,“你还打算阻拦你哥和水鹊吗?” 李跃青沉眸,眼中晦暗不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年少第一次动心,对象竟然是兄长的恋人。 李跃青每晚睡觉辗转反侧,像是杉木板的床铺变成了泥沼,一安静平躺下来,就会把他吞噬进黑暗里审判。 赵大胆突然灵光一闪,把事情串起来,“好哇,之前叫我扮成什么偷梨大盗,感情就是你和洪松商量的计策,要阻拦你哥和人家谈对象啊?我说怎么突然这么莫名其妙叫我做戏!” 洪松:“……你才反应过来。” 赵大胆:“那怎么办?他们现在腻乎成这样了,怎么能棒打鸳鸯?” 李跃青熟知现在的真实情况,按照他哥的家世加上人又空有力气没有学识,差距太大,到时候和水鹊肯定是走不长远的。 毕竟。 李跃青没和李观梁说,那时候大雨,他在帐篷里,听到水川的警告。 知道小知青不是海城的普通工人家庭孩子,而是军区大院出来的,那必然生父是了不起的军官。 哪里容得下外面的人拱白菜? 李跃青目光沉沉,“算了,你们别管了,我家里的事情,我自己会打算。” “总之,今天偷看的,谁也别再提起一个字!” 李跃青表情冷峻,语气森森。 赵大胆斩钉截铁,“那当然,男的和男的……多恶心啊!我早忘了!肯定想不起来更加不会抖搂出去!” 周围一圈的人附和,“对啊对啊,男的怎么能和男的谈对象呢?” 他们如此保证着。 ………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里,接连来卫生所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其中,水鹊认识的、和李跃青关系好的人,当中有的都来两三次了。 每次只有一个借口,说是中暑。 梁湛生烦不胜烦,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些毛头小子是装的。 个个龙精虎猛,面色红润,连个风热感冒也没有。 一进卫生所,心思昭然若揭,奔着他所里新招来的助手去的。 一口喊一个水鹊,然后说他是解暑圣手,在世神医,非要人给他看是不是中暑了。 偏偏他这位新助手脾气好,还以为人家是上门来给巩固功课的,仔仔细细地凑前观察对方的症状,望闻问切,然后再认真对比医书上的症状,看看是不是日射病、热痉挛或者别的病症,对比了一遍,才轻声细语地和对方说话。 “你没有中暑。” 水鹊摇了摇头。 坐在卫生所里装病的青年,摸了摸额头,“真的吗?水鹊医生,我真的没有生病吗?我感觉浑身都不大舒坦。” 水鹊眨了眨眼睛,仔细再看了对方红润的脸色,是健康正常的红润,不是大太阳晒中暑导致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6节 他不知道,在他帮人看病的时候,对方正痴愣愣地数他的长睫毛。 数着数着,才莫名其妙面红耳赤起来。 水鹊抬起眼,笑道:“没有,你没有生病。” 他对待患者特别有耐心,细声软气,柔和得像杨柳春水,“但是最近天气炎热,下地干活穿衣要尽量穿浅色的,要记得戴草帽,做了一段时间活,需要到树荫底下休息休息。” 青年就眼看着他粉润润的唇瓣一张一合。 眼睛也不带闪烁的。 水鹊满头雾水:“嗯……?” 问他:“为什么突然脸这么红?” 水鹊拿起自己常备在这里的蒲扇,担忧地给对方搧了搧凉。 青年闻到随着凉风送过来的,稠密的甜香,头脑愈发昏沉了。 怎么、怎么有男生又白又嫩,还浑身粉花一样香香的? 梁湛生斜撇一眼那人的痴模样,抬了抬下颌,对卫生员道:“那边那个,估计要昏了,抬到床上去,别一会儿在我的卫生所里摔个人仰马翻。” 卫生员讪笑着,让水鹊让开一些,他把人撂到杉木床上。 梁湛生双手随意折叠起今天的大众日报,是邮递员清早送来的,随手塞到另一边柜子抽屉。 指节分明,指腹捻了捻,清点了用来包中药的白棉纸,偏头,“水鹊?” 水鹊还在担心青年的情况,闻言一转头,“嗯?” 梁湛生道:“走,和我一起去供销社买白棉纸,不够用了。” “唔……”水鹊犹豫地指了指床上的病人,“那他怎么办?” 梁湛生淡声,“反正死不了,让小陈看着。” 小陈是所里那个卫生员。 水鹊点点头,乖巧地跟上梁湛生的脚步。 他也没问为什么买白棉纸需要两个人一起,好像一个人拿不回来一样。 ……… 供销社门市部,其实就像是一大间的杂货铺。 琳琅满目什么都有,竹编草编的山货、腊肉干果的南货,布匹米粮,油盐姜醋茶,一应俱全。 不过像是米粮会稍微少一些,毕竟每个月公社会发给每户人家,不会有多少人额外需要买米的。 梁湛生让售货员拿几卷白棉纸来,用得上两三个月打包中药。 又让人打个欠条,到时候他找公社报销。 梁湛生还是半大少年时,家道中落,煎熬地一个人捱过了好一阵苦日子,是河里捞鱼虾,土里挖白地瓜,山上偷沙梨,才能勉强寒酸饱腹的程度。 公社化之前,还没有卫生所,他是跟着从前的老中医学医术,那个老中医人心善,经常有村民来看病,没钱交不上,就赊账,那些赊账的基本也没有还的,账簿厚厚的一本又一本,年年到头来是倒贴药钱的,把自己和学徒梁湛生都饿得眼睛昏花。 梁湛生这样一来,养出了一些抠门的习惯。 他铁公鸡得很,任何有可能甚至几乎没可能报销的,全要找到公社去。 拎起厚厚的几卷白棉纸,梁湛生道:“水鹊,走了。” 他走出去几步远,到了供销社门口了,一转头,水鹊人还贴在木柜子前看。 梁湛生走过来,“在看什么?” 水鹊指了指大木柜一排摆放的玻璃罐子,可能是怕小孩子乱动,所以还挑了高处摆的。 一个个透明的大肚子玻璃罐,最左侧的放着水果硬糖,粉色的是草莓味,绿色的是哈密瓜味,黄色的是芒果味,最右侧的放着猪油糖,透明的糖纸裹着,比起旁边的水果硬糖来,色泽不太具有吸引力。 水鹊指着的是中间的那个玻璃罐子,里头放着桃酥,外衣是桃红色的纸,油已经将其沁透了,好像那股桃酥的香气要从玻璃里飘出来。 他小声地问梁湛生:“你觉得那个会好吃吗?” 他捏了捏手指。 因为出门没带钱,有点儿尴尬。 梁湛生低眸看他。 “夏天想吃这么热气的?” 水鹊支支吾吾,“嗯……看起来很好吃。” 梁湛生犯糊涂,叫售货员过来,“买一包桃酥。” 要买桃酥,不仅要钱,还要票。 梁湛生回过神来的时候,七毛钱和粮票都已经交了出去。 一包麻纸裹好的桃酥,一斤,恰好七毛钱。 梁湛生皱起眉头,“……” 叹了口气,递给水鹊,“尝尝。” 小知青在他和售货员说话的时候,就眼巴巴地看着了,听梁湛生的意思是买给他的,眼睛顿时亮晶晶要发光。 “你人真好!” 他高兴地打开麻纸,自己咬着一块桃酥,又捏起来一块,递给梁湛生。 梁湛生摇了摇头,拒绝道:“你吃吧,太热气,我不吃了。” 他多打量了几眼水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热天这人好像不会出汗一般,穿着短袖和短裤,浑身清清凉凉,仿佛三月雪堆成的,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人,想着是不是贴上去就能把凉气传过来。 梁湛生忽而问:“你头发是不是长了?” 水鹊咬着桃酥,说话模糊不清,“有吗?” 他侧了侧头,看见了自己的发梢,好像是对比春天才来的时候长了一些,乌发柔软地垂落颈侧,快要靠近锁骨了。 梁湛生:“别找村里的那个师傅剪头,他剪的不好看。” 只会给人直接推光头发,村民大多是自己剪,也少了给他钱。 梁湛生想了想,问售货员买来一根红头绳。 这个就比桃酥便宜多了,一分钱一根。 他说:“我帮你扎起来。” 水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以前有的世界里还青丝过腰,要人帮他梳开了仔细束起来。 他在前面吃桃酥,梁湛生在后方微躬身弯腰,洁白修长的手指,穿过又细又软的乌发。 梁湛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诗中写粉腻乌云浸了。 小知青的颈后肌肤确实雪白粉腻,而稠密乌发如云。 他一边给水鹊扎了个低低的小揪。 一边压低声音,似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你和李观梁谈对象了?为什么没考虑过我?” 水鹊听清楚他的话,僵直了背影,“什、什么?” 梁湛生松开手,“不考虑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当时不是说要选我,在地上画个四方块,算是入洞房。” 水鹊转过身来看他,后边的乌发小揪一晃一翘,“你说的什么呀?” 梁湛生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什么的情绪,放松道:“我开玩笑的。” 水鹊满目茫然,不知道他说的是前一句让考虑他是开玩笑的,还是后一句他抱过自己是开玩笑的。 梁湛生拨弄了水鹊的小乌揪,调侃他:“像个妹妹。” 和小时候一样漂亮。 他还能回忆起来,但是水家兄弟却似乎把他完全忘记了。 第185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6) 水鹊直到盛夏快要结束了,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小时候确实有个姓梁的哥哥,大他要五六岁了,但是不和他们一样住在海城的军区大院里,偶尔过年的时候回海城住,才会过来和他们一起玩。 因为当时大院里一起玩的全是和水鹊同龄的五岁小孩,这位姓梁的哥哥满十岁了,身高比他们这群萝卜头要高好一节。 每次一到春节玩扮家家酒,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抢到新郎的位子。 后来有一年梁湛生没来,水鹊当时已经上小学了,虽然已经不再玩家家酒的游戏,但还是留意到,问了一句为什么梁哥哥今年不回海城了? 当时父母听到了他的话,母亲垂头没回答,父亲叫他不要多问,以后也别提起。 好奇怪。 当时水鹊想不明白,大人说话怎么总这样神神秘秘? 但是之后家里本来和美的父母,突然开始频繁地理论争吵。 每当那个时候,水川就捂着水鹊的耳朵,两个人回到房间里写作业,但是房间的隔音不好,水鹊还是能够听见书房里的对话。 提到了梁哥哥的父亲。 水鹊才知道为什么那个姓梁的哥哥只有过年过节才回军区大院,原来平时要跟着驻扎东北的父亲去北方上学念书。 对方的父亲当年曾经是水鹊父亲的上级,一个兵团的老首长,解放后就到了东北的军团驻扎。 那年天下一乱,老首长被迫害打成了□□,挨打示众,遭批斗睡牛棚,唯一的儿子也让人锁了黑牌挂到脖子上,成了“可教育好的子女”。 老家的老父老母听到这些消息,还没上京告御状,就在路途上意外去世了。 一整个家子,剩下梁湛生一个,逃到南边去,之后杳无音讯。 小时候水鹊还听不懂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起来,终于明白当初父母是吵什么的事情,没过一年就离了婚。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7节 父亲整日忙,在军队里,聚少离多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另外一部分原因是母亲担心父亲由于曾经是老首长的下级,到时候受到牵连波及,水鹊和水川也要被打成“可教育好的子女”。 想起来这样的事情,猜测到梁湛生应当是逃到了谷莲塘一带,被当地的老中医收留了学习医术,之后熬到村子办高级社,成了卫生所里的赤脚医生。 造化弄人。 水鹊突然多愁善感起来,有些感慨。 不过,夏天就要结束了。 他第二天就要调回学校去开学,没和梁湛生叙上旧,决定等到周末,再找人聊聊家常。 一整个大夏天,谷莲塘的社员们和打仗一样,割禾、打禾、晒谷、犁田,背上晒,脚底烫,顶着毒辣的太阳,终于在立秋的前一周,把早稻收割晾晒,把晚稻秧苗插进了水田里。 傍晚的暴雨匆匆而来,洗去酷热。 天地间掀起雨后的凉风,又是一派青绿,生机勃勃。 下过雨,把打谷场洗得干干净净,幸好晒谷员看到风云不对,早早在雨云拧水之前,就把地坪晒的稻谷收回了粮仓里。 今天收工的时候,村里的高音广播里,传达晚上在打谷场看电影的消息。 每年的双抢之后,立秋之前,就有几天的农闲,这段时间为了犒劳完成双抢任务的社员们,生产队把养猪员的公社猪挑两三头杀了,大鱼塘也干塘捞上大鱼来,大鱼大肉分发给家家户户。 还有叫出公社的电影放映员出来,到能坐满全村人的打谷场上,放一场电影。 村子里平时的娱乐活动很少,除了县里宣传队偶尔下乡来表演个把节目,村民们要打发时间,几乎就只剩下坐在村口广场偷凉、话家常。 因此,看电影是全村不分男女老少共同期盼的活动。 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电影要天黑入夜了才开始放,水鹊往知青院的方向走,路上已经看到有许多小孩兴冲冲蹦跳着,拿板凳到打谷场占位子。 打谷场毕竟是平坦的大地坪,要是去晚了,前面人挤人,一头参差高一头,就只能在外围看前边黑乎乎的脑袋了。 水鹊还没吃晚饭,他要回知青院吃点东西先,并不着急。 迎头碰上了李跃青,对方拿了三个板凳往这边走,顺着就是打谷场的方向。 李跃青见了他,说:“我去给我俩占位子。” 又提了提手里的第三把板凳,“……嗯,还有我哥。” 水鹊看了看他,李跃青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有些忐忑。 然而水鹊只是道:“我要先回去吃饭,可能会晚一点。” 李跃青怕人发现他心中的情丝,但是水鹊完全一无所觉的样子,他又感到心里空落落。 强打精神,“没、没事,你要是来晚,我就把前头错过的情节给你复述一遍。” 盯着水鹊脸颊边泛起的小窝儿,又看那背影远去。 要不是手上拿着板凳,李跃青简直想捶一捶自己的头。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拧巴了? 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李跃青长叹了一口浊气,转身往打谷场那里去。 ……… 李跃青和最前排的小孩交换了位子,送出去五颗水果糖。 只是他左等右等,眼见着银幕架好了,白底黑边的幕布在打谷场上格外扎眼,隔着三里地都能看见。 电影就要开场了,不仅水鹊没到,他哥也没来。 李跃青隐隐觉得不对。 他坐不住了,又给了后面的小孩们几颗水果糖,让他们帮忙看着板凳。 他往回走。 结果走到人迹鲜少的林子边,李跃青眉头皱起。 树叶簌簌作响,夹杂着暧昧黏糊的水声。 几棵大树绿荫掩映之间,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 从李跃青的角度,只能看见小知青被堵在角落里抱起来后,纤白的脖颈后仰。 又被男人亲哭了。 眼眸噙满泪水,滚珠子一样落,像是野葡萄挂露珠。 水鹊推了推李观梁,“好、好了,别亲了,一会儿有人过来了怎么办……” 身量将近有寻常人家的门框一般高的男人,把人堵在角落里,完全笼罩的姿态。 托抱着小知青,轻而易举和抱小孩一般。 李观梁把水鹊眼尾的泪珠一一吻尽,木声木气道:“不会的。” “大家都在打谷场等电影开场。”他说着。 水鹊垂下眸子,“那我也要去打谷场,我要看电影,你别亲了。” 李观梁对着心上人,感觉怎么也亲不够,宝贝得恨不得把水鹊揣在兜里走。 水鹊不愿意了,那他也只能答应,“好。” 手无意识地扣了扣李观梁衣领,水鹊对他说:“你一会儿看电影,别和我亲昵,牵手也不可以。” 李观梁:“为什么?” 水鹊小小声叹一口气,有点儿恼了地看着他,说话像撒娇,“你怎么不明白呢?” 他眉轻轻蹙,模样就俏生生的。 李观梁痴愣地盯着他瞧,“我不明白。” 水鹊抿了抿唇,本来就亲得鼓胀的唇珠被他压扁了,才解释道:“一会儿那么多人,何况我们坐在你弟弟旁边,要是关系被你弟弟发现了多不好?” “他肯定觉得,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很恶心,牵手很恶心,亲吻也很恶心……” 小知青眼尾垂垂。 李跃青简直想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对人说,他不觉得水鹊和男的在一起很恶心。 牵手也是,亲吻也是。 当然,如果对象不是他哥就更好了。 水鹊的样子让李观梁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他还没和水鹊提起过,李跃青已经猜测到他们的关系了,甚至弟弟还亲口对他说,自己喜欢男的。 李观梁放下水鹊,让人踩到实地上,决定先顺着水鹊的意思。 “嗯,那就不牵手。” 水鹊嘟嘟囔囔:“你也不可以坐得离我很近……” “算了,我们中间隔着他坐,他肯定猜不出来的。” 水鹊自以为自己的计策十分高明。 李跃青失魂落魄地回去。 两个人回来了,他强打精神打了招呼。 他在两个人中间坐,左手边就是水鹊。 李跃青望着银幕上的画面,心乱如麻。 水鹊和他说话,他一慌神,还不小心打翻了水壶,淋得裤腿湿哒哒。 晚上回去睡觉,躺在床上冥思苦想也没回忆起来电影里演的是什么。 完了。 李跃青,你彻底完了。 ………… 短暂的农闲过去,水鹊又回到了学校里。 李观梁这两天忙着给自留地插晚稻,又要去磨房碾米。 早上把他送到学校,傍晚就没有时间来接他了。 其实从学校回知青院,也就走二十分钟,所以水鹊也没强求李观梁抽空过来。 他慢悠悠地往回走。 过桥的时候,又经过四面八方延伸的河汊子,红皮水柳芦苇荡,土路边缘,一大片一大片满山坡浓密的青蒿丛,还是将近两米的高度,但是比起春夏时候来,外围的已经被当成柴草砍掉了。 水鹊毫无戒心地走过,听到青蒿丛里窸窸窣窣的声响,以为是风吹。 变故发生在土路的转弯处。 一只大手探出来,大力锢住手腕,猛地将他一拽。 转瞬间的功夫,纤细身影就埋没在荫翳茂密的草丛里。 “唔……” 水鹊的嘴巴被捂住了,是防止他惊叫出声吸引远方过路人的注意。 后边的人狭抱着他,带他一直退到蒿草丛的深绿处,空出的一片区域,被砍倒的青蒿叠在一旁。 他害怕瑟缩的样子,让后边的人松开他。 水鹊转过身,疑惑道:“李跃青?你做什么呀?” 李跃青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憔悴,又精力旺盛,极其矛盾,一方面体现是对方双目隐隐发红,眼底有青黑,另一方面,对方看着水鹊,明显神情抑制着激动。 锋锐眉峰沉沉压着。 李跃青把住水鹊的肩头。 严肃道:“水鹊,你听我说。” 水鹊乖乖地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李跃青:“你能不能,别和我哥在一起?” 他的话把对方惊吓了一大跳。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8节 水鹊唇瓣颤了颤,“你、你知道了?” 男主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和他哥在一起了? 在剧情里,不是宣布恢复高考的明年秋天,才发现并且戳穿他真面目的吗? 水鹊再三叮嘱李观梁,就是为了不让李跃青发现两个人的关系。 李跃青看水鹊脸色发白,就知道对方舍不得李观梁。 这样看来,他哥和水鹊,倒真是有情人了。 李跃青半阖眼,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好像许久不曾好好休息,声音依旧沙哑,“你可以不和我哥分开。但是……” 水鹊:“嗯?” 李跃青握着他肩膀的手施加压力,“能不能接受我?” 水鹊:“嗯??” 李跃青低声下气,“我做小也没关系。” 水鹊:“你疯了吗?” 李跃青神情痛苦,“我没办法,我每次看到你和我哥在一起,我……” 水鹊觉得他的状态完全不对劲了,他挣动着脱离了李跃青的控制。 “你、你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观梁哥的,我先走了。” 他说着,看李跃青要来抓他,慌忙地往后退,脚步趔趄,踩空了土地上一个沙坑。 两人交叠的身体重重倒在蒿草垛上,把草垛压得下陷了一个窝儿。 水鹊被压得挤出“呜”的小小一声。 距离亲密,他终于闻到了李跃青身上很淡的一股酒气。 水鹊艰难地推了推对方,委屈道:“你压着我了。” “对、对不起。” 李跃青撑起手,却并没有放过水鹊。 他周身的重量撑起来,膝盖抵到水鹊大腿中间底下的草垛当中,整个宽大身躯笼住对方。 本来蒿草丛就密密的又高,只有顶头的一点点光,李跃青这样,就让水鹊连头顶的太阳也看不见了。 李跃青压抑着痛苦,低声说:“我看见了,你和我哥亲吻,几乎每一次,我都看见了。” 他像是狂风暴雨里流浪郊外的野狗,突然见到嫩生生的人类,开始没有条理地舔舐对方。 密密匝匝的亲吻砸得水鹊喘不过气来。 一边亲着,李跃青还要一边说:“我看到我哥亲得你掉眼泪,看到你的舌头伸出来,又湿又红,好漂亮……” “你、你不许再说了!” 水鹊羞耻得想要蜷起来,所有的挣扎动作被李跃青压制小猫一样控制住了。 李跃青把大哥的心上人扯进高而密的蒿草丛里,让人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要一边厚颜无耻地对人说些没脸皮的话。 水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踹掉了,可能是刚刚踩空在沙坑里的时候。 李跃青亲得越来越往下,“他亲过你脖子吗?没有吧?为了不留下痕迹,他应该不会——” 铜墙铁壁似的胸膛,从中挤出一声闷吭。 水鹊踩了他一脚。 为了以示威胁,还没挪开。 李跃青好像反而还受了刺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他埋首,隔着衣物,把对方胸脯的软尖纳入黑暗的口腔里。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养的,小知青浑身的软肉都泛着香甜。 本来就是柔软的白色衣物,他口腔的液体一打湿,粗糙的舌面抵着摩挲而过,感受到底下的颤抖。 微微起伏,青涩幼嫩,雪白顶上冒着晶莹的嫩红。 水鹊捂住眼睛,抽噎道:“不许、不许吃!” 李跃青着魔一般,舌头轻轻拍动嘟起的软包,犬齿抵住了。 水鹊以为是因为自己踹了一脚,对方要报复他,把那里咬掉。 凭什么?明明是对方先欺负他的! 他愠怒地又踹了李跃青一脚。 这次用了点力气。 成功让对方从埋首的状态,抬起头来,放过他。 空气里“啵”的一声,水鹊好像见到自己胸口在冒白气,白衬衫暧昧打湿的地方透出红色。 他崩溃得身体一直颤,唇瓣动了动。 黄昏日暮里一声脆响,把李跃青打得偏过头去。 小知青质问:“你是变态吗?!” 对方闷吭不回答。 水鹊更加崩溃地发现,脚心踩住的温度灼烫。 第186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7) 当时太混乱,或许是李跃青被他一巴掌打蒙头了,或许是对方终于捡起了脸皮和羞耻心,从厚厚的如青纱帐般的蒿草丛里,水鹊顺利地逃出来了。 不过水鹊没想到李跃青竟然只羞愧了一天,就敢来找他。 青石板小道不宽,仅容一人通过。 水鹊憋着一股气,死死抿着唇不吭声,李跃青堵住了他的前路,他都没办法通过了。 上午时候,太阳半高,拉长了青年黑压压的阴影,盖住水鹊。 “……你快让开。” 僵持不下,水鹊还是先开口了。 李跃青晃晃头,“我不走。” 他神色认真地盯着水鹊,眼中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又难以启齿。 水鹊被反常的男主烦死了。 他气恼地踩了李跃青的脚,把人唯一一双黑面布鞋踩出一个灰印子。 “你不走,那我走!” 水鹊说着,也不走青石板小道了,他踩上旁边的草茎干土路,结果又被人拦下来。 抬起眼,质问李跃青:“你烦不烦?” 李跃青讷讷道:“我不烦。” 他发觉自己如今竟然像他哥一样木头木脑,笨嘴笨舌。 水鹊灵活地从他手臂底下一猫腰,一溜烟儿似的过去了。 李跃青急忙跟上。 一双稍小的脚穿着白帆布鞋,气冲冲快步走在前面,一双更大的脚踏着黑面布鞋,双脚交替往前,控制着步速,怕走太快惹前边的人生气,又怕走慢了抓不住人的身影。 “水鹊、水鹊。” 李跃青干脆不走青石板路,他踩上草茎,露水打湿黑色鞋面,往前大迈了一步,从刻意保持的留两步落后的距离,变成和水鹊并排走。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昨天,我昨天不是故意的,都是赵大胆他家埋的三年梨花酒挖出来了,非让我们都去尝尝。” 李跃青懊悔地道歉:“我稍微喝多了,对不起……” 水鹊闻言,顿住了脚步,赶紧道:“所以,你昨天的话全是胡言乱语,对不对?” 他期盼地看着李跃青,多希望人点头承认,昨天的是一派胡言。 李跃青神色一敛,严肃起来。 他认真道:“不是。不是胡言乱语。” “昨天我说的话,是心里话,虽然有些荒唐,但不是酒后糊涂,胡编乱造的。”李跃青说完上一句,下一句诚恳道歉,“我只是,不应当在醉了三分酒以后,没考虑周全,就贸贸然和你说,让你困扰。” 水鹊搞不明白这些小世界的男主都怎么回事,没有一个省心的! 他的眼睛暗淡下来。 而青年剑眉星目,眼中灼灼生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宣誓。 “水鹊,我喜欢你。” “这是很认真的,我现在完全清醒。” “我确实一开始对你的态度不算好,我不该说你个子小,不该假装有吸血虫吓唬你。” “不该、不该在那晚河滩边,你背心糊我脸上的时候偷偷闻……” “我昨天也不该借酒壮胆对你耍流氓。” 李跃青来之前打了腹稿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水鹊的眼睛,他就说话一会儿颠三倒四,一会儿漏了词儿。 他说着什么不该的话,完全勾起了人家不美好的回忆,水鹊越听,嘴巴抿得越紧。 小知青把缠郎的另一只黑面布鞋也踩出灰乎乎的印子,正好对了称。 接着一句话也不说,气冲冲继续往前走。 李缠郎又急急忙忙地跟上来。 巴巴地看着水鹊,“我昨天说的是认真的,希望你能够考虑。”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29节 考虑什么? 水鹊蹙起眉。 考虑让男主给他做小?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主? 放在封建古代可能刚刚好,放在新时代,水鹊真的很担心男主会被关进精神病院里去。 水鹊不会骂人,好半晌,闷声憋出一个,“你真不要脸。” 李跃青还在给自己诡辩,“哪里不要脸了?不是说提倡自由恋爱吗?” “反对包办买卖,只要情投意合。” 他着重说情投意合四个字,看着水鹊,好像外边的流浪狗耷拉耳朵望着主人。 水鹊听了他的鬼话,俏生生翻了个白眼。 “你、亏你还上完了高中,一点君子的道理也没学过,强扭瓜不甜你不知道吗?” “呸。”李跃青唾弃道,“君子一言,响屁一声,我不当君子。”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在水鹊面前太粗俗,改做低声下气的姿态。 “我没要拆散你和我哥,你要是不乐意,那我也只求你以后别看见我就躲走……” 水鹊感觉男主仿佛撞了邪,着了魔,没得救了。 他一边往前走,李跃青一边跟着他,眼睛时刻锁着他身影。 水鹊正在分析男主一反常态的原因,又要想怎么才能让对方死心。 为什么对方发现自己在和他哥哥谈对象,却没有怀疑他是骗情骗钱的呢…… 李跃青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话。 “你去哪儿?” “我哥今天去城里卖米了,你找不到他的。” “你知道今天是七夕吗?我哥很没有生活情趣对吧,竟然顾着卖米都没有带你去县城约会。” 水鹊左耳进右耳出,脑中灵光一闪,发觉了原因。 因着他是海城军区大院的出身,定错锚点导致他父亲小时候格外宠着他,长大后也一样,没有在离婚后因为水鹊先天体弱带哮喘而断联。 这是和剧情里原本角色设定的最大区别之处。 原本的角色是因为不受家里人喜爱,没什么家里补贴寄下来,生活拮据才要骗男主的老实人哥哥的钱。 但是李跃青之前和水川接触过,肯定大致知道了水鹊家里的条件,没道理和李观梁谈恋爱是为了那点钱。 所以男主丝毫没有怀疑过水鹊的意图。 说不定还以为他是那种不图名利追求真爱的纯情小男生…… 水鹊赶紧摇摇头。 李跃青仍旧说话不断。 “你知道县城和乡镇前几天通了客运车线路吗?每周一趟来回,就在今天,周六。” “上午十点一趟,傍晚五点一趟,你想不想和我到县城去看看?” 李跃青说着,挠了挠头,“也不是说七夕,就是,刚刚好今天周六,有客车。” “走路到县城要四小时,但是坐客车很快的。” 要说多快,李跃青也不知道。 他没坐过客车,到县城上学全是靠一双脚,每周五、周日走路来回,周一到周四全在校内住宿。 李跃青问:“现在大概是九点半了,我向生产队里请好假了,你不和我去吗?那也没关……” 他话音未落,水鹊道:“……去。” 李跃青还没反应过来,喜悦冲昏头脑,也没看路,一头撞上了前方的杨树。 水鹊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 李跃青不仅仅假请好了,他还早早揣好了钱,一大早纠缠水鹊,就是为了和人进城里“约会”的。 客运车一周就这么来回的一趟,要走上下游好几个乡镇村庄。 这两天没下过雨,秋高气燥,车子吐出黑烟,车轮在大土路上碾压出车辙,又带起黄色尘灰。 谷莲塘到县城,大约二十多公里路,一人收费七毛钱。 算是相当贵的价格了,七天的工分钱,大多数庄稼人可能更愿意走路进城。 但今天好像有许多人进城探亲,客运车经过谷莲塘村口的时候,上面已经挤满人,李跃青交给售票员一元四角钱。 他护着水鹊往车厢后面空一点的位置,找扶手站着。 车上还有一卷一卷的菜,地上甚至撂着麻袋装起来的几只鸡,麻袋上剪了两三个孔透气,不知道是谁进城探亲带的,把人挤人的客车塞满鸡舍那种氨气味。 水鹊还好,他站在后排车窗边上。 外面景色倒退,风呼呼灌进来。 李跃青又环护着他,让别人没机会挤到。 总体还算顺利的路程,在县城公交站下落客。 菏府县不算是大城市,街道两旁是旧式的两层民房,除了龙头街全是专门的商店,其余的不管是居民住的还是商店,不做街道的区分,都混杂交错着。 马路两边种满樟树,浓荫蔽日,两排树当中拉扯起红布白字的积极标语。 李跃青以前在县城念书,怎么说都对于城里的各个地点,比初来乍到的水鹊要熟悉得多。 水鹊此行前来的目的,就是要缠着李跃青给自己花钱,只要花钱花钱一直花钱,男主肯定会意识到他到底是什么人的。 他一进城里,就要李跃青给他买零嘴走在路上吃。 对方就带他到最近的杂货铺去,水鹊要他给买了最贵的什锦糖,一斤就要一块二,水鹊和过年进货一样,要李跃青给买上两斤,但他吃了一颗就说就腻嗓子,又指使李跃青去排队给他买梅子汁。 水鹊发觉他是乐颠颠地去排队的,还回头嘱咐水鹊躲在树下阴凉,别晒着了。、 李跃青浑身幸福洋溢地回来,给他一杯梅子水。 水鹊抿住唇,“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李跃青想了想,“河边公园去吗?能划船。” 水鹊问:“收门票钱吗?划船也要钱?” 李跃青点头。 水鹊果断:“去!” 但是让水鹊失望了,这边的河边公园,无论是门票还是划船、喂池子里的鲤鱼,这些活动每个只要五分钱。 那这样他怎么才能花空李跃青的钱呢? 水鹊打量了李跃青一眼,他也摸不准对方今天出门带了多少。 乌发垂落贴着颈边,秋阳高悬,有点热乎。 水鹊把之前梁湛生送的头绳递给李跃青,背对他,“帮我扎一下……” 李跃青皱眉盯着红头绳,“我哥送你的?” 水鹊摇头,“不是,是梁医生送的。” 李跃青:“……哦。” 他简直想让风一吹,红头绳就不小心吹进河里,但怕水鹊生气,还是老老实实地帮人扎头发。 李跃青哪做过这种事,动作放轻又放轻地帮人扎起一个小揪。 “这发绳颜色真土。”李跃青道,“我给你买新的吧。” 水鹊惊喜地转头,“好哇。” 他在店里挑了一个最贵的。 李跃青眼睛眨也没眨地付了钱。 水鹊又郁闷了。 就在李跃青提出要把他头上的红头绳换下的时候,水鹊忽然道:“我觉得太麻烦了,我要剪头发,你带我到理发店去吧?” 李跃青视线越过他,一把将水鹊扯进旁边避光的小巷子里。 晦暗当中,他双手撑着墙,胸膛困住水鹊。 水鹊还以为男主终于受不了他了。 就等着男主后一步动作。 结果,李跃青伸出手指,抵着唇,压低声音,“嘘——我哥。” 水鹊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观梁在外面的街道骑自行车行驶而过,他们两个却躲在小巷子里。 好、好奇怪啊…… 第187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8) 秋风一吹的功夫,小巷外的自行车,车轮滚滚往前,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李跃青却没有提醒,也没有把水鹊放开的举动,他始终保持着姿势,把小知青困在水泥灰墙和他的胸膛之间。 水鹊垂着眼睛,盯住鞋面,自从调到学校教书,不用上山下田地跟着生产队干农活之后,他很少再穿胶鞋,要么穿凉鞋,要么穿着脚下这双白布鞋。 鞋面白白的,他前两天才在知青院前方的河岸刷洗过,撒了好多茶枯粉,把布鞋刷得崭新发白。 他无聊地伸了伸脚趾,在布面上撑出点轮廓。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0节 好像从这点活动中得了趣,他还去看李跃青的鞋面,对方仍旧保留着早上被他踩出的灰印子,也不知道擦一擦、拍一拍灰尘。 水鹊有点儿想笑话他,又不好笑出声,因此抿着唇,把唇边抿出小窝儿,恰好能够盛着秋光。 李跃青于是越看越着迷,头低下来,越凑越近。 外面的阳光照进巷子里,拉长了影子,两个人影就要相连到一处去。 水鹊不满地用手心堵住李跃青的嘴。 “不许亲,更不许偷亲。” 李跃青心里就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挠,痒痒的,“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水鹊雪白的小脸绷紧了,格外认真地说着,“我没答应让你亲,你当然不可以亲。” 李跃青看着他,想不明白怎么一个大夏天过去了,人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样,这么白? 他每年夏秋之后,原本健康小麦色的肌肤就要黑两三个度,简直能赶上他哥,但是往往一个冬天之后,他就能重新白回那晒黑的两三度。 至于李观梁就不一样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那个黝黑样,李跃青觉得这是遗传的因素,他们的父亲也是那样黑。 他还是遗传母亲的多一些。 水鹊嘀嘀咕咕,小嘴不闲着,“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李跃青眉峰一扬,“那不一定。你不是吃瓜的人,你怎么知道吃起来甜不甜?” 反正,反正李跃青还能清楚记得那天青纱帐里,亲起水鹊来,分明全是甜滋滋的。 不过水鹊会生气,怕惹他不高兴,李跃青就不敢放纵了。 要不是那天喝了酒壮胆子一冲动,李跃青平时还是要点面子的,完全神智清醒的时候干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怪他喝了赵大胆家的那坛梨花酒,弄得他现在在水鹊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了。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被人扇了一巴掌之后…… 热意涌上耳根,李跃青懊恼地跟上水鹊的脚步,他们转出巷子口。 水鹊不满地问:“为什么我们要躲起来?你把我扯进巷子里,害得我都没和观梁哥打上招呼。” 李跃青想想也是。 他分明是,看他哥没有生活情趣,就知道卖米赚钱,怕他哥的小对象水鹊一个人过七夕孤单,带人来县城里买买零食饮料,逛逛公园,泛舟湖上,怎么了呢? 他哥都二十八了,应当明白事理,能理解弟弟的心情吧? 李跃青心安理得起来。 “你真的要去把头发剪短了?” 他又问水鹊。 现在的长度也不算长,就是垂落到肩膀接近锁骨的位置,柔软地贴着脖颈而已。 相较于寻常村里的男生来说,是要长许多。 但是看起来不觉得奇怪,反而尤其秀气漂亮,乌发黑亮,显得脖颈更加纤白了。 李跃青还有些替水鹊舍不得,况且他刚刚才给水鹊买了头绳,比梁湛生送的好看。 还没等旁人问起水鹊,头绳是是送的,然后他就可以在一旁得意地提起眉峰,听水鹊说一句是他送的。 水鹊当然不知道他的什么心机,垂着脑袋,抬手轻轻拂了拂发尾。 苦恼地说:“有点儿太长了,要稍微修短一点,不然太热,要是每天都要扎起来又很麻烦。” 他不会扎头发,看不见后边,感觉自己扎起来手笨拙不听使唤,弄得乱糟糟的。 清早出门还是要拜托兰听寒帮忙。 县城的理发店有好几家,李跃青带人去了较近的一家。 每家店状况是差不多的,不分档次,收费也是按照规矩统一定好,成人收三角钱,未成年收两角钱。 理发店开在街边,店内比较简陋。 靠墙摆着木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理发工具。 木桌前有专门的理发椅,椅子脚似乎上了年头了,掉漆斑驳,土棕色的皮质坐垫,敦实厚重,给人一种陈旧感。 就连和桌子一体的立在桌上的镜子,也显得模糊,旁边贴的歌星海报更是边角翘起,泛着黄。 和县城里其他理发店没什么分别。 空气中有浓厚笼罩的洗发水和机油味,机油是上给剃发的推子润滑的,防止推子生锈,夹住客人的头发。 水鹊说自己的只要简单剪短一些发尾就好了。 城里的师傅比起村里的师傅,手艺还是要好一些,不像梁湛生说的那个村里的理发师傅,只会把人头发推成板寸。 洗剪吹,洗是用木凳和脸盆,剪是用的木梳和剪刀,吹头发的也是店里唯一一把老式吹风机。 呼呼吹吹。 剪短了,没一会儿就吹干了,蓬软顺滑的乌发里有股山茶花洗发水的味道。 从贴着整段脖颈的长度,变成了发梢垂落下来也只到下颌角,细嫩后颈清爽地露出来。 李跃青把三角钱交给理发师傅。 和水鹊并肩走出门口去。 他捏着自己给水鹊买的那根头绳,还有莫名的可惜。 这头绳,售货员吹得天花乱坠,说是海城的工厂制造出来的。 李跃青左看右看,也就是多系着朵小荷花吧? 没什么特别的工艺。 竟然要两毛钱。 但是水鹊喜欢,他当然要付账。 结果还没换上发绳,就来把头发剪短了。 李跃青想看水鹊绑这个头绳,不甘心地说道:“冬天天气冷,你冬天别剪了,等到时候头发长一些,正好用得上我送的。” 他把小荷花发绳放到水鹊手心里。 水鹊揣进裤兜里,“那好吧。” “我才剪了头发,我们去照相馆拍张照吧?” 水鹊期待地看着他。 这时候照相还比较贵,除了必要的拍证件照,人们几乎只有在家里逢喜事,结婚做寿的时候,才会踏入照相馆里照个相。 水鹊正是打的这个主意。 “你不想拍个照留念吗?” 他微微歪头看向李跃青。 乌亮乌亮的发丝,挽在耳后,耳垂像是粉珠子。 眼睛澄澈,安静的时候如同春水,落在村尾,一闪动起来就好像星星,悬在屋檐角。 李跃青当然是七荤八素地跟着进了街边的照相馆,在接待台上刷刷地开始登记。 水鹊看了眼墙上挂的牌子,白粉笔写的的价格,他试探道:“拍两张吧?三寸的,你留一张,我留一张。” 只两张三寸的黑白照片,也要两块钱。 付钱排了号,坐在长板凳上等一等,今天是七夕,青年男女比较多,但是也没有等多久。 很快就到了。 李跃青站在老式胶片照相机的架子前,他们后方是照相馆的统一布景。 照相的师傅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摆姿势。 李跃青的右边手臂被水鹊环住了,水鹊小声提醒:“你摆好不要乱动。” 他照完相了还没反应过来。 光记得小知青贴着自己,软软的肉隔着衣服贴在手臂上,甜稠香气细细密密地往他脸上冒。 冲洗好的相片拿到手上,一张给水鹊,一张给李跃青。 李跃青发觉自己笑得实在是太傻了。 像是丰收的庄稼人,眉锋扬起,犬齿也咧出来。 有点儿幸福过头了。 李跃青觉得,今天全天下的人都应该要嫉妒他。 相片里,水鹊也对着镜头笑,黑白照片,还是给人十足唇红齿白的漂亮感。 谁让他长成那样,就是照相师傅倒立着拍也好看啊。 李跃青看一眼,又看了一眼。 ……… 逛累了,中午饭是去县广场附近的一个大饭店吃的。 那饭店有三层楼高,应当叫酒楼。 不像寻常小店,随便一张长方桌和两张凳腿都不稳的长凳。 这儿摆的八仙桌,椅子也是红木椅,靠背上有精雕细刻的花鸟木纹。 大厅的地板拖得锃亮。 放在以前,李跃青肯定是一步也不会踏进去。 他上学的时候也很少会来广场这一带。 这一带靠近隔壁更富裕的城市,物价也更高。 之所以到这个饭店吃饭,是因为水鹊路过的时候看见了楼外拉起的红布宣传字。 “以前爸爸妈妈没离婚的时候,”水鹊指着红布上的字,“下馆子就爱吃这家的烤鸭,没想到这里也有……”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1节 李跃青觉得他说起爸爸妈妈的时候,瞧起来特别可怜见儿的。 他二话没说就带着水鹊到里头吃烤鸭。 只是再出来的时候,裤兜儿里不剩两张薄纸三个铜板。 李跃青脸色凝重,倒不是因为里头八块钱一只的天价烤鸭,而是因着他没预留够钱,本来要到电影院看电影的钱也花进去了。 年轻人约会哪儿有不看的电影的? 但是身上剩下的钱,只够买份两分钱的爆米花,然后搭乘公交车回家。 要想进电影院里看大银幕一毛钱一场的电影,那肯定是不能够了,除非他们走路回去。 水鹊试探地凑前看他,“怎么了?” 李跃青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应该先和水鹊问清楚,那饭店里头到底是个什么价格。 他应该想到,海城军区大院家庭出来的知识青年,哪有和庄稼人一样,赶集出来连寒酸小面馆也舍不得吃的? 要是看不了电影,李跃青又觉得今天出来一趟少了些什么。 他脑海当中灵光一闪。 “走!” 李跃青牵起水鹊的手,兴冲冲地穿街走巷地跑。 秋阳高高悬,风穿堂,从巷子口一路吹到巷子尾。 县城里有两家电影院。 一家是旧的手扶拖拉机工厂改造的,工厂已经迁到郊外了,厂房改成了电影院,红漆字绿色墙,剧场在放映室内,有整齐一排排的木椅横列。 因此这家的电影票要卖一毛钱一张。 但另一家露天电影院,只要五分钱一张。 虽说为了搭乘公交车回家,李跃青兜里的钱还是连五分一张的电影票也买不了。 但是露天电影院条件简陋,就是一堵爬山虎红墙围着大院子,里头竖起两根长木桩,挂起幕布。 没下雨,院里有设备有放映员就能播,有人买不起电影票的,就冒风险爬墙头逃票看。 这家露天电影院还是以前初中班上的同学告诉他的。 李跃青给水鹊买了爆米花。 跑到大院子侧方,矮墙遍布爬山虎的绿藤,几乎看不见红漆面。 “上来。” 李跃青蹲在墙根底下。 水鹊犹豫了一下,“你要让我翻墙过去吗?” 李跃青摇头,“不是,翻进去容易被人看见,你坐我肩膀上。” “好、好吧。” 水鹊踌躇再三,还是听话地跨上去。 李跃青倒吸一口凉气。 水鹊忐忑地问:“是、是我太重了?压到你了?” 他不大自在地站起来,喉咙里挤出闷声:“……不是。” 这人好像还没他双抢的时候挑的两担谷箩重吧? 李跃青怎么好意思说出真实缘由。 是水鹊大腿的软肉挤在他肩颈上,他就好似陷进了香甜的温柔乡里,不敢乱动,怕头一偏就会埋进软腻腻的香潭。 晕头转向。 李跃青被香气闷、被软肉挤,弄得他头脑发蒙,糊里糊涂地问水鹊:“看、看见了吗?” 头顶被水鹊不满地敲了一下。 “你是笨蛋吗?白天的电影怎么看得清楚?” 大约是放映员在测试晚间电影的胶带,院中没多少人。 幕布上倒是有画面在放,只是露天的条件,太阳又没落山,电影模模糊糊,完全看不清,光就听个旁边音箱在响。 “哦、哦哦……” 李跃青是兴奋过了头,连露天电影晚上放也不记得了。 他晕头晕脑地放下水鹊。 ……… 客运车是傍晚五点的班次,行驶在乡镇的黄土大道上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到西天了。 回程的车上没那么多人,水鹊和李跃青坐在车厢最后一排的座位。 客运车在黄土道上摇摇晃晃行进。 好像连窗外的树也倒退得比上午慢。 李跃青出去一趟,约个会就把去年的工分钱花光了。 他去年夏天高中毕业的,工分没挣满,但也有二十几元,零零总总,竟然在今天恰好花完了。 李跃青其实没什么斗志,上学也可以,回家念农业大学也可以。 在家三餐温饱不愁的时候,他每天按时上工,除了给门口的菜地照顾一下,也不会给自己找别的事情做。 不像李观梁一天到晚闲不下来,不仅要指挥队里生产,还要自己耕耘自留地的稻田。 李跃青在上学的时候,还会学城里的木工师傅的技术,回家打农具打木家具卖给供销社或者是村民,拿那些钱来,目的是自理高中的伙食学费住宿费,不给他哥添加负担。 但是回家了,吃家里住家里,就没那么多要花钱的地方,除了地里的事情,他今年以来都没有干别的杂活。 李跃青感觉自己不能再这样,他得想点赚钱的门路。 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杨树。 右肩上一沉。 李跃青低下头。 是水鹊逛一天太累了,睡着了靠在他肩膀上。 小脸比外面的火烧云淡一些,粉扑扑,皮肤又细又白。 李跃青自言自语地问:“你为什么和我哥在一起?” 水鹊好像睡梦里捕捉到什么关键字,无意识惦记着剧情。 鼓胀红唇翕动,声音像啾啾唧唧一样小细。 “三转一响……” 李跃青诧然挑眉。 难怪他哥前头卖米买自行车呢。 “就这个吗?”李跃青年轻气锐,不服道,“那我也能挣来。” 李跃青知道,到了腊月中旬,知青们全是要坐火车回家探亲的,等年节之后又再过来。 大概要分别一个月。 他想赶在今年腊月前。 到时候他们农闲,但水鹊应当要在学校里开扫盲班。 “你等着吧,今年我至少要凑到其中一样。” 李跃青认真问:“到时候,你能不能和我谈?” 水鹊正浅眠,只听到他在不停地说话,但像是隔了一层水帘,内容是听不清楚的。 “嗯……” 他拖长了尾巴音,意思是让李跃青别吵他。 李跃青却把这当做是答应了。 窗外路过一片芦花荡,青浮萍,紫浮萍,白菱角,红蒲棒,水鸟在日暮的芦穗里啁啁啾啾。 李跃青又莫名其妙开始傻乐了。 第188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29) 七夕是个清爽的秋日,到了夜里,院中的月光更是明亮,深蓝的夜空里,月圆似盘。 李跃青回到家里,闲不下来,他哥应该还在地里忙。 他做完了晚饭,随便吃了点炒豆角拌饭,又浇灌了门前的自留地。 如果不是天暗下来了,再出门不方便,李跃青就要上后山挑几棵好的杉树。 他干完活,实在没事情了。 就打井水,挑回来,急匆匆生火烧水洗了澡。 确保周身洁净,对着神龛上李家的牌位,火柴一划,点了两根火红蜡烛,插在牌位前的香灰炉上,又烧了三柱高香。 四起八拜。 拜完了屋内的祖宗,他搬着矮桌子到院子里,摆上一盘瓜果,对着月老儿,二红蜡烛三高香,四起八拜的流程又走一遍。 李跃青一手捏着针,一手掐着红线,对着月亮借光。 但那红线就是怎么也插不进针尾的缝隙里。 李观梁回来便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为了红线和针,憋得脸红脖子粗。 李跃青才发觉对方身影,“回来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2节 李观梁:“嗯。” “锅里有饭,炒了豆角。”李跃青忽而警觉,“你去哪了?” 李观梁一边往灶房里去,一边回答:“送了篮瓜果去知青院。” 不用想,说是送去知青院,肯定是送给水鹊的。 李观梁端着满满一碗炒豆角拌饭从里头走出来,饭有些凉了,但炒豆角在锅里炖着,豆角汁淋在白米饭上,下了切成细碎沫的肉,他用筷子扒饭,几口就没了大半碗。 李跃青还在和针线做斗争。 李观梁:“你在做什么?” 李跃青头也不抬,“不是说,七夕乞巧,穿针引线,就会有月老保佑吗?” 他感觉自己和小知青的情感道路还是有些坎坷,不得求月老多关照一下? 李跃青怎么试怎么不成功,“啧”一声,“是不是这红线线头开叉了,穿不进去?” 李观梁搁下碗筷,他接过李跃青手里的针线。 不费吹灰力,红线从针尾穿过去。 李跃青冷笑一声。 月下老儿竟是不给他面子? 他抓走红线和针,“新时代青年,不搞这些封建迷信。” 李观梁迟钝地看他。 不是他先在家里院里拜祖宗拜神佛? 李跃青试图找到合理的解释。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晚上月色朦胧,看不见针尾很正常,婚姻大事不能寄希望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上。 至于他哥,有多年针线缝补衣服的经验,已经是熟手,属于是揣着答案考试,完全是作弊。 李跃青一番分析下来,终于可以安心地洗漱睡觉。 李观梁忽而发问:“为什么今晚突然讲究这些仪式?你有心上人了?” 他想起李跃青亲口对他承认喜欢男生。 当时李观梁万分担心是自己和水鹊交往走得太近,给李跃青带去了不好的影响。 李跃青去往屋内的脚步一顿,“……嗯。” 李观梁问:“什么样的?哪里人?” “你问这么细做什么?”李跃青有些逆反心理,但还是忍不住想着水鹊的模样,轻笑道,“怎么说呢……皮肤很白很细,眼睛闪动像星星,嘴巴红红的,身上也很香,清清纯纯……” 李观梁:“城里的?” 李跃青:“嗯。” 李观梁搜寻记忆里的印象,除了水鹊,他还没见过哪个男生能吻合李跃青的形容。 他松了一口气。 那看来李跃青说的心上人,是县城里的女孩儿,可能是以前初中高中的同学也说不准。 果然那天说自己喜欢男生,是李跃青一时冲动叛逆说出口的。 可能就是接受不了他一个当大哥的,竟然和男生交往过密,气头上的气话而已。 李观梁欣慰地放下心来。 “确定关系了就带回家里,介绍给我和爹娘认识认识吧?” 李跃青神情微妙,顿了顿步子进屋,“……嗯。” ……… 一到了农历七月半,原本秋高气爽的天气,蓦然平地起风来。 天空淫雨霏霏,有时连绵下一上午,屋檐直挂起清凉透明的无根水。 村中青石板的街巷石桥,原先因为干燥蒙上一层黄土,秋雨一打,洗得乌亮水滑。 山上瀑布哗哗,池塘水涨起来,溪流潺潺,泉水叮咚响。 七月半这段时间不能吃黄鳝、泥鳅这些长得像蛇的,是这边的风俗忌讳。 半年多来,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有陈吉庆和汪星负责轮流捞水草插入池塘里养,到了秋天,小鱼苗也长成了大鱼。 虽说先前的洪水涨起来,有一半的鱼苗都逃走了,但剩下的一半,还是够知青院下半年偶尔加餐一顿。 清蒸鱼,红烧鱼,油炸豆腐鱼…… 大锅烧开,全都可以来一遍。 一直到八月份,差不多每隔四五天就要放半天一天的农闲假,因为总是一场秋雨接着一场秋雨。 兰听寒给水鹊织的围巾也织好了。 水鹊不能浪费别人的心意,他围着枣红色的围巾,在外边溜达了一圈。 只是现在还是天凉好个秋,没到腊月飞雪裹围脖的时候。 他还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单衣,却裹起围脖,被人笑话了,才取下红围巾拿在手里,脸颊红红地走回来。 水鹊珍惜地把枣红色围巾放在枕头边,对兰听寒说:“哪天要是天冷下来,打霜了,下雪了,我立刻就能围上!” 兰听寒眼镜后的凤眼微弯,“要不要跟着我去村口借捣糍粑的青石臼?” 中秋将要到了,这边的风俗就是一家子人围在院里赏月亮,食月饼、吃糖糍粑、嚼炒花生。 他们远在异乡,一个知青院的当然就是一家人了。 知青院里没有糍粑棰和青石臼,这些笨重的用具,每年有人拿出来,放到在村口的广场边和村中央的祠堂里,让人借去。 他们终究是外人,不好进谷莲塘的祠堂,于是到村口广场那家去借。 结果不巧,今天没赶早,让人先借走了。 水鹊兴冲冲地跟着他来,结果白白跑了一趟,他转头对兰听寒道:“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来吧?” 兰听寒点头赞同。 不然再过两天就要中秋了。 兰听寒嘱托了陈吉庆第二天清早蒸起糯米。 他和水鹊赶早去借了用具回来。 捣糍粑是个力气活儿,他们趁着上午阴雨,赶紧放糯米饭在石臼里捣烂,水鹊负责把他们搓糯米搓成的大圆球,掐成滚成小圆球,在里头放上红砂糖,有的捏成圆饼,有的对折包起来,捏成半月形。 再放锅里用热油一煎。 红澄澄的糖糍粑放到一旁的篮子里摊凉,太热气,还不能立刻吃。 等到下午放了晴天,阳光格外灿烂,没一会儿就把地坪低洼里和树梢上挂着的水,全蒸干了。 水泥地坪热烫烫。 因着是寻常周六,除了放周末的水鹊,其他人都得往生产队里上工。 水鹊一个人待在知青院里,闲得实在无聊,他把三张长板凳搬出到地坪上,又去抱了厚厚的冬被子,摊平在长板凳上。 趁着大太阳,晒一晒,晒出阳光的味道,冬天盖起来就暖融融的了。 水鹊盯着长条板凳上摊的厚被子,秋阳晒得整个人怠懒,想要立刻趴上去,好缩在松软的被子里,翻滚一圈儿。 但是不行的,底下才三把长凳,一会儿他趴上去翻个身就滚到地面上了。 他担心会因为连绵的阴雨,屋里头书橱上的书发霉。 于是抱着一本本书出来,放在干燥的地坪上,摊开摊开来。 风一吹,就翻阅文字,陈旧书页噼里啪啦翻。 水鹊坐在小竹椅上,手向后撑着椅面,腿往前伸展出去,闭上眼睛晒太阳。 他喜欢这个天气,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无忧无虑的小猫。 鸡群咯咯哒咯咯哒地在篱笆墙底下的泥巴里啄食青虫。 水鹊忽然想起接连好多天李跃青都没再来找他,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突然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了,或者是在忙什么别的事情。 这个阶段,男主不来骚扰他才好! 水鹊捡起一本书,想起自己这个角色可是立志要考大学的! 他翻开书页。 风帮他翻了一个页码。 水鹊靠着长凳上的冬被,睡得甜香。 ……… 八月十五的晚上在院里看了月亮,又大又圆,黄澄澄。 他们在供销社买的月饼很硬,要用菜刀才能劈开。 水鹊不怎么爱吃,他喜欢自己捏的糖糍粑。 抬眼的时候望见了流星。 其他人也看见了,陈吉庆当即喊:“快裤带上打个结许愿!” 看到流星的时候,往裤带上打个结,就能愿望成真。 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哪儿流传出来的。 水鹊有点儿纳闷地掀起衬衣衣角,“没有裤带的怎么办?” 他穿的裤子是里头缝松紧带的。 青年们只看见了白腻腻的薄肚皮,衬衣撩起的衣摆下,腰身细细窄窄。 呼吸一窒,连流星也忘记要看了。 安安静静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3节 月光流泻,萤火虫飞在瓜架上。 兰听寒顺着水鹊的手,把衣摆覆下去,温声道:“夜深了晚上凉,既然月饼糍粑吃得差不多了,进屋里睡觉吧。” 水鹊惦念着刚才没许上愿望,闷声闷气道:“嗯。” 夜里睡得好好的。 有人轻轻敲敲水鹊这边的窗户。 水鹊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瞪瞪,他把窗子打开,院外立着的高大人影是李观梁。 大概是白天没有寻到机会过来,现在把一篮子的东西送给他。 水鹊看了看,里头是一大盒月饼,没见过的包装。 李观梁压着嗓子,“是我今天进城探亲,姑姑的工厂发的中秋月饼,比外边供销社卖的好吃,你多尝尝。” 还有一坛子酒。 李观梁道:“前年重阳节埋的桂花酒,度数低,不浓的。” “你等等我。” 水鹊让他先别走,自己艰难地从窗户边接过篮子,手上一重,接着把篮子放到墙角地面上。 接着,水鹊从窗口扑出半个身子,搂住李观梁,几乎是半挂在人身上。 蹭蹭对方的脖颈,亲亲昵昵地说:“谢谢观梁哥。” 李观梁耳根烫:“不、不用客气。” 他们担心吵醒了其他人,李观梁只用手势挥挥手道了别,就踩着月光走了。 水鹊看了看他背影远离了院落。 刚松一口气,把窗子关上。 一回头,被幽幽反光的眼镜片吓一跳。 “抱歉。”兰听寒重新挂起笑,立如松竹,“吓到你了?” 水鹊不清楚他有没有看到李观梁刚刚来的场景,嘟嘟囔囔:“不要半夜突然站到别人后边。” 兰听寒:“好,我记住了。” 水鹊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脸,“我要睡觉了。” 骨节分明的一双大手,压下在他两侧,被窝陷落两个弧度。 兰听寒淡声提醒:“你和李观梁谈对象的事情,最好不要让水川和他父亲知道。” 什么意思?! 水鹊在被子里睁大眼睛,对方果然知道他和李观梁谈对象了? 为什么不让水川和父亲知道…… 他会被赶出家门,断绝父子兄弟关系吗? 那岂不是就能让剧情设定回到正轨了? 水鹊眼睛一亮,但是在挪开蒙头的被子时,还是摆出了可怜的表情。 “被发现了,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兰听寒对上他的眼睛,一下子柔和了脸色。 抬手抚了抚水鹊睡乱的碎发,温声安慰:“别担心,到时候我会护着你的。” 在水川父子动手的时候,他会帮忙遮住水鹊的眼睛。 第189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0) 或许是因为过了秋分之后,日子越来越短了,下半年像是悄悄被人拨快了时针的钟表。 赶在冬至之前,谷莲塘的生产队交上了公粮,粮站装满了晚稻,金黄的晒干晒透的稻谷,全是去除了秕谷,最干净饱满的一批,保质保量的交给上头,剩下次一些的留公社粮仓预防荒年,最后的按照平均主义分配给家家户户过年。 黄泥巴公路沿线穿过大江上下游,自然经过谷莲塘村口。 几辆解放牌汽车和大型东方红拖拉机,车上插着红旗,停在村头。 年轻力壮的青年们来回半天,成趟成趟地把粮站里的公粮搬运到车上。 除去主要的粮食稻谷,还有要交的玉米地瓜杂粮和棉花。 谷莲塘不仅土质好,还有山有水,沿江水田能种稻,后环高山能育林,山底山腰的旱地能收杂粮。 除非天灾人祸,公粮几乎全能保质保量地交上。 公粮一交,就到了年尾的时光,不用种地,生产队里大半个月在垦山修水库。 等学校的孩子们寒假一放,全村也是一道进入了冬闲时节。 只除了为了给村民提高识字率,特别开设的农闲扫盲班。 村中的高音广播喇叭里号召了,穷不办学,穷根难除,富不办学,富不长久,要响应全国的扫盲号召,上到八十岁下到三岁小孩,不认字的都要到学校上扫盲班,尤其是正当青壮年的主要劳力,结果一个大字也不识的。 村头村尾的土坯墙老屋,青石板路沿街的黑瓦白墙,贴上“扫除文盲”的标语。 等到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细沙似的雪粒子把瓦片打得沙沙响,扫盲班终于成功招收了两百多名学员。 老人家动员不起来,奶娃娃又太小,最后招收的学员里大多是青壮年的男男女女,全是重要劳力,像李观梁这种,小时候没条件上学导致长大后目不识丁的,最为典型。 因着一年走向尾声了,没有生产任务,知青院的其他青年也被调到了学校扫盲班当老师。 毕竟村子里要找到有高中学历的老师可不容易,掰着手指头数都能数过来。 本来公社组织扫盲班的时候,还想请李跃青帮忙,按正常一天十个工分算,结果年轻人怎么说也不去,在家里埋头捣鼓木工活。 水鹊他们领了发下来的新教材,针对扫盲的,个个是上过高中的人,这个内容的水平,教起来得心应手。 水鹊只教上午的第一节课,后面还有兰听寒他们教。 这样两百多名学员分了五个小班,对上原本学校的三名老教师和院里的五名知青,双方都不会太吃力。 水鹊和前几天一样,第一节课上完,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出课室。 一个青年上来,在门口处拦住他。 “水鹊、水鹊老师……” 门口有冷风,课室的窗子也是报纸糊的,四角底下漏风。 有时候,冻得人分不清楚课室墙角的是剥落的墙壁灰,还是残雪。 冬天上课异常煎熬,水鹊现在就想回知青院的房间里,垒起炭火。 他已经把右手塞进了棉袄的兜里,只有拿着教材的左手冷得发红。 但听到有人叫自己,还是站住脚步转过身来,“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很年轻,面孔比较陌生,邻村人,大约二十来岁出头的样子。 挠了挠后脑,嘿嘿一笑,从裤兜里拽出一本小诗册。 他递到水鹊面前,指着上边的一行行字,“水鹊,这两首诗,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念给我听听可以不可以?” 水鹊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仅仅扫了一眼诗册上的一两页内容,才前头的两行,就让水鹊蹙起眉头来。 面露难色,劝对方,“这个不是什么好书,你别看了……” 年轻人故意揪着他没放,“为什么这个不是好书?你不能念给我听吗?你不念,我怎么知道它的内容?” 他纠缠的态度显而易见。 水鹊看他的表现,恍然发觉对方就是故意的。 这诗册上面的全是半露骨半隐晦的情爱诗,用词都是拥吻、交戈,又是什么水中、岸边的,光是看起来就让人发窘。 年轻人贪婪地盯着小知青,看对方由于为难而蔓延绯红的脸颊。 水鹊忽而把求助的视线投到年轻人身后,李观梁沉默无言地拍了拍这人的肩头。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门口来了下一堂课的老师。 兰听寒扶了扶镜框,幽幽看了看他手中的诗册,缓声问:“是在请教水鹊吗?不如让我来帮忙?” 他说话的时候,玻璃镜片被水汽晕白了,透露出来的目光和语气皆有种说不出来的渗人。 年轻人被这两个人一吓,瑟缩着把诗册收回裤兜里,“不、不用了,我自己琢磨生字。” 慌慌张张地退回课室当中去。 兰听寒帮水鹊整理了一下枣红的围脖。 一端在前,一端垂后。 李观梁看人的手指冻得发红,帮忙接过教材,道:“我中午给你带过去,你先回去喝杯热茶,烤火驱寒。” 这样水鹊就可以把手指揣进棉袄的兜里。 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紧,棉袄鼓鼓囊囊的一个圆团。 李观梁每天踩单车送水鹊过来,他自己也要学一上午的扫盲班,不能和水鹊一道回去,就托李跃青早上第一堂课下课的时候过来,帮人踩自行车送回去。 ……… 李跃青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 旁边是那辆李观梁早上停好的黑漆自行车。 他眼力好,隔老远就看见水鹊从教学楼那边走出来。 枣红色的围巾绕着颈,耐脏的一身黑布棉袄黑洋布裤,分明是十足简朴的装扮。 但是小半张脸缩在红围脖里,露出的脸白白,像是普山普岭盛开的白洁茶子花,或者是压着青松翠竹的一点瘦雪。 等人走近了,李跃青才看见水鹊一直在小心呵气,吹出来的热气,化作白雾,人边走,雾边往身后飘散了。 “真有这么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4节 李跃青斜倚着自行车问他。 水鹊下巴压着红围脖,上下点点头。 李跃青拿出兜里揣的东西,是一个用油纸袋包着的红薯,个头很大,底下烤焦了一个角,香甜扑鼻。 “辛苦了,小水老师。”他递给水鹊,“吃这个暖暖?” 水鹊从棉袄的衣兜里伸出手来,碰了一下油纸袋,就和撩到火苗一样迅速收回去。 李跃青解释:“还是烫的,我在灶膛里烤完就带过来了。” 他低着头,帮忙把红薯的皮剥开了,底下是烤过之后橙红的饱满肉,蒸出热气,冒着光泽。 送到水鹊唇边。 李跃青示意:“喏,吃吧。” 水鹊吹了吹,又吹了吹,再小心地下口。 李跃青感觉他吃东西的时候,像某种该被人揉在怀里的可爱生灵,舌是小猫舌,一点烫也受不了的,胃是小鸟胃,多了又吃不下的。 “好吃!” 水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跃青。 “这个红薯好甜。” 糖分累积得特别多,吃得水鹊满足地微眯起眼睛。 李跃青忽地问:“你是不是大寒之后就要回家?” 大寒之后没两天就是小年,那会儿回去正好赶得上。 水鹊重重点头:“嗯!” 现在才刚过小寒。 但天气已经足够冷。 村头村尾的水田和池塘全结上了一层大冰盖,有时候顽皮的小孩踩在野塘上,蹦蹦跳跳不留心,冰盖漏一个洞就要冷湿鞋。 石板巷子和青瓦屋,连绵的后山和四散的河汊,连夜鹅毛雪一下,天地全被厚白覆盖。 水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迎面有冷风打,他额头抵在李跃青脊背后方,又去扒拉自己的红围脖,恨不得把小脸全用枣红色的围巾蒙上。 用围脖包着小半张脸,还能闻到村头巷尾的豆腐香。 过冬这边家家户户要做豆腐,腌腊八豆,酿冬水甜酒。 因此这个腊月是石磨豆腐的月份。 水鹊喜欢甜酒,是糯米酒,味甜而香,度数低,和糖糍粑或者是煎鸡蛋一起煮开,唇齿留下的是糯米香。 李跃青送他到知青院门口的地坪。 水鹊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他,“为什么你的手不怕烫?” 他说的是李跃青刚刚和没事人一样帮他拿着红薯。 “你张开手。” 李跃青说。 水鹊听话地从兜里抽出左手来,摊开。 他手心嫩得没一点茧子,肤肉泛着浅粉色,掌根和指尖要红一些。 李跃青张开自己的手掌,晃了晃,“看见没?茧子。” 是做农活、做木工留下的,掌根是粗茧,指节缝隙里的是薄茧。 水鹊看了看,“噢……” 猝不及防,李跃青的左手包裹住他的。 十指相扣。 薄茧摩挲了几下。 水鹊看他的右手又搭上来。 变戏法似的,再松开的时候,水鹊的手腕上多了一只机械手表。 水鹊认得这个牌子—— “春蕾”。 这个手表工厂在海城。 和名字一样,手表背面和针盘刻印着一朵花,形状像是郁金香花苞。 水鹊好奇地抬眼,“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钱?” 这个手表起码要一百二十多元,李跃青怎么突然变出这么多钱,还要送给他。 水鹊想把手表剥下来还给他。 李跃青牢牢摁住他的手,“你戴着。” “你之前和我说的话,我深思熟虑过了。”李跃青满面严肃,“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比我哥差的。” 水鹊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李跃青将水鹊之前什么三转一响的梦话放在心上,他踢起脚撑,对水鹊摆摆手,一跨就蹬上自行车扬长而去了。 “你就等着吧。” 水鹊茫然地站在原地。 冷风一吹,才捂紧棉袄回知青院里。 ……… 知青们回家的那天,李观梁和李跃青去送了。 一路送到火车站里。 水鹊想了想,怕自己回去过年不在男主和他哥身边,会出什么岔子,他写了一张字条给李观梁。 “如果有急事,寄信太慢的话,”周围人来人往,水鹊认认真真地叮嘱着,“你就到县城里找到电话亭,可能是我弟弟或者是我爸爸接,他们会转达消息给我的。” 妈妈和继父住的家里没有住宅电话,所以他留了父亲家的。 水鹊肯定是先回原来的地方住,他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回父亲在的军属大院里住几天。 水鹊决定要公布一个消息。 比如他交男朋友了或者是别的什么的…… 总之要向家里出柜。 他回忆起家里不管是谁,好像都对这样的话题忌讳莫深的样子,这样一来,他肯定会被切断生活费补贴、驱逐出家里甚至是断绝关系。 那就完全和剧情里的设定契合了。 男主肯定也能够正确地怀疑他是骗钱骗情的。 水鹊已经把计划一层层打通了,规划得尤其完美。 他甚至为了试验,还先给继弟写了一封信,说的就是谈对象的事情,打一个预防针。 写了电话号码的纸在李观梁手上,李跃青装作不经意地斜睨一眼。 把号码背了下来。 绿皮火车汽笛鸣响,车头两边蒸汽缭绕。 哨声催促乘客赶快上车。 兰听寒回首望了一眼,水鹊和李家兄弟还在几步远的位置,他提醒:“水鹊,走了,回家。” 水鹊的行李大件包裹在兰听寒手上,他背着个军旅挎包,和来的时候一样,小步跑向兰听寒,“来了!” 又转头对李观梁和李跃青摆摆手道别,“明年见!” ……… 绿皮火车只有几节卧铺车厢。 水鹊他们抢的是靠窗户的硬座,与短桌板挨着,方便放东西,也能趴着休息。 还能在短桌板上打扑克。 火车上人多杂乱,吃东西训孩子听广播的都有,充斥了烟火气。 一打开窗子,空气就好得多,不那么窒闷。 出站的时候比进站还麻烦。 因着是在县城进站,在海城出站。 人群熙熙攘攘的,挤得喘不过气来。 出发还是清早,这会儿已经是下午要到傍晚了。 水鹊和同伴们走出来,人群散开了一些,才各自打算着要搭乘交通工具回家。 水鹊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长身立着的人影。 “荀定!” 好久没见面,他高兴地喊着继弟的名字,跑过去,甚至忘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还在兰听寒手上。 荀定一下接住了水鹊。 他身材高大,已经不是像刚毕业时那样的少年劲瘦,而是像工厂车间里被千锤百炼的钢铁一样,十足壮健。 浓眉大眼的英气长相,眉毛刷漆一般浓黑,栗色眼睛,轮廓明朗。 然而眉骨旁有一道疤痕,就显出狠厉。 水鹊忽然发觉不对劲。 他松开了异常沉默的荀定,低下头察看,“你……带着扳手来做什么?” 合金材料结构钢制造的扳手,闪着寒芒。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5节 “你说你谈的男朋友,是哪……”荀定望向水鹊后方的知识青年们,语气一顿,调整用词,“是哪几个?” 第190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1) 水鹊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荀定。 “你别这样……”水鹊摁住荀定的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你拿着这个东西多危险,会吓到大家的,要是火车站的保安过来了就不好了……” 知青们就看着,水鹊轻轻松松地按住对方,好像是捻住了什么命脉。 那个眉骨留道疤的后生,虽说脸黑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扳手塞进黑布工装裤的大裤兜里。 汪星觉得这个人有点儿令人胆寒。 像是那种坏学生,今天迟到,明天早退,后天旷课,在校外认识了很多游手好闲但讲究什么江湖仗义的兄弟,受老师照顾的好学生见了会不舒服,而班里中末流的透明人看了他就心中害怕的那种。 很不巧,汪星在高中时就是挤在教室里不上不下的透明学生。 他讪讪地对水鹊打一声招呼,“水鹊,我家里这边近,就先走了。” 水鹊转头,对他摆摆手,“好,明年见。” 兰听寒将水鹊大包小包的行李交给荀定,颔首示意,也对水鹊道:“那我先走了,什么时候想回毅叔那了,就给家里打电话。” 他口中的“毅叔”,是水鹊的生父,水毅,水副军长。 家里就二楼客厅装了一台住宅电话。 水毅水川父子和兰听寒在住,兰听寒住的是二楼原本的客房,门边不远就是电话,方便接通。 荀定一边拎着行李走,一边问:“他和你什么关系?和水家什么关系?” 他的架势严格严峻得像是查户口。 “是我爸爸收养的,应该是老朋友的孩子。” 水鹊和兰听寒聊过这个话题,知道人家父亲曾经在军队做过一两年文职,是他父亲为数不多的文人朋友,兰听寒本来就早早没了娘,父亲也蒙冤死了之后,水毅干脆就把老友的孩子接过来当半个儿子,接过来的时候兰听寒都十五六岁了,也不需要大人操心。 荀定冷着脸,“他和你住一个知青院?” “对啊,他和我一个房间。” 水鹊漫不经心地回答荀定的问题,正在忙着看站前广场来来往往的车辆。 都是自行车,比起菏府县,海城街头的自行车密度要高得多了,一辆辆自行车汇成像河汊一样四面八方的水流。 这边的火车站是老站了,受限于城区的规划,没地方扩张站内面积,每天客流量又大,候车室和行李处设置在站前广场的周围,旅馆服务处和火车时刻表的大牌子高高挂着,日夜商店和新华书店开在边缘。 一片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景象。 “啊,我看见乌龟车了!” 水鹊高兴地一指。 对面的马路街头正停着好几辆“乌龟车”。 所谓乌龟车,实际上是类似后世微型汽车的一种三轮摩托出租车,蓝白的短车身,前方是挡风玻璃和后视镜,车顶上是贴合车身结构的遮雨棚。 “我们到马路对面去吧。”水鹊回头看从刚刚开始就沉默下来不说话的荀定,“你怎么了?” “是不是我行李太重了?” 水鹊自己背着一个军绿挎包,手上只有一个装了部分土特产的小布袋。 他想着要分担一些荀定手上拎着的。 荀定侧一侧身,躲过了水鹊要分行李的动作。 “你和刚才那个四眼一间房?” 水鹊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好没礼貌,为什么要叫别人四眼,听寒哥比你大哦……” 荀定猛地转过头,眉骨沉沉压着,“你怎么知道?!” 水鹊:“?” “我当然问过他的岁数啊。” 兰听寒二十四了。 毕业后在军队里当过文职,也给报社撰写过文章,后来希望体验些不同样的生活才决定下乡插队的。 他是他们知青院里岁数最大的,人生阅历更丰富,院里的分工安排大多数时候是听他的意见。 荀定清楚是自己方才脑子一抽想到别处去了。 “他戴个玻璃眼镜,不是四眼是什么?”荀定眉头皱得能够夹死飞蝇,脸色也臭,“四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还有那个,你高中毕业时领毕业证,结果尾随你回家的那个男的,不就是个四眼?你忘了这个教训是吧?” 幸好他当时在巷子口修自行车,等水鹊回家,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尾随水鹊。 荀定侧身躲入巷内,等那男生过来了,一扳手敲得人猝不及防,眼冒金星,后脑渗血。 那就是个瘦削高个儿的怂包孬种,看到荀定就不敢再继续了,跌跌撞撞地逃离。 对方似乎平时在班级里伪装得很好,是个好学生。 水鹊看他打了人,还和荀定吵了好一架,两个人一整个暑假都在冷战没说话。 要不是后来在街头看到那四眼狗在纠缠女学生,荀定的冤屈还洗不了。 荀定现在一看到戴眼镜的四眼就来气,恨不得来上一扳手。 “听寒哥不一样……”水鹊嘟嘟囔囔,“人家道德过关的,可好了。” 他想起那时候,也不是故意要和荀定吵架,他本来就是想好好和对方说,凡事不能第一时间只想到武力解决,太冲动,结果荀定似乎认为自己对他有意见,后面说着说着就成了吵架。 荀定冷声哂笑,“对,他不一样,他道德好。和我不一样,我像是混混,对吗?” 水鹊揪着他过马路,去找对面的三轮出租车,“没有,你不是混混,也不像混混。” 荀定瞟了一眼水鹊挽着他小臂的手,“那为什么你那些朋友,见了我像是老鼠见猫一样,跑得飞快?” 他说的是汪星和苏天,那两个人见了荀定,忙不迭地和水鹊告别了。 水鹊安慰他,碰了碰他眉骨边上的疤痕,“那是别人不了解你,而且,你带了扳手,只是看起来比较危险。” 荀定是继父和前妻的儿子,继父和母亲重组家庭的时候,水鹊刚好上初中,第一次见到小自己一岁,但是六年级了还和流浪野狗一样,滚过泥潭一般灰不溜丢还凶得想咬人的“弟弟”,他被吓了一跳。 荀定刚开始一直很抵触他们,抵触重组的家庭。 后来是怎么样软化态度的呢…… 水鹊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他习惯每天回家的时候在小卖部随手买点糖果,回到家里见到继弟,就分享上一两颗糖。 顺便有时候帮人瞒下在学校打架斗殴的消息,以哥哥的身份去糊弄了继弟的班主任。 后来…… 荀定突然有一天回家的时候,给了他一罐子白兔奶糖。 水鹊还记得对方当时的话—— “别客气,偷的。” 真是把他吓了好一大跳。 赶紧带着人去街口的商店道歉,归还原物。 那时候荀定问他:“你不喜欢吗?那个奶糖,是最贵的。” 水鹊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不喜欢你这样。” 六年级的荀定沉默了很久,“哦。” 小学三门科目加起来才两位数的荀定,最后居然合格了,报名了水鹊在的初中。 水鹊提起这件事,“当时家里还以为你会因为小升初考试不合格,没法上初中。” 没想到从那之后荀定就和变了个人一样,收拾整齐,也不打架旷课了,像是野犬驯养后融入了人类社会,转眼高中毕业还找到了工作。 荀定垂着视线,语气厌烦,“……还不是因为你有个优秀的弟弟。” 他指水川。 荀定看不惯对方,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和水鹊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和水川那个上档次的名牌家伙比起来,他像个做工粗劣的冒牌货。 水鹊沉默了一下。 决定收回刚刚心里说荀定再也不打架的话。 也不是完全不打,是只和水川约架。 毕竟当时三个人在同一所初中。 他们把行李塞进三轮出租车的后箱。 挤到前方载客的座位。 这种出租车起步价要一两毛,大多数人还是更倾向于选择去最近的公交车站等候公交。 但是这会儿是放工的高峰时候,马路上不仅自行车汇成河流,连公交车也是人挤人推后背才能乘上去。 “等一等。”坐上车里,水鹊忽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刚刚拿着扳手,不会真的想要敲他们一扳手吧?” 荀定:“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好不好?我不会和以前那样冲动。” 至少会先确认水鹊谈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水鹊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去平仁里。” 他们家在海城众多老弄堂里的其中一条巷,是继父的房子。 荀定听见他的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先合上唇。 车子小,车内就很挤,紧紧挨着,好在是冬天还能挤暖和。 水鹊抬手碰了碰荀定眉骨边那道疤,“这个说不定以后能消……” 虽然现在还那样没有不留痕的祛疤技术。 荀定满不在乎,“消它干什么?就这样也挺好的,你嫌弃我带着这疤又凶又难看了?”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6节 水鹊摇摇头。 荀定曾经和他说过,那是在很小的时候,荀定父亲醉酒后,冲着荀定打碎啤酒瓶,碎片炸出来割伤的。 水鹊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十分吃惊,因为荀父在他印象里是个还算温和的人,在家里和妻子孩子是有商有量的。 很多人见了荀定眉上破相的疤,第一印象是他和人打架弄出来的,或许是因为荀定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实际上并不是。 水鹊一直有留心荀定对那道疤痕的态度,担心他会过于在意。 了解荀定现在的态度,水鹊放下心来。 出租车在平仁里弄堂出口的烟纸店停下了。 钱是荀定付的。 水鹊想起一件事,嘀咕:“你以后不要往谷莲塘给我寄钱。” 荀定:“为什么?” 水鹊:“你平时不用花钱的吗?你把工资寄给我,那你花什么?” 荀定才第一年工作,按照技工等级,就是16级技工,每月工资三十多元,全寄给他了,在海城要喝西北风。 荀定:“又不是只有工资,每个月会有奖金和伙食费之类的补贴,我怕你在乡下饿死。” 水鹊:“……哪有这么夸张,你担心过头了。” 荀定:“你在家里连被套都要我套,没资格说这句话。” “而且,我年后就转正了,到时候工资能提到四十二。”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水鹊突然好奇地问:“你们厂里做什么的?” 荀定念了一个专有名词。 理工的范围,水鹊没听懂。 荀定言简意赅,“造飞机的。” 水鹊点点头,“噢。” 他们家在一排排两三层的房子里的最里面一栋,二楼。 水鹊和荀定大包小包地提回去。 路过的一家家二楼小阳台上晒着家常干菜,底楼的人家用麻绳拉紧,还没收的被褥衣服晾在上面。 黄昏时候的弄堂里飘着饭菜香,从每一栋房子的后门公共厨房传出来。 水鹊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楚玉兰,茫然地望着中年女人往外搬东西,“妈,你去哪儿?” 荀定才出声,“楚姨,我还没和他说那件事。” 楚玉兰抱了抱水鹊,眼眶发红,“小鹊,外婆老了,前段时间在老家摔了一跤,妈妈坐火车回家照顾她一段时间。” “你今年先去爸爸家住好不好?” “等妈妈回来。” 水鹊只有一个爸爸,他对荀定的父亲,是称呼荀叔的,就像荀定称呼楚玉兰称呼楚姨一样。 水鹊手中的布袋落在地上,立即道:“那我也回去探望外婆。” 楚玉兰面露难色,疼惜地摸了摸他脑袋,“要你来回奔波,太辛苦了,妈妈回去就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小川一会儿开车过来送我去火车站,”楚玉兰道,“送我到那边,他就折返回来,接你去爸爸那。” 楚玉兰转头又问荀定的意见,“阿定,阿定也去吧?陪小鹊过去那边住,也安全,离你们工厂好像还近一些。” 水鹊茫然无措地被安排了。 为什么不带他回老家? 为什么不能留这里住? 为什么妈妈安排荀定也和他一起过去? 他总感觉好像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 荀定道:“一会儿和你解释。” 他们的行李放下来,帮忙楚玉兰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到弄堂口。 水鹊再回到这边家里二楼。 发觉很多东西也已经收拾走了,尤其是他妈妈的生活痕迹。 他有点儿后背生凉。 荀定在他身后,道:“楚姨和我爸离婚了,前几天才办完手续。” 水鹊立即转过身来。 荀定:“别担心,你还是跟着楚姨,不过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到你爸那边去。” “我路上再和你解释吧。” 荀定一边说着,一边随意收拾了一些行李。 水鹊才回来喝了一杯茶。 两个人最后站在弄堂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天上开始飘小雪。 车身漆黑的一辆桑纳塔,转到这边,闪了闪车灯。 水川从车上下来。 “哥哥。” 他帮水鹊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皱着眉头,看见要放行李的荀定,“为什么你也要来?” 水川没管他,一拍下后备箱,径直走向驾驶位。 水鹊坐上副驾驶,担忧地望着荀定。 荀定耸耸肩,把自己和行李挤在后座上。 “楚姨没和你说吗?”荀定道,“我还没在工厂的工人新村分到房,先到你们那避一避,当然,主要是陪水鹊适应环境。” 凑到水鹊旁边,着重音,“对吧,哥哥?” 水川冷峻的目光,抬起投向后视镜。 看到荀定懒倚在后座。 水川一字一顿严肃道:“他是我哥哥。” 荀定讥讽地嗤一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真好笑,水鹊难道是你一个人的哥哥吗?” 荀定:“原来进部队还可以保养脸皮,真想学一学,保养得这么厚。” 水鹊被他们一见面就吵得头疼,绷起小脸,“……不许吵架。” 水川立刻沉寂下来,认真开车转出弄堂口。 荀定还没闭嘴,“他先挑衅我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水鹊转过头来盯着他。 荀定:“……哦。” 水鹊像是幼稚园的小老师一样,“小川不对,你也有错,大家不许继续吵架,快点和好。” 两个弟弟沉默下来。 车中落针可闻。 荀定幽幽问:“喊他是小川,我就是连名带姓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嗯?” 第191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2) “没有。”水鹊抿了抿唇,他转向后排的荀定,手臂搭在座椅靠背上,脸轻轻贴着,“你很重要,才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他脸贴着臂弯,和荀定对视。 寒夜里马路上没有灯,稀薄的月光漏下来,除此之外只有前方车灯照射到物体上的反光。 荀定怔住,他将近要陷进那双清澈柔和的眼睛里。 刚刚还刺头又嚣张的年轻人,默默偏过头,不自在地收敛起坐姿。 水鹊坐回去,看着前方的路况。 他轻声说:“你们都很重要,如果吵架了我会难过的。” 荀定望向侧方车窗的一片漆黑。 他自动自觉地把水鹊刚刚说的“你们”的们字过滤掉。 他说起之前的事。 “荀震家暴。” 荀定声线没什么起伏,语气透露着薄凉。 “所以楚姨和他离婚了。” 水鹊诧然,他抬眼,通过车内后视镜看见荀定的模样。 眉骨上的疤痕,在距离眼睛只差一点的位置,但是由于光线太暗,无法看清楚。 “什么时候的事情?”水鹊连声问,“我走之后就开始了吗?为什么在信里没有告诉我?” 荀定叹了一口气。 “当时你一声不吭报了下乡插队,我们都没想到。”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7节 “我本来已经和楚姨说好了,到时候我下乡,你身体不好,先留在家里。” 水鹊纠结地扣了扣手指头。 那时候继父荀震就偶尔与他妈妈楚玉兰发生口角,是关于家里两个毕业的孩子谁下乡的问题。 水鹊那会儿心系任务,瞒着其他人就去报了名额。 荀定皱眉,“不是你的问题。楚姨只是后来偶尔会提起,说几句,荀震非和她吵。” “争吵也不算很严重。” “真正有问题的是,后来八月份的时候,荀震和两三个工友偷了厂里的酒和制冰机器,他偷公家的东西,厂长好心没叫人抓他,仅仅开除了。” 这会儿计划经济的时代,国营工厂的工人职位就是铁饭碗,即使是工作生产发生重大失误,也只会记处分,除非是个人作风严重错误,不然不会辞退开除。 荀定继续道:“他下岗回家,每天就持续酗酒。” 他说着,冷冽地嗤笑一声,“毕竟人模狗样装了七年,暴露本性也在意料之中。” 水鹊紧张地问:“那妈妈呢?他不会……” 他刚刚看楚玉兰的状态,除了脸色憔悴一些,没有看到什么疤痕。 荀定安慰他,“没事,我那天刚好放工回到家,他耍酒疯,我制住了,让楚姨到她同事朋友家暂住一段。” “然后弄了相当麻烦的离婚手续,前几天才下来。” 荀定补充,“嗯,你爸也有出力。” 这时候离婚很麻烦,一方要离,八方劝和,先不说亲戚街坊苦口婆心说和,更主要的是离婚还要单位开出证明,单位领导也会做思想工作,拿家庭事业捆着说道理,难上加难。 何况婚姻中的男方还不配合。 这样看来,水毅可能在当中活动了关系。 水鹊的目光投向水川,想要求证。 水川握紧方向盘,低声说:“父亲原本是想让妈和你一起回大院里过年的,但是妈没答应,加上外婆在老家摔了一跤,需要人帮忙照顾。” 漆黑车身的桑纳塔,从大院的东营门行驶进入。 警卫员认得这是水副军长的车,敬了个礼。 水鹊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这边了,他看向窗外,觉得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还是他跟着母亲离开时候的样子。 车灯照亮的道路两旁,下落的雪扫成堆,冬夜里的梧桐树已经光秃秃了。 外围的是一排排五六层的集体楼,往里进是四层的红砖小楼,再向里就是二层带院的楼房,大院最中央坐落的是独栋别墅,越往里,夜中打手电筒巡逻的卫兵越多。 桑纳塔停在一栋红砖砌成的二层小楼前。 院子围着,小楼的屋前屋后长了爬山虎,不过在冬天,叶子全凋落了,仅仅剩下枝干吸附在斑驳的墙壁上。 水鹊解开安全带,问:“爸爸在家吗?” 水川盯着方向盘,沉默了一会儿,才恍然反应过来回答水鹊,“他出差了,小年夜估计能回来。” 水鹊发觉他心不在焉的,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了?” 水川半阖眸,“你觉得妈和爸会复婚吗?” 他的语气逐渐有回忆的意味,“像以前那样,我们一家四口住在这里。” 水鹊怔了一下。 路边有小孩子夜里还在疯玩,嘻嘻哈哈从车旁跑过,在下一个路口被巡逻的卫兵劝回家里去。 水鹊坐在座位上,“嗯……我也不知道,这要看妈妈的意思吧。” 十年前,有曾经老首长的前车之鉴,形势严峻是一回事,但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父母聚少离多,加上父亲水毅也不是会表达的人,时间长了,感情当然就被消耗得没有新婚时候那样好。 水川静默了一会儿,颔首,“嗯,我明白了。” 荀定已经立在了车外,单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敲敲车窗,“你们还要聊到什么时候?” 水鹊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荀定问:“不饿吗?都几点了,你肚子饿扁了吧?” 水鹊摸了摸平平的肚腹,“饿了。” 他下了车,问水川,“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水川从后备箱拿行李袋的动作一顿。 他刚从部队里回来一两天,迟疑地回答:“勤务兵中午做了馄饨,厨房里还剩有多买的馄饨皮,和猪肉馅。” 大院里有勤务兵,会帮二层小楼和独栋别墅里的长官定期收拾房屋卫生,工作内容还包括采买食物。 这边占地面积很大,大院内除了家属楼,供销社、菜市场、大小食堂、幼儿园、托儿所、门诊部等各种单位设施一应俱全。 但这个钟点,食堂肯定关门了,勤务兵也下班了。 水家父子都一样,没有点亮做菜的技能。 他们只能洗菜洗碗打下手,还有夸人做的好吃。 水鹊的视线转向荀定。 荀定眉头一皱:“……我应该是客人吧?” 水鹊眼睫半覆,“我好饿。” 他其实什么也不用说,就已经显得很可怜,再这样对荀定说一句话,漆黑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十分的可怜就拿捏出来。 似乎天上又开始飘雪了。 荀定:“走吧走吧。” ……… 屋里多是红木家具,地板也是红木的,古朴简单。 水鹊在房子里看到了兰听寒的行李。 客厅白炽灯亮着,他在一楼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对方的人影,“听寒哥呢?” 水川正帮水鹊把行李袋提进房间。 兄弟俩的房间在一楼,对门。 水鹊的房间还和小时候的布局一样,没有变化,屋里定期有人收拾。 水川出来,听到水鹊询问兰听寒的去向,他浑不在意地淡声解释,“应该是去扫墓了,今晚不一定回来。” 墓园在郊外,离这边很远,按照以往的惯例,兰听寒扫墓会在墓园外的招待所落脚一晚。 荀定警觉,“那个四眼?” 水鹊拍了拍他,“不要给别人取绰号。” 荀定:“……” “厨房在哪?” 水鹊带着他到靠近后门的厨房。 屋子里烧起煤炉,蜂窝煤火红,上方放了铁茶壶煮开水,壶里咕嘟咕嘟响。 煤炉是用来烤手取暖的,围着不久就脸颊红彤彤,从头暖到脚上。 离开煤炉,再坐到饭桌旁,脚就又冷下来了。 水鹊捂了捂馄饨碗,拿捂热的手再去捂脸。 “闻起来好香!” 他看向荀定。 “嗯,多吃点。” 荀定把白瓷勺子放到他碗里。 水鹊小心又小心地把绿葱花吹到一边。 荀定把他的碗挪过来,低头用筷子将小段小段的绿葱夹出来。 “连葱都不吃。” 水鹊双手叠着,趴在桌上,眼巴巴看着荀定。 小声嘟囔他的葱花学问,“你不懂的,煮馄饨不能没有葱花,那是精华。” 荀定反问:“那你怎么不吃?” 水鹊脸颊白生生的肉,气鼓了鼓,说道:“因为一煮了,精华都到汤里了,葱当然不能吃了。” “挑食就挑食。”荀定瞟他一眼,视线在水鹊脸侧挤出的颊肉上停顿,“歪理一大堆。” 水鹊嘀咕:“才不是歪理,你这个不懂馄饨的人。” 他抱怨的时候,唇瓣红洇洇,自己也没发觉地微嘟起形状,唇珠圆圆。 荀定没办法不看他,看了又要不自在地低下视线。 他挑着葱花,胸腔里忍不住挤出闷笑,“我反正说不过你。” 水鹊大获胜利,洋洋得意,“那是因为我说的是真理。” 一转头。 “小川,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水鹊不再趴着桌,他直起腰,望向水川。 水川的脸色不太好,死死盯着荀定正在挑葱花的那碗馄饨。 之前这是他的活。 “没事。” 为了不让水鹊担心,水川简短地回答。 水鹊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荀定这段时间睡哪?” 二楼是书房、主卧和客卧,客卧只一间,这几年都是兰听寒住。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8节 水川用勺子拨了拨汤水。 他碗里的馄饨少得可怜,而且皮厚肉少,干瘪。 水川淡声:“睡门口吧,刚好守门。” “……”荀定皮笑肉不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打地铺?” 荀定把挑走葱花的那碗馄饨推回给水鹊。 白花花汤水里,是个个皮薄馅厚的大馄饨,和他自己碗里的一样。 荀定对水鹊道:“我睡你床脚就好了,地板铺个铺盖,我不怕冷。” 水鹊不忍心,“晚上真的会很冷的。” 荀定:“没事。” 水鹊想了想。 他的房间是父母一开始准备让他和水川一起住的,预料的尺寸睡两个成年男人也完全没问题,后来他们上小学了,父母又觉得不妥,于是把杂物房收拾出来,让水川睡那边,和水鹊分开睡。 “要不你和我一起睡床吧?”水鹊想了想,“我的床比较大。” 他这么说着,其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自己怕冷。 水鹊冬夜里手脚冰凉,他表现得特别大方,实际上心里打着小小算盘,想骗荀定给他捂脚。 不愿意帮忙捂也没关系,他可以趁荀定睡着,悄悄用脚挪过去碰瓷,应该不会冻得荀定一哆嗦。 水鹊唇角翘翘。 荀定没说话,目光幽暗。 第192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3) 由于水川绝不让步。 荀定最终在水鹊床边打了地铺,底下垫一床被子,上面盖一床被子,再加一个蓝布枕头。 水川的脸色好了一些,起码没有刚听到水鹊让荀定睡床上的时候那样脸黑。 他到厨房里洗碗,又烧煤球灶,煤球灶把灶壁上方的热水器里水烧热了,就叫水鹊去浴室洗澡。 煤不够了。 水川从后门出去。 院里棚子底下一半堆满蜂窝煤,一半储存了大白菜。 他用竹编簸箕拣了满簸箕的煤,堆到灶台边上的角落里。 在家里烧煤有些麻烦,一般人都是到大院北部的澡堂子洗。 但是现在时候晚了。 热水器的水烧一次只能能灌满一回浴室里的缸,供一个人洗。 他们三个人,水川得烧三次。 水鹊在房间里扬声:“荀定你先洗吧?我要先收拾收拾行李。” 李观梁和李跃青兄弟两个人也不知道给他打包了多少土特产,水鹊分不清哪个提袋里是烧腊,哪个行李包里是衣服和洗漱用品了。 荀定懒洋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到水鹊第二个洗完澡出来,窗外的梧桐树根已经堆了团夜雪,时针悄悄指向晚九点。 在谷莲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晚上有时候会点煤油灯看书,但是还没有这样晚睡过。 荀定正坐在床边,给水鹊叠衣服,听到房门拧开了,他头也不抬,说道:“谁给你做的衣服,花色真土。” 来者脚下趿拉趿拉地轻响,拖鞋还带着水,慢慢吞吞走过来了。 水鹊裹着个白色大浴巾,又厚又宽,从脑袋兜下来到脚背。 只露出被热水蒸得粉润的脸蛋。 他立在荀定身旁,一字一顿地慢慢说:“看我,快点看我。” 荀定停下手里的活,漫不经心地掀起视线,“怎么……” “哈!” 水鹊猛地拉开大浴巾,双手捏着浴巾角扯出大字型,就像鸟类张开翅膀,袒露柔软的胸腹。 荀定话音卡在嗓子眼。 他视线躲避不及,然而入目是绒棉睡衣,裹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绣了一只团雀。 “……” “无聊。” 荀定重新低下头,叠了叠衣服,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把刚刚叠好的重新拆了,又再叠一次。 水鹊趴到床上,不满地嘀咕:“为什么无聊啊?我难道没有吓到你吗?” 荀定冷淡:“没有。” 水鹊翻了个身,从趴着变成大字型仰躺,手都搭在荀定折好的衣服上了。 他黏黏糊糊地抱怨,“明明你才无聊,我高中放暑假在家里穿短裤,你就说我是暴露狂。” 荀定沉默地把他的手挪开。 目光沉沉落在衣物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 那台灯放在书桌上,开关绳坠在桌面,灯盏墨绿掉漆,起码有几个年头了,瓦数也不高,灯光照不到荀定眼底的情绪。 荀定不想和水鹊吵架。 他是不是不知道那条短裤短成什么样? 都高中抽条长个了,家里又不是做不起裤子,还把初中时候的短裤翻出来穿,裤子洗得又白又透。 荀定陪他在外头排好久队伍买了雪糕,水鹊一回到家就说热,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上边穿的是背心,下边裤子就又薄又短的一截,几乎没什么遮挡效果,两瓣和面团一样的粉圆兜不住。 也没仔细擦干,身上还在滴水,清透得像是打湿了雨露的粉花。 荀定当然是面红耳赤地指着说对方是暴露狂。 愤怒地回到房间里甩上门。 连自己那份雪糕都不要了。 “你那时候好生气,为什么?”水鹊挪啊挪,终于挪到床边,小幅度翻身半起,手撑着下巴,“你原本那份雪糕,后来我吃掉了,没有浪费。” 本来说好等他洗完澡出来,才一起吃的。 水鹊还担心荀定等不及,甚至偷吃他那份,所以冲凉冲得特别快,结果出来的时候,对方莫名其妙生气了。 最后两份雪糕全被水鹊一个人吃掉了。 “害我吃了两份雪糕,肚子痛了。” 他语气和小布丁奶油雪糕一样腻腻乎乎地抱怨,也不知道自己多像是在撒娇。 荀定终于和水鹊对上视线,没说话。 水鹊表达疑惑:“怎么了?” 眼前视野一黑,底下被子抽走,水鹊整个人被掀倒,给荀定当成是馅料一样,大手三两下揉着裹进棉被里。 “唔……你干什么?” 蚕宝宝无力地在被子里蛄蛹。 叠好的衣服塞进旁边衣柜里。 “睡觉。” 荀定脚步迅速,转步上前,一拉台灯的绳。 “啪嗒”一声。 屋内陷入黑暗,唯有窗户的月光,撒盐一样铺在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荀定躺在地铺上,大被盖着,完全没有睡意。 他仔细听床上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床铺窸窸窣窣,大棉被底下慢慢挪动着,表面鼓起一团的形状。 水鹊抵达床沿,从被底冒出头来,乌发蓬软。 “荀定……你真的不可以上来睡吗?” 他趴着,向床边躺着的人轻声说。 “我脚好冷。” 荀定猛然睁眼。 咬了咬后槽牙,“麻烦鬼。” 即使这么说着,荀定还是认命地问:“有热水袋吗?我去给你打热水。” 水鹊摇摇头,“我不知道。” 荀定依稀记得自己今天在橱柜底下的抽屉见过。 他干脆从地铺爬起来,往门口走,就离门口差三步之遥,地板上有什么凸起物,荀定绊了一下。 水鹊听见扑通重重摔跤的一声,还有荀定下意识冒出的粗口。 荀定拧紧眉:“什么东西?” 两块红木地板,松动撑起。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39节 高大的黑影,从底下爬出来。 水鹊:“?” 荀定:“?” 水川面无表情地立在月光中。 警惕的视线一瞥荀定,又确认地面的铺盖。 荀定:“大晚上你发什么神经?梦游吗?” 水鹊犹豫了一下,劝道:“小川,有什么事情可以敲门进来的。” 家里有地道,是以前每户挖掘的通往地底防空洞。 红砖小楼里两个地道入口,一个在原本的杂物间,一个就在水鹊这间房。 水川担心晚上情况不对,荀定和水鹊在一个房间里,他不放心,想要悄悄过来看一眼。 房内原本的两个人看着他。 水川:“……嗯。” 房间门忽而扣响。 没有从内反锁,所以外面的人一旋转把手,就可以进来。 房门推开了大半,客厅的白炽灯光线射入。 青年目光隔着玻璃眼镜,扫视一圈屋内的情况,温声问:“这是在做什么?” 水鹊坐在床上,“听寒哥……” 兰听寒点了点头,“我听到这边房间有响动,猜测是不是你回来了。” 看来还不止一个人回来。 兰听寒余光瞥见地板上的铺盖,提议道:“我记得家里还有一张床垫,可以放到地上,你需要吗?” “谢了。” 荀定冷淡地和他错肩而过。 ……… 第二天是小年,家里除了荀定,其他人已经完全在假期状态了。 好在小年是星期日,工厂单休,荀定也不用去上班。 年关将近,但凡路经大院的楼房,各家各户开着的窗子里全都传来了锅碗瓢盆铿锵声,油炸年货哗哗响,浓郁的茶油、花生油香气飘到街道上。 要做灶糖,包饺子。 好在有荀定和兰听寒两个厨艺傍身的人。 不然水鹊可能要跟着水川去吃食堂。 虽然大院的食堂鱼肉也很丰富,但是总比自己在家做的要少了点意思。 荀定:“酸菜馅,酸菜寓意好,算财你懂吗?” 水川:“韭菜。” 荀定:“饺子是我做,你一个不会包饺子的,有什么资格提异议?” 水川:“……材料是我买回来的。” “还有,这里是我家。” 双方僵持不下。 兰听寒把煤炉上的大铁茶壶提起来,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水鹊前方茶桌的隔热杯垫上。 “小心烫。”他笑了笑问,“你想吃什么?” 水鹊吹了吹茶水,杯中泛起涟漪。 “嗯……吃白菜猪肉馅好了。” 水鹊支着下巴说道。 荀定看了他一眼,“好吧。但你每年都吃这个口味,不会腻吗?” 水鹊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每年也只有几天年节会吃,你已经吃腻了吗?” 荀定:“……没有。” 水鹊没有怀疑,“那就好,因为我还想吃你做的白菜猪肉饺。” 荀定闪了闪目光,装不在意道:“哦,那我去剁猪肉了。” 水川迅疾地转步,“院里还有白菜。” 兰听寒对什么馅料都没有意见。 他帮水鹊吹凉了热茶,传过去,“不烫了,可以喝。” ……… 他们做了一大锅的饺子。 因为预计的是五个人的食量。 他们中午做灶糖,简单吃了点东西。 等到了晚上,本应该小年夜结束出差的水毅还没有回来。 水川接了个电话,才从二楼下来。 “父亲临时有多加的工作,暂时脱不开身。” 水鹊怏怏不乐地盯着饭桌上的饺子。 他还特意包了一个里头有硬币的,分到了父亲那一碗。 水鹊抬眼问:“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水川摇摇头,“电话里没说。” 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大年三十还回不了家吧? 水鹊担忧着。 兰听寒道:“那我们先吃吧,吃完早些睡觉。” 水鹊大口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 不出他所料。 等到大院里小孩四处有跑闹,鞭炮声噼啪噼啪、噼里啪啦响在巷头巷尾,红火灯笼连铁丝挂在树上。 他们到供销社买完糖果饼干,裁缝店里的新衣新裤也赶制出来,水毅还没有回来。 除夕是个大晴天,院中阳光刺眼,前些日子的雪全化了。 水鹊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支着脑袋叹一口气,“我觉得妈妈和爸爸应该不会复婚了。” 水川拿着大红纸和墨水走过。 敛起神色,问:“哥哥,你要不要写春联?” 水鹊站起来,拍了拍衣摆,“我写吗?可以啊。” 火红春联贴在大门口和厨房后门口。 他们在大红纸上撒了铜金粉,阳光一照,金光细碎闪烁,喜庆明亮。 大年三十的大院很热闹,军区大楼内和大院之外工作的人都回来了,喜气洋洋。 一到傍晚,礼堂前的广场上扯起银幕,有两名战士调试露天电影的放映机。 各色花灯挂在街头街尾,孩子们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排成提着花灯的闪光游龙,游走在大院里。 一群年纪相仿的青年聚在树下。 他们已经是大人模样,和小字辈的那群孩子已经难以融入了,有的是下乡插队的,有的是正在当兵,都是趁着过年回家来探亲。 水鹊走过来的路上已经觉得热了。 他把外面罩的厚棉袄脱掉,抱在手臂上。 里头是枣红色的高领毛衣,领子堆在下巴尖儿。 小脸糖霜一样雪白,颊侧嫩粉,看起来有点像是漂亮过头的年画娃娃。 那群人里有人叨着烟回过头,先看见了更眼熟的面孔,招招手,“呦,水川!” 视线牢牢被水川旁边唇红齿白的小青年吸引住。 那人慌里慌张地踩了烟头,火光只在脚底闪烁了一下,完全灭了。 他推搡了群体里的其他人,才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水、水鹊,今年……过年回家了?” 毕竟是小时候的玩伴,寒暄几句就能融入。 “哦哦,你现在都插队当知青啦?” “兰听寒你和水鹊一个生产队,哇,真好真好……这不是缘分嘛。” 忽地,有人提起,“你们还记得,小时候每年过年才会来的那个吗?” “叫什么来着?”那人抓耳挠腮死活想不起来,“好像姓梁……” 水鹊惊喜地问:“梁湛生?” “他现在我们大队当赤脚医生。” 那人一拍脑袋:“哦对对对!” “他家那件事情,不是很可惜吗?” “我前两天听说,他爹的事,平反了。” 那人说着,对上水鹊的视线,赶紧打补丁。 “是道听途说的,不知道真假。”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0节 月亮升起来,银幕放出画面,声音乍响。 ……… 一直到深夜,漆黑车身的桑纳塔穿过张灯结彩大道,停在院前。 钥匙打开大门。 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躯高大,步伐稳健,将脱下的军帽与外套挂在左手臂弯。 他的五官轮廓冷峻,看上去和水川足有八九分相似,只脸侧有一时未打理的短胡茬。 轻轻推开房间门。 书桌上的墨绿台灯静静亮着。 兰听寒坐在桌前,手边摊着一本书。 水毅往里看,压低声音,“……都睡了?” 兰听寒侧身。 大床铺上,夜风吹散轻微的酒气,三个人睡得四仰八叉。 水鹊夹在中间,头枕着荀定的手臂,脚搭着压在水川的腿上。 脸颊睡得红红。 窗外烟花升起,在空中绽开。 “砰砰砰”的几声,完全没打搅到屋里三人的睡眠。 水毅放轻脚步走进来,眼神柔和地看了看,最终将礼物盒放在床头。 眼睛微眯,他突然发觉水鹊左手腕上的手表,和他要送的礼物盒上标志一样。 水毅目光沉了沉。 ……… 大年初一的上午。 住宅电话铃声响起。 水毅从书房出来,拿起黑色胶木的话筒。 另一头是青年人隐含雀跃的话音。 “水鹊,你有时间吗?我、我现在到了海城……” “好多天没见了,我有点想你,这里我人生路不熟,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出来和我逛逛?” 李跃青在电话亭里,彻夜的火车,他浑身非但没一点疲惫,神清气爽,甚至兴奋得额头冒汗。 他高兴过头,连水鹊当初说会是谁接电话也忘了。 电话那头传来沉稳的男声,“嗯,我会替你转告他的。” 第193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4) 水鹊蹲在后院门前漱口,牙膏白沫儿水咕噜咕噜吐到沟渠里。 太阳堪堪悬在树梢上,大年初一空气清寒。 这会儿才九点,他原本是想要睡到正午起来吃午饭的时候的,但是在乡里待的时间一长,平时习惯就是七点多就起来。 即使昨晚是后半夜才睡,水鹊今天早上还是在惯常的时间睁眼。 他翻了个身,把荀定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挪走,多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起床也不过八点多。 早上吃甜酒小汤圆。 甜酒是水鹊从谷莲塘带回来,李观梁酿的糯米甜酒。 小汤圆是昨天做完剩下来的。 这一餐吃完正好。 水鹊打着哈欠走进从后门走进厨房,锅里的汤圆飘着糯米甜水香。 他泪眼朦胧地问:“听寒哥,你不困吗?” 一大早就在煮汤圆。 他分明记得他们睡着的时候,兰听寒还没睡,坐在书桌看书。 兰听寒笑了笑,没回答。 揭开锅盖而升起来的热腾腾水汽,化雾朦胧了他鼻梁上架的玻璃镜片。 兰听寒装满了一碗甜酒汤圆,递给水鹊,“自己吹一吹凉再吃。” 水鹊想,要是兰听寒的精力能够分给他一半就好了,别的不求,只要让他看那些书不会犯困。 他坐在客厅的圆桌上老老实实吹汤圆的时候,水毅穿着家居服,踏着红木阶梯下来。 “爸爸!”水鹊高兴地打招呼,“你昨晚几点回来的?等你我都等得睡着了。” 在熟悉的家中得见多年未见的孩子,水毅原本冷峻的五官轮廓,都化得温和。 “三点多。” 他抚了抚水鹊的乌发,刚起来洗漱,还没有梳理的发丝,黑亮蓬软。 “对不起,爸爸没赶上年夜饭。” “没关系。” 水鹊能够理解,他点点头。 兰听寒从厨房里走出来,“毅叔,锅里还有汤圆。” 水毅点头,“好。” 他进了厨房,再端着碗汤圆在水鹊对面坐下。 难得新年温情,水毅看着穿了厚棉袄的孩子,“有没有看到爸爸送你的礼物?” “我一醒来就发现了。”水鹊弯弯眼睛,他挽起袖子,露出来那截手腕上面戴着新手表,“喏,戴上了,谢谢爸爸。” 水毅看他戴在左手上,喝了一口甜酒水,“那右手呢?” 水鹊疑惑:“什么右手?” 他抬起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水毅记得昨晚他看见的,水鹊原本戴在左手上的手表。 巧的是和他送礼物时想的一样,送了同一个牌子的手表,但是款式不同,对方送的明显更轻巧灵动一些,更像是年轻人会挑选的款式。 根据水毅对自己孩子的了解,水鹊在手表上没有表示过特殊的偏爱,所以水毅排除了是水鹊自己买的可能。 水毅干脆直接问:“你原先戴在左手上的,不是爸爸送的这只手表吧?” 水鹊那张脸上根本藏不住事情,目光闪了闪,“那只……是之前朋友送的。” 水毅颔首,装似随意地再问一句,“是生产大队里的朋友?” 水鹊搅动了一下碗里的汤圆,点点头。 水川和荀定从外头回来,他们到大院食堂里打了五个人分量的豆浆和油条。 豆浆是刚刚磨的,热气腾腾,在大碗口的搪瓷盆里装着回来。 大院的食堂每个月只要交粮票和一定量的伙食费,什么肉蛋奶都可以吃上,不用额外交肉票之类的杂票。 勺子放进搪瓷盆里,每个人再拿碗来舀豆浆喝。 荀定接着方才的话头问:“毅叔,你刚刚和水鹊说什么朋友?” 水毅:“正说到小鹊在生产队交的朋友,送了一只春蕾表。正巧,我挑选新年礼物的时候,也选了这个牌子。” 春蕾牌手表的工厂就在海城,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程度。 荀定啜了口豆浆,“是吗?” 他倒是没有留心水鹊手腕上是不是戴了什么手表,本来天气就寒冷,水鹊穿得像是包粽子一样。 水鹊没说话,他还在思考要选什么时机向家里出柜,说自己喜欢男生,那样的话,他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但是现在才是大年初一,说这种事情多不好,他还是等到快要乘火车下乡的时候再说吧。 水毅缓声问:“送你手表的朋友,是不是叫李跃青?”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多疑而古板。 只是方才电话对面的年轻人,一开口语气期盼雀跃,不像是给朋友来电,而更像是在热恋期,给叫做“水鹊”的对象打电话。 水毅这屋里,只有一个水鹊。 况且,生产队里的都是辛苦挣工分的庄稼人,或许对方身上有什么额外挣钱的本事,但花一百多元给男性“朋友”买手表,实在是耐人寻味。 水毅希望这只是自己多心了。 水鹊被他突然说出男主的名字,惊了一惊。 “嗯。”他垂下眼睫,胡乱地应,“嗯……对,是叫这个名字。” “爸爸,你怎么知道?” 水鹊小心翼翼地抬眼。 按理来说,剧情里水家和男主没有任何联系。 水毅看他紧张的样子,放缓声解释:“刚刚你这个朋友打电话过来找你,他说自己来海城学习,初来乍到,想请你陪他逛一逛见个面。” 男主为什么突然来海城? 水鹊:“什么时候?在哪?我还能给他回电话吗?” 外面都是人员流动的电话亭,没有固定电话,就很难再联系上,除非李跃青再往这边打电话来。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1节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才注意到饭桌上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水鹊眨了眨眼睛。 水毅神色波澜不起,“我帮你答应了,他说中午十二点半在中央广场见面。” “到时候爸爸开车送你过去吧。” 水鹊坐好,点点头,“嗯。” ……… 虽然吃早饭的时候,明明只有父亲说好了送他,但是真正出发的时候,车上多了好些人。 水鹊抿了抿唇,回头看向后座上的三个人。 “你们为什么也要来?” 兰听寒靠着窗,笑道:“不是去广场?我搭毅叔的便车正好去还书。再到报社订今年的报纸。” 荀定见他看过来,挑眉,“来就来了,这你也要问?我去广场那边找补鞋的档口,过几天就复工了,鞋子坏了抓紧补不行吗?” 水鹊将信将疑,转向,好奇地问:“小川呢?” 水川双手的手指紧紧相扣,诚实道:“……我不放心你。” 水鹊疑惑:“可是李跃青你见过的啊,救灾的时候。” 当然是见过才不放心。 水川沉着眸子,没说话。 奇奇怪怪的。 到达目的地,水鹊从桑纳塔的副驾驶位下来。 对车窗内说道:“爸爸再见,我到时候回自己打出租车回去的,不用来接我。” 水毅眼神古井无波,望了一眼远处树荫底下的年轻人,“嗯,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玩太晚了,也可以请朋友到家里吃顿饭。” 水鹊:“嗯嗯,知道了。” 他就是出来和男主见个面,怎么搞得这么大阵仗? 水鹊跑向那边大榕树,招招手,“李跃青!” 失落地坐在石墩子上,等了两个半小时的年轻人,听到他声音,立即兴奋地抬起头来。 李跃青站起来,忐忑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 水鹊困惑地看了一眼他肩膀上落的两片叶子,“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没有!” 李跃青见到他,立刻就像是身后有狗尾巴在疯狂摆动,笑出了犬齿。 拍了拍肩上的叶子,比正月的舞狮还要精神抖擞。 水鹊关心地问:“你吃过午饭了吗?” 李跃青彻夜坐的火车,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搭档的两人先带行李去找车马店之类的小旅馆。 虽说他们有介绍信,但是海城这种地方,条件好的招待所肯定是轮不上他们住的。 从连夜的火车出来,他只在火车站前方的小广场买了几个大馒头填肚子。 “吃、吃了!”李跃青说着,突然问,“你吃过没?没吃我们去找饭店?” 他喜欢看水鹊吃饭。 慢慢吞吞,细嚼慢咽,像是小猫一样。 一日三餐,李跃青想看水鹊吃一辈子饭。 水鹊当然不知道李跃青脑子里正在想什么,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从家里过来的,肯定吃过了。你怎么突然就到海城来了?” 李跃青头一次坐火车到大城市里,眼前车水马龙,这里比菏府县发展得快太多。 换了个陌生的城市环境,李跃青身上带着隐约的无所适从。 “那……那我们去逛商场?我边走边和你说。” 因为正是新年时候,各处挂着灯笼贴着春联,红红火火的一片。 远方广场街头的锣鼓声喧闹,唢呐铜擦,舞龙和耍狮子的表演队伍撞到一起,人群熙熙攘攘地挤热闹。 在中央广场旁边,过了马路,就有一个大商场,五金、日用品、百货、家具、自行车、电讯、修配等各个部门应有尽有。 周围在外的还有些咖啡馆、西菜社和糕点铺。 这边则要安静一些。 路经厚重的旋转门,有人从咖啡馆内出来,里头传出日晒豆的醇香。 李跃青试探地开口,“水鹊,后面是不是有车跟着我们?” 他就是再人生地不熟,也很容易察觉到,后面那辆桑纳塔,怎么也和寻常马路上的自行车、出租车格格不入。 遥遥缀在两个人身后的马路,以乌龟似的速度缓慢行驶。 水鹊好像就是从那辆车下来的。 闻言,水鹊狐疑地往后看。 距离远,他看不清车牌,但是只看外观也…… 好奇怪,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水鹊把李跃青扯进商场楼里。 这样不在外边走,就看不见了。 李跃青问:“那是叔叔的车?” 接他电话的人,说是水鹊的父亲。 水鹊含糊地回应:“唔。” 李跃青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年轻气锐,充满青年人的干劲,只是在直观地感受到两个家庭的差距时,难免还是会有些微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但他很快将其压下。 他开始和水鹊说之前的事情。 自从那次七夕约会之后,李跃青凭之前上学在县城里向老木工学的本事,自荐进了乡镇公社底下的农具修造社。 农具社经营不善许久了,也就刚创办那几年要给乡里打大量的农具,后来就只剩下一些修缮的小活。 接受他进社,本来就是想着上过高中的年轻人点子多,看能不能把农具社盘活。 李跃青很快想出了新办法,农具卖不成,还能打家具卖,城里人不干农活是不需要农具,但有家落脚就需要家具。 他们先是给乡里的人打家具,因为后山木材丰富,打出的家具质量好也便宜,很快声名播出去,经人介绍了大单子。 不然李跃青也不会有钱送春蕾表。 但是这事情很快又给叫停了,公社说这是农具修造社,不是家具社,不成样子。 可是单纯的农具修造社,压根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整天没事情做,农具社里工资又是要看收益来发的,木工一年有几个月都收不了工资。 前头的几个单子挣了钱,李跃青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干脆悄悄怂恿别人跟他出来单干,又去把自己以前跟着学手艺的退休老师傅挖过来了。 他还偷偷找罗文武借了个仓库,改成木工车间。 李跃青说的事情告一段落,解释:“我和老师傅还有一个木工,这次进城,想学习一下,看城里人喜欢什么,能不能做大城市的生意。” 水鹊哑然。 他询问77号,【男主的事业线是不是开得提早了?】 按照剧情,本来不应该这么早的,要在水鹊的戏份结束,后面新政策下来了,男主才乘新风开办了乡镇企业。 水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后来的剧情全会崩了。 77号也不明白。 水鹊心有忧虑地走在李跃青身侧。 李跃青忽然顿住脚步。 家具店铺摆在进门处的一个样品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走进去,售货员热情地上来,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水鹊好奇地歪歪头看,是一个楠木套箱,雕刻着龙凤的纹样,又刷了红漆,看起来很精巧。 李跃青端详打量了一圈,“这个箱子多少钱?” 售货员道:“二百六十元整。您眼光真好,这是最后一件货,周围铺子里都没货了,卖得很火热。” 李跃青若有所思地点头,“谢谢。” 他牵起水鹊的手,退出店铺。 布着茧子的掌心热乎乎,隐隐沁汗。 水鹊关心地问:“怎么了?” 到了无人的转角,李跃青才高兴地对水鹊道:“那个箱子,我估计才二十六寸,普通的二十六寸楠木箱子,最多才二十六元不到!” 只是这种款式上面多了许多精巧的雕刻花纹。 要是他们也能学着试试这种技术…… 水鹊想了想,“那箱子应该是海城雕刻艺术厂的,好像在郊外。” “你要去参观吗?”水鹊回忆,“艺术厂一般会有样品展。” 李跃青心潮澎湃。 多卖几个箱子,他岂不是就能英年早婚了?! 这不比他哥卖米强?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2节 到时候、到时候要摆多少桌酒席呢? 李跃青喉结滚动,口舌干燥。 哑声问:“水鹊,我能不能亲你?”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莽撞的地亲上去。 他这次有认真询问了。 只是下一瞬,不知道哪里迅疾窜出的身影,令李跃青眼前一黑。 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被反剪双臂。 “小川!荀定!”水鹊茫然失措,愣在原地,“你们做什么?” 水川和荀定空前一致地达成合作。 水毅面色依旧波澜不起,但并没有对两个小辈的不友好举动提出异议。 语气和缓,“小鹊,请朋友回家一起吃顿晚饭吧?” 李跃青咬牙,向上方瞟了一眼,扳手抵在他额头。 他是触犯什么天条了吗? 第194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5) 红砖小楼的隔音很好,这边冬天温度低,因而修建墙体也往厚了砌。 以至于水鹊无法听见一墙之隔的书房里正在交谈什么。 为什么父亲要和李跃青单独说话? 水鹊紧紧抿住唇。 他觉得在车上的时候,李跃青已经交代得足够知根知底了,要不是实在记不得,否则连族谱都要倒背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应当没什么还需要额外避开人询问的了。 水鹊惴惴不安地坐在二楼客厅的茶桌前。 暖炉子上的紫铜茶壶烧开了,开水咕嘟咕嘟冒白汽,在壶中仿佛打炮仗一样。 “砰”的一声,有什么撞在书房门内侧的轰然声响。 水鹊一惊,下意识往声响来源那里看去。 书房仍旧紧紧地闭着。 兰听寒提起紫铜壶的茶壶柄。 茶壶柄是竹制的,隔热,和滚烫的壶身温度不同。 茶桌上一整套精巧的茶具。 热水缓缓浇淋小巧的壶和杯,白汽腾腾。 “别担心。”兰听寒温声安慰水鹊,“毅叔向来有分寸的。” 他越这么说,反而才叫水鹊放不下心来。 不是说好,典型走向应该是古板的父亲突然发现儿子喜欢同性,然后怒火攻心,藤条抽打,雪地罚跪,还有什么给列祖列宗磕头请罪……吗? 在发现儿子无可救药之后,断绝父子关系,驱逐出家门。 水鹊想象中的故事就是这样可怕。 唯一有变数的是,他不是主动向家里出柜的。 他是被动出柜。 有了这个变数,情况好像就和水鹊想象中的大不一样了。 水川和荀定寒着脸,统一阵线,对水鹊询问:“他当时,是不是问能不能亲你了?” “你们什么关系?”荀定眉头皱得像打了绳结,“你只去了大半年,就和外边乱七八糟的人谈对象了?牵手了吗?抱过了?他问你能不能亲,什么意思,到底之前亲没亲过?” 他问起话来就像是连环发射的炮弹。 水鹊哽住,也不知道回不回答的好。 另一边的水川面色沉沉,不帮着问,但是也不吭声。 眼睛目不交睫地盯着水鹊看,似乎希望能够听到哥哥的正面回答。 兰听寒没有参与荀定撺掇领头的捕狗行动。 他真的是出门去书店还了一本书,再去报社帮忙订购了今年的报纸。 出来的时间掐得刚刚好,目前的结果也在兰听寒预料当中。 他给水鹊推过去刚冲泡好的铁观音,香茗袅袅。 兰听寒提议:“要不要去给楚姨打个电话?” 兰听寒不了解具体情况。 水鹊的外婆家在隔壁省庐城底下的农村。 不像这边家里就有住宅电话,也不像弄堂路口有电话亭,要打电话,这边肯定是打不过去的。 除非楚玉兰念着水鹊,到县城里用电话亭联系这边。 水鹊纠结,“联系不上……” 荀定冷眼,“别扯开话题。你之前到底和没和他亲过?”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不尴不尬的氛围。 水鹊立刻站起来,“我去接电话。” 来电的正是楚玉兰,她这是第一次和孩子分开过年,心里多少放心不下。 水鹊拿起黑色胶木的话筒,“喂,妈妈……” ……… 书房外轻轻叩门。 水毅扬声,“门没锁。” 老式的铜门把手一旋,水鹊从外边探进头来,小声道:“爸爸,妈妈来电话了,让你接。” 水毅哑然,他从方木桌后走出来,“刚打来的吗?还没挂线吧?” “嗯嗯。”水鹊道,“你快去接电话。” 他小心瞟了一眼李跃青,看男主好像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是完整的。 水鹊松了一口气。 李跃青是坐桑塔纳进来的,大院从来不让来路不明的人进入,在东营门哨岗进来的时候登记信息登记得很完整,要是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还不是要牵连上他父亲…… 这样的想法全从水家出发了,那男主不是太可怜了吗? 水鹊晃了晃脑袋。 食指勾了勾,暗示李跃青跟上他。 两个人在水毅讲电话的时候,悄悄地顺着旋转木楼梯下一楼去了。 李跃青进门的时候就给带上二楼书房去,没有仔细看过环境,下楼的时候才看见客厅里地柜上的十四寸电视机,一旁还立着冰箱。 他眼神闪了闪。 还真是触犯天条了…… 两人在僻静的小院里说话。 水鹊:“你还好吗?” 他看李跃青下楼梯的时候好像边倒吸凉气,边活动肩胛关节。 李跃青立即挺直身板,像是一棵寒松。 “没、没事!” 水鹊担忧地拍了拍李跃青的肩背,对方果然僵直了身体。 “这是怎么了?” 李跃青挠挠头,“咱爸想试试我的身手。” 水鹊:“?” 看水鹊脸色不对,李跃青赶紧打住,“不是,我顺口说的,是叔叔,叔叔想试试我的身手。没什么大问题。”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水鹊问,“我爸爸同意我们了?” 他还没同意呢? 李跃青讷讷,“叔叔放了我一条生路,那难道不是一种肯定吗?” 他今天都差点以为自己要像电影里的情侣那样,轰轰烈烈,头破血流。 这就是自由恋爱吧? 李跃青周身洋溢了一种新青年不怕死的气质。 水鹊蹲下来,揪了一根枯黄的小草,“你们到底在书房里说什么了?” 李跃青跟着蹲到他身边,“没什么,叔叔就找我了解情况,问我家庭背景,以前干什么的,现在干什么的,未来什么打算,还有……” 水鹊侧过脸看他:“还有?” 李跃青:“问我们什么关系。” 水鹊紧张地问:“你怎么回答?” 李跃青老实道:“我说我目前在努力追求你。” 当时水副军长的脸色顿时肃冷下来,警告李跃青,他和水鹊既然还不是谈对象,那就不能动手动脚,当然,谈对象了也不能。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3节 然后试了试李跃青的身法。 “你放心。”李跃青覆下眼皮,压低声音,“我没说你和我哥谈对象的事情。” 水鹊已经无心听李跃青说什么了。 他发觉后面的走向可能不会像他想象中的那样。 他可能不会被断绝关系,也不会被驱逐出家门…… 水鹊紧紧抿住唇。 ……… 李跃青留下来吃了一顿晚餐,坐在离水鹊最远的对角线位置。 水鹊家里没空房间,肯定不能留他的。 荀定说这人可以睡门口,守门。 他把水川针对自己的话,话中带刺地指向李跃青。 水毅和李跃青单独又谈了一次话,就让水川送客了。 水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具体说了什么。 晚上的时候,水毅到他房间来,荀定在浴房洗澡,不在房间里,眼下就父子二人。 水毅坐下来,叹了一口气,“你妈说的对,我不能,也没有立场干扰孩子的择偶。” 他对水鹊喜欢同性倒不是那样意料之外。 早在很久之前,水毅就有想过。 他这个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又有哮喘,干不得什么粗活,他和妻子没什么额外的期盼,就希望人能够一生健健康康。 他们当父母的还在一天,肯定要帮衬照顾他一天,要是他们走了,也还有水川,但若是未来水川也有家庭要照顾,就顾不上哥哥了。 水毅思来想去,认为水鹊未来的伴侣最好是要能够照顾他的。 至少要有力气,有力气不够,还得心细,能够随时反应水鹊的不适。 最重要的又要品格好,要能够全心全意对着他这个孩子。 但是世间的小儿女,哪个不是家里爱着的? 哪有平白无故就对他家孩子那样好,心思全扑上去的? 眼下倒是见了一个追求者,只是性别不对。 水毅倒没有揪着性别这点不放过的想法。 他左看右看,对这个年轻人还是不满意。 倒不是家庭背景,水毅和楚玉兰往上数三代,全是中下贫农,根正苗红,一个是参军最后当上了副军长,一个是念了中专毕业后经人介绍到国营棉纺厂。 水毅觉得,那个叫李跃青的年轻人,脑里点子活泛是不错,但是好冒险,走得都是偏险的办法。 况且…… 水毅还是忍不住劝,“你要是谈对象,不如找些熟悉的人……” 他念出几个大院里看着长大的信得过品格的小辈名字。 水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故意和父亲唱反调,“要是个个都找熟悉的,那各人找各人的兄弟姐妹谈对象好了。” 他说着,突然噤声。 虽说是故意唱反调要惹父亲不悦,但是这话他不能说。 因为水鹊家里真的有兄弟,还不止一个。 水毅停顿,立即起身,“那我去和听寒谈一谈,他的品格我信得过。” 反正是当半个儿子一样培养的,要是两个人能好上,还不会有过年在谁家过的问题。 水鹊赶紧叫住他,“爸爸,年初三去外婆家吧?你和妈妈说说话。” “梁首长的事情,听说平反了。” 他轻声对父亲说。 水毅停住步伐,“对、对。” ……… 水鹊在家里一直待到元宵节之后,才和兰听寒一起,又坐上了去菏府县的火车下乡。 绿皮火车的车厢内,仍旧人声嘈杂。 水鹊没忍住好奇地问:“爸爸出门前和你说什么了?” 兰听寒反问:“那荀定送你上车前和你说什么了?” 水鹊含含糊糊道:“没什么。” 荀定确实什么也没说,欲言又止了三次,最后说等水鹊下次回来再说,让水鹊下次回来到他由厂里分配的新房里看看。 兰听寒笑了一下,“父亲也没和我说什么。” 水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虽说他父亲是当对方作半个儿子培养,但是兰听寒是半路接到军区大院的,当时年纪十五六了,没收养手续,没过户也没改口。 以前兰听寒都是称呼水毅叫毅叔的,为什么突然改口了? 第195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6) 谷莲塘的初春还是那副光景,就像他们去年刚来的时候一样。 瓦蓝瓦蓝的天空,远山青翠,山尖闪烁细瘦的残雪,但是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是盛开的白色茶子花。 普山普岭,河畔水边,青瓦白墙的屋子墙根底下,到处散发着落叶和腐草的沤味,还有泥巴的潮润,里头豆苗儿和新草正出芽。 水鹊他们这伙知青,这次是从县城里坐客运车下来的。 自从通了客运车,就要方便一些了。 水鹊发现车上写的班次表还变化了,去年的时候还是一周一次,仅仅周六来回。 现在是每天一趟来回了,价格还调低了一些,之前七毛钱一个人,现在成了五毛钱。 总之以后从谷莲塘到菏府县就要方便许多。 他们回来的路上村头村尾的街巷里,还有没扫干净的鞭炮红碎纸,路过的人家屋前屋后竹竿上还挂着腌着盐粒没吃完的年货。 回到知青院。 竹篱笆潮气湿漉漉。 水鹊刚放下了行李包裹。 外头嘎嘎声喧闹。 他从院里探出去,兴高采烈地招手:“观梁哥!” 太阳暖烘烘蒸着。 几只小鸭子沿着知青院外那条河,白毛浮水。 李观梁手中拿着一把不多长的竹竿,驱着小鸭子上岸,岸上还有几只鸡,这些鸡是年前临走前知青们托付给李观梁照顾的。 他们回城里过春节,鸡带不回去,当时也吃不了这么多。 说鸡下的鸡蛋全归李观梁,除了小黑要留下继续养,让李观梁过年挑一只吃了当做帮忙照顾鸡群的报酬。 李观梁一只也没吃,原来多少只,现在还是多少只。 听见水鹊的呼唤,他抬手招了招。 踩着草鞋,竹竿在地上点点敲敲。 将摇摇摆摆的鸭群和鸡群队伍顺着上坡,赶到知青院。 小知青莽撞得像是风一样,直直撞到他怀里,抱了一抱,又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地散开了。 “观梁哥,好久不见。” 水鹊眼睛亮晶晶地放开他。 李观梁胸膛间温软的感觉一去,顿时觉得空落落起来。 “嗯,跃青说,新年进城的时候和你见上面了?” 水鹊点点头,“嗯嗯。” 他想起李跃青在城里的遭遇,有一丝心虚,只想搪塞过去。 李观梁知道李跃青是有事要办,到海城里参观学习,和木工厂里的两个师傅一起进城的。 就是时间选的仓促,大年三十彻夜的火车,大年初一抵达那边。 李观梁没做多的怀疑。 他后来在进县城探亲的时候,到电话亭里拨了个电话,拨去海城的。 对面的声音年轻气盛,听到他是打电话找水鹊的,说了句你打错了,就立刻挂断了。 李观梁想起火车站分别的时候水鹊说过,打电话过去是对方的父亲或者弟弟接听。 那当时接通的是水鹊的弟弟? 李观梁见到了水鹊,但没多问。 他那时候走到电话亭里,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分开了一段时间,格外思念水鹊而已。 “这些鸭子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孵出来的,”李观梁指了一指,那些摇摇摆摆在知青院篱笆墙底下觅食的小鸭,“我想着,送给你们养,养大了下鸭蛋,腌鸭蛋好吃。” 水鹊高兴地看了看小鸭子,好像已经想到了腌鸭蛋那冒油的澄亮蛋黄,细沙绵密的口感,早上和青菜粥搭配在一起吃。 他舔了舔嘴唇,转头道:“谢谢。” 水鹊邀请道:“观梁哥中午要不要留我们院里吃饭?”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4节 李观梁摇头,“最近将要春播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地里。” 水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和李观梁道了别。 他还在苦恼接下来要怎么办。 按照目前的情况,好像怎么样也完不成原本的剧情了。 水鹊的剧情进度卡在了百分之八十,恰恰好在及格线。 差的部分是男主应当发现他是欺骗李观梁的感情钱财,然后揭发他…… 但是现在的情况,他家里每个月汇过来的钱都多得花不完,他骗李观梁的钱其实是没有道理的,也引不起男主怀疑。 水鹊心里挂念着剩下的剧情进度,犯瞌睡的时候在想,讲课的时候在想,故意躲着男主不见的时候在想…… 春播春种,祈雷祈鸟,清明过后不久,夏天的时节又到了。 知青院前方自留地种有几棵杨树,今年就在树与树之间的间隙,栽上了几株丝瓜、苦瓜和番茄苗。 没搭架子,丝瓜和苦瓜就这么攀缘着杨树的枝干,和钻天杨的长势一样,冲着瓦蓝瓦蓝的天空生长。 在树干上开出金黄的丝瓜花,明亮秀丽。 但是摘瓜的时候麻烦就来了。 丝瓜苗一路长一路高,悬在半空里。 水鹊只能搬出高凳来,即使如此,伸手还是只能碰到丝瓜底部,他要探到上方去拧瓜就做不到了。 他踮了踮脚,还是不行。 只好泄气地准备下来找工具。 结果高凳脚本来就一长一短,地面又不平坦,他一动,就凳子一歪踩了个空。 “小心些。” 兰听寒抱住他,再轻缓地放下来。 水鹊心有余悸地踏到地上。 眼角的余光一瞥,李跃青正站在篱笆矮墙外,一手拎着鱼,一手抱着瓜,脸色不大好看,死死瞪着这边。 水鹊心里犯嘀咕。 男主这又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 水鹊试探地抱了抱兰听寒,“谢谢听寒哥。” 他紧紧抱着兰听寒,脸颊侧着贴在青年胸膛,虽然没有往院外看,但是水鹊能够感受到落在这边的视线更加炽热了。 兰听寒半阖眼,倒没说什么,极为配合。 他的掌心有意无意落在水鹊腰侧,虎口对着,指节微屈,做出一个虚握着的姿态。 水鹊没有留意到兰听寒的小动作。 因为他突然想到要怎么对付男主了。 只要让男主知道他朝三暮四,今天和这个好,明天和那个好,不仅可以泼灭了男主扑在他身上的一颗心,还可以让对方幡然醒悟。 自顾自肯定了这个好办法,水鹊很激动,撞了撞兰听寒。 ……… 夏天傍晚的雨从来都是又急又迅。 天光在山边隐隐敞亮,河面上的翠鸟擦着水汽掠过,飞入红皮水柳与芦苇丛包围的巢里。 水鹊急匆匆地跑到屋檐下躲雨。 他抱着一个竹篮子,里头装的是在山脚边上摘的野山菌。 雷声轰轰,银火滚滚。 水鹊一躲进屋檐底,外面就和泼雨一样下起来了。 他敲了敲屋门,“观梁哥?” 木头大门没有挂锁,人肯定还在家里。 果然,听到声响后,门从里面拉开。 李观梁看他裤腿溅湿了,乌发也打湿几缕,赶紧让他进来。 “你到山上捡菌子了?” 水鹊接过他递来的干毛巾,擦擦湿润的乌发。 他脸颊上、睫毛上、鼻尖上全沾了那么潮润的水珠,却无暇顾及,发丝又乌亮,像是饱满的野葡萄挂露珠。 “嗯,上次你送来的野山菌,我们煮汤了,很好吃。”水鹊说,“我就想到山上找找。” “结果下雨了。” 他怏怏不乐地望着豁了洞一样落水的天空。 李观梁拣了拣篮子里的野山菌。 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黑色的菌子不要采。” 水鹊好奇地看他,“不能吃吗?” 李观梁:“嗯,有毒。” 他帮水鹊把里头有毒的菌子全拣出来。 剩下的白亮的凉伞菌,绿豆似的绿豆菌,棕褐色的茶树菌,这些就没有问题了。 外头闪电划破,晦暗的屋里头也跟着一亮。 轰轰雷声紧随其后,炸响村庄。 水鹊故意问:“李跃青这个天气不回来吗?” 李观梁看了看天色,“没事,他这段时间在捣鼓什么楠木箱子雕花,早出晚归,在仓库改的车间里,淋不到。” 水鹊撑着桌子,“那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李观梁:“要晚上七八点钟,你要找他吗?” 水鹊移转视线,“没有,我随便问一问的,观梁哥,我晚上能和你一起睡吗?” 李观梁收拾桌子的动作猛然顿住。 他抬起视线去看水鹊。 小知青指了指外边的天,银火闪闪,乌雷滚滚,“外面打雷,我害怕,和你睡不可以吗?” 他好像真的很害怕。 小脸白白,惶惶不安,看着李观梁。 男人直起腰,把毒菌子倒进墙角簸箕里。 闷声答应:“……嗯。我晚上抱着你睡,不害怕。” ……… 村子里尚未通电。 晚上走夜路,不是打杉木皮火把,就是提着玻璃煤油灯。 李跃青不一样,他到供销社里买了手电筒。 盯着琢磨精细的纹样一整天,他眼睛有些发酸。 这个时间点,也差不多是村里人上床睡觉的时候。 他打了个哈欠,眼珠疲劳得发热。 李跃青回家也懒得再烧热水,他最近都是随便吃一吃锅里半温的饭菜,再冲个凉水澡,躺到床上,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了。 这段时间相当忙,他们新年的时候在海城雕花艺术厂参观学习了那手雕花技术,硬是死记硬背烙在了脑子里,回到这里,功夫没有停过,把雕花套箱复刻了几十次,才做出一个和当时见过的样品差不多的。 但要比过人家,一是价格,二是花样得更加精巧新奇。 厂里的老师傅抓紧钻研起了各种花鸟样品。 李跃青知道每年春秋季广城有个广交会,菏府县小,赚不了几个钱,他有心想把厂里的楠木箱从这里推出去。 但广交会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也能参加的,李跃青想着曲线救国一下,省城有个工艺品进出口公司,他决定去碰碰运气,如果能送到省城的工艺品公司,再由他们送到广交会展出…… 李跃青想着,胡乱扒了几口饭菜。 他洗了碗筷。 打着手电筒,勉强冲了澡,再出来的时候,发觉放着脏衣服的桶里有些许不对。 李跃青定睛看了看。 水鹊?! 水鹊的衣服? 他脚步迅疾无声。 安静的夜里,空气中尽是黏糊糊的水声,似有若无的轻哼。 李跃青怔怔地站立着。 手电筒的光亮,落在地上,房门底下缝隙透光。 就在他哥房里。 水鹊……? 李观梁靠在床背,现在他就是糊墙根的麦芋熟泥,任身上娇气的小知青折磨,不敢吭气一声,水鹊说东,他不敢向西。 水鹊非要骑在他腰腹上,李观梁怕他往后稍稍一坐就吓着,想把人揽下来。 “不许动手,”小知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薄背心之外,露出来细嫩肌肤,他掰了掰李观梁禁锢在他腰间的手,“你手……别这么用力,茧子磨得我腰疼。”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5节 水鹊心疼自己地掀起背心一个小角,去看腰侧的肤肉,红了一圈。 他往外看看门缝里的光。 忽地俯身,轻声对李观梁说:“亲我,快一点,现在就亲我。” 李观梁从来都很听水鹊的话。 晚上没有雨,格外晴朗,月光底下,小知青的脸颊泛粉,整个人比之平常,靡丽得出奇。 像是磨出汁水的茶花,又香又绵。 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天的雷声吓到,有意撒娇的。 李观梁平时和他亲的时候,水鹊总是很紧张,放不开,被人亲急了才压抑着哽咽出泣声。 今晚亲的时候,一直在轻声小气地哼哼,带着鼻音。 隔着门板也能听见暧昧的轻哼。 水声搅动了多久,李跃青就在门口立着听了多久。 李观梁虚握着水鹊的腰身,喉结滚了滚,干燥得嘶哑的声音,“……可以吗?” 薄薄背心一角,捏在他掌心里。 门缝里的光亮没了,随着人离开了。 水鹊往旁边一躺,半卷薄被,盖住肚子,也不管旁边一身狼狈的李观梁。 眼睛眯起来,就困倦得将要睡着了。 当然,他还没有完全忘记李观梁。 水鹊把蒲扇塞到他掌心,半梦半醒,呢喃道:“观梁哥,给我扇扇凉,好困啊……” 第196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7) “这是这个月的。” 梁湛生将要带回去煎服的中药包还有应急冲泡用的哮喘冲剂,交给水鹊。 “嗯……” 水鹊怏怏不乐地看着内有药材的白棉纸包,麻绳扎着,一圈又一圈,十多包中药就串在一起。 梁湛生询问:“怎么了?” 水鹊摇摇头。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命比中药还苦还可怜。 一想到砂罐里熬出来的黑乎乎的中药汤,水鹊就紧紧抿起唇。 梁湛生看了看他。 小知青压根藏不住事。 什么心思都写在那张漂亮的小脸上。 梁湛生在身后的药柜里翻找着什么,拉开当中没有贴标签的抽屉。 抓了一把水果糖、什锦糖和一小包桃酥,放到水鹊手里。 梁湛生不喜欢吃甜食,而桃酥热气,容易上火,他也不吃。 只是每次到供销社去买中药纸的时候,视线顺着扫过货架上的糖果零嘴,想到水鹊,他神使鬼差地就买了。 “给我的吗?” 水鹊还没反应过来,双手捧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糖。 梁湛生:“嗯。” 过、过年了吗?为什么发这么多糖果?他不会吃坏牙吧? 但是里面有桃酥,桃酥很好吃。 水鹊小声道:“谢谢。” 他把满手零嘴,塞满了外衫的两个口袋,鼓鼓囊囊。 “下个月记得再来拿药。” 这个时间点,卫生所没有其他病人,梁湛生出去把外面地坪上晾晒的药材收回来。 水鹊犹豫了一会儿,离开之前,还是跑到梁湛生身旁,探究地问:“梁哥哥,我听说你们家平反了,对吗?”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就这么喊梁湛生的,因为那会儿过年大院里就梁湛生一个是大孩子,比他们那群萝卜头年纪大、个头高。 梁湛生正在分拣晒干的中药材,闻言动作停顿了一瞬,接着好像没事似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 “嗯,对。” 水鹊蹲下来帮忙,凑近梁湛生,“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梁湛生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打算?当赤脚泥腿子这么多年了,再分配我到军区医院里去,那不是无牛捉了马耕田?我难堪重任啊。” 水鹊看他的脸色。 梁湛生收敛神情,半覆眼皮,“村里也没有新的赤脚医生接手,我走不开,也会辜负了老师傅。” 他说的老师傅,是本地当初收留他还传授他医术的老中医。 水鹊觉得梁湛生方才笑得很悲伤,语气还有几分薄凉。 听他说的话,那意思是原本是有想要将他分配到军区医院的打算的? 水鹊隐隐约约感觉梁湛生是矛盾的,他似乎对来处还有执念,但是又离不开这土地了。 “那陈医生呢?”水鹊问,“他不能接手吗?” 陈医生只是所里的卫生员,助手,还不是医生。 梁湛生沉默了一会儿,边叹气边嫌弃,“他那个水平……” 水鹊听明白了。 “那你就不回去了吗?” “不是我不回去。” 梁湛生把药材放进团箕里。 他没办法回去了。 梁湛生低着视线。 就像他认出了水鹊,却不会主动坦诚相认一样,他们之间背向而走,差得已经太远了。 水鹊听他的话里,又不明白了。 “既然不是你不愿意回去,那为什么不回去?” 梁湛生揽着竹篾团箕直起身,半开玩笑道:“一直和我说这个,你很想我回去吗?你不会年年过年还挂念着这个梁哥哥吧?” 水鹊抬起眼看他,诚实地点头,“嗯,我想你回去。” 梁湛生原本开玩笑的神色收起来。 ……… 水鹊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感觉到梁湛生分明是想要回去的,但是却踌躇不决? 还没等到他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高个儿的青年拦住他的去路。 李跃青眼底青黑,眼白部分还布着红血丝,半牵半扯地,拉着水鹊到小道旁边的树荫底下。 他力气大,水鹊根本拗不过他。 “你做什么?”水鹊只好装作吃痛,委屈道,“弄痛我了。” 李跃青慌慌张张松开力道,“我看看。” 手腕果真红了一圈。 李跃青小心地吹了又吹。 “我不是故意的。” 他对水鹊道歉。 “嗯嗯,原谅你了。”水鹊大度地说,转身就想溜走,“那我就走了。” 李跃青刚才被一打岔,现在又重新反应过来。 他掰着水鹊的肩膀把人带回来。 水鹊背后抵着树身,“怎、怎么了?” 李跃青状态看起来格外糟糕。 声音也沙哑,“你为什么躲着我?” 水鹊躲开视线,偏过头,“没有躲着你,恰巧每次都没有碰上而已。” “你有。”李跃青据理力争,“我前两天和你打招呼了,你分明看到了,转身就走。” 李跃青:“我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水鹊抿住唇,不说话。 李跃青好像周身泄了力气,肩膀也垮下来,低垂着脑袋。 失落地问:“那为什么你让我哥亲,让那个兰听寒抱,还和梁湛生都有说有笑的,唯独不乐意搭理我?” 水鹊小声开口,“因为……” 李跃青猛地抬起脸,盯着他,“因为什么?我哪儿让你看不过眼了?” 小知青磕磕巴巴地说:“因为、因为我水性杨花,就喜欢今天和这个好,明天和那个好。”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6节 李跃青不理解,反问:“那怎么不跟我好?” 这是重点吗? 水鹊满目迷茫。 男主就没有看清楚他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吗? 他都说得这么直白了。 唇珠挤压得红洇洇,水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找到理由,“因为我不喜欢年纪小的。” 李跃青立刻道:“我去改户口本上的出生年月还不行吗?” 水鹊还没反应过来,李跃青就接二连三地发问:“你喜欢大几岁的?喜欢几几年出生的?要什么生肖?” ? 水鹊瞠目结舌。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他推开李跃青,闷声道,“你再缠着我,我就生气了。” 天空噼里啪啦就下起雨来。 大点大点的雨滴子,砸在干燥的地上冒出白烟。 李跃青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望着小路尽头跑走的身影。 ……… 金秋十月,双抢早早完成了,新的秧苗又在水田里荡开一望无际的青绿。 李跃青带着他们厂里最好的楠木套箱样品,准备到汽车站坐车到省城去,他已经和那边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的人通过信。 省城离菏府县不算太远,坐长途客运车大约需要四个小时。 样品要是没问题,就能送到二期的广交会,当家居品展览,李跃青这次是出远门,将近要一周时间。 他要先坐客运车到县城汽车站。 李观梁带着两袋米,是今秋自留地上收的,也是进县城,水鹊跟着他去,只是没想到李跃青也上了客运车。 水鹊有点儿别扭地找到里头靠窗的位子坐下。 李观梁坐在外侧,他们和李跃青隔了中间的狭窄过道。 水鹊撑着下巴,看向外面的车窗。 沿途有的村子生产队还忙着播晚稻,车上闲人不多,他们坐在最后方,周围一圈是空落落的。 李观梁正和李跃青说话。 无非是有关木雕家具厂的事情。 “要是这次成了,拿到钱就能给车间里多加两台机器,老师傅的侄儿正在城里考汽车驾驶员,到时候如果有可能,就让他来拉木材。” 李跃青说着打算,眼角余光时不时瞥水鹊一眼。 谷莲塘后山那一片木材是多,但大部分是杉木松木,上好的楠木少一些,如果单子量大,就要找上游的一个村子,山上楠木多的。 他们没有卡车,也没人能开卡车,那木材就只能走水道漂下来。 秋天之后就是冬,夏天还好,冬天总不能叫人跳进刺骨江水里,把木材拦截住,扛上岸。 李观梁不干涉李跃青当时脱离生产队单干,偷偷开家具厂的决定,也不懂得厂里具体这些运作,只嘱咐道:“路途遥远,路上小心。” 李跃青点头,“嗯,哥你也是,虽然‘打办’平时都睁只眼闭只眼,还是要多留意。” 他说的打办,是县城里的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因为近年来隐隐有向宽松的趋势,加上城里的定量商品粮确实吃紧,有的家庭喂不饱孩子,必须到黑市上买米粮,所以打办对于这方面抓得不像早几年那样严紧。 李跃青和他们在汽车站别过。 ……… 李跃青在广城乘上返程的绿皮火车,眉宇间锐气飞扬。 楠木箱在广交会上有客户按需求一口气订了一百多只,李跃青现在光是拿到手的定金就有五千元。 如果按照客户的需求完工,再按时交上订单要求的数量,那样加起来至少能赚两万多元。 这在一天打满工分才一角钱的广大农村生产队里,简直是做梦也梦不到的金额。 李跃青坐的是晚间的火车,彻夜没睡。 下了火车就转到汽车站,搭上回村里的客车。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像火一样在火车车厢内、稻田上、军区里、各工厂车间中蔓延飞速传播。 停了十年的高考恢复了。 第一场考试工作将在年底进行,自愿报名,统一考试。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新生,明天春天就可以入学。 李跃青匆匆忙忙回到家里,放下行李,就带着这消息去找水鹊。 脚步忽地停顿,狐疑地在家里多转了两圈。 摸了摸饭桌。 指腹上有淡淡的灰色。 家里空无一人。 虽说这个时间点,李观梁极有可能在田地里,李跃青还是心有疑虑。 他直觉不好。 到外面正好撞上罗文武。 李跃青问:“队长,我哥呢?” 罗文武叹了一口气,“你哥在县城医院住院呢!动了个手术,都一个星期了。” 李跃青急忙连声问:“怎么回事?在县城医院?很严重吗?” 要是寻常头疼脑热之类或者急症,不是大病,在卫生所就能解决。 县城医院又贵又远,加上庄稼人没城镇职工的劳保医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到那里去。 李跃青心头不安更重。 罗文武:“早就叫他不要去黑市,那里全是城郊农村垄断了生意的泥腿!” “他那天去卖米,那伙人围攻,竟然带了鸟铳枪!” 李跃青心神俱乱,脑袋嗡嗡作响,“然后呢?怎么样了?” 他想到当时在汽车站和他分别的两人。 “那……水鹊呢?” 李跃青哑声问。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李跃青背后惊出了一身老麻汗。 罗文武:“幸好枪子只打中腿,你哥捡回了一条命。那伙人全被公安抓起来了。噢噢,水鹊?水鹊现在也在县城医院里吧?” 罗文武话还没说完,李跃青闪电一样窜回家里,蹬上自行车,就往县城去了。 李跃青耳畔风声呼呼,像是隔了层膜,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进了医院,问了护士,就跑到楼上的住院部去。 贴了瓷砖的走廊,弥漫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地板刚拖过,水痕反光。 李跃青在一间病房门口见到了李观梁。 对方撑着不锈钢的医用拐杖,脸色倒是健康,在走廊里望着外面院子里的大榕树。 李观梁看见他了,“回来了?还顺利吗?” 李跃青没回答,急急忙忙问:“哥,你还好吧?” “还好,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李观梁说道。 李跃青见他周身没什么大碍,赶紧问:“水鹊呢?” 李观梁回首,皱着眉说道:“他在病床上。” 那、那得多严重? 李跃青闻言,像是一下子被人抽了主心骨,脚步都踩不到实处一般,心神恍惚地走进去。 李观梁沉默地撑着拐杖,在他身后走进去。 最内侧的一张床,白色的被子鼓起一团。 李跃青手指颤抖地碰上被子角。 小心地扯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小知青脸颊粉润,缩在床边睡,是侧着睡的,颊肉挤得唇缝微张。 李观梁压低声音,“他天天早起坐车,给我送饭过来,困了,睡着了,别扰他。” 李跃青一路过来,心都急烂了。 看见人没事,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 第197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完) 两人退至病房外。 院里的大榕树太高,枝繁叶茂,绿叶能碰到走廊的护墙。 李跃青询问了医药费和住院费的问题。 李观梁沉默片刻,说出一个金额。 他在县城医院动了个取铁弹子的手术,又要住两个星期的院。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7节 七七八八的加起来,要两百三十五元钱,庄稼人又不像城里职工那样,有单位报销的免费医疗政策,这两百三十五元一分也不能够少交。 李观梁说:“钱我能凑到,之前攒的钱,再向大队那里赊来今年的工分钱,就差不多了。” 李跃青拍了拍李观梁的肩膀,“哥,这个医疗费,你就别费心了,我来。” 他压低声音,“我那个楠木箱,客户很喜欢,在广交会一下就订走了一百多套,光是拿到手的定金眼下就有五千元。” “你别费心。” 李跃青说着。 好歹他哥供他这么多年读书饱食暖衣,怎么也到他回报的时候了。 李跃青视线往病房靠走廊的窗户瞥去。 装不经意地问:“哥,你还有一周要住院?” 李观梁:“嗯。” 李跃青顺着道:“之后我给你送饭过来就好了,要水鹊这样每天来回,太麻烦人家了。” 他一下子把水鹊和李观梁的关系拉远了。 又自己拍拍胸膛,说:“我们是兄弟,哥你住院了我来送饭是应该的。” 李观梁颔首,“也好,他最近确实太辛苦了。” 虽说送饭的事情并非李观梁要求的,但水鹊似乎对于李观梁那天在遭到围攻时推开他,留下来自己断后的事情耿耿于怀,李观梁劝了好几次他也坚持要过来送饭给人吃。 毕竟医院打的饭菜又贵又没油水,肉沫都见不着。 水鹊忧心忡忡,担心李观梁会饿得没力气走路,所以每天都打兰听寒做的饭菜,用大饭盒装满,荤素搭配,乘上客运车送过来。 李观梁吃饭,他就睡到病号床上去补觉。 在床上吃饭多不好,万一弄脏了被子就麻烦了,所以水鹊盘算得很仔细,李观梁下床吃完饭,还能消消食,然后这些时间加起来,他也差不多睡醒了。 等到今天睡醒的时候,水鹊才发现李跃青回来了。 他还有点儿迷糊地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下床,把床还给病号。 “观梁哥,快过来休息。” 水鹊正要过去。 李跃青已经抢先把李观梁扶到床上坐着。 多瞟了水鹊两眼。 真是的,对他哥这么关心殷勤做什么? 个子小小,来扶着他哥也不怕被人压坏了。 李跃青心有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要是生病住院了,有没有他哥这个待遇。 算了,估计没有。 小知青不待见他。 水鹊还带了苹果来。 床头的桌面上是几颗苹果和空空的铁饭盒。 李观梁找到水果刀,垂着视线削果皮。 削下长长一条苹果皮,一分没断。 淡黄的果肉,看起来就是脆爽脆爽的果实。 李观梁递给水鹊,“吃吧。” 难怪要削果皮呢。 李跃青看水鹊心满意足地吃着苹果,红润的唇角沾了透明汁水。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水鹊,你听说了吗?”李跃青道出火车上听到的重磅消息,“恢复高考了,工农军、知青还有应届毕业生,只要有高中毕业相当的文化水平,都可以报考,今年冬天就考试。”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水鹊,“你要报名吗?” 李跃青是希望水鹊报名的,虽然考上大学两个人肯定就要分开,但是这边的条件相对来说还是太苦了,水鹊身体又差,这次有机会,就完全可以通过考大学回到海城。 水鹊支支吾吾没说决定。 这都要考大学了,男主还没有像剧情里那样戳穿他的真面目。 水鹊还记得自己这个人物的结局,因为在年底高考之前被揭穿,再被驱逐出了知青点,后来就无声无息失踪了,再也没有提及。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是水鹊还没有什么头绪。 金秋的太阳热烘烘。 老黄历都撕了五六页。 门前流水和池塘里鸭子叫声嘎嘎。 水鹊拎了一打鸭蛋和鸡蛋,送到李家。 见到挂着大铜锁的木门,恍然又才反应过来,这个时间点,李观梁没有出院,而李跃青估计是送饭去了,还没有回来。 他纠结地在门口的靠背长凳坐下。 衣服口袋里有一封信,是海城寄过来的。 父亲说,海城开放了“病困退”政策让符合条件的知青可以申请回城,按照水鹊的身体状况,是能够申请上的,希望他尽快回到家里来。 病困退的政策,其他城市这几年都陆续开放了,但是海城实在是城里居民多,工作岗位少,待业青年数不胜数,所以一直等到这时候才放开口子。 水鹊夹在原剧情和现在的剧情偏差中间,非常难做。 77号的机械小球,蹭了蹭他脸颊,安慰道:【宿主,其实百分之八十也没关系的,宿主已经尽力了。】 水鹊鼓鼓脸颊,呼出一口气。 李跃青推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夕阳昏黄的光线里,小知青靠在长凳的背上,脑袋时不时一点一点,睫毛静静覆着。 李跃青怔怔地蹲下来看他。 抱着的是一网鸡蛋和鸭蛋,网结的绳子绑在手腕上,怕睡着了迷迷糊糊掉到地面。 李跃青就这么看着,看长长的眼睫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看到日头越发西斜。 他神使鬼差地,凑上去亲了亲。 落在唇瓣上。 李跃青颈后的衣领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 他被狠命地拽起来,迎面就是一拳。 风声停了。 李跃青口腔里有血腥气,他抬起视线,扯了扯右侧渗血的唇角,笑了下,“哥,你怎么提前出院了?” 李观梁胸膛控制不住地剧烈起伏着,惊怒地看了看他,又看向水鹊。 水鹊已经被刚刚的动静惊醒了,慌张地扯住李观梁的手,“这是做、做什么?不要打架。” 李观梁猛然松开揪住李跃青领子的手。 目光沉沉,声音喑哑道:“水鹊,时候不早了,你先回知青院去。” 水鹊不放心,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劝道:“你们别打架,有什么事情先沟通……” 李观梁答应他,“嗯,快回去吧。” 那些鸡蛋和鸭蛋,李家兄弟没有收下。 水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李家的篱笆墙小院。 见着那木门开了,再合上,院子里没有人了。 家丑不可外扬。 柴门掩上,两兄弟就像是丧失理性的野兽一样撕打。 撞翻了桌椅,墙上的斗笠蓑衣也被震下来,墙缝簌簌落灰。 家里一片狼藉当中,最后还是李跃青念着哥哥刚出院,颇不服气地收了手。 李观梁虽然是长兄,父母一走,他就担起了家长的担子,但他几乎没有打过李跃青,除了弟弟六岁时顽劣逃学离家出走那一次。 现在多了一次。 李观梁脱力地顺着墙根坐下。 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远距离相对坐下。 半晌,李观梁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跃青擦了擦唇边渗出的血,“……不记得了。” “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故意瞒你。” 李观梁怔愣一瞬。 突然回忆起来,之前李跃青坦然承认自己喜欢男生,甚至去年乞巧时候用的形容词,分明每个特征都能和水鹊对得上。 李观梁半分也没起疑心。 他竟然不知道弟弟是这样的人。 李跃青忽然出声,好笑道:“哥,你没去过水鹊家里吧?” 李观梁眉头紧锁,“你过年去海城,就是专门去找水鹊的?” 李跃青静默了片刻。 “……一半一半吧。” 他本来也是想去大城市里考察学习一番,至于选择海城,也有正当的辩词。 毕竟海城是这一片发展得最好的。 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 第348节 李观梁站起来,指着神龛与牌位前方的地面,“跪着。” 李跃青唇部动了动,还是没说话,胸中憋着气,闷声不吭地跪下。 膝盖抵在地面上,李观梁磕了一个头。 “是我的错。”他沉声道,“是我没当好哥哥,也没管教好弟弟。” 李跃青咳嗽了两声,鼻间、喉咙里全是一股子血腥气。 他没认错。 开口道:“你都不知道水鹊住在什么地方。” 李跃青转头看向李观梁,脸上没有表情。 “在军区大院。” “家里有电视,有电冰箱,他爸开桑塔纳,肩章金松枝、两颗星。” 他继续缓声问:“哥,你觉得他有可能留下吗?” ……… 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李跃青向罗文武私底下借的仓库,改的木工车间被封起来了,机器也没留下,算是非法财产没收了。 正当李跃青焦头烂额的时候,罗文武拉过他,低声道:“这是上面行署的指示,我也无能为力了。” 政策不鼓励私人办厂。 李跃青这种情况,没有被抓起来喝茶已经算好了。 走在小道上,李跃青没忍住踢了挡路的石块一脚。 却又见陈吉庆急匆匆地到处找人。 李跃青抓住他,询问:“怎么了?” “我们、我们在找水鹊呢。”陈吉庆满头大汗,“今天起早就不见他,中午没回来吃饭,现在下午了也没见人影。” “已经找李队长问过了,也没见过人。”陈吉庆见他往家里冲,赶紧补充道,“现在大家都在找。” 下午的村庄,像是空空的谷箩筐。 呼唤的声音如同白色的鸭子羽毛,飘飘荡荡在村庄上空,最后落进箩筐里。 撒在瓦片和屋檐上的祥和光线一变,天空灰暗起来,啪嗒啪嗒开始下雨。 水鹊兜着藕荷色雨衣,蹲在远离村庄的水边。 雨点子砸得河流叮咚作响。 上游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贪玩,送了一只小纸船下来。 雨点击出的水泡,险些把船打得一个大浪掀翻。 细白手指探出去,接住了那只小纸船。 水鹊叹了口气。 【怎么办呢?77?】 水鹊本来想,既然后面的剧情掰扯不回来了,那他自己退场好了,伪装一个失踪的表象,然后脱离世界。 大概能补上百分之十的剧情度吧? 他做出这样的打算,昨晚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这样离开之后,所有人都很伤心。 水家不敢相信失踪的消息,多次过来寻人,男主从工厂被查封后一蹶不振,李观梁当了最后一任守山人…… 他会把所有爱他的人都困在这里。 77号不知道怎么解决,它只能提供情绪上的安慰,“宿主做出什么决定,77都会支持的。” 水鹊捧着小纸船,“嗯……” “那我能留下吗?” 至少,再留一段时间。 ……… 大家是在李家的自留地那边发现水鹊的。 苞米高大,重重掩映。 底下有个简陋的棚,是李观梁料理旱地和水田,太忙的时候中午不回去,就简单地在这边休息用的,因而还有一张杉木长板充当床。 雨过天晴的风清清凉凉,像是供销社玻璃罐里卖的薄荷糖。 藕荷色的小知青,怀中抱着纸船,缩在角落里,如同一只小猫躲在衣服堆里。 没有起伏的机械音—— 【恭喜职员3042420,顺利通过测试。】 水鹊睡沉了,在李观梁背上,没有听见。 ……… 李跃青呼出一口气,全在年底的寒天冻地里,化成了白雾。 他看着县中学的大铁门开了,陆陆续续有考生走出来。 街头的水杉树叶子全落了,光秃秃的树干白了大半,是刷了防冻防虫害的石灰水。 水鹊考前填志愿,报了海城大学英语专业。 考完别的科目,报外语专业的考生,还要另外加试英语。 李跃青需要再等一场。 天气冷得屋檐悬挂了冰柱,水鹊把那个叫做冻冻丁。 李跃青看着街边屋檐的小冰柱,莫名其妙地高兴傻笑出了声。 乡里没有考点,这几天高考,李家兄弟陪同水鹊到县城租了房子住着考试。 李跃青没有报名高考。 比起念书,他可能还是更喜欢做木工。 上面政策松动了,李跃青不再为可能完不成订单导致的违约金而焦头烂额,预计开春就能如约完成任务。 打钟了。 说说笑笑的人们走出来。 水鹊一下子就在大门的人群里找到了李跃青。 兴冲冲地撞过来,抱住。 在李跃青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考完了!” 小知青喜眉喜眼地笑着,脖子围着枣红的围巾,脸颊像一捧新雪。 李跃青呆呆愣愣。 “考、考完了?” “噢、噢噢,考完了,考完了……” 他愣头楞脑地只会重复这两句。 水鹊望了望,“观梁哥呢?” 李跃青晃晃头,解释:“他有会要开,先回去了。” “听说是有个年年交不起公粮的村子搞了家庭承包,村民一年收入比以前多了有十八倍。” “估计我们公社也要学习那个成功模式。” 水鹊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两人坐客运车回到谷莲塘村口。 李跃青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有点神思不属。 下了车,才在黄昏里问,“能不能、能不能再亲一次?” 水鹊蹙起眉,奇怪地瞥他一眼,“不可以。” 李跃青:“……哦。” 他心思都飘了,走着走着,路走偏了,一脚踏进野塘里,踩了个冰窟窿。 水鹊赶紧把他拉过来,“你怎么了?” 李跃青头脑发烫,咽了咽口水,“不亲,那我背你行不行?” 水鹊嘀咕:“你路都不会走了,一会儿背着我掉进池塘里。” 李跃青立刻摇头,“不会的!背着你我走得很稳当。” 水鹊犹豫了一下,“好吧。” 李跃青背上是冬服厚厚的小知青,他掂了掂重量,大步往前迈着。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意当前,忍不住在大道上跑起来。 枯黄草茎刮过布鞋。 风声呼呼。 水鹊把冷冰冰的手塞进李跃青脖子后,冻得人连傻笑声都一顿一顿。 “你是不是发烧了?”水鹊探了探他额头,“可不要生病,卫生所里现在只有陈医生,他不太靠谱。” 李跃青讷讷道:“没、没发烧。” “别跑了,你不累吗?”